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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围庄

第68章 围庄
“这就是云木哥哥的答案?”南宫小艺的脸刷地白了,我心说:“废话,你脸都绿了,一定是匕首无疑了。”

抓着剑柄的手又加了三分力道,我沉着脸道:“还请南宫姑娘开盒印证。”

南宫小艺忽然抓过盒子抱在胸口,再次问道:“云木哥哥不用再想想?”心底有点抽搐的痛,我盯着南宫小艺的眼睛,里面带着失望和悲怆。有一瞬间我真想说:“算了,不猜了,我再斟酌其他办法。”

不过小艺啊,若是旁的状况,王云木但凭手中一剑,那是什么都不怕的,可惜此事不比其他,王云木再强,总有个墨教主压在头上。王云木尽力了,王云木拼命了,结果没用啊,若有一点其他的可能,王云木哪会到此?小艺啊,你就当发最后一次善心,再帮云木哥哥一次。这辈子王云木负了你,下辈子王云木做牛马以报。

如果上述想法从我嘴巴里说了出来,或许结果就是另一个了。可惜,或许永远只是或许,只是我追忆往昔的无望希冀。晚年的我坐在门槛上抽旱烟,到了那个时候,我大概说得出来。年轻的我握着归尘不松手,那是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的。

“请姑娘开盒。”

我狠狠地咬了咬舌尖,然后狠狠地崩出几个字。不需数十载苦功,一句话就包含了最雄厚的内力,震得南宫小艺肝肠寸断。

“我以为你总是为旁人考虑的,我觉得你应该记得我一点点的好,我们大概不会落到最坏的境地,原来是我贪心了···”南宫小艺的声音和表情渐渐淡漠,“···你要知道我到底放了什么,我就给你看看。”

南宫小艺把怀中的盒子放到桌上,素手一分,慢慢掀起了盒盖。我屏住呼吸,目光锁定木盒,神识却已展开,场中所有人的一举一动皆在我的掌控之中。我开始思考青霄剑法的哪一招可以一举拿下环伺的敌人。我想到了六七招,只需稍加改动就可达到预期的效果,我算好了秦大行者和拓跋的位置,我保证他们在第一时间会遭到我的攻击···我料定了一切,然后盒子开了,静静躺在盒底的东西绿油油的,和我的猜测有几分相似,因为月光下的匕首从某种角度看过去的确可以达到同样的效果,但是此时日头未沉,余晖万万不能将匕首映得这般油光水滑。我有些发蒙,隐隐觉得自己做出了一个极其错误的决定。

果然,我猜错了,盒里没有杀气腾腾的夺命兵器,只有一对品质中等偏下的碧玉珰。

我怔住了,仿佛听见了”嗤嗤”的声音,那是我好不容易聚集的杀气漏得一干二净的声音。“你送我的第一件东西,是青霄铁牌,遗失在了南疆。你送我的第二件东西,是碧玉珰。离了哥哥,离了神教,我总得留点念想不是?不过我懂了,这东西一文不值,云木哥哥终究把我当作魔教妖女,送给妖女的东西有什么紧要的?亏我还把它们当宝贝,当真可笑。”

南宫小艺每说一句,我就把头埋下三分,到了后面脑门已经碰上了桌面,一来我无颜面对南宫小艺,二来我觉得这是当下最能表达我的羞愧的姿势了。

原来南宫小艺从没打算对我不利,是我自己居心叵测。‘庵中人断肠’,却是谁断了谁的肠?

我嘴唇颤动,却不知道说什么。南宫小艺把盒子推到我面前,道:“王大侠的礼小女子受不起,还请王大侠收回去吧。”

我哪有脸皮去接,于是半晌不动。南宫小艺见不到动静,接着道:“若是大侠懒得收回,小女子就代为处理了。若是大侠没有别的事情,这便请回吧。”

身后传来脚步声,是秦老和拓跋,应该是来撵人的。我心乱如麻,连二人何时到了身后都不知道,若是大行者或者拓跋司命意图不轨,我觉得自己多半难以幸免,好在他们一直规规矩矩,只是将不满的目光射在我背后,让我有芒刺在背的感觉。

有人说时间是治愈一切伤口的灵药,只是伤好的速度因人而异,大约脸皮越厚伤好得越快。依据这个原则,可以推演出王云木乃是武林第一厚颜无耻之人,因为我在极短的时间内稳住了阵脚,并且做了我这辈子第二后悔的事——我的脑门兀自抵着桌面,视野里尽是自己的大腿,然后我说道:“若是姑娘不肯相帮,别怪王某动粗。”

多么的不要脸,多么的无理取闹,我以为将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不料只闻一声苍老的叹息和一声年轻的怒叱,都是男子嗓音,关键的南宫小艺倒是半点响动也无。怒叱之后的拓跋不通呼吸渐渐加重,胸口的怒火一浪高过一浪,终于超过了忍耐极限,于是他破口大骂起来。

可惜拓跋一向话少,关键时候自然骂不精彩,完全触不到我的痛处。话又说回来,拓跋骂得天花乱坠又怎样?话出口后我便处于一种混沌的状态,脑子开始尽量回避眼前的问题,只是不断地思考人究竟从何来,要到哪儿去,善恶的判别标准以及我的存在对武林的意义,旁人说什么那是一句都听不进去的,不过我也没傻透,还记得将五感灵识遍布空中,防止有人突然发难。

或许因为我的体位太过诱人,让气急的拓跋不通以为有机可趁,他掏出一枚毒蒺藜,照着我貌似不设防的后脖颈打了过去。拓跋与我的距离着实不远,暗器飞得又快,拓跋认为我已错过了最后的躲闪机会。拓跋心中暗喜,忽感胳膊一紧,一股力道将自己扯了个趔趄,鲁莽的司命尚自懵懂,只听“突”的一声,一道黑影擦着拓跋的鼻尖飞过,义无反顾地顶入了木墙之中。拓跋愕然回头,发现险些要了自己小命的影子正是先前打出的毒蒺藜,却是不知怎地被人打了回来,看那入木三分的力道,碰着脑袋还能有好?拓跋感觉背后凉飕飕的,却是出了身冷汗。

拓跋不通死里逃生,救人的当然是经验老道的秦大行者。松开拓跋的臂膀,秦老将烟杆插入腰间,知道眼下的局面必须得自己出面了,不过大行者心中惴惴不安,知道教中神使不是易与之辈。“唉,白活了许多岁数,竟也没看出姓王的居然是头白眼儿狼。小艺命苦啊···”秦老一边想着,一边便要迈步上前。大行者下盘发力,正是脚面与地板将离未离的时刻,一道黄光倏地袭来,似乎神使想要先发制人。拓跋不通惊呼示警,却发现秦老居然不躲不闪,心不由提到了嗓子眼儿。

魔教大行者眼光如何锐利,一眼就看出利剑并非冲自己而来,当下也不动作,由着对方兵刃击中地面。地面很无辜地被留下了个寸许来深的小洞,长剑一击而回,似乎目的已经达成。秦老满脸凝重,一动不动。二人就此定住。

在拓跋不通看来,我反手刺出一剑,然后继续趴在桌上,秦老受了一剑惊吓,再也不敢动弹。虽然知道大行者身经百战,被吓住了这种说法非常不可信,但拓跋又想不到别的解释,再加上我俩对峙期间,长剑又是数次出鞘,虽然来去如电,可全部招呼在了地上。秦老如风中的嫩叶微微颤抖,终究没有迈出一步,只是死死盯着地面几个小孔,神色难看已极。如此状貌对拓跋不通来说不是被吓住了又是什么?

“行者大人怎会怕个黄口小儿?这种状况,对了,定是二人用意念交手了!”如此结论纯属扯淡,可我不怪拓跋的想法不着边际,他毕竟只是个阵法高手,武学造诣有限得紧,当然看不出神使和大行者已然交过手了。不要误会,我和秦老都属人类范畴,如果觉得我俩的速度之快已然超越了目光,或许还不如相信拓跋的“意念交手说”。其实,秦老如何不想动?只是每当大行者意图前进时,归尘总会后发先至截断去路,那一个个破洞代表着秦老迈步的必经之处。大行者连变四套精妙步法,均在将动未动的时刻被对方打断,既然无法突破,只好不动。

“天下竟有这等洞察先机的功夫?”大行者盯着地面,总觉得洞里正往外冒着血水,好像归尘刺中的不是木板而是一具血肉之躯。秦老额头豆大的汗珠一颗颗往下掉,最后颓然道:“老朽败了。”

“不好,姓王的意念太强,连行者大人也不是对手!”虽然拓跋完全猜错了过程,但也终于体悟到了被教主称为劲敌之人的强横,不过敌人厉害又怎样,拓跋从来不是个惜命的人,更何况此事牵扯到了自己魂牵梦绕的少宫主,那更是一步都不能退的。拓跋司命胸中有股火在烧,他大喝一声,快步下楼,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抱上来一块大石,放下石头,拓跋立即折返,然后再抱上来一块,照旧放下,此时两块石头互成犄角,隐隐便是阴阳阵的雏形。原来阵法高手昏了头,临时决定在这小小阁楼布下一局。

拓跋不通急得方寸大乱,当然够不成威胁,我趁他转身下楼的空档扔出剑柄,正中其伏跳穴,拓跋闷哼一声,咕隆咕隆地滚下了楼梯,从落地的声音我判断他暂时丧失了上楼的能力。

倒打暗器尚可算自保,丢剑柄砸人可是直接的人身攻击了,秦老再也稳不住了,咬咬牙便要冒死动手。“住手。”

此间的主人总算发话了,因为不知是对谁说的,我和秦老就都停了手。“你还要怎地,莫不是想劫持人质要挟哥哥?”南宫小艺一句话挑明我最坏的打算,我弱弱地回了句:“是你哥先挑事儿的。”

可是我声音太小,小到只有自己的五脏六腑听得见,自然起不到为自己壮大声威的作用。其实我已叩首桌面了好一阵子,傻子都看得出王云木没有丝毫王霸之气,连见人面目的胆量都没有还提什么用强拿人。只是我既然动了手,如果直接说不敢,岂非显得之前的举动没有丝毫意义?所以我用勉强可闻的音量说:“让我再想想。”

“哈哈。在南疆私自放人,我可曾想过?带你西行疗伤,我可曾想过?助你击杀诸葛暗,坏了哥哥计划中的重要一步,我可曾想过?到头来只来换一句‘让我再想想’。”

南宫小艺的笑由苦笑变成了冷笑,其中好像有浓烈的杀气?

“唉,翻脸了翻脸了,终究还是翻脸了。看来谈话已不能解决问题,敢不敢动手,能不能动手才是关系到武林大计、师妹性命的关键···”为了确定下一步的具体行动,我决定让老天替我安排,我将归尘横放膝头,然后开始数归尘身上疑似锈斑的东西,数一个我默念:“动手。”

数两个我默念:“不动手。”

然后不断重复这个过程。我很高兴归尘不是那种光滑明亮的大宝剑,数完那些密密麻麻的斑点一定得花很长的时间。

可还没等我把剑尖的黄斑理清,就听南宫小艺一声低喝:“王云木,把头抬起来!”我吓得一哆嗦,不自觉抬起头,正对上南宫小艺冷冷的双眸。“此间无人是神使大人敌手,神使要南宫小艺死容易得紧,但要生擒活拿南宫小艺却是千难万难。神使若是自恃手段通天,大可一试。”

南宫小艺和师妹是不一样的倔强,师妹敢以性命威胁黑眼,南宫小艺就敢在被擒的瞬间选择自尽。我望着神色凛冽的南宫小艺,脑中浮现的竟是往日与她相处的点点滴滴,然后我惊讶地发现南宫小艺已在我心中占据了一个特殊的位置,比挚友要近一些,离恋人也只有一步之遥,只是这一步的距离却被一道坚固的壁障死死封住,一点前进的空间也无,正是这种看似亲近实则难越雷池一步的关系让情况愈发地复杂起来。记得有位智者说男女之间没有纯洁的友谊,所以我遗憾地想:要是南宫小艺身为男子就好了,或许现在不会这般为难···

我被逼入了死路,苦思无果的结果是进行漫无目的异想天开,我这么做已不是一两次了,比如囚居南疆时,比如被火龙山怪蟒堵住退路时,又比如与刘仲奚性命相搏时,我都或长或短地进入了无边的冥想世界,这是面对生死难题时的自我保护。只是这次无关性命,为什么我久久不能魂魄归窍?

我呆若木鸡,脑海中充斥着各种想法,却没有一个告诉我应该如何是好,于是我对自己说:“再想想吧,或许就有答案了呢···”或许我出神的时间忒长了些,或许南宫小艺没有耐心等待我的最终抉择,隐隐之中我好像听见了下楼的声音,好像还感到了一道哀伤的目光,但我选择忽视它们,继续放飞心念的翅膀,直到一缕金黄的光晃住了我的眼,眼睛里才真正产生了焦点。面前没有南宫小艺,身后没有佝偻的大行者,拓跋不通的粗重呼吸也消失了。

我起身,推开窗,金红的太阳正在群山的边缘挣扎,及缈庵的周围静悄悄的。我呆了呆,转身欲走,蓦地发现木盒里的碧玉珰只剩下了一个。我将孤单的耳饰收入怀中,颓唐地走下楼梯。出乎我的意料,佛堂里的老少尼姑均未离开,小尼姑扶着老尼姑,神色恭敬,老尼姑睁大了眼睛,见我下来,竟一把抓住我胸口衣襟,口中喝骂道:“南宫施主深具慧根,再花个三年五载贫尼自有办法让她遁入空门,日后成就必定远在贫尼之上。你究竟做了什么,短短半日光景竟让南宫施主心绪大变,贫尼水磨功夫白白浪费尚不打紧,就恐南宫施主堕入魔道,生生世世万劫不复啊。你这罪魁祸首,快去把南宫施主给贫尼找回来!”我口中发苦,一句话都说不上来。师太怒气勃发伸手来打,我不敢还手,不痛不痒地挨了几下,总算抽空逃了开去。

我不知自己何时离开了狗熊谷,只知道用尽全力在荒草间风驰电掣。浑身每个部位都不痛快,我烦闷得直揪自己的头发。想我王云木闯荡江湖多年,怒过痛过,从没像现在这么后悔过,胸中一股闷气无处可发,我只好咒骂自己:“什么‘别怪王某动粗’,脑子坏了吗?不知道南宫小艺吃软不吃硬吗?当初就该立刻跪下来抱着她的腿嚎啕大哭···什么,碍于面子?王云木有啥面子?王云木要啥面子?这下好了,只能回去找余皮了。姓余的虽然诡计多端,斗不斗得过黑眼还得两说,唉···”

骂来骂去就是不解气,我展开了自虐式的奔跑,马不停蹄地向渡南城冲去。

渡南城还是渡南城,依然一副国泰民安的样貌。我在城中最繁华的地方定住了脚步,眼也直了嘴也歪了:原先气派的盐帮府邸如今只剩一片废墟,残砖断瓦乌黑黑的,明显是被人烧成了一片白地。我手足冰凉,近几天发生的坏事太多,即便我心宽似海也快撑不住了。身侧的行人来来往往,我真想抓一个问问此间发生了什么,不过问了也白问,人们一定会说:“哎哟,那个惨啊,莫名其妙地一场大火,余府上上下下一个都没逃出来啊···”

盐帮不在了,师兄他们怎么样了?两个徒弟、明珠丫头,他们逃走了吗?

我定了定神,不敢去想以后的事,决定先在废墟之中搜寻一番,就在这时我听见一道尖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师父,您回来啦。别担心,余帮主没事。”

叫我师父的不是天生就是天德,他们既然无事,余皮多半也健在。我心中大喜,起身环视,发现不远的酒馆有一名男子正趴在桌上呼呼大睡。虽然此人头上戴着大大的毡帽,传音入密也隐藏了原本的声音,但身形气息还是泄露了他的身份。我快步过去,一巴掌拍在天德帽子上,“啥时候了,还装睡,盐帮是怎么回事?”帽子被拍飞了,露出天德警惕的面容。天德小心翼翼地四下张望,然后才说:“师父,须得防备魔教眼线啊。弟子也是小心行事。”

我抽抽鼻子,道:“你桌上一个酒瓶都没有,还想装醉鬼?等以后有空了,为师带你观摩观摩师祖的卧房,再说些师祖的生平给你听,日后装醉你必定惟妙惟肖。”

天德愣了愣,老实地说:“哦。”

我在天德对面坐下,接着道:“放心吧,十丈以内并无其他练家子,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了吧。”

天德长吁一口气,整个人明显轻松下来,然后才说出一番话来。我先是心头一松,然后又慢慢皱起眉头,不是这话的内容有何不妥,而是话里表达的情绪。开山大弟子表现出了对余皮明显的敬佩与钦慕之情,原因是余皮成功预测了魔教将要对盐帮发动的总攻,于是早早地将帮中机要转移至别处,并在总攻当天带领正教残余青年英杰躲入地道,表面上余府没了,实际上盐帮基本没有遭受损失。不仅如此,连天德在此接应也是余皮授意,余皮的原话是:“王大侠应在近日返转。”

消息大体算好消息,但我的目标是将天德培养为像师兄那样的光明磊落的好汉子,若是被余皮那阴暗玩意儿玷污了,我的培养计划岂不彻底泡汤?

天德见我神色阴晴不定,于是试探着问道:“师尊此行可还顺利?”我被噎了一下,故作高深地说:“事情颇为复杂,待为师见了余帮主再说。”

天德不再追问,起身道:“师父随我来,余帮主便在近左。”

我松了口气:幸好接头的是大弟子,若来的是天生那浑小子,还不把我老底都问出来···

我跟着天德径直往酒馆厨房走去,来到热气蒸腾的灶台,天德提起右首的大锅,漏出底下黑黢黢的地道。天德纵身跃下,我紧随其后,发现地道比我想象中宽敞多了,我站直身子也碰不着顶,每隔三丈便有一盏油灯照路,可以说颇为亮堂。我暗道:盐帮雄踞渡南城多年,有这点后手毫不奇怪。

地道的尽头是一个粗糙的厅堂,摆设十分简单,堂首坐着两人交谈正欢。一人气度沉稳,隐隐有大将之风,可惜长得太丑糟蹋了那独特气质,当然是余皮。另一人长衫宽袖,气息儒雅脱俗,面容更是俊秀异常,比起元音道士的可亲可近,更多了几分天上谪仙的清冷。

“叶初,你怎么来了?”我一边叫一边上前,确认自己并没有看错,“啧啧,好几年过去,你一点没变。”

我砸吧着嘴巴,有些妒忌地说。叶初微微一笑,用他特有的温润嗓音说:“还是王兄风光,先是魔教的鬼木使,随后摇身一变,成了与魔主大战的王大侠,生活如此紧凑,居然还有闲暇收了几个弟子,叶某着实佩服,就是王兄久经风霜,看着老了不少。”

叶初盯着我脸上浅浅的刀疤,笑眯眯地说。

这家伙欲抑先扬,话里的重点明显放在“老了不少”上,不过既然他现身此处,就说明叶初与我立场一致,吃点口头上的小亏我就不与他计较了。我扭头问余皮:“叶大夫是你找来的?师哥他们在哪儿?你的计划还顺利吗?”余皮不置可否,话锋一转,道:“王兄不如先说说吉妙庵一行有何收获。”

“唉···”我长叹一声,准备往下讲,余皮打断道:“不用说了,我知道了。”

叶初没见过南宫小艺,我满肚子苦水不能跟他倒,天德是我徒弟,有些话不好意思说,只有余皮是个可以倾诉的对象,不料他居然掐了我的话头,我很不痛快,愠道:“你又知道了?”余皮淡淡道:“王兄一派仁者之风,本是极好的,可惜对待敌人妇人之仁,遇事当断不能断。余某猜测王兄去了也是白去,求不到人不说,恐怕还得弄僵···”“你!你知道还让我去?”我指着余皮鼻子,余皮瞥了我一眼,道:“我不让王兄去,王兄就不去了吗?”我张大了嘴,一个字儿都蹦不出来。“···再者,王兄归来先问在下情形,可见此行毫无建树,扳回劣势还得仰仗盐帮。不知余某可有猜错?”

九华山巅我只受了些轻伤,但余皮正确无比的三言两语却立马让我气息滞碍,还好云生结海功浑厚纯正,稳稳地护住了心脉。我握紧拳头,牟足全力才岔开话题:“师兄他们究竟在哪里?”还没等余皮回答,一道清脆的声音自身后响起:“王二,你总算回···”聒噪的是明珠,这个我知道,我不知道的是为什么明珠话不说完就不作声了。五感灵识终究不能洞察万物,于是我回头去看,发现明珠正直直地盯着我,哦,不对,阎大小姐的目光越过我的肩膀,瞳孔里映出的是叶初的身影。

这还得怪阎撼山少了对女儿的基础教育,别的江湖女侠碰着神仙一般的人物,就算心里小鹿乱撞,顶多也就是别开螓首拿眼偷瞧,哪能像明珠一样,直勾勾地盯着个大男人不放?

我撇撇嘴:“臭丫头死心吧,叶大夫心有所属。”

明珠抹了一把嘴角:“王二你想哪儿去了,本帮主也就看看。”

天德不乐意了,低声道:“师妹不可无礼,要叫师尊。”

明珠冲天德做了个鬼脸,完全的不以为意,天德和我同时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叶初哈哈一笑,道:“这小姑娘也是王兄的徒弟?倒是有趣得紧。”

明珠十分不喜别人说她小,就算这人俊俏风雅也不行,所以阎大小姐本能地反驳:“本姑娘总管广安铁脚帮,坐的乃是第一把交椅。若不是本帮副帮主迟迟不归,本帮主早已伙同青霄易长老等正教高手一并杀上那啥财神山庄。你怎么就觉得姑娘小啦?”

我双目一亮,沉着嗓音对余皮道:“你让师兄他们攻打财神山庄?”余皮将双手背在身后,这是他要讲正事之前的习惯,“魔主借九华祭天台毒倒一干豪杰,那沉香木昂贵至极,不说魔教,便是泱泱中原能有如此大动作的,除了江湖财神,余某想不出第二个人来。”

我先是一愣,然后又一片了然,余皮分析得很有道理:在财神山庄,有杜沛书要找的“二哥”,在财神山庄,王铁塔和齐端将白衣师太诬陷致死···只是如果钱雄豪不干净,竟能忍心放任宝贝儿子在南疆遇险?再往下想我的心里有点凉。

“那你把他找来作甚?叶大夫的功夫嘛,稀松得紧。”

按下钱氏父子的问题,我指着叶初说道,余皮眉头皱起,慢慢道:“财神山庄的表面功夫做得极好,盐帮一直未将其与魔教联系起来,不过武林大会召开之际我已查得蛛丝马迹,魔主发难之时我已指派人手攻打财神山庄···”听到这里,我在心里暗暗喝了一声彩:余皮时机把握得极好,那正是魔教高手倾巢而出围攻武林各大派的节骨眼儿,隐藏极深的财神山庄想必不会有重兵把守,也只有余皮这样的阴谋家能够把握这种机会。可余皮为什么皱眉,难道还有什么障碍?

“···我以为此时的财神山庄不堪一击,可传回的情报是,山庄之外的兄弟们莫名其妙地染上怪病,症状林林总总,虽不危及性命但也无力征战,便是后来有青霄易长老等正教高手助阵,居然也未立寸功。财神山庄仿佛有莫名力量庇佑,正派侠友武功再高也不能与无形无质的敌手比斗。此时正教人马俱都盘踞在山庄三里之外,已然束手无策。如果余某所料不差,当年恶名远播的毒行者恐怕重出江湖了。”

余皮眉头皱得更紧了,其中藏着还没说出来的担忧。

“阮烟罗早已遁世,毒行者分明就是···”我若有所思地看着叶初,叶初微微一笑,轻轻地说:“王兄猜得不错,小竹子就在财神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