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林藏眼睫颤动, 发觉身边再没有动静，才慢慢睁开眼睛，眼睛都有些发直。
心中的悸动明显, 心脏快得要跳出来, 他羞愧地死咬嘴唇。
前世不曾有感情经历的人自然不清楚何谓心动, 想着曾经在网络上看过一些有关于渣男渣女的流言蜚语, 林藏越想越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
三年之别，他遇到了和长秋黎相似的青年。
他反应这么特殊，越来越注意与他的接触，那么在接下来就该是所谓替身文学、爱恨别离, 当长秋黎真的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 他会两边抉择，左右摇摆不定……
林藏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他连忙甩头，定定神：不会，就算是现在这样想着, 他还是会在他的小白犬出现之后义无反顾去选择小白犬。
他对自己的定力还是有几分信心。
脑海中的乱七八糟的念头只在几息之间。
林藏很快回过神, 平躺着道：“方才他受了许语天的攻击，现在情况到底怎么样？万人迷系统蓄谋已久的攻击绝不可能轻易就会被化解。”
系统道：【您现在身体中有了灵力，可以为他查探一下。】
灵力的使用方式和魔力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林藏很快就掌握到了门道, 凝神控制着身体中积攒出微弱灵力，促使身体恢复。
时间过去, 他的身体渐渐恢复了一些知觉。
系统查探着他的身体情况，叹道：【看来我猜测的没错, 您的身体现在果然更适合修炼灵力。】
堂堂魔主, 一朝重塑肉身再次清醒过来后, 身体却变得适合修炼灵力。
林藏越想越觉得那里不对劲, 皱着眉头心中思索。
而想到了什么，他忽然睁大眼睛，直直的坐了起来，摸向自己的后脊。
好半会儿，林藏声音颤然：“系统，你现在去检查一下我的身体，看看我的体内是不是有其他不属于我的东西？”
系统不解，疑惑道：【您的意思是？】
遇到陶羡之，他的身体出现了莫名牵引的反应，现在又变得适合修炼灵力。
林藏道：“你记不记得三年前我离开的时候，叫你用能量抓住了长秋黎的灵骨，现在长秋黎的灵骨在哪里？”
系统的声音也顿住了。
它诡异沉默，然后开始检查林藏的身体。
须臾之后，系统的声音响起道：【宿主，现在长秋黎的灵骨就在您的体内。】
果然！
林藏欲哭无泪，脸上一瞬不知该作何反应。
当年他让系统将长秋黎的灵骨抓住之后便沉浸在了要离开的难过之中，根本无暇顾及，现在的实际情况，显然是系统离开的时候，将长秋黎的灵骨也一并带着离开了。
这三年以来，它用尽了全部的能量为他滋养身躯，也许就在这些过程中，长秋黎的灵骨变成了其中的一部分能量就这样被带入了他的体内，悄无声息的改变了他身体的情况，他们还毫无知觉。
现在该怎么办？
林藏眉心突突直跳：“灵骨还能取出来吗？”
系统小声道：【左右长秋黎的灵骨也没有作用，用来滋养您的身体，不是正好？】
林藏道：“话虽如此，但之后长秋黎若知道了这件事会怎样想我？”
他的所作所为没有根据，无论放在谁身上都很容易产生误解，以后遇到长秋黎该怎么解释……林藏忽然不太敢想，心中沉了下来。
而就在他胡思乱想时，忽而听闻什么东西倒在地上的声音，他寻声看去，便见黑衣青年倒在了一旁。
看到他的身影，林藏面色急剧变化，顿时抛去了脑海中一切，艰难地从地上起身，踉踉跄跄到了他身边：“你怎样？”
长秋黎一只手扶着地面，另一只手捂着心脏，脸色煞白，胸口急剧起伏。
“我没事。”他声音晦涩。
“都这个样子了，怎么可能没事儿！”林藏的声音中有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焦急。
长秋黎嘴唇轻动：“你在担心我？”
林藏一顿。
长秋黎轻咳，唇色苍白道：“我还以为你心里只有你那个心仪之人，对旁人都视而不见。”
林藏手指蜷起，但是很快，他神色便定下，皱眉道：“这种时候，还这么能贫嘴。”
他将长秋黎扶起，到了平地上。
伸出手，林藏就要将灵力导入眼前人体内查看他的情况时，却手腕忽然人握住。
长秋黎呼吸沉闷，看着他，“你要做什么？”
“攻击我的人下手太重，我检查一下你身体现在的情况。”
长秋黎沉默了一会儿。
半晌，他牵动嘴唇：“根据我族里的规定，如有人将灵力导入我体内，我就要与他结为道侣……怎么，林公子想好了报答我的方式，是以身相许？”
什么？！
林藏立马收回的手，“你们族中怎么会有这么古怪的规定？”
“这世界上你没有见过的东西有很多，区区定心之说而已。”青年的声音越来越低弱。
林藏看着他神色越来越差，心中的愧疚变得极其浓烈，抿唇道：“我不是你哥哥，何必这么护着我，让现在身体受了这么大的伤。”
长秋黎靠在一旁，不再说话了。
他面上泛起青白，眉间拧起，额间析出了硕大的汗珠。
但即便这样，他还是直勾勾盯着林藏，目光一移不移。
林藏被他盯着手心冒汗，硬着头皮卷起自己的衣袖，将他脸上的汗水擦去，“你身体哪里不舒服，我能帮什么吗？”
长秋黎却不回复，只声音哑然道：“他为什么会突然攻击你，你和他之间有什么仇怨吗？”
“大名鼎鼎的小公子、怎么会和一个身体中连灵力都没有的人有过节。”长秋黎手指攥紧，显然体内的情况极为糟糕，却执拗得看着林藏，好像他的回复比什么都重要。
这是八卦的时候吗？林藏急到眉毛着火，越来越不理解眼前这人是怎么回事。
“你先好好休息……”
“告诉我！”眼前的人声音忽然大了起来。
长秋黎攥住林藏的手腕，呼吸急促，死死盯着他。
他迫不及待，仿佛急迫。
林藏愣然。
看着林藏面上的变化，长秋黎渐渐回过神，松开他，喉结滚动：“我是失态了。”
“没事，”林藏迟缓道：“你替我挡了攻击，想知道缘由也是应该的。”
犹豫之后，他斟酌与他道：“因为一直想查清一些事情，我以前得罪过他。”
长秋黎抬头：“所以，你一直在他身边待着？”
“为了查清你想查的事情，一直在他身边。”
林藏有些不太理解他的话。
什么叫做一直在许语天身边待着，他是想问为什么进秘虚之后他直接到此处来找他吗？
想了想，他道：“也算是。”
而他话落，却肉眼可见地看到眼前青年的脸色变得更加惨白，毫无血色。
林藏顿时心惊：“你怎么了？！”
长秋黎看着他，眼中深处的绝望终于漫开，手中握紧，竭尽全力，才遏住在心底滋长的恨念。
为什么？
因为这种原因？
因为这种浅薄可笑的理由，离开他如此久？！
从最开始，他便将他当作一只只是在闲暇逗弄的宠物？
胸口涌起一阵尖锐翻涌的痛感，一直强行压下/体内知觉的人再忍不住，猛地吐出一口猩血。
林藏脸色瞬变，立马上前查探。
长秋黎却猛地将他甩开。
他眼尾发红，心中翻涌的情绪难以抑制，在身体困痛之时好像被人剥去了强硬的外衣，暴露出了内心的脆弱。
极其嘲讽，他笑了。
“骗子。”
话落，长秋黎终于再没有心力抵御其他，身体倒下，陷入了昏厥之中。
林藏根本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见人变成那副模样，再顾不得什么，赶忙上前，手抵在他的额间将灵力导进去。
而就在他导入灵力在他体内的一瞬，一股强烈的排斥感忽而传来。
灵力直直被逼了出去，林藏面色顿时变化。
这是什么破性子，这种时候还这么倔！
他急道：【系统。】
系统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与林藏牵连，林藏的力量有所恢复，自然给它也带来了一些反哺，有了部分暂可调动的能量。
一缕细微的能量悄无声息地钻入了长秋黎的体内。
片刻后，系统震声道：【他体内有一股能量在冲击四处，那股能量竟可以源源不断的再生……这是再生程序？】
【再生程序，这是最高级的系统运作程序，它竟然连部分也知道？！】
林藏皱眉：“什么意思？他现在到底怎么样？”
系统许久才冷静下来，道：【宿主，你不必过于担心他的身体。】
【这个程序如果导入了您的体内后果不堪设想，但幸好，它只是导进了这人的体内，只要抗过一段时间的攻击，它就会失去后续力渐渐消失。】
【但是这段过程也许比较难熬。】
……
难熬？
林藏很快就知道了它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眼前之人眉心紧锁，唇角的血迹斑斑，气息极为微弱，陷入了莫大的痛苦之中，面上隐约露出狰狞。
系统的声音继续响起：【宿主，还有一件事……】
“有话快说，不要吞吞吐吐。”林藏用衣袖将他脸上的汗珠擦干，即便现如今只能束手无策的等着，还是面露几分焦急之色。
【我在此人身体中，察觉到了极为强大的魔力。】系统道。
而他话落，林藏却一顿：“你说什么？”
系统道：【此人，是魔界之人。】
【而且很奇怪，他体内的能量极其强横，原本不至于被万人迷系统的能量逼迫至如此境界，但却不知为何他体内极为混乱……】
林藏无暇再听他说什么，面色刹那变化，低头看去。
他的体内，是魔力。
他是魔界之人。
……他到底是谁？
一个隐隐约约的念头在脑海中浮现，林藏不敢确认，只能僵住自己的举动，指尖发麻，大脑一片空然。
半晌，他喉结滚动，伸手摸向眼前人的脸廓。
青年脸上的肌肤温热，没有丝毫缺口，天衣无缝。
林藏呼吸急促，开口：“你是谁？”
魔界之人，与他如此相像。
怎么会如此巧合。
林藏沉下心来，一点一点回想他与眼前之人遇上之后的一切，企图从细枝末节中推测出足以证明什么东西。
却在此时，一股强烈波荡的能量忽然向此处涌来，林藏立马抬起头，眉宇沉下。
“这股气息，是万人迷系统？”
系统回复道：【是的，它似乎在寻找您的踪迹。】
林藏垂下眼眸看闭上眼睛毫无知觉的青年，手中握紧：“有什么办法能避开？”
系统道：【我的能量现在不足以开启屏蔽功能，您只能采用物理的方式，去水下。】
林藏转眸，看向旁边急促的水流。
轻咳一声，他将此刻没有意识的人扶起，走到水流旁边，闭气沉入水中。
水流浸满过鼻息的一瞬间，身边之人出现一声闷咳，林藏让系统将为数不多的能量输送到他体内，自己调动体内依稀的灵力，眼睛一眨不眨感受着外面的情况。
能量很快波及而来，悄无声息将此处覆盖。
而此刻，身边的人忽然开始挣扎，林藏立马察觉，低下头，将他的身体牢牢抱紧。
但依旧徒劳，长秋黎即使意识不清醒，力道也远比他大，林藏很快控制不住他，反而还呛了水，鼻尖涩然，极力忍耐才没有涌出水面。
他低头闷咳，大串的水泡从唇间溢出，但纵然如此，还是死死拉着身边人的衣袖。
方才他将系统的能量导入了进去，万人迷系统或许能察觉到那些残余，他绝对不能冒险。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林藏意识浑浊，大脑都有些发麻，难受非常。
不知过了多久，腰上忽而被人搂紧，紧接着他的下颚被抬起，血味在他舌尖蔓开。
眼睛微微睁大，很快一只手伸来将他的视线蒙上。
林藏的世界顿时安静了下来。
耳边闷然的水流声充斥，舌尖的滚烫碾过。
他的耳尖微微发麻，从最初唇边感受到腥甜，再到鼻息交缠。
脑袋被紧紧扣着，仿佛惩治，林藏嘴唇发痛，抵在眼前人的胸口，发出闷哼。
“哗啦”一声，他被带上了水面。
林藏倒在地上，猛地咳嗽，直到脸上泛起血色，嘴唇殷红。
他捂住嘴唇，转头看向身边之人。
长秋黎没有看他，只将自己浑身的衣物烘干，给林藏丢去一件披风，抬脚走向别处。
“你……咳咳！”林藏刚刚开口，便被水呛到，连连咳嗽几声，才顺平了呼吸，问他道：“你身体没事了吗？”
长秋黎转过脸来，面上围绕着浓郁不散的阴沉。
他目光冰冷，森森然道：“阁下趁我昏迷将我带河中，死死都不松手，怎么？是用殉情来报答我，还是要杀我？”
林藏脸上顿时变化。
“不是，我方才是为了躲——”而说着，目光看到眼前人眼中无尽的冰寒，他心中莫名涌起难以言喻的痛觉。
半晌，林藏手指握紧，低下头，嘴唇紧抿。
发间的水珠顺着他的发间淌过脸颊，最后汇聚落在地上。
不知道该从何解释，心乱如麻。
下巴却被一只手抬起。
长秋黎强迫他抬起头，一双雾蒙蒙地双眼便落入了不见光明犹若深渊的眼中。
“唇齿之亲，你我有了。”他擦过林藏的唇角，“是你自找的。”
长秋黎将他身上的水珠烘干，死死盯着人，眼中猩红划过，不含情绪的吐字道：“从现在开始，不管你想要做什么，不管你有没有心仪之人，你都是我的人，明白吗？”
林藏怔然：“你在说什么？”
“你之前分明不是……”
长秋黎截断了他的话，“我装的。”
他毫无顾忌，倒真像个魔道之人，语气恶劣，“哥哥的事，也是我骗你的，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容易就相信了。”
林藏面色急剧变化，抬手抓住他的手臂：“你是不是、小……”
“是什么？”长秋黎没有情绪地偏过头。
林藏望着他眼中的冷漠，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间。
他后退一步，此时忽然逃避，将脑海中荒谬的念头甩走，鼻翼微动，极力冷静下来，开口解释道：“方才许语天察觉到了我的气息，为了防止他找到我，我只能将你带入水下。”
“你我结识几日，该是知道我的为人，怎会莫名害你。”
长秋黎忽然笑了。
他走近，从上至下看着林藏。
“相识数十年的人，都有可能会反目成仇，至亲至爱的人，都会惨遭背叛和抛弃，你我相识多久，你了解我吗？”
他低下头，近乎逼问，一句又一句：
“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你知道我自私狭隘，根本无法容忍别人三番五次在我的底线上试探吗。”
“你知不知道，我接近你本来就有所图谋！”他声音阴郁。
林藏笑容牵强：“我身上有什么可所图的。”
长秋黎目光落在他唇上。
察觉他的视线，林藏立马抿唇，低下头。
长秋黎唇角牵起，冷笑一声。
“你不在意，我在意。”
他声音冷淡道：“你休想甩开我。”
林藏皱起眉，抬头：“你怎么强词夺理！”
长秋黎低下头，与他的距离近在咫尺：“那又如何？”
林藏深吸了一口气，目光移开，不想再与他谈论这些，挑明道：“你是魔界之人。”
长秋黎眼中顿缩。
片刻，他抬手握住林藏的手臂，目光从他的神色上寸寸掠过，仿佛想要寻到什么蛛丝马迹：“你查看了我体内的情况？你发现了什么？”
“你想走？”
林藏咬牙，抬声道：“如果我想走，我何必要带着你去水下躲着！”
两人对视，气氛刹那安静下来。
一人目光急切，眼中的焦色几乎化作实质，而另一人则眼角发红，无声划过些许忍耐的委屈。
看着他，长秋黎终于冷静了一些。
林藏抛弃自己三年是事实，三年间他在魔界无时无刻不在寻找，他却对自己毫无贪恋，是最后真相。
他恨极了，但也害怕极了。
纵然问出了一切，但他还是无法对他放手。
他好不容易，才将人找回来。
不断变化的情绪让他看起来有些阴鸷，长秋黎保持着握着他手腕的动作，手中用力，忽然将他抱进了怀里。
“……算了。”不重要。
所有都不重要。
林藏一愣，这次没有挣扎，也不想再和他僵持下去。
“你身体好些了吗？”他道。
长秋黎唇角动了动，许久。
“疼。”他的声音很低。
“身体不舒服，还这么折腾，”林藏拍了拍他的后背，“找个地方，你好好调息一下。”
长秋黎鼻翼微动，闷闷地“恩”了一声。
终于是听进去话了。
林藏舒了口气，拉着人，找到了一个看起来颇为干净阴凉处，示意他调息。
长秋黎只看着他。
林藏耐心道：“我不走，我帮你看着四处，以免有东西打扰。”
而他说完，眼前的人却明显不信，目光沉沉看着他，伸手过来，将一块白石放在了他的掌心。
林藏眨了眨眼低下头看去，那块石头却忽然消失不见，钻入了他掌心，在他的掌心中隐隐约约泛出一个像花一般的朱砂。
“这是什么？”他问。
无人回应。
林藏再抬头看过去，眼前的人已经背过身去，阖上眼眸调息，不再说话。
难道是以防他私自离开的咒记吗？
眼皮跳了跳，他长叹了一口气，说不清自己心中究竟是怎样的情绪。
“系统，这个世界存在无需易容，便可以将一个人的外貌改变的法术吗？”林藏问道。
系统道：【书中没有出现过，但这个世界本是无奇不有，或许有的。】
话落，它问道：【您是觉得，这个人就是长秋黎吗？】
林藏按紧手心的朱砂。
心中思绪杂乱，他喃喃道：“……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