第68章
县府。
原本楮宅内做工的人都忍不住窃窃私语。
“怎么又把我们叫来了?”
“这……我也不知道啊。”
“不知道黎管事是不是知道点儿什么?”
“要不, 你去问问?”
“我才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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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正在众人议论中心的黎琼眉头深锁。
在上一次辨认之后,黎琼回去之后, 也悄悄地调查了起来, 试图找出那个内鬼。
但是在黎琼明里暗里的调查过后, 最后, 得出了一个让黎琼自己都觉得有些毛骨悚然的结论。
那个内鬼,似乎极有可能是巴兴。
可是巴兴不是已经被烧死了吗?
在自己怀疑到巴兴身上的时候, 黎琼又那么一瞬间觉得十分……自责,或者是不可置信。
“巴兴已经死了。”
传统的死者为大的观念, 让黎琼下意识的自己否定起了自己。
然而,让黎琼万万没想到的是, 今天,他们这些人居然被通知再次前来县府辨认尸体。
因为,县府里的宋明府,怀疑那一具尸体不是巴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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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县府内的院子里,黎琼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第一次看到那一具烧焦的尸体的时候,那一瞬间涌入后头的恶心之感。
黎琼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他觉得自己站到那一具被烧焦的尸体的面前的时候,鼻尖儿闻到了一股烤熟了的肉的味道。
正是那种味道, 让黎琼克制不住地干呕。
他为自己闻到的那种味道恶心,也为自己一瞬间所冒出来的那种想法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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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众人小声地交头接耳的时候,忽然有差役大声道, “宋明府到!”
众人立刻站直了身体,停下了议论,齐声道,“见过宋明府!”
宋昀微微点头, 目光在这一群人的脸上扫过,将这些人的担忧、害怕、惶恐一一扫入眼中。
他温声开口,声音不大不小,倒是正好能让这些人听清楚他说的话。
“诸位,这一次请你们过来,目的只有一个,便是让你们再一次认一认那一具烧焦的尸体。”
什么?
听到宋昀的话之后,那一群匠人不由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同样的疑惑。
终于,有一个胆子比较大的抬起了手。
宋昀指了指他,道,“请讲。”
“宋明府。”那个男人大声问道,“之前不是已经确认了吗?被烧死的人是巴兴。”
宋昀叹了一口气,道,“最近,我们又查到了一些新的线索,而那些新的线索都指明,那一具尸体不是巴兴,真正的巴兴还活着。”
“什么?!”
“这怎么可能?”
“如果巴兴还活着,那他为什么不来找我们?”
“嘶——你说,会不会是……那场火就是巴兴放的?”
“哎!你这人……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巴兴没死,大家不是应该很开心吗?”
“我……我这也是合理猜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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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宋昀的话之后,黎琼只觉得自己心里曾经的那个猜测,终于缓缓落地。
或许……曾经他的那些猜测是真的。
只有巴兴是那个内鬼,才能解释,为什么楮宅里的狗会没有丝毫防备,那么轻易地吃下了有毒的食物。
但是……
黎琼的脑海里很快就出现了新的疑惑,既然巴兴没有死,那么……那个在火海中被烧焦的人,又是谁?
想要分别一个人是谁,靠得不就是那个人的外貌或者是身上的一些特殊胎记之类的吗?
但是那个人浑身上下都已经被烧成了黑炭,也没有缺胳膊少腿这种非常明显的特征,这还让人怎么分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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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众人一个接一个走进了那个存放尸体的房间之后,答案终于慢慢解开。
原来,是给那些人看牙齿的。
可是……人的牙齿不都是那个样子?能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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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内,仵作看着那些前来认尸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的摇头,也不免在心里叹气。
那位叶郎君想的实在是太简单了,单凭牙齿,怎么能认出来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又有谁和别人相处的时候,是注意看对方的牙齿的呢?
但是那位叶郎君却坚持,每个人的牙齿都是不同的,他称之为牙模,通过牙齿模型的不同,就能分辨出一个人到底是谁。
当然,这种通过牙齿分辨一个人的身份的办法,其实是叶瑾声从一些国外的剧集中看来的。
他其实自己也觉得有些不怎么靠谱,但是在这一具尸体浑身上下都被烧焦的情况下,他的牙齿,或许真的就是那个唯一的突破点了。
于仵作虽然也不抱期待,但还是认真地按照谢青珣所说的去做了。
万一呢?
万一有人能认出来呢?
于仵作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里其实还抱着一点点的期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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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轮到了黎琼。
黎琼迈进来的脚步有些迟疑,他实在是不怎么想面对那一具被烧焦的尸体了。
然而,在这种情况下,黎琼就算是再怎么不愿意面的,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于仵作当然也看出来了黎琼满心的不情愿,他也是很能理解黎琼的这种不情愿。
而且,在黎琼前面进来的人,也大都是和黎琼类似的态度。
黎琼强忍着内心的恶心,看向了那一具焦黑的尸体被掰开的牙齿,只看了一眼他就扭过了头去。
于仵作看着黎琼那飞快的动作,忍不住想开口,让他多看几眼,只看了一眼,又能看出点儿什么来?
只是再一想,估计他多看几眼,应该也看不出什么东西来,就忍了下去,没有再多说话。
好在,黎琼还是知道自己的职责的,强忍着恶心呕吐的欲望,再次看向了那个被烧焦的人的牙齿。
这一次,黎琼有些迟疑了起来。
于仵作见他神色有异,连忙道,“你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
黎琼不是很确定地道,“他……他那一颗门牙有缺口。”
“是!”于仵作压抑着内心的狂喜,冷静地道,“我推测,他或许是吃一些比较硬的食物的时候,不小心被小石子之类的砂石硌到了牙齿,所以才缺了一块儿。”
“你可是认识一个这样的人?”于仵作追问道。
“嗯。”黎琼点了点头,有些迟疑地开口,“楮宅内,曾经有一个我认识的人,门牙就被石头磕掉了。”
“是谁?!”
“那个人早就已经被调走了。”黎琼道,“叫做苟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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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苟田?”听到这个名字后,宋昀立刻看向了叶瑾声,“瑾声,你可还记得此人?”
叶瑾声有些茫然地摇头,“楮宅经过扩张后,在里面工作的人太多了,我对苟田这个名字没有什么印象。”
宋昀又看向了谢青珣,看着谢青珣凝眉思索的模样,宋昀觉得,谢青珣一定知道这个人!
果然,思索过后,谢青珣便开口了。
“苟田此人,我确实认识。”
“啊?”叶瑾声扭头,奇怪地看着谢青珣,“那个苟田很重要吗?”
不然的话,谢青珣为什么会记住他呢?
谢青珣抓起了叶瑾声的一只手,低声道,“那还是楮宅刚刚建起没多久,我无意中听到苟田私底下嘴碎,便寻了个理由,将他给调走了。”
“他说什么了?”叶瑾声好奇地问道,嘴碎……其实也算是人之常情吧,谢青珣应该也不会只是因为这样一个理由,就把人给赶走啊。
谢青珣沉默了一会儿后,道,“苟田言语中,对瑾声多有冒犯。”
叶瑾声愣愣地看着谢青珣,不一会儿,他的耳朵就渐渐地染上了红晕,连带着脖子,都变得红了起来。
“咳咳咳咳咳!”
宋昀重重地咳嗽了几声后,总算是把谢青珣和叶瑾声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玄玠。”宋昀问道,“苟田被你送去了何处?”
谢青珣蹙眉,道,“此时是兴怀处理的,若是想要知道苟田的具体情况,还需要去信询问兴怀。”
“那此事便交由玄玠。”
“嗯。”谢青珣点了点头,同时,心里也对兴怀有了些不满。
无论如何,兴怀办事不利的这一顶帽子,是绝对摘不掉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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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处,被派遣出去寻找画像上的林肃的差役,一把抓住了那个小贩的手臂,“你见过这个人?是在哪儿见到的?”
那个小贩被差役的动作吓了一跳,磕磕巴巴地道,“就……就在东市不远处。”
“具体的位置呢?”
“这……我……我也不是很清楚啊。”那个小贩都要哭了,“官爷,我……我就是个卖菜的,真的不关我的事啊!”
差役没好气地道,“行了,别哭哭啼啼的,我们要找的是画像上的这个人,又不是你,你只需要告诉我们,你是什么时候见过的这个人,他又买了些什么,就行了。”
那小贩如蒙大赦,忙不迭地道,“那都是一两个月之前的事情了,那人是来我这儿买菜的,就是吧,他这个人太挑,在我的摊子上挑挑拣拣了好一会儿,各种嫌弃我卖的菜不新鲜,嫌弃完了菜不新鲜之后,又开始挑剔我的菜品种不够多,事儿太多了!”
说着说着,那小贩就忍不住冲着差役大吐苦水。
“不过,入了冬之后,我就挑一些腌菜来卖,那个人就再也没有来我这儿买过。”
“不过!”那小贩似乎是又想起了什么,补充道,“那个人大冬天的还想买新鲜菜,在咱们这儿问了好一圈儿呢,也不想想,这大冬天的,能有什么菜可以吃!”
又问了那几个小贩一些问题之后,确定再也没法从那个小贩的嘴里问出更多有价值的东西之后,差役才道,“记住,今天你和我们说的话,一个字也不准透露给别人知道,要是有人问起来,你就说,我们找你打听一个人,其他的什么都不要说。”
“哎哎,我懂我懂!”那个小贩点头哈腰地道,“官爷正在查案,肯定不能让太多的人知道。”
“你明白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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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役又顺着那小贩指出来的方向走了过去,在那附近打听了一圈儿之后,终于确定了画像里那个林肃的住处。
“你们几个,盯紧了这里。”差役的头领道,“我立刻去去禀告宋明府。”
“是!”
“都警醒着点儿,别被对方给发现了,听明白了吗?”
“是!听明白了!”
只是,那差役首领走过一段后,回头一看,忍不住又想敲打一番自己的属下了,实在是伪装地太差了!
这不是摆明了自己正在监视那一座宅院吗?
简直就是明着给对方送消息!
生气过后,那差役的首领在心里恶狠狠地想到,等到这件事情解决完了之后,自己一定要把这群小崽子们拉出去好好训练一把!
不训到哭爹喊娘,他就不姓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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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宅内,林郎君看了一眼天色,忽然开口道,“今日,便是郎见的最后期限了吧?”
“回郎君,是的。”
林郎君闭上眼睛,思索了一会儿后,道,“日落之时,我们便启程离开。”
听到林郎君的这一句话,林肃微微惊讶,“郎君,您之前不是说,若是太早离开,会被宋昀怀疑的吗?”
“那是上一次纵火。”林郎君睁开了眼睛,“算算时间,城门守卫最严格的时候,应该已经过去了。”
“而且,父亲病重,身为人子,我定然是要快马加鞭,尽快赶回去尽孝的。”
林肃立刻恭敬低头,“奴这便去收拾行李。”
“不必太多。”林郎君道,“轻装简行。”
等到夜色渐深,叶宅的那一把火烧起来,大多数人都要忙于救火,而那时,他们已经早早地出城了。
就算郎见将他们供出来了又能如何,毕竟做下这一桩桩,一件件事的人,是所谓的林郎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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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役的头领凌录兵分两路,一队留在林宅附近,盯着里面的人的动静。
而他自己,则是迅速赶回了县府,将最新得到的消息汇报给宋昀。
“找到了?人在哪儿?”终于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宋昀立刻忍不住,追问道。
“就在林宅,属下已经派人盯着了。”
“你做的很好。”宋昀夸赞道,“认真盯着,若是有什么其他的动静,迅速来报!”
“是!”
凌录立刻领命退下。
宋昀长出一口气,“总算是来了点儿有价值的线索。”
说完后,宋昀看向了谢青珣,忍不住感慨道,“还是要多谢玄玠,不然的话,还不知道多久能查到那些人的具体住处。”
谢青珣对此倒是十分淡定,“这些不过是我的分内之事罢了。”
毕竟被烧毁的楮宅里,也有谢青珣的一份儿呢。
“说的倒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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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有的时候,总是事与愿违。
林肃出门的时候,总觉得今日似乎是与往日有些不太一样,给他一种被窥视的感觉。
林肃看上去似乎是此间事情的老手,没一会儿的时间,之前被凌录留下来盯着人的差役就暴露了个大半。
当然,这些差役们还以为自己没有暴露,还在那里装模作样地看着小摊上的东西,只是他们的表演技术实在是不怎么过关,再搭配上小摊贩脸上那懵逼的模样,林肃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发现了他们。
但是,发现了归发现了,林肃还是有些不太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被人盯上?
他仔仔细细地回忆了自己来到这扶阳县之后的种种行为,一直非常小心,应该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啊?林肃对自己扫尾的本事还是十分有信心的。
可是,那些前来监视自己的人,又不会是假的。
只是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哪一方势力的人?
是县府的?还是叶瑾声的?
不过,不管是哪一方面的人,对于林肃来说,这两拨人其实都可以当做是同一波人来看待。
因为那一场大火,县府必定会介入。
既然暂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暴露的身份,林肃便直接不去想了,他保持着自己和以往一样的速度,买好了必须的东西之后,又回到了林宅内。
一关上林宅的大门之后,林肃的脸立刻就沉了下来,他脚步匆匆地穿过了回廊,敲响了林郎君的门。
“郎君,奴有要事禀报。”林肃的声音略微急促了几分。
屋子里,林郎君闻言,放下了手里的笔,沉声道,“进来。”
林肃依言推开了门,一进门,他就立刻跪伏在了地上。
“奴这一次出门,发现林宅周围已经多了不少眼线,此处似乎已经暴露,是奴办事不周,还请郎君责罚。”
林郎君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他抓起旁边的砚台就扔了下去。
林肃不躲不壁,任由那砚台砸到了自己的额头上,黑色的墨汁混杂着鲜红的血液,顺着林肃的脸颊流淌而下,滴答滴答地落在了地板上。
大片的墨汁被泼在了他的身上,让他整个人一瞬间变得狼狈无比。
“楚肃,你很好!”林郎君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你对得起我对你的信任吗?!”
林肃,不,或许应该称他为楚肃了,他双手伏地,额头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发出了沉闷的声响,“是奴该死,只是如今林宅已经被暴露,还请郎君尽快启程。”
那位林郎君胸膛剧烈起伏,他来到扶阳县之后,算计了一切,却唯独没有算计到这种情况。
本来,按照这位林郎君所预计的情况,他应该在半夜,回身看着扶阳县内燃起的大火,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这一次,他会给诸平楚氏带去更为精细的造纸秘方,而他,也能凭借着这一份造纸秘方,彻底压过他的大哥一头。
但是,这位林郎君唯一没有想到的是,在只差最后一步的时候,他居然被人摸到了自己的老巢里来,而在这之前,他们居然对此一无所知!
这简直就是对他的极致羞辱!
越想越是生气,林郎君……不,或许此事称呼他为楚氏郎君才更加合适,他忍不住抬起脚,重重地踹在了楚肃的身上,“养你这么多你年,你就是这样吃干饭的!”
楚肃被踹倒之后,没有顾忌自身,而是万分诚恳地对楚氏郎君道,“事不宜迟,还请郎君尽快离开。莫要让自己陷在危险之地。”
楚郎君就算是心里愤怒,但是他也知道,楚肃说的很对。
若是在其他的地方,楚郎君其实也不会这么狼狈,但是要命的是,此时这扶阳县的县令是宋昀。
而宋昀是宋氏这一代族长的嫡次子,虽不会袭宗,但宋昀的志向也足够大,只从他自己申请来到这等偏远的地区为官就能看得出来,他的所作所为,向来是以实绩为准的。
身为世族,却要跑去偏远的蛮荒之地当县令,这在其他世族的眼里,将嫡次子送去这等地方,完全是要放弃对方的节奏。
但是,当年宋昀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却获得了宋氏内不少族人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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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了其他小世族的子弟在此做官,就算最终查出来这一系列的案件之后,是楚氏郎君的手笔,到时候结案的时候,大概也会遮掩一番,因为他们开罪不起诸平楚氏。他们更担心的是,万一自己得罪了诸平楚氏,到时候再也无法买到珍贵的纸张该如何?
但现在,在扶阳县县令的位子上的人是宋昀。
宋昀可不会管自己到底是什么身份,他真的敢判,因为他的背后是宋氏,更何况,宋昀还占了大义,就算此事最后被闹上了朝堂,宋氏也是能牢牢地占据上风的。
反观诸平楚氏呢?
这位楚氏郎君越想越觉得心里发慌,只不过是一个旁支的庶子,权衡过利弊之后,有极大的可能,自己会被直接放弃。
“不行,我不能接受。”这位楚郎君比了比眼睛,安慰自己,“我的手里还有最新的造纸术,我就不信,家族里的那群老顽固能不动心!”
七松斋内售卖的纸张质量上佳,且花样繁多,只不过是一年的时间,就已经声名鹊起,几乎能与楚氏纸分庭抗礼了。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想办法,千里迢迢地来到扶阳县,试图找出七松纸如此高质量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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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君!”楚肃打断了他的沉思,急促地道,“郎君,现在时间紧急,奴会引开那些跟踪者,郎君可以尽快离开。”
楚郎君冷笑一声,“楚肃,你给我等着!”
说完,他看也不看楚肃一眼,匆匆离开,唤来了其他人,“立刻收拾行囊,我们现在就离开!”
等到楚郎君离开之后,楚肃才闭了闭眼睛,从地上起身。
他拿袖子随意地擦了擦自己脸上的墨汁与鲜血,喊来了几个人,吩咐了下去。
那几个仆人看着楚肃脸上身上的墨汁和鲜血,忍不住开口道,“林管事,您不如先处理一下伤口?”
楚肃摇了摇头,“你们尽快去办,我换一身衣服就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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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时间紧急,楚肃换衣服的时候非常快,至于脸上和头上的墨汁与鲜血,就只是随意地擦了擦,确定别人看不到墨迹之后便是了。
至于头发上的墨汁,他没有去管。
整个林宅内的人都已经动了起来,虽然楚郎君还是觉得楚肃没用,但是在这种关键时候,他还是得依靠楚肃来调度人员。
“巴兴呢?”楚郎君语气恶劣地问道。
“人还在柴房里。”楚肃道。
“尽快把他给我扔出去。”楚郎君厌恶地开口,“留在林宅里,也是个麻烦。”
楚肃低声道,“郎君放心,奴会将他藏在马车车厢下面,不会有人发现的。”
楚郎君点了点头,忍不住烦躁地道,“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走?!”
“还请郎君稍待片刻,”楚肃恭敬道,“是奴手脚慢了。”
但是,此时的楚郎君却觉得楚肃的每一句话似乎都是在对自己的讽刺,他忍不住道,“怎么,你是觉得我刚才打你打错了?”
“奴不敢这般想。”楚肃的身体顿时弯得更低了,“还请郎君明鉴。”
“哼,我谅你也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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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还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彻底暴露的差役们,看到林宅里有马车赶了出来,立刻互相提醒,道,“快看,来了,来了!”
凌录立刻指挥,“甘辰,你带着人守在这里,不要离开,我带着几个人跟上去!”
“是!头儿!”
而在第一辆马车离开后没多久,很快,林宅内就再次赶出来了第二辆马车。
甘辰啐了一口,“还真的是让凌老大踩到了,这林宅里的人还真的是徐晃了一枪!”
若是凌录带着他们所有人都去追那第一辆马车,想必,这第二辆马车就会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吧?!
“兄弟们,跟我一起,跟上!”甘辰立刻道。
“是!”
“等一等,甘头儿!”忽然,一个差役捂着自己的肚子,脸都扭曲了起来,“我……我得先去一趟茅房!我……我肚子疼!”
甘辰眼皮子跳了跳,忍不住道,“你他娘的真是懒驴上磨屎尿多!快去快去!要拉别在这儿拉!”
“是!”那个肚子疼的差役立刻夹着腿小跑了出去,寻了一个隐蔽的地方就脱下了裤子。
等他解决完回来后,忽然发现,林宅的门口,又赶出来一辆马车。
这差役愣了一会儿后,忽然爆了一句粗口,“他娘的,这林宅里的人怎么跟兔子似的,这是挖了多少个洞?”
眼看着那车越走越远,那个差役犹豫了一会儿后,一把抓住旁边的一个小孩儿,“嘿,小东西,你帮我干点儿事儿,事后我给你五枚铜板怎么样?”
那小孩儿的眼睛立刻亮了,伸出了手开始讨价还价,“十个铜板!”
那差役的眼皮抽了抽,“个小屁孩儿,真他娘的会讨价还价!”
眼看着那马车就要走远了,差役直接把自己的荷包塞进了那个小孩儿手里,“你找找你的同伴,盯着林宅门口,看看是不是还有马车出来,如果有,就找个人跟上去,然后你立刻去县府里告知宋县令,知道了没?”
“知道了知道了!”小孩儿打开那个差役塞过来的钱袋,立刻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这里面可不止十个铜板呢!
差役没办法,也只能暂时相信这个小孩儿了,说完后,他立刻追了上去。
那个小孩儿从荷包里拿出来二十个铜板,用里面剩下的六个铜板,“雇佣”了自己的小伙伴儿们盯着着林宅,至于他自己么,屁颠屁颠儿地跑去了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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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一个小孩儿跑过来,县府里留守的差役,第一反应就是赶人,“去去去!小孩儿不要来这里玩儿,这不是给你们玩儿的地方!”
那个小孩儿眼珠子一转,把之前那个差役塞给自己的荷包给那人看,“我来可是有正事儿的!”
差役立刻认出了自己同伴的荷包,没办法,像是绣工这么丑的荷包,整个县府内,独此一家,偏偏这荷包的主人还宝贝地像是什么似的,据说是他的女儿亲手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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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了那个荷包之后,差役神色立刻变得严肃了起来,将那个小孩儿带到了宋昀的面前。
那小孩儿也没想到,自己真的能见到宋昀宋县令,整个人都变得紧张了起来,甚至不知道自己动手能往那边搁了。
宋昀听那差役说了具体的事情之后,立刻对那个小孩儿道,“这位小郎君,不要害怕,把卫文和你说的事情,详细说给我听。”
好在,那小孩儿虽然紧张,但是口齿清晰,很快就把事情给讲了个清楚。
听完后,宋昀也变得严肃了起来。
“狡兔三窟。”
说完,他立刻吩咐道,“去,给城门处的人送信儿,今天所有姓林的人都不准出城!”
想了想,片刻后,他又补充了一句,“姓楚的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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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处。
城门守卫还是和往常一样,检查来往行人的过所,确认无误之后,才会将人放出,或者是放人进来。
很快,就检查到了一辆马车。
那马车看着十分朴素,驾车的马车夫把自己的过所交给了城门守卫。
“楚健,诸平人士。”
确认那人的过所没有问题之后,城门守卫刚要放人,忽然有差役过来。
“宋明府有令!凡事姓林之人,一律不准出城,待检查过后,才许离开!”
听到姓林的人不准出城后,那个马车夫的手颤了颤,但是很快就归于了平静。
但是片刻后,那差役又道,“姓楚的人,同样不准出城!”
这!
那个马车夫立刻抬起头,询问道,“这位官爷,您这是合意?”
差役骑在马上,听了那个马车夫的话之后,冷声道,“这是宋明府的命令,至于到底为何,我等不知。”
“可是……”
“放心,只要查明你们与纵火一事无关,自然会放你们离去。”那差役挥了挥手里的马鞭,“宋明府一向明察秋毫,必定不会让你们蒙冤。”
“若是有人想强行出城……”那个差役意味深长地道,“怕是心里有鬼。”
这时候,那马车里忽然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这位官爷,我等确实与那纵火一事无关,家中传来书信,父亲病重,怕是不久于人世,我身为人子,自然要尽快赶回去尽孝,还请几位官爷行个方便。”
爹快死了?
听了对方的这个理由,城门守卫有些为难,生老病死,这确实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
但是差役却分毫不肯退让,“这位郎君,还请放心,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了,而且,现在天色都已经黑了,你就算是离开,也肯定要在野外露宿,也不必急于这一时。”
“哎!我说,你这人是怎么说话的?”马车夫忍不住大声嚷嚷了起来,“就是因为我们家老爷快不行了,所以郎君才会连夜赶回去的,怎么到了你这儿,就成了不着急了?你还是不是人?!”
眼看着就要在城门口吵起来,率先跟踪过来的凌录也得知了县府内的消息,立刻跳了出来,“把人抓起来!带去县府!!!”
“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怎么随意抓人!你们到底还有没有王法了!”
一阵喧闹过后,凌录众人将那个马车夫拿下,同时掀开了马车的车帘,“林肃,林郎君,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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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府。
叶瑾声看着淡定地站在公堂之上的林肃,忍不住拿出了之前谢青珣绘制的画像,两相比较之后,他忍不住感慨,“真的好像啊。”
“玄玠,你这一手画人的本事,简直绝了!”
这要是搁在后世,那就是急缺的人才啊!
可能,这就是天赋吧。
谢青珣垂眸,浅笑着对叶瑾声道,“瑾声若是想学,我便教你。”
“那还是算了。”叶瑾声拒绝地干脆利落,“我字都还练出个名堂来呢,学什么画?”
正说话的功夫,负责检查那一辆马车的差役进来,急声道,“回宋明府,那马车里发现了一具尸体!”
宋昀一惊,立刻问道,“是谁?”
“刚刚已经确认,是巴兴。”
巴兴?
叶瑾声一惊,巴兴死了?那岂不是意味着人证没了?
这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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