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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一根小冰棍儿

第7章 一根小冰棍儿
消毒水的味道充斥在走廊里,急诊室外橙色的塑料长椅冰凉,严若野坐在那儿两只手交叉攥在身前全身发抖。早上叫不醒奶奶的那一瞬间,脑子里便一片空白什麽都无法思考了。

那白色的衣服到了眼前,严若野机械地跳起来,那个值班大夫手抄在口袋里表情严肃地说:“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一句话没听完,严若野眼前一黑“咕咚”一声栽倒在地上。

猛地睁开眼睛坐起来,发现自己刚才正躺在一张皮质沙发上,身上盖着一件外套。值班大夫抬起头放下手里的笔笑笑,严肃的眉眼生动起来,狭长的眼睛弯弯的。“醒了?”说着走过来拖了把椅子坐在严若野身前。

“不好意思……”严若野说了四个字发现喉咙沙哑了,清了清嗓子低下头说:“好了,你说吧,我奶奶她……我能受得了。”

“呵呵。”笑声很爽朗,声音近在脸前:“可能我那句话说得有些问题,你奶奶没事儿。”

严若野抬起头,蹭地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说不出什麽感觉,应该是欣喜的事情却觉得愤慨无比,气愤地说:“你……你是大夫要对你说的话负责任,你……你知道我听到你那句话会怎样想吗?你怎麽能这样!……”

这些年他的性子已经很淡漠了,轻易没什麽情绪,这麽厉声地指责别人还是头一次。不过那大夫到不恼笑嘻嘻地看着他。严若野大步往外走,手腕被拽住了。

“生气了?我那句话也不是吓唬你。”大夫坐在椅子上拉着严若野的手腕往回拖,“听我说完再走也来得及。”

严若野扭过头去不看他,为他脸上微笑的表情生气。自己心里难受的翻江倒海的时候就算有人笑得倾国倾城也没心情看。

“来,听话,先坐下。”大夫说,拉着他坐下,语气是温柔地:“你奶奶九十多岁了,身体的器官都很衰弱,加上腿脚不好活动量也跟不上,你真的要做好准备,这次没事儿是侥幸的。对不起,我从国外回来没多久,可能语言的表达方式不是很恰当。我只是觉得你这种情绪是有问题的。”

严若野不说话。不是没想过奶奶有走的那一天只是刻意回避而已,如果没有奶奶,自己的辛辛苦苦好像都没有意义了。他站起身,默默走到门口拉开门出去。

门关上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大夫耸耸肩膀架起胳膊说:“一根有意思的小冰棍儿。”

奶奶躺在病床上吸着氧气昏睡着。奶奶的手手指骨节因为常年劳作已经变形了,手腕瘦瘦的没有肉,暗黄色松弛的皮肤贴在上头,轻轻一拽能揪起老高,长满了老年斑。严若野的眼睛有点儿近视,这会儿不由自主地涌出泪水更加看不清楚了。看不清别人好像别人也看不清自己了,无视病房里其他床的患者和家属,严若野握着奶奶的手趴在床边抽泣。那个值班大夫在病房门外探头瞧了一眼又把头缩回去。

奶奶需要住院观察一下,严若野早晚陪着呆了两天得回去拿点儿换洗的衣服和洗漱用品。拉着护士和病房里的其他人央求着替自己看着奶奶,自己马上就回来。看到他紧张的样子,临床一个老大爷乐呵着说他不像是回家拿换洗衣服,像是要一去不复返的。

站在医院门口,冷风贯穿,立刻把身上的毛衣吹透,打了个冷颤瞧见对面跟着医院发财的鲜花店寿衣店大过年里都关着门。一辆黑色的车子停在身前,车窗滑下,严若野挪开走到车後方看着路口等待出租车。

车子缓缓後退又停在身前,严若野看着从车上下来的人,眼睛弯弯的笑起来很讨厌的穿着件灰色外套的大夫。

大夫从车前绕过来笑嘻嘻的走过来问:“回家?”严若野点点头,大夫把副驾驶的车门打开:“我送你。”

“谢谢不顺路。”

“顺路,你家是晨安街29号吧,我瞧你奶奶病历上这麽写得,上车吧。”大夫拍拍严若野的肩头。

严若野瞧着他,离得这麽近他的个子比自己高许多。摇摇头说:“打车7块就到,不耽误你了。”声音淡淡的并不婉转,没有回旋的余地。

“好吧,我说实话,就是想送你回家。”大夫说。严若野没话了,他这麽明说出来反倒不知道该怎麽拒绝,再说不需要倒有些矫情了。其实他这个人没什麽,就是笑起来讨厌说话有点儿没有分寸,严若野心想。

大夫对着後视镜照了照,摸着下巴上冒出来的胡子碴儿笑:“你瞧,应该先洗个脸,胡子也该刮刮了。”他的头发和胡子一样短,紧贴在头上一层,显得人精神里头带着点霸气。

“我近视。”严若野小声说了句。

大夫又笑,声音在车里回响。暖风开了车里很温暖,淡淡香水的味道散开。他把身体凑过来,严若野把背紧靠在座椅上,看他给自己拉过安全带来。“我回国才发现国内的人开车好像很少有人喜欢系安全带。”他说着“喀”一声扣上。“好了,跑不掉了。”大夫歪着头伸出手来:“很高兴认识你,我叫战原城。”

严若野仔细看了看他,脸庞很有棱角,不笑的时候狭长的眼睛很亮,虽然嘴角微扬,可看上去很严肃。想了想还是伸出右手:“我赶时间,谢谢。”手被紧紧地握了一下松开,他的手很暖。

“没问题,我是业余的专业级赛车手。”他扣好安全带车子发动了,开得不算慢却很守规矩,过减速带的时候真得减速。“你别担心,你奶奶留院观察几天就可以回去了。”战原城随意说着,可惜严若野不想聊天,车里放着一首苏格兰风笛吹奏的音乐,很悠扬。靠在座椅上严若野开始装睡,没一会儿却真地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车子停在“柔软的荆棘”门前,身上搭着战原城灰色的外套,他的人却不在,严若野四周看了看,他正站在车旁抽烟,衬衣外头只穿着一件V领毛背心。

一下了温暖的车冷风就让人打个冷颤,把外套递给他,严若野说:“谢谢。”

走到店门口。也不想再费事绕到後面上楼便走过去掏出钥匙,“哗啦”一声把卷帘门拉开。

寂寞了两天的鹦鹉看到有陌生人进来无比得兴奋,在架子上摇晃着喊它的迎客语。严若野听到了忙回头,这才发现战原城跟着挤了进来,正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四周,忙走上前说:“我拿了东西就走。”并没有要招待他坐下喝口水的意思。

“哦,我知道,我等着送你回去,你去收拾吧,不用管我。”战原城说着走到鹦鹉架子前捏起点鸟食儿放在掌心让鹦鹉啄食。严若野站在他身後张张嘴,皱皱眉头转身上楼了。

给自己和奶奶收拾了两身衣服,拿上洗漱用品,脸盘脚盆,又拿了床毯子,塞了满满两个大袋子。严若野一下楼,就看到战原城站在门口和苏郁在说话。

“初一我带嘟嘟来给奶奶拜年,你们没在家,走到这儿看门开着我就进来了。”苏郁忙解释,看严若野提着两个大袋子像是要出门的样子说,“战哥说奶奶不在家,你忙吧,我也没什麽事儿,回头见。战哥再见。”说着和战原城握了握手出门了。

严若野看着从自己手里接过袋子的战原城,战原城眨眨眼睛说:“我不认识他,也不知道你想不想他知道你奶奶的事情只好说我是你朋友,奶奶不在家。”

严若野有些担心自己不在家这只鹦鹉怎麽办,走出门口探头看看斜对面九斐的宠物店大门关着无法送到他那里寄养,只好回来把鹦鹉的水罐儿食罐都填满。鹦鹉嘴里唧唧呱呱地调戏战原城,看到他填食儿,嘴里忽然悲壮地唱:“酒干倘卖木……”

战原城站在一旁直笑,说:“你这鹦鹉真有意思的,是不是把你的话都说了。”

严若野冷着脸没说话出来关上卷帘门,从战原城手里把袋子抢过来抬脚往街口走,走得很快。身後大踏步的声音追上来。战原城连拖带抱带拽嘴里说:“赶时间赶时间,快快,上车。”把严若野硬塞进车里。

车子飞快地开,严若野看着窗外转瞬後退的景色,车里依然温暖,音乐依然悠扬。

停在医院门口,松开安全带,拿着袋子下车严若野回头看了一眼,战原城的脑袋从车顶露出来摆摆手:“我刚下夜班,要回家补觉了,明天见。”严若野掏出眼镜戴上,看他眼睛弯弯的,笑得很灿烂很讨厌,点点头进了医院大门。

战原城缩回车里,发动车子,跟着音乐哼了一段,自言自语地说:“小冰棍儿冻得很结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