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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这是我弟弟离庸

第69章 这是我弟弟离庸
一时间,三人都没说话,好像怕惊扰了什么。

还是离长生最会掌控局面,推开几乎贴到他脸上的封讳,咬着烟嘴吐出一口烟雾,装作若无其事地道:“醒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离无绩尴尬得脸色发红,不敢抬头看,只“嗯”了声。

封殿主在外的形象从来都是英明神武,冷酷阴鸷,八成是头一回如此丢人,冷冷直起身,道:“你们聊,我先走了。”

离长生说:“哎。”

还没叫住,封讳直接化为黑雾消失在原地。

逃了。

离长生:“……”

怎么脸皮还是这么薄?

离无绩强撑着从榻上坐起来,将旁边的外袍拿起来披在肩上——明明在病人窗前腻腻歪歪说些虎狼之词的是离长生封讳,尴尬的却是离无绩。

孩子都不敢抬头和离长生对视了。

离掌司脸皮不算厚,只是觉得刚才那些并不值得羞赧,他挑了下眉,道:“你身上有厄灵的本源,自己知道吗?”

离无绩低着头,蚊子嗡嗡似的:“不、不知。”

离长生心中轻啧了声,捏着烟杆在桌案上轻轻一敲,发出“笃笃”的声响。

“抬头看我。”

离无绩像是心口被重创了两下,只好被迫抬头。

“不清楚你身上还有没有残余的厄,所以这段时日你就在幽都待着。”离长生干脆利落将一切安排好,又将已经恢复正常的心头血法器抛给离无绩,斜睨着他,“以后不要再用心头血养这个东西,只是法器,又不是邪物,你心头血多的没地方放就去浇花。”

离无绩:“……”

离无绩被一通数落,视线犹豫着看向离长生。

离长生被他这个眼神一望,心中刚生出的一点恼意也散得一干二净。

在他恢复的片段记忆中,在问道学宫的离庸就是个张扬肆意的少年,天不怕地不怕,如今三百年过去,好像满身朝气被磨得一干二净,眼底光芒消散,连人也变得沉默寡言。

离长生吐出一口烟,单边眉轻动,将烟杆朝他轻轻一点,淡淡道:“回话,记住没有?”

离无绩乖乖点头:“是,记住了。”

离长生满意了,起身敛了下衣袍:“有事就寻楼长望。”

“是。”

离长生抬步离去。

他并未戴遮掩面容的法器,那张和度上衡一模一样的脸大大剌剌露着,离无绩是个聪明人,看出离长生的身份,却也没有主动多言。

无论是三百年前高高在上的雪玉京崇君,还是如今幽都渡厄司的掌司,每个身份都不是他能高攀得上的。

如同当年一样,离长生的态度,也根本没想和自己相认。

离无绩不想主动贴上去,给他徒添烦恼。

此处是幽都渡厄司,看着比传说中要奢华得多,哪怕只是寻常执吏的住处也应有尽有。

离无绩捂着胸口,这些年来因心头血缺失而泛着的疲倦感似乎消散不少,身躯轻盈,连开窗都没夹到手。

莫非是离长生又给了自己辟邪的法器?

离无绩正想着,房门忽然被敲开。

楼长望溜达着冲了进来。

这位楼小少爷好像看不惯他,平时说话都斜着眼睛看人。

离无绩做足了被他阴阳怪气的准备,就见楼长望笑脸相迎,哎呀哎呀的:“离宗主啊,你伤势刚好怎么就起身了呢?快快快,坐下来好好歇息,我特意给你寻了不少灵丹,来,一啃而尽吧。”

离无绩:“?”

离无绩被楼长望扶到椅子边坐着,视线狐疑地打量着他。

这楼少爷是被夺舍了?

楼长望殷勤得很,一直忙前忙后照料离无绩,将离宗主伺候得都有些毛骨悚然了,怀疑自己是不是要死了。

离无绩试探着道:“楼少爷……”

楼长望说:“叫我楼执吏。”

“……”离无绩道,“楼执吏,可是有事情想要我帮忙?直说就好,不用这样。”

怪吓人的。

楼长望眯着眼睛坐下来:“开门见山,我就喜欢和这种聪明人说话。”

离无绩:“……”

什么东西都能夸一嘴吗?

这小少爷是不是要让自己帮他攻打阎罗殿统一幽都?

楼长望笑嘻嘻地说:“我想请离宗主在我们家掌司面前给我说几句好话。”

离无绩等,又等,还等。

等半天楼长望都没有后续,还在期盼地看着他。

离无绩诧异道:“只是这个?”

不出生入死吗?

“是啊是啊。”楼长望羞涩地说,“这对你来说应当不难吧。”

离无绩失笑:“我和离掌司相处时间并不长,恐怕在他跟前说不上话。”

楼长望撇嘴:“想拒绝就直说,干嘛这么委婉?”

离无绩更不解了:“你为何会认为我在离掌司说你的好话就有用?”

楼长望眉头一皱:“你们不是亲兄弟吗,小舅子……不是,弟弟说话都不管用,那谁说话管用啊?”

离无绩一怔,懵然看他。

亲兄弟?

离无绩从来没对任何人提起过自己和离长生的血缘关系,楼长望是如何知道的?

楼长望本来觉得此人在委婉拒绝,但见他神色不对也意识出问题,眉梢一扬:“什么啊,你难道还不知道这回事吗?”

离无绩心绪复杂,沉默良久,道:“你们是如何得知的?”

“就你心头血啊。”楼长望道,“医师说亏空得厉害,再不治你就要去投胎了,只有血亲的血才能给你补全心头血,离掌司毫不犹豫就放了血,你这才活过来。”

离无绩当即呆愣住了,久久没有回魂。

离长生为何没隐瞒两人的关系?

他真的想认自己这个弟弟吗?

***

离长生并不在意和离无绩相不相认,只要人还活着就行。

他无事一身轻回到掌司殿,本想好好休息一番,拂开内室隔断的珠帘,鼻间嗅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封讳?

他还没走?

离长生眉梢轻挑,走到床榻边掀开帘子,床榻上空无一人。

离长生说不出是松了口气还是失落,若无其事地解下外袍躺回榻上。

不过后背像是压到个东西,还挺软。

离长生伸手一扒拉,指腹似乎触碰到冰凉光滑的鳞片,像是蛇。

封讳化为小蛇模样正在满是离长生气息的锦被中睡觉,乍一被压下来险些一口气没上来,当即清醒过来。

还没等离长生起身,就感觉身躯像是坠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小蛇转瞬化为高大的人形双手一拢,隔着锦被将身上的离长生抱在怀里。

离长生:“……”

果然没走。

离长生也不挣扎,被锦被抱成一个卷,挑眉问:“你不是早已化龙了,为何原形总化成小蛇?”

封殿主不会觉得不威风吗?

封讳抱着他闭上眼侧躺,语调随意道:“你喜欢蛇?”

离长生想了想:“除了蛇信太长外,其余的倒是挺喜欢。”

封讳:“……”

“那龙呢?”

“唔,挺威风。”

封讳似乎笑了,抱着团成卷的离长生轻声道:“好好睡一觉吧。”

离长生本来觉得睡着后肯定会做噩梦,但浑身上被束缚着困在温暖的怀抱中,睡意袭来,很快就昏昏沉沉的。

很快,意识飘飘然坠入了黑暗中。

这晚离长生罕见地没有做噩梦,深沉安眠一直到自然醒来。

最近很少有不被吓醒的时候,离长生醒来后愣怔许久,总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封讳不在,不知又去哪里了。

幽都众鬼休憩的时间是凡间的白昼,整个渡厄司死一般的静谧,离长生出了掌司殿,才听到一点人声。

楼长望和离无绩正在门口拉拉扯扯,也不知在嘟囔些什么。

瞧见离长生出来,楼长望眼睛一亮,猛地一推离无绩,小声催促他:“快去啊,快,就按照我说的来。”

离无绩:“……”

离无绩头疼死了,若不是离长生不让他离开幽都,他早就逃之夭夭了。

离长生朝他们一招手,示意来。

离无绩抬步走了过去,颔首道:“掌司。”

离长生下意识拿烟杆的手一顿,瞅着离无绩,忽然啧了一声。

离无绩抬眼,还以为他生气了,试探着看他。

离长生将烟杆收起来,淡淡道:“辟离草没了,等会随我去鬼市一趟。”

离无绩愣了下,才道:“好。”

离长生眉梢挑起,道:“楼长望让你对我说什么,都在那蹦到天上去了。”

离无绩:“……”

离无绩正想说话,忽然感觉一只手凭空出现,漫不经心搭在离长生的肩膀上,封讳高大的身形从黑雾中出现,竖瞳凉飕飕看来。

离无绩摇头:“他没什么想说的,只是爱蹦。”

离长生:“……”

还挺活泼。

离长生侧头看向封讳:“你去哪儿了?”

“是属下的罪过。”封讳垂着眼看他,淡淡道,“我在渡厄司任职,已卖身给离掌司,需要整日在您身边贴身保护形影不离,擅离职守一刻钟就直接当机立断斩立决。”

离长生:“?”

怎么还阴阳怪气的。

离无绩干咳了声,道:“那我先……”

“走什么?”离长生打断他的话,“封殿主要忙,你随我去鬼市。”

封讳阴恻恻望着离无绩。

离无绩“呃”了声,心想封殿主要忙的事是将我沉入黄泉吗?

不过封殿主瞪完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将吃人的眼神收回来,冷淡道:“你们两个都是生魂,去鬼市是送去给恶鬼当一碟子菜吗?”

离长生道:“那封殿主的意思是……”

封讳已经吃了好几次“口是心非”的亏,这回倒是没有闹别扭,似笑非笑地提要求:“离掌司说几句好话,我或许能推了幽冥殿的大忙事,陪你们走一趟。”

离长生:“……”

离无绩有点坐立难安,很想要逃离战场但又怕太突兀尴尬,恨不得找个地缝将自己埋进去,垂着脑袋将自己当个安静的蘑菇,连呼吸都放轻了。

离长生尝试着说了句好话:“那我求你?”

封讳:“嗯?怎么求?”

离长生笑了:“我能说出这个‘求’字,已是最大的恳求了,你难道还想我以身相许吗?”

离无绩:“……”

这话是他能听的吗,谁来杀了他?

就在这时,楼长望神兵天降,溜达过来装作才看到离长生的样子:“呀,掌司大人晨安啊,方才是说要去鬼市吗,我刚好也要去,封殿主若忙的话,我愿用作茧一路护您周全。”

封讳:“……”

本来能两人前去鬼市,这样一闹下来,成了四个人。

离长生倒是无所谓,他前去鬼市第一是为辟离草,第二则是想寻个鬼医给离无绩瞧瞧身体的异样。

度景河不知所踪,连查都无从查,只能等他找上门来。

离长生不喜欢这般被动,若是能循着离无绩身上的本源厄灵找到度景河自然最好,省得每日提心吊胆。

幽都的鬼市和凡间的四城鬼市截然不同,因为到处都是真鬼,不见一个凡人。

除了封讳之外的三人佩戴着渡厄司的玉牌,遮掩身上的生魂气息,省得被不长眼的抓去吃了。

辟离草在鬼市很稀罕,寻了几处铺子都没买到。

楼长望越挫越勇,就当没看到封讳愤怒的眼神,秉着“只要锄头挥得好,没有墙角挖不倒”的不要脸原则,仍然亲亲蜜蜜挨着离长生。

“掌司别在这种铺子找了,肯定没鬼肯卖的,不如直接去幽都柜坊找我小叔吧,他那什么都有。”

离长生扬了下眉:“柜坊不是只有金银吗?”

“哪能啊?”楼长望拍了拍胸口,“我小叔生前可会赚钱的,到了幽都照样厉害,只要能赚钱的东西他都卖。”

离长生和楼金玉只有在九司大会上有过一面之缘,印象中那位柜坊掌柜总是恹恹的,穿着朴素却拨着金算盘。

见楼长望这样笃定,离长生也没有再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找,跟着楼长望前去幽都柜坊。

封讳化为小蛇盘在离长生腕间,注视着楼长望骄傲得献殷勤,也不生气。

楼长望再怎么花枝招展孔雀开屏,也始终是个孩子,离长生的意识里根本没有“这孩子会喜欢我”的概念,对封讳构不成什么威胁。

……只是瞧见离长生笑着叫他乖孩子,封殿主竖瞳微缩,暗暗地将离长生的袖口咬得一个孔一个孔的,都要成流苏了。

幽都柜坊在整个鬼市地段最好的位置,隔着几条街都能瞧见那高楼之上的灯火通明。

等走到门口时,就会发现幽都柜坊只悬着几盏寻常的灯笼,发出闪烁光芒的则是高楼之上的无数金子。

能用金子来装饰柜坊建筑,果真财大气粗。

楼长望轻车熟路带着人过去,还没进门就被门口的幽魂拦了下来。

楼长望道:“是我,我要见我小叔。”

门口的幽魂不为所动:“奉掌柜的命,拦的就是楼小公子。”

楼长望:“?”

楼长望还指望在心上人面前装一装呢,见状急了:“凭什么啊,我这段时日又没闯祸!”

幽魂道:“属下这便不知了。”

楼长望脸都绿了。

他不敢回头看离长生的脸色,小声哀求:“你去找我小叔说一声,今日前来真的有重要的事。”

幽魂看他后面的人,犹豫了下,还是点头为他去通禀。

楼长望松了口气,又跑回来笑眯眯地道:“掌司等一会吧,我小叔日理万机,忙得很。”

离长生笑了起来,打趣道:“你在家中总是闯祸?”

“哪有?”楼长望撇嘴,“从来都是别人先招惹我才报复回去的,那叫什么闯祸?我小叔就是小题大做……”

离长生说:“咳。”

楼长望察觉到不对,回头一看,双膝差点软了。

楼金玉不知何时到的,正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望着他,身上那点颓丧之色似乎越发深重了,活像是厉鬼的怨气。

楼长望能屈能伸,立刻道:“小叔,我知错了。”

楼金玉:“……”

当着外人的面,楼金玉没有和他一般见识,他朝着离长生颔首:“离掌司。”

离长生下意识也要还礼,就见楼金玉眼瞳一动,立刻往旁边一撤。

离长生后知后觉:“冒犯了。”

楼金玉侧身:“请。”

离长生点头,带着离无绩抬步进去。

楼长望也赶忙要跟上去,楼金玉嘴唇轻动:“带少爷去思过。”

幽魂:“是。”

楼长望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哪里了,但还是嗷嗷叫地耍无赖:“小叔!小叔我都知错了!”

小叔懒得听,任由幽魂将他拽下去。

楼金玉迎着离长生进了奢靡的幽都柜坊,他视线在离无绩身上轻轻一扫:“这位是?”

离长生正在看四周幽都柜坊来来往往的鬼魂,总感觉有股熟悉的气息夹杂在煞气中,闻言随意地回道:“我弟弟,离庸。”

离无绩脚步一僵,眼瞳悄无声息地扩张,怔然看向离长生。

方才他说什么?

弟弟?

在年少轻狂的时候,离无绩就依照蛛丝马迹猜出来那尊贵的雪玉京崇君可能是自己是同胞兄长,他甚至还喜滋滋地想过两人何时相认。

三百年后,离无绩已不似少年那般天真,知晓离长生的身份后,却也曾短暂地幻想两人会在什么场景下相认。

有可能是被别人拆穿,众人惊愕,离长生认下“兄长”的身份,他热泪盈眶,扑上去抱头痛哭;

也可能是等离长生主动放下所有芥蒂,和自己一起重回归寒宗,在父母墓前兄弟相称。

离无绩想过无数种,却从来没想过……

血亲相认,会是在如此平静的情况下发生的。

离长生像是和他生活了数百年,向认识的朋友随口介绍自己的胞弟,波澜不惊,好像本该如此。

楼金玉看了看两人:“你们长得真像。”

这话显然只是恭维,毕竟两人长相一个随爹一个随娘,只有两三分相似罢了。

离长生收回视线:“嗯,没相差几岁——今日幽都柜坊有贵客?”

楼金玉点头:“雪玉京掌教有事前来幽都,如今正在柜坊落脚。”

离长生脚步一顿。

徐观笙?

他对徐观笙的感官已不像在澹台府重逢时那般无动于衷,已经恢复的记忆中有的只是徐观笙如何尽心尽力地帮他,并不知晓两人是如何闹掰的。

离长生若有所思。

楼金玉将两人带去柜坊接待贵客的雅间,听到离长生想要辟离草后也没有拒绝,道:“我让人拿给掌司,银钱算在谁的账上?”

离长生想了想:“徐观笙。”

楼金玉写账单的动作一顿,苦相脸上难得浮现些许诧异:“掌司和徐掌教有交情?”

“算是吧。”离长生道,“刚好徐掌教在此,劳烦将账单给他看看。”

楼金玉点头,将账单上万的数字写下。

离长生看了看,很满意,又道:“不知鬼市可有医术高超的医师,我弟弟前段时间重伤,想寻人诊脉看看会不会有后症。”

楼金玉道:“有,离掌司稍候。”

说罢,楼金玉离开,偌大雅间香薰缭绕,只有离长生和离无绩两人。

离长生辟离草烧得一干二净,他瘾又犯了,正在含着烟嘴咬咬咬。

离无绩坐在一旁,视线一直注视着离长生,似乎有什么想说,但又不敢直说。

欲言又止半天,离宗主终于做足了准备,刚要开口。

……封讳倏地化为人形,坐在桌案上居高临下注视着离长生,淡淡道:“你想见徐观笙?”

离无绩:“……”

离无绩又缩了回去,装作“这个茶盏可真是好盏啊”的样子认真看个不停。

离长生懒懒道:“我想试试他现在的态度。”

到底是不是恨居多?

一墙之隔的雅间。

徐观笙一身雪白衣袍站在窗边,注视着下方的人来人往,眼眸淡漠,瞧不出丝毫情绪。

楼金玉拿着账单推门而入。

“徐掌教。”

徐观笙仍在注视着下方,头也不回,冷淡道:“此番功德所赠,能使他们下一世转世为人吗?”

楼金玉道:“功过司已下发了功德簿,徐掌教的弟弟妹妹下一世会大富大贵,平安终老。”

徐观笙无声吐了一口气,好似冰冷的眼底难得泛着一丝人气:“多谢。”

楼金玉没应这句谢,只是生意利益罢了。

他将账单递过去,里面全是徐观笙拿功德补血亲命格的法器和金银。

徐观笙每次前来幽都都会花费数千两银子,他早已习惯地接过来,正要付账时,忽然动作一顿,蹙眉道:“辟离草?补命格需要用到辟离草吗?”

还三万两银子。

他是烧了整个辟离草林吗?

楼金玉道:“这是外账。”

徐观笙:“谁的外账?”

“渡厄司掌司。”楼金玉道,“离长生。”

徐观笙:“……”

楼金玉道:“等会还有诊费,应该也需要徐掌教付。”

徐观笙:“……”

楼金玉和徐掌教打这么多年交道,还是头一回瞧见他一言难尽的神情。

楼金玉提议道:“若是徐掌教不想,他人还没走,我将账单还回去?”

徐观笙沉默良久,不知在想什么。

就在楼金玉以为这位雪玉京掌教会满脸厌恶地将账单扔过来扬长而去时,却见他沉着脸接过账单,冷冷开口。

“告诉他,下不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