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叶太太慢慢地在园子里散步消食,一边问他家庭、父母、兄弟姐妹和一些家常过日子的话,家乐一一答了,悄悄抹汗。
叶太太看上去非常精明,他这样装腔作势只怕迟早会穿帮。家乐正要岔开话题,忽然叶太太看见前面雪地上半掩半埋着一样东西。
“那是什么东西?”
家乐上前拣起来一看大吃一惊,想藏起来已经来不及。
“什么东西?拿来我瞧瞧。”
家乐不得不把拣来的东西交给她,叶太太拿手里一看立即变了脸色,又急又怒:“岂有此理。”
叶太太也没心思再逛园子,立即回到正屋命人叫来水仙,劈头就是一顿训斥:“你是干什么吃的?我把少爷托付给你,你就是这样管理家务的?”
水仙吓得战战兢兢,问道:“太太说的是哪件事水仙办坏了?”
“你看这是什么东西?”叶太太把才在园子里拣的东西拿给她看。
水仙一看那上面绣着两个光身子的男女,登时羞得面红耳赤落下眼泪:“这不是我的东西。”
“我知道这不大可能是你的,你是从小在我身边伺候,向来知进退守礼法,”叶太太看她可怜兮兮的不由得放缓语气,“可是你负责管家,内院出了这样的事你居然不知道,你平时都是怎么管的,只是一味的做好人,把奴才们都纵得不成体统了。”
水仙不知所措地在一旁绞衣带,叶乘风看着也没法帮她说话,其实这不能怪她,山庄里对这种事放得很宽,还是叶乘风的意思。
可是叶太太却不允许这么伤风败俗的事发生,当即雷厉风行进行整顿,立即带着几个心腹查抄所有丫环的箱笼。
这一番抄检,很快在六姨太身边一个小丫头的箱子里翻出违禁物,一本春宫画册,还有一双已经做了一半的男人鞋。
叶太太寒着脸:“这是什么东西?哪来的?”
那丫头虽然羞涩却不害怕,很有风骨,说:“这鞋是我给一个喜欢的哥哥做的,画册是家里一个要好的姐妹送的,但是那绣春囊却不是我掉的。”
叶太太气得脑袋发晕,一个未出嫁的姑娘私相授受成何体统,她居然还不以为耻,一副子理所当然的样子,而且看上去她似乎没说谎,那绣春囊若不是她的,这庄里不要脸的丫头还不止一个。
“把这丫头拉出去,打二十板,找人牙子来卖了。”
家乐一听有些急了,也顾不上叶乘风在给他使眼色,直接对叶太太说:“太太息怒。古圣贤有云,男女居室,人之大伦,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少女怀春情窦初开,是符合天理伦常的,何必如此计较。”
“你说我过于计较?”叶太太更加生气,狠狠瞪他。
家乐一点也不害怕,继续说:“那丫头到了怀春年纪,动某个男子动了好感,这也算不得什么罪大恶极,要说错也只是不该私向授受坏了规矩,何苦这么重重罚她,落到人牙子手里卖到那肮脏地方,岂不是毁了她?”
“你……你……”叶太太气得哆嗦,“你什么意思?难道说这种事要光明正大吗?你少在这里装贤良,一味的滥好人,却不知内宅不宁,怎么可能家业旺盛。”
“可是……”家乐又想说什么。
“你住口。”叶乘风及时喝止他,“你懂什么,居然敢顶撞太太,还不快退下。”
家乐见叶乘风直向他使眼色,也只好退下。
叶乘风又哄叶太太说:“母亲不要生气,他不懂事,回头我会好好的管教。”
叶太太愈发不满意:“你看你,还以为你看中的人多么不得了,不料却是如此不知礼数又放荡不检点的人。年轻未嫁的女孩子和男人暗自私通,他居然觉得这很正常,还说什么符合天理。到底读了些什么书?肯定是读了些野史淫书,移了性子。”
“母亲说的是,我会好好的说他,准教他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叶太太被他连哄带劝,才算气平了些。
叶乘风把叶太太哄好了,又回头找家乐。
家乐见他过来登时如刺猬般竖起全身利刺,瞪着他说:“你要是敢骂我,我这就卷包回家,再不理你。”
叶乘风又好气又笑:“我骂你做什么,我只是想说,你不该当着人和太太顶撞,她的观念哪能这么容易扭转过来,你顶撞她没好果子,倒不如表面顺着她,背地里帮着那丫头就是了。”
“嗯?”家乐惊讶地睁圆了眼睛。
“听你说你二妹包了绣活招了好几个绣女在家干活,让你母亲妹妹出面把那丫头买去做活吧,先缓一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家乐又惊又喜:“想不到你居然这么处置。”
叶乘风苦笑:“叶府家风严谨,绝不允许丫头和男人私通的,可是正如你所说的,饮食男女,是人之大欲。无论讲天理,还是人欲,我都得宽容。所以庄里丫头们有私情,我都是睁只眼闭只眼,不料她们也太过份,那样的绣春囊居然光天化日扔在园子里,还被太太逮个正着,吓吓她们也好,省得她们看我对这事宽容,越发张狂了。”
家乐想不到他居然也跟自己一样,反对“存天理,灭人欲”那一套泯灭人性的礼法,更想不到这人居然是个知己。一时间瞧着他愈发英俊,愈发可爱了。
叶乘风又说:“你虽然反对那些压抑正常人欲天性的礼教,可是也要讲究方法,和太太硬顶不好,把她气坏了,你的目的也达不到,何苦?”
家乐也信服了他,说:“好吧,我听你的,不和太太顶了,反正她也不在这里长待,把她哄高兴了,背地里咱该做什么还做什么。”
“这就是了。”叶乘风忍不住捏捏他的脸,“晚上做几个好菜哄哄太太,再陪个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就委屈一下。”
家乐听他要自己向叶太太陪不是,有些不悦,嘟囔了两句也没说什么,到厨房去研究菜肴。可是一想到叶乘风的情愫,又没来由的郁闷。
“你蹲在这里想什么呢?”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家乐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原来是帮厨的丫头香儿。
“坏丫头,干嘛吓我?我正在想着太太来了,做什么吃的讨她欢喜,刚想出来就被你吓跑了。”
“你理她那么多干嘛?”香儿撇撇嘴说,“老爷去世后,太太居然把所有家产给了二少爷,虽然当娘的偏疼小儿子,可是也不能这么偏心嘛,也亏得咱家少爷能干,自个挣了这么一大份家业。她凭什么来指手划脚,还训斥你,你说的也没什么不对,男欢女爱,人之常情,怎么就成了罪大恶极了?”
然后香儿讲了许多叶府的八卦,包括叶家老爷太太少爷之间的事,家乐对别人家的是非不大感兴趣,只奇怪叶家的二少爷叶乘云没有消渴症,原先他还以为这病会过人的,看来也不尽如此。
午饭时,水仙亲自来上菜,红糟鹌鹑,杏仁双菇,蒜泥芝麻五香干、清蒸桂花蚌,汤是酸辣乌鱼蛋汤,看上去很普通,吃起来却极为开胃,尤其是那乌鱼汤,上面飘着着白色的乌鱼子,还有绿色的香菜,红色的火腿丝,酸中带着微辣,非常爽口。
叶太太出身富家,也吃过不少佳肴,可是这乌鱼汤中的酸味非常可口,不大象是加了醋。再仔细品尝,还是尝不出里面的酸味倒底是怎么来的。
“这个汤是怎么弄的?里面的酸味很特别。”
听到太太发问,水仙把家乐叫上来,叶太太一见到他,脸耷拉下来。
家乐讨好地笑笑:“我知道太太今天生了气,恐怕会影响吃饭的胃口,所以做了这味酸辣乌鱼汤,这酸味用的不是醋,而是用腌的酸黄瓜汁来代替醋调味,酸味更接近自然。”
叶太太惊讶:“想不到你居然用酸黄瓜汁来代替醋,果然有心了。”
“做食物的人不但要做出有益身体的美食,而且还要让吃食物的人心情愉快,才是尽到了责任。今天我顶撞了太太,所以要使劲浑身解数讨太太欢心,让您吃得开怀我才放心,否则今晚要睡不着觉了。”
叶太太被他弄得不知该继续生气还是该笑:“你呀,真拿你没办法。”
叶乘风看她的态度,似是不太生气了,赶紧说:“这个汤酸酸辣辣的很开胃,太太多用些。今年过年,我会陪太太回京一起过年,到时候,当着众亲友的面把大事也定下来。”
说着,对家乐鼓励地一笑。家乐见到这笑容,明白了他所说的“大事”是什么,心里又怕又喜,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作者有话要说:码字码的脑袋痛,继续更文中,更完滚下去睡觉,明天再来收花花……
19
19、红油爆鱼面 …
地铺白雪,树挂银枝,处处是严冬的萧瑟之气。
一辆马车行进在通向京城的官道上。
车里的人很专注地盯着手里的书卷。叶乘风不耐烦地抽掉他手里书说:“你不要在车上看书,会把眼睛看坏的。”
家乐揉揉发酸的眼睛,打个呵欠:“无聊嘛。”
他也是硬着头皮看这些枯燥的经典,车子颠簸的厉害,不一会儿就头晕脑胀,可是惦记来年的秋闱大考,又不敢放松。
“我们说说话就不会无聊了。”叶乘风趁机揽着他的腰。
家乐索性靠过去让自己舒服一点,说:“我们背论语吧。”
“背你个头啊。”叶乘风黑下脸来,“这么清凉的空气,外面雪景也好,咱们边看景边聊天不好吗?这破书有什么好看的。”
“你敢把圣贤书叫做破书……”家乐小声嘟哝着,他确实也觉得累了,聊聊天也不错。
“既然你想聊,那我们就聊聊,咱们给太太打前站,准备什么饭食好呢?”
“你说呢?”叶乘风反问一句,“你对饮食很在行,你说准备什么好?”
家乐开始思考:“估计太太坐在车里也是被颠簸得难受,不想吃油腻的东西,天又冷,不如做碗热汤面吃比较好。”
“听你的。”
家乐看着他笑,眼里盛满温柔:“你真是孝顺,听人说太太对你不大好呢,把家产大部分都留给了二少爷,你却仍然对太太伺候周到……”
“胡说……”叶乘风拉下脸训斥,“你听谁这么胡说八道?太太对我很好。”
“别生气,是我错了,不该听那传言。”家乐赶紧哄他,“等你娶妻生子,再中举做官,太太一定欢喜,也算是真正尽孝了。”
叶乘风脸色更难看,家乐看着他的脸色,又小心翼翼地说:“我说错了么?哦,对了,你纳了这么多妾室,怎么没有人生下一男半女?你是不是……”
那方面有毛病,家乐也不好意思说明,很怜悯地看了某帅哥的小兄弟一眼。
叶乘风明白他的意思,又好气又好笑,说:“你的小脑瓜想什么呢?是我不想要孩子,我这病治不好,害怕传到下一代。”
“这病会遗传么?”家乐纳闷了,考虑良久才说,“你弟弟不是没这病吗?可见这病也不见得一定会传到下一代。”
叶乘风沉默了半晌,车里的气氛极其压抑,家乐不知道又说错了什么,担心地看着他。
叶乘风好象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说:“我打算娶你为妻的,我的所有一切都应该与你分享,所以我也不想瞒你,我……不是太太的亲生儿子。”
“啊……”家乐叫了一声,转而又愤怒地说,“这是谁造的谣?你不要听别人乱说。”
叶乘风无奈地苦笑一下:“我不是听别人说的,是我自己感觉到的。”
看家乐睁着乌黑的眼珠一眨一眨地盯着他,叶乘风慢慢讲了往事:“从小我觉得太太有些偏爱弟弟,觉得妇人偏疼小儿子也属正常,所以一直没有在意,后来,我发现经常有人在夜晚,趁我睡着时在窗外看我,有几回我病了,我感觉到有个妇人在我床边哭泣,在温柔的抚摸我轻唤我的名字,还不停唤着‘我可怜的孩子’,我病得厉害,睁不开眼,也没看见那女人是谁,只知道她是叶府的人,可是叶府这么多女人,我也不知道是谁。从那开始,我怀疑我不是叶家真的孩子。”
家乐震惊了,又被那个偷偷摸摸看孩子的可怜女人感动了。
“那你有没有查访亲生母亲呢?”
“生恩不如养恩重,太太抚养我长大,虽然有些偏疼弟弟,却是对我很好,我怎么忍心在她活着的时候就去查访生母?”
“说的是。”家乐不说话了,支着头想了半天,忽然眼睛一亮,说:“如果你真的想知道你的生母是谁又不想让太太伤心,我倒有一个办法。”
说着趴在叶乘风耳朵边说了一通,叶乘风露出笑容,赞赏地看他:“你真狡猾,上回你把牡丹摆了一道,就可看出你的鬼心眼蛮多的。”
“哎,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夸我。”
到了打尖的站头,叶乘风和家乐下了车,赶车的小厮青川卸了车,给马卸鞍喂料,家乐直接进了厨房,路边小店也没什么好东西,只有一些白菜豆腐火腿虾米什么的,还有秋天晒的一些菜,茄子干,土豆干什么的。
叶乘风看着小店厨房里这些东西,皱起眉头:“就这么些东西怎么做饭?”
家乐安慰他:“没关系,普通的材料也可以做出好吃的,我做碗汤面,再炒两个菜,再加上咱们带的一些路菜,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说着,家乐挽起袖子干起来。
先请店家凿开结了冰的小塘,捞起一条青鱼,把青鱼切成厚薄均匀的片,浸渍入味,曲酒解腥,先氽烫再加葱姜水和糖烩煮,面汤用青鱼头煎煮,面条用上等精面,拉成银丝一般,下锅勤下勤捞。
又用现成的材料,做了一味火腿蒸豆腐,把豆腐夹在火腿里蒸,只取豆腐食用,味道极鲜美。又一道菜是小鸡炖茄子干土豆干,这些干菜吸入鸡汤香味,有肉味却不肥腻。
叶乘风看他熟练地举着菜刀,麻利地把一只鸡剁成块再下锅爆炒。真想象不出他看上去娇柔的样子舞起菜刀炒勺来还挺彪悍的。
“你笑什么?把菜端出去,我听到马车声了。”家乐把菜盛出装盘,放到托盘上。
然后把面碗用开水一烫,把煮好的面放入,趁热浇上浇头,再撒上香油葱花端上来。
“这是红油爆鱼面。”
这碗面色泽棕红,浓厚鲜香,面条软硬适度,叶太太尝了一口很满意:“这么冷的天坐车坐得腿麻,身上也不舒服,吃碗热汤面好受多了。”
叶乘风吃了一大碗爆鱼面,再就着现炒的菜还有自家带来的路菜,吃着很舒服。丫环仆人们更是吃得没有形象,吃完一抹嘴直叫好吃,连锅里最后一点面汤都捞干净了。
饭后,一行人休息一会儿又出发了,叶乘风和家乐仍然加快速度赶在前面,水仙伺候着叶太太带着丫环仆人们带着行李车在后面慢慢走。
没几天,一行人到了京城,二少爷叶乘云率领叶府下人迎出来。
一群人中,家乐穿着不起眼,却在整个人群显得鹤立鸡群,浑身有种难以让人忽略的气质,叶乘云一看到他,就认定这人肯定就是叶乘风在信中所说的那一位了。一时间忍不住拿眼把他上下打量。
看他眉目清秀,俊美无双,举止洒脱大方,虽然身上是荆钗布衣,却有种难得的书卷气。
叶乘风看他一直盯着家乐看,不高兴地捅捅他,悄悄说:“你注意点,他可是你未来嫂子哦。”
叶乘云也悄悄说:“所以我才要好好看看,看他是不是配得上你,瞧上去他挺柔弱的,你可要好好疼惜他。”
叶乘风一撇嘴,心道:你没见他举着菜刀把一只鸡大卸八块的勇猛样子,哪里柔弱了?
当晚,叶乘云摆下了接风宴,还捧来珍藏的好酒。
“大哥总是每年过年时才回家,好久不见,咱俩要喝两杯。”
叶乘风一闻那味,就知道是收藏好多年的竹叶青,一时口水直流,家乐用眼瞪他。
叶乘风挨了几眼刀收到警告,咽下口水说:“我已经准备戒酒了。”
叶乘云一挑眉毛,很明显一副不相信的表情,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在席间一个劲悄悄瞥着某个好酒的人,只见他不停咽口水,却真的忍住没有喝那酒。
难道爱情的力量就这么大,可以把一个酒色之徒改变成乖宝宝?叶乘云好奇地看看家乐,想从他身上找出吸引人的亮点。
叶乘风看见叶乘云的眼光直往家乐身上瞄,一肚子无名火起,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
叶乘云只好收了眼光,一边吃饭,一边哄叶太太开心。
晚饭后,母子三人说了一会儿话各自回房歇息。
第二天一早,水仙慌张地跑过来说:“不好了,不好了,大少爷的病犯了。”
叶太太听了吓一跳,赶紧到叶乘风房里看望,看他紧闭双眼,叫也叫不醒,象是昏迷的样子。
“这是怎么回事呀,快去叫大夫,快点。”叶太太急得一叠声叫着。
叶乘云赶紧跑去请大夫。屋里挤了一屋子惊慌失措的女眷。
作者有话要说:嗯,今天来晚了,总算把文补上了,继续保持日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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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身世大白 …
叶乘风到了京城叶府第二天就犯了旧病,呈昏迷不醒状,吓坏了全府上下,叶乘云跑着去叫大夫,待大夫急匆匆赶到,调整了呼吸,再一搭脉,捻着胡子捻了半天,居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叶太太大为不满,又急着叫相熟的乐太医乐知老来把脉,正巧乐知老也到京城长子处准备过年,见叶府来请,不慌不忙上了车,进府把了脉,说出了一番道道,说什么阴阳两虚,致有中风前兆什么的,开了方子。
有白术、枳壳、清半夏、三棱、葛根、天花粉、山药、黄芪、五味子、麦冬、赤芍、太子参之类,倒不是什么稀罕药,只是药引子十分古怪,居然要亲人血做药引。
什么是亲人血?
就是有血脉关系的直系亲属的鲜血一小碗做药引。
叶乘云立即撸袖子亮出强壮的胳膊,说:“这个好办,在这里割一刀就行了。”
“胡说。”叶太太喝斥他,“这怎么可以?”
叶乘云不理解:“这有什么要紧,这点血也就相当于女人一个月的月事份量,没什么大不了。”
“你闭嘴,说不行就不行。谁听说人血可以做药引的?”叶太太再次喝斥,肚里是有苦说不出,这到哪里去找亲人血,偏偏里面的麻缠事又不能说出来。
家乐在一旁照顾叶乘风,一边观察这些人的神色,这些人都是一副子着急担忧的样子,尤其是太太身边的陪房周氏更是又忧又急,不停地抹眼泪,还不停地拿眼偷偷瞄着躺在床上的叶乘风,眼睛里满是慈爱担忧。
“周妈妈不用担心,大少爷这般犯病也不是头一回了,每次都好好的,可见身体底子还不差。”家乐安慰她,一边瞧她的脸色。
周氏满面悲凄:“大少爷是我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万一有个好歹,我……”
说着,拿帕子捂着嘴哭起来。
叶太太皱着喝斥她:“哭什么哭,还不快去抓药。”
管茶房的丫头拿药方,周氏一把抢过去,说:“我来,看你们毛手毛脚的,当心打翻药罐,我亲自去熬。”
家乐站了起来,也伸手拿药方:“还是我去熬吧,在庄子里,少爷的药多是我熬,我会小心的。”
周氏紧紧护着药方不撒手,说:“熬药要诚心诚意,要仔细看着火,还是我去熬。”
说着急匆匆朝厨房跑,好象有人会追着抢花方似的。家乐看着她的背影,意味深长的一笑。
过了一时辰,药熬好端来,叶太太正要端过来亲手给叶乘风喂下去,家乐赶紧接过来:“太太当心烫了手,还是我来吧。”
端过药一闻,药中一股血腥气,家乐脸色一变,很快又恢复正常,把叶乘风扶起来给他喂下去。叶太太,周氏,水仙等人眼睛紧紧盯着病人。
也许是这药方真有奇效,没过一会儿,叶乘风居然醒了过来,叶太太高兴地直念佛,命丫头赶紧去佛前烧香,到庙里许愿。周氏也松了一口气,脸上绽放了光采。
家乐说:“太太为了大少爷辛苦了两天,也该回房休息了,否则累坏身子,大少爷心里如何过得去,到时候怕又加重病情。”
叶乘云也说:“是啊,母亲赶紧回去歇着吧,周妈伺候太太回去休息。”
叶太太也觉得确实疲惫,嘱咐了两句回房休息,周氏不舍地看了叶乘风一眼,只得跟了去,家乐又把叶乘云和水仙哄走,等所有人都走光了,才笑着拍拍叶乘风的脸:“好啦,没人了,起来吧。”
叶乘风起来伸个懒腰:“躺得难受死了。”
“你难受,我才难受呢,乐太医快用眼刀剜下我两块肉来,他肯定在想,这人在瞎折腾什么呀,成天动不动装病危,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小心以后真的病重不治。”
“管他那么多。”叶乘风不以为然,又严肃地问:“你在旁瞧着,谁最可疑?”
家乐悄悄趴在他耳边说:“我看太太身边那个陪房周妈妈比较可疑,她比旁人更着急更伤心,而且,熬药不是她的事,她非要抢着去熬,熬好的药有股血腥气,虽然被药味盖着,可是我闻得出来。”
“真的是她?”叶乘风有些惊讶又不是很意外,从小周氏就对他好,虽然很多人都对他好,但是他感觉得到周氏的好多少与旁人不大一样,没想到……
夜静更深时分,叶太太正房院的厢房外面。
叶乘风和家乐在外面轻轻敲门,敲的很轻,只让里面的人听见。
周氏打开了门,一看是他们,愣在那里。
家乐向她微笑:“周妈妈不请大少爷进去坐坐?”
周氏回过神来,赶紧往里让:“屋里窄,大少爷怎么想到来我这里坐?”
叶乘风非常严肃郑重地说:“我来是有事情。”
“什么事?”
“要谢您用自己的血为我做药引。”
这话如晴天霹雳震得周氏两腿发软,叶乘风扶她坐下,拉着她的手说:“我不知道你有什么苦衷,可是……”
“我……我……”周氏吓得哆嗦,最后挤出一句话:“我不是你母亲,大少爷的母亲是尊贵的太太,是名门世家沈家的小姐,你父亲也是名门公子,曾高中探花,做过一品尚书……”
叶乘风静静地看着她,脸上是阴暗不明的表情,她再也说不下去,垂下了头,捂着脸哭起来:“我没有办法,没有办法,你不要怪我……”
叶乘风也留下眼泪,说:“我有权利知道真相,有权利知道我的父母是谁。”
周氏想了一阵,终于抹了眼泪说:“我是从小伺候沈家小姐的贴身丫环,小姐嫁到叶府时,我是陪嫁丫环之一,后来我和以故老爷身边的的小厮日久生情,可是叶府礼法森严,规矩又大,绝不允许这种私情发生,我们不敢相爱,只能私下来往,后来我发现有了身孕,可是那小厮居然自己逃跑了,眼看着我的肚子越来越大,实在是瞒不住了,就称病出府回家住,最后生下了你,又舍不得把你放外面,所以就偷偷放在叶府门前,这样好天天照顾你。
果然,太太心善,发现被扔在府门前的你,正好太太成婚几年没有生孩子,就把你拣回去当自己的孩子,又过几年居然生了二少爷,老爷太太都很高兴,说你是福星,可以招弟,所以把你当亲子抚养……”
叶乘风听了身子发起抖来,他想知道真相,却不料真相如此不堪。家乐担心地看看他,怕他嫌弃生母出身卑微。
叶乘风却没有想到卑微不卑微的上面,只想到自己居然是个野孩子,是偷情偷出来的,连父亲是谁都不知道。
周氏看他脸色不好,苦苦哀求他:“我不求什么身份,更不敢与你相认,只求你别告诉别人,万一让人知道,人家会瞧不起你,你的前程会毁了。”
叶乘风茫然地转过身,脸色惨白,几乎要摔倒在地,眼前阵阵发黑,家乐赶紧扶着他。
打开屋门正要出去,却看见叶太太站在门外,脸色也白得象纸一样。
好象身处飘浮不定的大海,起起伏伏,叶乘风再次从黑暗中醒来,首先看到的是家乐和叶太太担忧的脸庞,再向一边看过去,是周氏抹着眼泪站在床头。
沉默的空气在几个人之间流动,谁也没有说话。半晌,还是叶太太先打破了沉默:“风,你不要想那么多,好好养病要紧。”
说着叶太太哭了起来:“都怪我,怪我,如果我对丫头们宽容些,如果我能理解她们也有感情需要,那么她也不至于偷偷摸摸和人谈情,更不至于未婚有孕,也不会扔了自己的孩子,你也不至于这几年心事重重,熬坏了身体。”
叶乘风摇摇头:“太太对我恩重如山,不要哭坏身体,这是我的命。”
“大少爷……”周氏哭出声来。
“别哭了……”叶乘风为难地在两个母亲之间看来看去,想孝敬生母,又怕养母伤心,若是继续象往常一样,把生母等同仆婢,却是天理不容。
家乐好象能看到他的内心,低声劝他:“不要难过,你只是多了个母亲而已。”
叶乘风勉强一笑:“我不难过,现在我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只是一个仆役的孩子,没有那么高贵的血脉,成亲时也不用考虑什么身份地位,我可以娶我想娶的人了。”
家乐看他眼里盛满温柔缱绻,忽然一阵心酸,拒绝推托的话实在难以说出口。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忽然下雨降温,有点受寒,更完上床困觉发汗。明天一定多更一点,握拳。。。
21
21、荞麦灌肠 …
叶乘风的“病”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几天就行动如常,叶太太和周氏却他这场病吓得够呛,嘱咐他多休息几天,无聊之际,把家乐揪来一起玩游戏。
两个人玩不起来,又招来几个丫头一起玩,家乐收了嬉笑的样子,变得十分庄重,绝不肯和丫头们打闹玩耍。叶乘风觉得好笑,内宅私地,这么一本正经的做什么。又见他穿得单薄,忍不住数落两句:“这么冷的天,你还穿这么单薄,给你狐裘绸缎珠宝首饰你都不要,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刻薄你。”
家乐干笑一声:“我怕热,穿不得厚衣服,又闲不住,戴那些东西太麻烦,而且我一戴金属之类就会皮肤发痒发红。”
叶乘风拉着家乐的手郑重说:“这次过年,我要在所有亲戚跟前介绍你,宣布我们的婚事,你这样穿戴可以不好。”
家乐岔开话:“你们先玩着,我去厨房给你们弄些好吃的东西,简单的很,一会儿就好。”
众丫环欢呼起来,又可以吃好吃的了。叶乘风无奈地靠在榻上,每次话题说到穿戴或是说到成婚,他就会逃避,真拿他没办法。
很快,家乐整了几样方便简单的食物端过来。
真的很简单,刚出锅的热馒头蘸酱。把花生米加糖按比例配好,不加水和油,用小石磨干磨,细腻的花生酱顺着小槽流进白瓷罐里,又浓又香。
正好大厨房蒸的馒头也出了锅,热呼呼的又软又喧,掰开来一股香气扑面而来,用花生酱抹着吃,麦香混合着花生浓香。细腻软滑又香甜的感觉真是难以抵挡的诱惑。
丫头们没想到这么普通的馒头醮酱也这么好吃,越吃越想吃,可是家乐只拿了一小罐花生酱,四个白馒头,分下来一人不够一个。
“这么好吃的东西,你怎么才拿来这么点儿,怕吃穷了叶府?”有人抱怨。
“现在吃多了,晚饭就吃不下了。”家乐一笑,秘诀不可说不可说,馒头不值几个钱,只是凡是好吃的东西都要有个度,让人吃了还想吃的时候,偏偏没有了,那样就会保持对这样食物最初的好印象,人们总是喜欢得不到的东西,对吃食也是这样,越是吃不着越是觉得美味。
丫环们每个人分下来只有半个馒头,馋虫刚上喉头就难以为继了,只好不停舔手指头。叶乘风手里的那份更小,只能略尝一口。因为他有病,这种甜食吃得越少越好,所以家乐从自己手里掰了一口给他吃。
叶乘风吃下可怜的一口馒头,怒瞪他,你这不是故意折磨我么?
家乐感受到他射来的眼刀,把藏在一边的食盒拿出来,在他眼前晃晃:“专门为你做的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