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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暴露

第68章 暴露
迪亚斯·阿布拉菲亚正在房间挑选待会要穿的服装。

一个小时前,圣廷侍从在林德元帅病房外的花园小径中,匆匆追上了刚刚离开的雄虫,传达了教宗塞尔苏斯两个小时后召见他的消息。

迪亚斯全程只嗯了一声。

圣廷侍从弯腰等了半天,才发现那一声“嗯”不是自己幻听,而是所有回答。

只能抬头偷瞟,发现青年面罩寒冰,连那张太过耀眼的美貌都显得如斯可怕,也没再次确认的勇气,低下头便从另一条小道跑了。

迪亚斯本就不明朗的心情,即刻沉到谷底。

过去几天,自从哈马迪将圣座的口谕传给他后,他就一直在绞尽脑汁地猜想,对方要同他谈什么。

哪怕迪亚斯暗骂过自己无数次,用尽各种转换注意力的方法,甚至还借用了圣廷骑士的训练场地狠狠发泄一番(连打十场,每局都在一分钟内结束,结束时骑士队长脸都黑了)也毫无作用。

他的注意力一有闲暇,就会再次被吸回到这个问题。

公事?

裁判所是教宗直管的几个机构之一。

严格说,他们是上下级关系。

但过去五年,迪亚斯只在几次公开活动中见过对方,两虫甚至没有当面谈过一句。

顶多有两次作为接受嘉奖的首席,和欣赏后辈下属的最高掌权者的眼神交集。

私事?

他名义上的养父阿赛德在圣廷逗留了四天,都没有得到教宗单独召见。

至于哈马迪元帅,听说因林德缘故被狠骂了一顿,怒气冲冲后,又失魂落魄地因紧急军情,和阿赛德一起离开了圣廷。

唯独专门点名,留下了他。

在圣廷内务部的安排下,侍从为这位休假途中的裁判所首席送来了符合礼节的几套衣服,任他挑选。

一套是最常见的圣职者素色长袍,无任何装饰和品级,谁都可以穿,便怎么穿都不会出错。

一套是裁判所执行者大多会选的黑色制服。

黑色,在教廷是独属于教宗的颜色。

也是为其左右手、享受圣座宠爱的裁判所可以破格使用的颜色。

还有一套据闻是圣子专门叮嘱送来的私服。

一套高级定制的黑色休闲西装,以及搭配的袖扣、领带、袜子和鞋子。

“原谅我的冒昧打扰,阿布拉菲亚阁下。”

“我偶然知晓了您和老师的会面,并因对您的好奇,而请求列席。”

“作为赔礼,请您接受这件礼物。”

一张小卡片夹在西服内。

是圣子阿尔托利手写的便签。

全都试了一次后,迪亚斯选择接受圣子的好意。

他在裁判所几乎没有朋友。

也无意和那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雄虫创建什么友好关系。

但对方救过林德,迪亚斯会记着这份情,给对方多点耐心。

而那套衣服,剪裁布料都是上等货,且很符合迪亚斯的审美。

他走的匆忙,连换洗衣物都没带。

在总部近十天的停留,他穿腻了那些过分松散冗长的长袍,也不想在休假期间,再披上那件执行者制服。

我是你的下属,但不代表,我必须在你侵占我的假期时,还要对你笑脸相迎。

迪亚斯清楚自己的坏心情为何而来,更讨厌被对方一个命令弄得寝食难安的自己。

可情绪这种东西,无法像剑术、也不似精神力,可以由无数练习和技巧来掌控操纵。

迪亚斯再是愤懑、不甘,还是无法控制当那扇门为自己打开,而他一步步迈进那间书房时的心跳如擂、呼吸急促。

他在房间中央停步。

这就是帝国权力的中枢之一,教宗塞尔苏斯的书房。

每天,都有无数圣令从此而下,直达各教区。

每天,每个签名的落下,都代表着无数虫的命运因此翻起巨浪。

每天,那只雄虫孤独地站在这里,握着酒杯啜入酒液,看着窗外辽阔星空。

他是在感怀自己这辈子取得的无上功绩,还是也会对过去的某一时刻、某一决定耿耿于怀,后悔万分?

迪亚斯猜想过无数次,可当他真的站到这里后,又发现它和各种节目、宣传图册的完全不像。

他喜欢这里。

几乎立刻,迪亚斯便知道了这一点。

他喜欢这里。

皮革的气味闻起来很舒服。垂落的丝质纱帘阻挡了窗外的风景,但它米黄色的颜色,很衬浅棕色的壁纸。

书桌很厚,古典美,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书桌后那张椅子非常宽大,边缘刻着精美到不可思议的雕刻。是代表祝福、尊贵的各种圣廷教纹。

墙上的织毯应该是五六百年前的真货,是那个年代很流行的图案。还有几张金框镶边的古典油画。是迪亚斯最崇拜的艺术家的真迹。

然后便是那占据了一小半空间的书架。

满满当当的一排排书籍,因中间几排的散乱,证实了它不是装饰品。

从书架下延伸向外,铺着一张十分舒服的长绒毛地毯。

一个被擦拭的闪闪发亮的立体星际棋桌和两把沙发椅摆在角落局域,后方是壁炉,想必冬天升起火,在这读书下棋,会格外的惬意舒适。

它没有那么冷冰冰的不近虫情,反而让虫感到冷静与安心……

彷佛在这里,他可以成为任何虫,做出任何事。

“老师马上就到。”

一个声音从迪亚斯背后传来,雄虫转身,直对上一个友好、充满善意的微笑。

“你想喝点什么?红茶可以吗?”

“梅恩——两杯红茶,还要一块芝士、一块巧克力蛋糕。”

圣子毫不客气地将自己塞进靠近另一扇门办的会客室沙发。

脱下夹克外套,翘起二郎腿,朝迪亚斯勾手:

“迪亚斯,过来这儿。”

“圣廷最棒的厨师,仁先生做的甜品,林德元帅也很喜欢的。”

“搭配红茶,美味!你一定要尝尝。”

“……”

迪亚斯默默转头,不言不语,不动分毫。

没虫告诉过他,圣子阿尔托利私下竟是这种性格。

他看着那位一点也没有距离感、此时也毫无礼仪可言的圣子殿下,感到一种上当受骗的被辜负感。

梅恩的茶点和教宗一前一后的出现。

这边杯子、蛋糕刚放好,一身圣廷黑袍的教宗塞尔苏斯便从门外步履匆匆的走入。

他全程都没有多看迪亚斯一眼,直到他坐到那张椅子上,梅恩为他倒了杯酒。

“阿布拉菲亚……休假时候还叫你过来,非常抱歉。”

教宗喝完半杯酒,长舒一口气,这才自进屋来,第一次看过来。

“能当面见到圣座容姿,是下臣荣幸。”

迪亚斯按标准礼仪,抚上左肩,单膝跪地垂首,行了一个裁判所的最高规格大礼。

“坐。”

塞尔苏斯抬手,迪亚斯也不推辞,大大方方地在书桌前那张椅子上坐下。

教宗身侧的第一侍从官梅恩不动声色地将一切看在眼里,极其细微地蹙了下眉。

一般而言,进这间书房的,除非是位高权重、又要与教宗长谈教务的主教和各部部长,没虫会坐这张椅子。

圣体潜规则之一。

但显然裁判所首席并不打算遵守。

和外界说他冷傲清高的传闻一致。

塞尔苏斯却没觉得有哪里不对。

临近安息节,他越发忙碌,临时决定的“婚讯公开”更让他焦头烂额。

他只想赶紧处理完眼前的事,转去下一场。

不过……迪亚斯·阿布拉菲亚。

真是太像林德了。

塞尔苏斯一边翻看平板数据,一边对照上面的照片和现实中的雄虫,心情复杂地再次确认这一事实。

迪亚斯和那只雌虫长相有六七分像。

同样白到近乎透明的皮肤,在雌虫身上像大理石或冰块,在迪亚斯身上,因多了血色而变成一种牛奶般白皙莹润的色泽。

同样非常浅的金发,像金色的浪花闪闪发光,自然垂落,发梢随意地翘出,为他添了几分不羁与随性。

阿布拉菲亚也确实很有个性。

塞尔苏斯瞄了一眼青年穿着。

见他不穿圣职者长袍,也不选裁判所制服,反而穿了套黑色西装。

西装样式也还算正式,内里青年却只穿了件黑色紧身背心,脖子挂着裁判所的银链,手上该有的戒指手环一个没少,就连该搭配正装的皮鞋也不见踪影,换成了一双运动鞋。

见他打量,青年也没有回避他的目光,反而直视回来,目光凛然、冷冷生威,很有几分林德年轻时傲气。

唯一不像的他眼睛颜色。

塞尔苏斯对绿色没什么偏见。但当这个颜色出现在这张脸上时,他却不想再看第二眼。

阿布拉菲亚是林德对他的“背叛”。

最早发现对方的存在时,教宗很是愤怒。

连续的、无处发泄的愤怒很快转为憎恨。

让他在近两三年的时间里,都不想再见到那只雌虫。

那段时间,他对林德格外冷淡、排斥,对方的问候从不回覆,送来的礼物根本不看就扔进库房,治疗一半时间公事公办的敷衍,一半时间暴虐残酷的超出限度。

直到接连几次将林德虐昏,最后一次雌虫满背血痕高烧不退,塞尔苏斯才悚然察觉自己的不公正。

从来不存在什么背叛,因为一开始就没有忠诚。

迟来的理智让塞尔苏斯自省、自责,诉说他的愤怒毫无缘由。

他放手,给了对方自由选择的权利。

那么林德和谁做朋友、去国防哪个部门、进哪个军团,都和他赛尔苏斯毫无关系。

就是和阿赛德日久生情、哪次意外造出虫崽,也是人家你情我愿。

他一个第N方,哪有置喙的余地。

情感不讲道理。

日日夜夜啃噬塞尔苏斯的心,让他噩梦连连。

他总是梦到林德放弃和他的契约,转头投入阿赛德的怀抱。

同样是雄虫,如果没有家室,阿赛德是个近乎完美的归宿。

塞尔苏斯旁观过他们的相处。

林德在那些上将、司令官、参谋长里如鱼得水。

他不仅会和哈马迪互开玩笑,也与阿赛德有不少默契,与自己在一起时的战战兢兢、紧绷沉默消无影踪。

这是个无解的问题。

于是塞尔苏斯对阿布拉菲亚不闻不问,既没有特殊关照,也没有特别针对。

彷佛这只雄子,只是圣廷又一只惊才绝艳的罕有天才,与林德和自己都毫无干系。

忽略、无视、不去关注,就是他能做到的最大让步。

这次……如果不是恰好碰上,如果不是置之不顾后果严重,塞尔苏斯还将继续这种策略。

“阿布拉菲亚,在你这次休假前,你最后一次执行的任务……根据这份报告,是追捕出逃的理乍得主教对吧?”

教宗收回四散的思绪,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正事上,决定速战速决。

“是。”

“理乍得出逃的战舰被你包围、逼降,落在斯托巴尔星球表面。你率领小队继续追捕,在一处山谷间发生正面接触,双方展开战斗。”

“我方占据绝对优势。后理乍得带虫窜逃,你最先发现、追上。”

塞尔苏斯翻到报告的下一页,目光在迪亚斯脸上顿了顿,将后面的话念了出来:

“你一虫杀了对方八只,理乍得主教被你摧毁精神域,在返回裁判所路上,因伤势过重,差点直接死了。”

“……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教宗关上报告,眼底沉凝森冷,沉声问道。

“没有。”

金发雄虫答得非常快:“您看到的报告描述一切属实。是我处置过当,意外失手。”

“裁判所已经就此给我警告,罚我两月奖金,并禁我三个月的外勤任务。”

“您如果觉得处置太轻,可以重新对我进行发落。下臣定心悦诚服,予以接受。”

迪亚斯一大串话说的非常流利。

口气沉稳冷静,甚至算得上平和,但你就是能从他的微妙的用词和语气,听出他的阴阳怪气和嘲讽。

“咳咳咳咳咳。”

教宗塞尔苏斯还没开口,一直在角落旁听的圣子阿尔托利端着茶杯忽然发出一连串呛咳声。

他面色痛苦地拍着自己胸口,持续好几秒,见两道目光都瞟过来,努力摆手:“我、我没关系……你、你们继续……”

迪亚斯收回目光,正襟危坐,表情冷漠。

塞尔苏斯神情恢复威严,有些冷峻、有些无奈:“不是这个意思。”

脾气也这么像。塞尔苏斯默想:

“据我所知,裁判所执行者出任务时,为了增加战斗力,会根据不同场合使用所里自制的药剂。”

“你……好像格外钟情‘纳奥蒂斯’节印和匹配药剂。”

纳奥蒂斯NAUTHIZ,圣廷节印,代表束缚和耐心。

节印是一种简单的精神力法术。

一共三组二十四个,不同群组和字符,代表不同的含义。

通常由擅长圣守的雄虫,在擅长圣祭的执行者战斗前加持,也可由这些执行者本虫加持。

可以在短时间内达到和祝祷仪式差不多的效果。

三年前,阿布拉菲亚仅二十二岁,就拿下裁判所首席之位。

而他从开始出外勤的第一天起,就基本只让支持者给自己加纳奥蒂斯的结印。

纳奥蒂斯为束缚之力,通常用来对付敌人。

此举单看实在诡异,但放到经常失控的首席身上,倒也说得过去。

教宗回忆着自己看到的材料,长眉微皱:“你用了这些年,就没有发现哪里不对吗?”

“药剂是虫手工调配的,每次注射也有多有少。您要问哪里不对,我说不上来。”

“您要是问注射药剂的感受,我的答案是很爽。”

“爽到会有一定的成瘾性。您要是好奇,可以亲身试一试。再来告诉下臣,各种区别是什么。”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某只躲在后面沙发吃吃喝喝的圣子又被呛道了。

“梅恩。”教宗转头,吩咐自己的侍从官。

“去帮阿尔托利拍拍。再服侍他用茶点,多大的虫了,自己吃个东西也不会吗?”

一直默默立于角落的亚雌躬身应道,朝角落沙发走去。

很快就听阿尔托利一阵小声碎念,似乎是在抱怨教宗在其他虫面前不给他面子。

“圣座,如果您问的只有这些,请容许下臣告辞。”

金发雄虫脸色巨变。

突然站起身来,捏着拳头就要离开教宗书房,一秒钟都不愿意在这里多待。

从小,迪亚斯就是问题儿童。

因为过早显露的精神力天赋,以及这项天赋的太过突出,他经常发生精神力暴动。

且往往不是伤到在场其他同学,就是弄坏教室设施和场地设备。

最严重一次,差点弄榻一座体育馆,造成了数十虫受伤。

阿赛德给他各种转学,几乎将中央星周边的学校都试遍了。

从一开始的热烈欢迎,到后面的面有难色,再到后来的无处可去。

迪亚斯最后只能去圣廷的巴泽雷克雄子专校。

好消息是,这里和他类似的儿童有很多。

坏消息是,就算在这里,他的问题依然是最严重的。

而且这所学校为寄宿制,一年加总,只有不到一月的假期。

教学风格非常严厉,谈不上任何温情,只有创建在雄子实力上的森严秩序与排行。

阿赛德和林德虽然不忍,但为了他的顺利成长,也只能将他送进这里。

每年迪亚斯都会坐在学校礼堂,和其他学生一起看着教宗在安息节时祝词。

看那只如此美丽强大的雄虫,威严淡漠,听同学老师的崇拜仰慕,心里都会五味成杂、难以名状。

年纪小一点时,他委屈伤心,对那只雄虫充满孺慕之思。

年纪渐长,他感到的更多是愤怒、怨恨。

再大一点,他已可熟视无睹,麻木是最常见的状态。

迪亚斯在巴泽雷克雄子专校从九岁待到十八岁。

整整九年,迪亚斯习惯了将所有感情和软弱都死死封在心底最深处。

而现在,听着圣子阿尔托利的声音,旁观他们的交互,一股悲恨、嫉妒、怨毒的情绪忽地涌上头来!

迪亚斯感到自己辛苦建起的被怒火无声焚烧、就这样龟裂出无数缝隙!且在持续扩大,隐有坍塌之势!

他必须离开这里!

迪亚斯扔下这样一句,头也不回地就向门外冲去!

“阿布拉菲亚,等一下!”

眼看对方就要离开,教宗塞尔苏斯很是讶异。

精神力触角倏地朝外展开,便将被对方拉开的门又紧紧关合起来。

“我们还没有谈完……”

塞尔苏斯朝迪亚斯走来,刚走两步,金发雄虫忽然旋身,一跃至书房角落,手里凸现一把冰晶长剑,便要朝教宗直刺而去!

“老师!小心!”

比阿尔托利声音更快的是银发雄子的身影。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阿尔托利已拦在教宗身前,手中同样具现化出精神力武器,却是一把古朴长刀。

刀剑相撞,刹那间光华四溢,两虫身边鼓荡起烈烈狂风。

同时一阵噼里啪啦脆响,屋内摆设玻璃和瓷器纷纷碎裂,是精神力对冲的威压所致。

迪亚斯暗暗吃惊。

精神力具现化对雄虫来说并不难。

难得是一直有稳固的形态,招手即来、挥手即去,在拥有杀伤力的同时,还有无以伦比的便捷性。

他的冰晶长剑,是圣祭聚化成形,锋锐又坚固,比裁判所能工巧匠造出的最好冷兵器都要强。

可对方手里那把,与他的相比,竟毫不逊色。

迪亚斯长眸微眯,双瞳寒煞无比,短短一瞬,俊美面庞便充满森寒战意。

剑光一折,斜冲外跃,就像阿尔托利再次攻去!

“等等等等!你想打我很乐意但能不能换个地方?”

“不然老师会发飙的……”

阿尔托利一边防守一边招架,身形躲闪极快。

迪亚斯哪听得进去。

一剑接一剑挥出,剑影连绵不绝,交织成绚烂蓝光,转瞬间就将阿尔托利逼至那张书桌。

“老师,帮、帮忙——”

话音未落,教宗塞尔苏斯的精神力以十分可怖的气势轰然压来,直接袭进迪亚斯的精神域!

赛尔苏斯黑色法衣如皇者袍服,落在肩上的半长黑发无声飘动,冷峻艳丽的姿容不怒而威。

“——放肆!”

金发雄虫发出一声惨烈哀嚎,手中长剑碎成无数冰蓝粉末,往前一俯,冲了两步,跪趴上书桌,喷出一口血来。

“老师,您慢点!不要下重手!”

“他不对劲!”

阿尔托利一把扶住迪亚斯,转头就对后面的雄虫喊道,神色焦急!

“……”

塞尔苏斯冷睨了一眼自己弟子,精神力继续在迪亚斯精神域穿梭、将其翻来覆去地查看、视图。

迪亚斯面色煞白,伏在阿尔托利怀里痛得睁不开眼,额上冷汗涔涔,不住颤抖。

实在是教宗心情不好,根本没心思顾及对方情况,大开大合、直进直出。

对于偏科到极点,只有圣祭能看,实则精神域防护比雌虫还不如的迪亚斯来说,就是战机直射烂篱笆,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痛苦万分。

“奇怪……怎么会……”

“这不可能……”

“不可能……”

几分钟过去,塞尔苏斯神色微变,本想继续深究,一回神却见迪亚斯被阿尔托利放到沙发上侧卧。

雄虫修长的躯体十分僵硬,全身的痛苦抽搐被一股莫名力量压制着。先前从口中喷出的血凝结在嘴边。

乍一看,好像已经死去多时。

塞尔苏斯一怔,胸口忽地袭来一股剧痛!彷佛他也能感受到对方遭受的万分痛苦之一!

“圣座!”

“圣座,下臣救驾来迟,还请恕罪!”

门忽然被虫冲开,圣廷禁卫团如海一样涌入!

“都楞着干嘛?!快把这逆臣贼子给抓起来!”

当头首领先是对教宗下跪请罪,随后又大手一挥,当即两个全幅武装的骑士,一左一右将迪亚斯从沙发上拉下捆起。

“慢着!”

阿尔托利忽然开口,挡在迪亚斯面前:

“谁让你们进来的?就算是禁卫军团,也不能无令硬闯圣座书房!”

“卡拉团长,您身为圣廷表率,如此嚣张、违规行事,可不太好吧?”

“殿下。情况紧急,下臣只是忧心圣座。”

“若需处罚,事后下臣自会领罚!今日如有冒犯,还请您大人大量,不要见怪!”

卡拉团长脸色一肃,对属下一个眼神,竟是要不管不顾强行带虫走人。

“放开阿布拉菲亚。”

教宗塞尔苏斯淡淡开口。

“圣座,这……”

“你聋了?”教宗沉稳伫立,冷沉森寒的眸底闪出一丝威慑:“退下。”

“是……是。”

雌虫犹豫,左看右看,终是抱拳跪地,“下臣遵命。”

随后带着数十下属,唰地退下,如来时一样突兀退场。

房内一时安静至极。

阿尔托利乖巧地偷偷挪到迪亚斯身边,释出圣愈,慢慢地朝雄虫注去。

很快,迪亚斯停止了颤抖,呼吸渐渐平稳,眼睫不断转动。

又过了几分钟,迪亚斯发出一声低吟,半闭的眼睛终于缓缓抬起,单手撑着沙发,坐了起来。

“发……发生了……什么……”

迪亚斯揉着额头,失神的双眼慢慢恢复神采。

当他放下手臂朝四处扫视时,正要将一杯茶放到他面前的梅恩猛地一怔,手里茶杯哐啷摔地,热茶浇了自己一腿一脚。

“宇宙的主宰……”

一向沉稳谨慎的侍从官被震得脸色苍白,喃喃自语。

他直直盯着金发雄虫双眼,颤抖的手连地上的杯子都捡不起。

一天之内第二次帮虫捡东西的阿尔托利将茶杯拿起放回。

然后就像发现了什么新奇事物一般,忽地拽着迪亚斯的手,将这只雄虫直直拉起,推到了教宗塞尔苏斯面前。

“老师,你看!”

“迪亚斯的眼睛,一紫一金,也太好看了吧!”

“……”

“……”

在场两虫默然,而此时终于清醒的迪亚斯听到这里猛地僵住。

他抬起头,调动精神力,然后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地发现,自己用外化精神力固定于角膜之上的伪装芯片已碎化脱落!

!!

怎么可能!!

迪亚斯猛地掀开阿尔托利,一把冲向书房书架角落,那里挂着一扇装饰用的小圆镜古董。

圆镜很小,随着迪亚斯的靠近,将他的脸完整的成形映出。

他还是他,只是一双他早已看惯的绿眸,变成了左紫右金的一双异瞳!

还是在教宗书房……

当着圣子阿尔托利和教宗塞尔苏斯的面……

任何修饰的预言,此刻都是苍白的。

迪亚斯缓缓转身,扣著书架的手指节发白,微微颤抖,俊美的面庞颜色煞白,宛似绝情冰封。

——他有多少把握,能在这里把这三只虫全杀了?

迪亚斯的脑海里,一时只有这一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