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上一周是对付琼而言过于糟糕的一周。
十二小时之前，他看了《复仇者联盟》的大结局，在电影院里哭得泣不成声。
二十四小时之前，他刚出院，因为胃出血治疗了快一周不到，耽误了几天的工作。
一周多之前，隋桢和他吵了一架，之后再也没有找他。
付琼哭够了，翻了个身，手摸索着旁边的手机，手机上是安妮给他的信息：
——病好点了吗？有空给我个电话。
付琼下了床，确保自己声音不像是哭过后，给她打了个电话。
“病好了吗？你这声音……真是太可怜了。”安妮说，“不过，有个事情无论如何我需要你……”
“啊，您说。”付琼道。
安妮告诉他，临时加塞出来的事情，是一个游戏全面大改，需要他们组三天内出效果图。
“你是不是还不能下床？”安妮说，“我把画板给你送过来。”
“……”付琼惊道，“我……我家有，别麻烦跑一趟。”
“还要给你文件，用数位板画会好一点。”安妮道，“我一会让廖鑫给你送过去，再拿点保健品。”
“别别别！”付琼赶紧道，“姐你们别费心。”
“你费心才是，我真的很不好意思。”安妮说，“不是迫不得己我真不想让你带病上战场。”
付琼挂了电话，又摸着墙，回床上躺了一会。
一会有人来敲门，付琼赶紧坐起来，开门看见是廖鑫，手上是两盒保健品和一个袋子，里面看起来有一团团乱糟糟的数据线。
“谢谢谢谢。”付琼道，“麻烦你跑一趟了啊，进来坐一会吧。”
“不坐不坐，你病怎么样啦？”廖鑫问。
“老毛病了。”付琼搭着眉眼，“恢复得还行。”
“你眼睛都红了，有没有好好休息？”廖鑫道，“你忽然说你住院的时候我们都吓死了……”
“我没事，回来调养调养就好了。”付琼道，“下周一我就去上班了，对了，公司怎么样啊？”
“别说了，一团乱麻。”廖鑫道，“还不是那堆破事，没有这事儿的话，安妮也不至于要搬个手绘板让你来家里画，你都还病着呢，这小可怜哎……”
付琼笑了笑，手抓着门框，头挨在上面，神色挺疲惫：“我尽快康复，争取早日回到工作岗位。”
“得了吧你，这说的什么话，你好好休息才是。”廖鑫一把按他头上揉了揉。
“我休息够了。”付琼说，“真的，休息时候特别惶恐，感觉休息一天明天就要丢工作了。”
“你真是，说你什么好，工作狂魔！”廖鑫说，“好了好了我回公司了，不打扰你了，好好吃饭啊，现在只能吃流食吧？”
“嗯。”付琼点点头。
“也没个人照顾你。”廖鑫叹气道。
“自己能照顾自己，哎快走吧你，烦死了。”付琼把他转了个个儿，笑道，“拜拜。”
“好吧，拜拜。”廖鑫说，“好好休息！”
付琼等他走后，听见电梯关门的声音，他拿着门口的扫帚把地扫了两下，灰尘扫到了门口，刚要关门，忽然听见走廊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外面有人用手抵住了门。
付琼抬头吓一跳，看见了门后露出了一半的脸。
是隋桢。
他愣了一下，第一反应是关门，关了一半隋桢就用手抵在门和门的缝隙处，付琼一动，他就低低抽气，仿佛一副要夹到他手的样子。
付琼不敢动了。
他们那么久不见，久到付琼都对他地样子有点模糊，隋桢看起来也很憔悴，头发有点长了，刘海搭在眼前。
付琼愣了一会抬着眼皮看隋桢，他也穿得乱七八糟，头发也没梳，对这个突如其来地狼狈照面完全不知所措：“松手……你要干什么？……”
“学长，让我进去。”隋桢说。
“不要！”付琼马上说，“我不想和你说话，你走吧。”
“付琼。”隋桢声音低了几度，说，“我们谈谈。”
“不谈。”付琼坚决说，“你乖乖回家去结婚行吗？”
“你又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隋桢叹了口气，手微微一用力，付琼根本没力气和他争，就这么直接被他把门给掰开了。
付琼：“……”
隋桢这么轻而易举闯进来了。
付琼气得把东西一股脑儿丢桌上，坐到了床上气呼呼看着隋桢。
隋桢进来之后，倒是轻手轻脚把门关好，接着环顾四周问：“……你刚起床吗。”
“和你无关。”付琼平复了一下心情，低声说，“你能出去了吗？”
“不能。”隋桢说。
他目光落到付琼桌上，看见上面散了几板子药和他一反常态还没来得及收拾的、散落了一桌子的病例单。
付琼也顺着看过去，一看不好，因为隋桢正准备上手去拿。
付琼一把抢过来，放在自己身后，接着凶巴巴看着他：“……”
“给我看看。”隋桢道。
“关你什么事！”付琼说。
“你生病了。”隋桢一把拽着他手臂，企图把他手拽过来，却也不敢施力，“不关我的事？”
“是不关你事！我死了都不关你事！”付琼笑笑，“能撒开我了吗？”
“不能。”隋桢说。
“听不懂吗？听不懂我说话吗？放开我！”付琼崩溃道，“你别拉我，你别出现在我面前！我还不够狼狈啊，你来看我笑话的是不是！！”
付琼说到这里，眼泪又一颗颗掉，却还是咬着牙看着他，一张小脸痛苦地皱在一起。
“你满意了吗，可以滚了吗？”他轻声说。
“不滚。”隋桢说。
“你到底想干嘛？……”付琼一把抓住他领口前后晃着说，“放过我行不行。”
“你能听我把话说完吗……”隋桢手捏着他的手腕，“我觉得我们有误会，从那天电话开始你就一直在说莫名其妙的话。”
付琼手松开他的衣领，慢慢滑下来：“你别管我了行不行？……你知道我喜欢你，你不恶心吗？”
“为什么要恶心？”隋桢眉头微微松开，“我高兴还来不及，为什么要恶心？”
“我在电话里问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回答，你在犹豫什么啊？”付琼说。
“我当时旁边有人，我不想让他们听见。”隋桢长长叹了口气，“我也以为你在发脾气，说气话……”
“……”付琼一把抽开了手，可怜兮兮往后退了一点。
“好了，冷静一点。”隋桢抓着他的手，把他手包在自己手掌里，边叹气边去擦他眼泪，“你看你……”
“我以前喜欢你……”付琼哭得抽抽，又忍不住要打嗝儿，“我和你吃、和你睡，对你有那种龌蹉心思……不恶心吗？”
“我早就知道了。”隋桢淡淡说，“是你自己不记得。”
“不记得什么。”付琼莫名问。
“你有次喝多了，抱着我就亲。”隋桢说。
“？？？？”付琼听见他的话，忽然满脸惊恐看着他，“什么时候？！”
“你刚实习那会儿，还在那个破公司的时候。”隋桢说，“我抱着你回来去洗澡，你看着我说想亲你……然后你就亲我了。”
“？？？？”付琼迅速摇头否认，“你骗人！！”
隋桢坐到他旁边的椅子上，盯着他看：“那我问你，你为什么不相信在这之前，我一直在等你这件事？”
“你……”付琼说，“等一下……所以你早就知道我喜欢你？”
“对啊。”隋桢说，“不然你以为我在干什么？”
付琼张着嘴，话卡在嗓子口出不来。
“你当时走的时候，我还没想清楚。”隋桢说，“我想清楚了，你已经走了。”
付琼：“……”
“我也看得出这些年你的改变，这就是我唯一犹豫的点。”隋桢说，“之前我想等工作稳定下来再和你告白，但你告诉我不想做我的附属品。我后来渐渐感觉到，你确实变了很多……你和我记忆里不一样了，变得自信，也很……耀眼，我更不敢打扰你了。”
“去美国之前，我和你说的话都是我心里想的。”隋桢说，“所以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一直说我……回去结婚？”
付琼咳嗽了一声，隋桢给他拿了杯水。
“……是你先骗我。”付琼说，“你明明去年就回来过。”
“对，我承认。”隋桢说，“我当时问你，你说你很忙……我停留时间有限，你知道我花了多大的力气才想压住想见你的念头吗。”
“你当时明明和别人在一起。”付琼低声嘟囔，还补充，“物业说的，你和她一起看房子。”
“……”隋桢指指他的额头，“学长，你挺聪明一个人，为什么在我们的问题上你从来不动脑子？我和别人买房子，我为什么要和你同居？”
“你租房和我住，平时下楼找她啊。”付琼说，“你娶一个她，再骗一个我。”
“你……”隋桢一脸噎住的表情看着他，咬牙切齿道，“你可真会脑补！”
付琼说：“那她是谁，你同事吗？”
“是我同事，是总部的管理。”隋桢说，“我在美国和她一起做项目，除了同事，我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所以那天那张照片是她咯？”付琼说。
“什么照片？”隋桢说。
“……有个很漂亮的姑娘用你的手机发了一张自拍给我，被我看见了。”付琼低声说，“但她很快撤回了。”
隋桢蹙眉看着他，似乎真的很迷茫：“我喝多的那次？”
“嗯。”付琼说，“……你别告诉我你和他们在玩真心话大冒险。”
“事实就是我真的喝多了，手机被他们几个人拿走，但我发誓我什么都没干。”隋桢长叹一口气，蹙眉道：“所以，你该问我，不是自己在那边猜测。”
“那她和你看房呢？”付琼说。
“房子是她姑妈的，凑巧就在我楼下，她姑妈也在国外。我和其他同事研究房子的时候她主动和我聊起，价格什么的各方面我都很满意，她正好有假期也和我回国来，带我看看房子，后来我觉得可以当时就把房子签了，那是我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也是送给我们的礼物。”隋桢说，“物业喜欢脑补她和我关系而已，我不知道怎么就这么进了你耳朵里。”
“那天我想找你，但是我也怕找你。”隋桢说，“我就看你两个小时，我真的怕我一看就受不了，那我接下去的日子怎么过？索性不要见面了，等我把一切安排好，我想有所准备地站在你面前。”
付琼看着他，还是有点不太信任的表情。
隋桢蹲下来，单膝跪在他面前，付琼下意识缩着脖子垂头看他，隋桢一字一顿，说的很慢：“接下来我要向那天的事道歉。”
付琼：“……”
“是我自以为是，我以为你在生我提前回来不告诉你的气。”隋桢说，“其实我阿姨下病危通知书了，我提前一周回来连夜赶回雍州，前前后后帮忙……不告诉你是不想让你担心。”
付琼脸上的表情秒变震惊：“……什么？”
“那天晚上接到你电话我也很意外，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回来了，当时阿姨在里面手术，我叔叔情绪很崩溃，还在早上骑电瓶车去医院的路上被撞了，索性不严重，当时我要安抚他，还要照看他……那天我自己已经很烦了，回家都凌晨了，我好累，时差倒了好几天都不能回来。后来回去就发现你把我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拉黑了，我很不理解，至少当时我实在没有办法和你好好说出这些话来。”
“……”付琼完全没想到这一层，想到自己当时胡乱一顿输出，连忙道，“对、对不起！！阿姨叔叔怎么样？他们……我不是故意……”
“我知道，我知道。”隋桢点头安抚他，手慢慢拍着他的手背，“放心，已经没事了，她挺过来了，手术非常成功也清醒了，她在好好恢复着……叔叔的腿也没事了，我完全放下了心才回来，我知道我要和你当面说这些，不是只在电话里一顿乱吵，这解决不了问题。”
隋桢看着他：“你看起来脾气很好，但发起脾气就很急，你没发现吗？我从我们认识开始，每次都会给你一段时间冷静……我知道我也是这样的人，我们那么久没见了，不能让彼此在这个情况下见面吧？我情绪不好，你情绪也不好，索性我想冷处理……”
他说到这里，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把他手抓起来：“但这次是我不对，我不知道你生病了，对不起，我不该拖那么久……我该问问你的，这次真的是我的问题，我没把话说清楚。”
付琼不知道这几天他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他完全不敢想象如果隋桢的阿姨有点三长两短会有什么后果，他一想脑子就一团浆糊，一时间只会机械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没关系了，是我对不起你。”隋桢抬手蹭掉他的眼泪说，“都过去了，没事了，我们能好好说话了。”
他把付琼的手握住：“那我能……说说我们的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