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灯叙

▶专注收集耽美小说网站

第7章

第7章
连战争赔款都没提一句!其中诚意天地可鉴!
这消息仿佛长了腿一般飞快传递出去,如南沐天子是懵逼于“卧槽你要这么搞的话我这个皇位岂不是没坐多久就要拱手让人了?”,如黎国则是“哇!姜元帅与苏军师简直忠君爱国!臣辈楷模!忠义之士!”,至于已经被黎国皇帝赶到偏远之地的沐国二帝……
这里就不得不先帮二位陛下回忆一下“北狩”以来的生活了——
怎么说呢?
水深火热.jpg
屈辱至极.jpg
哪怕现在已经过了十个月了,他们仍然不愿意回忆起他们在黎国宗庙行牵羊礼时,赤裸上身,跪伏在地,由着黎国之人将绳子套上他们脖颈时那此生绝对无法忘怀的屈辱。
带着这份“是可忍孰不可忍”然后本来应该“君王一死以谢天下”但是最后还是“好疼啊呜呜呜我不想死”的纠结,他们还是忍耻活了下来,最开始知道沐国竟然还有忠义之士将残军收拢起来,就在黎国占据沐国的地盘上开展战斗,还非常成气候地将那些在二帝手里屡战屡败的军队训成了黎国望风则溃的精锐之师,然后收复河山,开始北伐……
想法是复杂的,心情是期待的,做梦都在素计算姜家军什么时候能打到黎国都城,期待着他们恭迎自己回国。
后来隐隐约约听说了南边那个朝廷居然想发金牌将姜家军召回?
……召回你妈!
你说!你是不是就是不想我们回去!是不是就想着我们回去之后你这个皇帝做不下去了!你个逆子!我当时怎么就把你生下来了没把你溺死在尿桶里!
然后还有黎国宗室过来嘲讽二人——就你们家那外战外行内战内行的德行,除了搞政治斗争厉害其他方面都是个菜鸡,换了你们是南朝皇帝,你们能希望姜家军打到黎国都城,收复山河,然后把你们接回去?
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山河如旧了,你们回去当皇帝了,自然是完璧江山传宗接代,但是南朝天子可就做不成皇帝了呀?你们死黎国了,江山就剩下半壁了,可那也是南朝天子的半壁江山啊!选什么还用说?
二帝:……你滚!你现在滚(╯‵□′)╯︵┻━┻
但他们怂到连怒斥黎国宗室都没有胆子:)
寄人篱下,生死难料,黎国宗室将她们嘲讽到了这样的程度,他们还是得好吃好喝地待着,赔笑着,把人送出去,最多就是背地里悄悄扎俩小人,然后开始南望王师,盼成一块望夫石。
但是结果是让人振奋的,那个从未见过二帝的面但已经被二帝来来回回称赞过N回“忠勇之士”的姜羽到底是靠谱的,他竟然假传二帝旨意,和南朝天子硬杠,硬说那十二道金牌是假的并且把使者都给杀了,他还直接摊牌说什么不会吧不会吧你身为人子不会压根不想自家父兄回家吧?
二帝:爱卿!国之柱石!
你!是!我!滴!神!
为了让爱卿拥有更加合法合理的身份,他们还对着自己的手指头左纠结右纠结,终于拉了一道口子挤了几滴血,又杀了一只羊混上羊血,想尽办法给姜羽真的送了一份衣带诏和他们随身的真·最后一块私人印玺出去,还将此事暗中宣扬给了同被掳往北国,如今为奴为婢替人牵羊放马的沐国王公,为此还多挨了黎国王公贵族的几顿羞辱和鞭子。
二帝到现在都不清楚他们的衣带诏和印玺到底有没有送到姜家军手里,反正他们听到的消息是姜家军一如既往的理直气壮&势如破竹,所到之处战无不胜,十个月就打到了黎国国都,于黎国国都的城墙之下,当年黎国是如何兵围汴都的,他们就是怎么一报还一报的。
二帝现在就差一个抱头痛哭喜极而泣了!
唯一一个有点偏离二帝预期的是……姜家军没着急问天子,反而先问的是那群被掳来黎国女人?
……两位爱卿!你们清醒一点!
我们在这里!我们两个大宝贝在这里!
不过呢,万幸,“要女人”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甚至可以将之称为两国和谈的开胃菜,很快啊,姜家军那位主持和谈的苏军师就进入了“归还二帝,即刻退兵”的正题。
二帝兴奋得不行!
但追(被)随(迫)跟着二帝“北狩”的沐国王公贵族懵逼了呀,苏军师你这个人怎么回事?顾头不顾腚可不得行!你得把我们也要回去呀!你都记得那群失贞了还不自尽的女人你怎么不记得受苦受难的我们呢?!
然后他们就来找二帝哭。
脑容量实在算不上大的二帝现在整个就是陷入终于要脱离苦海的快乐中无法自拔,根本体会不了那些王公贵族的痛苦和彷徨,只觉这些人在这儿叽叽喳喳的影响心情得很,又担心他们如果不听指挥悄悄联系上外面的苏军师完了拖慢他们归国的进程,便对王公贵族们一阵安抚,说的是贼好听的:“不要这样,安心呆着,等朕回去了必想法将诸卿赎回。”
但再好听的话,对上了二帝那根本掩饰不住兴奋的眼神,结合他二人从来就没在享乐之外的事情上靠过谱的客观事实,诸王公贵族心凉了大半。
“不要这样,安心呆着”或是实话,但后半句怕不是“我就要脱离火坑回南边做皇帝了我管你去死!别妨碍老子走向美好生活!”?
他们只得把希望寄托在了悄悄给外面传递消息,求求了!苏军师!想起来我们吧!一顺手的事儿!捞一捞我们怎么了!
玄明真人能理你们?
但凡不是姜元帅他们还要名声,他连二帝都想让他们赶紧去死别活着浪费空气了→_→
总之吧,无论各方人马如何看待,和谈总是在顺利推进的,黎国与姜家军约好的“迎回二圣”之日,稳稳当当地到来了。
黎国国都城门大开。
姜家军全军严阵以待。
两个被拾掇了一下,多多少少恢复了些许体面,但是比原来那个在汴都养尊处优的状态肯定是大有不如的皇帝陛下自然不好再穿天子袍服,只一身素衣,被黎国礼送出城。
二帝几乎不敢认他们看到的姜家军——军容严整,骄兵悍将,隔了那么老远都能感受到那冲天的杀气。
先一步被姜家军接回的那群女人也在军中,虽然不比在汴都时那般锦衣华服,却比在黎国任人欺辱,偶尔见到他二人时便泪水涟涟无尽委屈时好了很多,精神状态都还算不错。
……就是看着他们俩的表情有些陌生,让人有些害怕。
但一群娘们,有什么好怕的!
左右被黎国人享用过的女人朕也不会再纳入后宫了,她们不体面朕就帮她们体面,朕的妃嫔直接赐死,那些贵妇贵女也不必活着,白绫勒死了干净,朕的女儿妹妹……算了,亲生的,令她们落发出家吧,今后别再出来晃悠了,见她们一次就会让朕忍不住想起曾经的屈辱一次。
这么想着,二帝略略稳了心绪,重新拾掇起了欢天喜地的心情,准备和他们念叨了十个月的国之柱石来上一场载入史册的相见。
他们往前走,在即将靠近黎国与姜家军约好的交界之处时,原本连一声马嘶都没有的姜家军阵营内,忽然有一骑飞出,急遽上前,在靠近二帝还有十步的时候,利落下马。
二帝被马上这人的骑术整震惊了,赶紧定睛一看,发现是自家小六(六妹)曦月,此女在黎国生活得不错,还得了黎国太子宠爱,虽未再见过他们的面,对他们倒也有援手照顾,如今又是第一个骑马出迎的女子……恩,给她安排一个最好的道观吧,到底是有辱皇族声名,该出家还是要出家的。
想是这么想,作为男人,二帝还是以男性视角欣赏了一下金曦月——她真的是在黎国受到折腾最少的姑娘了,甚至身上还有一些在汴都中做金尊玉贵的贵女养出来的风华……不,不对。
还是不一样了。
汴都中的女孩再美好也是柔弱婉顺的,现在她看上去却有着他们为父为兄,在小女儿(小妹妹)脸上从未见过的神采。
金曦月下马,几步抢出,在敌国国都之下,我方三军之前,跪倒在父兄面前,梨花带雨,泣不成声:“父皇!皇兄!曦月不孝!”
二帝被这操作整得有那么一瞬间的懵逼,还以为这是朕贴心的国之柱石给朕安排的什么奇奇怪怪的欢迎仪式……但不重要!反正我们要回去了!有仪式咱们就配合一二吧!
于是,他们双双拿出了自己从小最擅长的(装出来的)君子风度,同样眼含热泪,由徽宗亲自将曦月公主扶起:“吾儿快起!”
金曦月顺势被扶起来,看看已经憔悴清减了许多的父兄。
长长叹了一口气,低下头去拭泪,与此同时低低开口,有一句轻微得仿佛是错觉的“对不住了”入了二帝之耳。
二帝尚在懵逼,金曦月已经是一用力将扶着她的徽宗狠狠推开,指着二帝厉声开口:“混账!尔等何方贼子,竟敢冒充我父皇皇兄!”
第 20 章 众叛
满心欢喜的二帝:???
因为二帝竟然真的平安归来所以心情如丧考妣心情的女人们:!!!
送二帝出城的黎国王公贵族:什么玩意儿???
那不可能不是真的沐国皇帝啊!
在这件事上我有什么蒙你的必要吗?我就是遵从我们少数民族的习俗,仗打赢了常规把对方的首脑带回国免得被征服的部落反扑啊,你以为我就那么需要这两个废物吗还给你个假的?!
即便不说少数民族的习俗,作为一个正常的政敌,我当然是巴不得把这两个祸害弄回去拉低你们的战斗力啊不然呢?!(这句话划掉)
但再划掉也丝毫不影响在这件事上黎国王公贵族们的懵逼程度,此时城外鸦雀无声,于是黎国王公贵族也不派什么使者了,直接隔着大老远吆喝了出来,马背上的民族·习武之人,套马的汉子你威武雄壮,一声吆喝传到这边明明白白,连“卧槽尼玛你在搞什么飞机”的疑惑和颤音都传得真真儿的。
这样的对线根本不用玄明真人亲自出马,自然有性格暴躁&终于等到了心目中期待之极的反转的将军一张嘴就是:“曦月公主是陛下亲生,难道人家亲女儿亲妹妹能错认自己的父亲兄长?或者难道黎国还给我方的曦月公主是假的?!”
然后,从切身利益考虑,黎国众人不得不开始认真思考“曦月公主是假的”的可能性。
接着就被自家太子打脸了:“放你娘的屁!曦月怎么会是假的!”
我的女人我能认错么?我特么还等着她凤冠霞帔嫁给我一生一世一双人呢!她是假的我怎么整!
黎国众人:“……”
累了,不会爱了,这个傻逼太子谁能出来把他拖走啊,太影响心情了:)
但外交场合,众目睽睽,拖走太子殿下确实不太合适,黎国众王公也无法可想,只能僵持,而这个时候,姜小将军把聊死了的天儿又救了回来:“这也难讲,公主与二位陛下怕是许久没有见了,有些生疏,看错也是有的。”
姜小将军这么一出言,本来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曦月公主当场心里就是一个咯噔。
卧槽卧槽小将军我看你平时是挺明白一个人怎么在这个时候犯糊涂?这种事情我认了就完了啊!不要搞什么幺蛾子!现在赶紧的把这一点敲死,不然万一有人和我打擂台这这这……我认错父兄最多就是有点丢人,你们真的把这两个活宝接回去你们这姜家军不是分分钟得垮台?
关键,姜小将军并没有看出到她现在心头的大恐惧,金曦月只得将求助的目光看向那位暗示她“你希不希望二帝回来”的苏军师,可苏军师只给了她一个“你放心”的眼神,却并没有出言阻止姜小将军,相反,他看着姜小将军,那个表情直接就把“你说的有道理”写在了脸上。
金曦月:……你这个状态让我怎么放心?啊?
然后,就在金曦月的“带不动带不动”心情下,那位被她视为大救星的苏军师回过头去,看了在军中被保护得严严实实的女人们:“这样吧,请众位都去认一认,以免当真出了什么误会。”
女人们见证了这一场让人瞠目结舌的大戏,更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还有戏份。
这一瞬间,无论是黎国还是姜家军,还有被接回来的姑娘们,竟突然就领会了为什么苏军师会不那么忠君爱国,甚至可能会给后世留下话柄的,在迎回二帝之前,选择先行迎回二帝的女人们——真要是先迎回二帝,姜元帅发于卒伍之间,苏军师来自江湖之远,组织起来的残兵败将里并没有多少高级军官,都没怎么见过二帝,岂不是你说谁是皇帝谁就是皇帝?
但接女人们就不一样——那么多的女人,即便黎国有心隐瞒,又去哪里整这么多的人来冒充?如果女人们是真货,女人们辨认出不是皇帝的皇帝还能是真货么?
然后女人们欣然参演!
再接着,让曦月公主流泪的场景出现了——
徽宗皇后作为徽宗最亲近之人,抢先就是一个表态发言:“妾身手臂上有一颗痣,陛下可记得是在左边还是右边?”
徽宗:……
朕知道个屁,朕娶你纯纯是政治联姻,床笫之间的夫妻私事一共都没有过几回,你还每每羞涩又不放开又不睁眼,有时候你我敦伦连衣服都不必全脱,你觉得朕会知道你哪只手上有痣么?
那是不受宠的皇后喽,说服力有限。
然后受宠的贵妃上了:“妾身与陛下柳下初见时,陛下和妾身都说了什么?”
徽宗:???
什么东西!朕和你的相会是朕微服私访,强抢民女,直接将你弄入宫中,二话没说就有了夫妻之实,之后才对百官编了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又断了你和你未婚夫的婚约,这才成功将你封为贵妃,说什么?什么都没说!
那这是有拆散有情人旧仇的贵妃喽,说服力也有限。
然后非但没仇还有生养之恩的五公主幽幽开口:“幼时,我和皇妹在池水边玩闹,被父皇训斥身为公主没个教养体统,父皇可记得是哪位皇妹来着?”
徽宗:!!!
拉倒玩意儿!那天朕野心勃勃想建艮岳然后被一群臣子以“没钱”为由反对,朕心情不好罢了一帮人的官,吵架吵累了屏退左右自己去池子边散步,我正心情不好呢你搁这儿玩得可开心了咯咯咯笑得不行,不骂你不端庄骂谁?
朕记得清清楚楚那天你是一个人,连个宫人都没带!
这种事情呢,和皇帝不亲近的那些命妇民女是没有什么发言权的,但她们也不在乎——这两人倘若不是真的,自然该死。但即便是真的,难道他们就不该死了么?
至于和皇帝亲近的人嘛,有了曦月公主打头,有了皇后殿下表态,这时非得力排众议“我看陛下是真的”本来就是个蛮难的事情,不是那种与陛下有深情厚谊的人难以担此力排众议的重任,但……以这二位逼急了拿女人抵账,管你有丈夫没丈夫有婚约没婚约的行为,在场女子谁和这两个货能有什么发自内心的“深情厚谊”,给你安排个痛快点的死法都已经算我们宽厚了好吗。
于是,二帝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耳朵里都是极尽私密,她们一句“你说错了”便能将他们打入十八层地狱的事情,心里渐渐就凉了。
世态炎凉,何薄于斯!
然后,浑浑噩噩的二帝听到了一句声如雷霆:“放屁!这些女人是被二帝亲自送到黎国的,自是对二帝恨之入骨,当然翻脸不认人!”
这当然是黎国阵营里的声音,但这声音也让二帝陡然三魂七魄回神,眼中立刻爆发出了对生的渴望,在一群女人之间眼巴巴地看向远远高倨马上的姜元帅与苏军师,只求以眼光来对他们心目中的“忠臣良将”发出“我就是真的啊呜呜呜你们怎么不承认呢?”的脑电波。
姜元帅作为姜家军里最能一锤定音的存在,在这时候自然是不方便做出什么反应,原本以为自己已经领会了军师意图的姜小将军对此也是真的麻了爪,实在不知应该如何应对,玄明真人对这样的局面并没有丝毫意外,只是露出了一个温和甚至有些尴尬的微笑:“确实,若因个人恩怨造成了什么误会,也不好。姜元帅虽见过陛下,却只是远远观瞻,我虽从陛下手中拿到过诏书,但彼时兵荒马乱,二位陛下蓬头垢面,我如今倒还真未必认得真切。除此之外,我方确实无人与二位圣上相熟,实在辨不了真伪,贵方既然坚持此二人便是圣上,贵方又能拿出什么证据证明这就是我朝天子?”
黎国王公贵族群里一阵骚乱,但很快就有人一锤定音:“女子之言岂可轻信,当时随你们皇帝北上的亦有一帮沐国王公大臣,让他们来辨认,绝不会错。”
那帮沐国俘虏可是你苏玄明从未接触过的人,你能把女人们哄得不认丈夫父亲,却绝不能颠倒黑白至此!
玄明真人温和地笑了笑:“也好,请来吧。”
原本准备了一箩筐“你不让他们出来辨认就是你心虚!你压根就是个不希望你们天子回去的叛逆!即便今天你强行睁着眼睛说瞎话,他日史官笔笔如刀,必能把你削得无立锥之地!”说辞的黎国王公们,被这五个字直接给干蒙了。
啊?
这么轻易的吗?
就连心里已经开始暗搓搓有所怀疑就是玄明真人在其中捣鬼,然后在心里开始疯狂扎小人的二帝都愣了一下。
就……就是说,我们刚才,是不是对苏军师,太大声了?
而女人们则是感受到了刚刚和曦月公主完全同款的咯噔一下。
她们和苏军师并没有什么默契,但她们是受了曦月公主那个天马行空的主意号召才出来送这两个狗男人去死的,现在也就自然而然给了曦月公主一个“卧槽这咋办?”的眼神。
刚刚经历过一次心跳加速的金曦月倒是冷静,她给了嫡母庶母大嫂子小嫂子姐姐妹妹们一个“无事”的眼神。
金曦月想,以军师算计人心之准,他既然暗示过“我不希望二帝回来”,这两个人……估计是真的回不来了。
大可放心!
但黎国不知道啊,他们现在还觉得苏军师真的是个端方君子呢,为了把和谈进行到底(避免那位姜元帅大手一挥开始攻城),立刻有人飞奔入城,去请那些给异族为奴多时的王公贵族。
少顷,一群来不及收拾了,只能衣衫褴褛过来的奴隶出现在了黎国阵营。
为免黎国之人以“敢说他们不是二帝等你们回来我打死你们”来威胁,“交代沐国王公贵族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并且要求他们辨认一下那两人到底是不是皇帝”的工作由黎国及姜家军同时派出一名人员来完成。
一顿交代之后,原属沐国的王公贵族们,看了看被女人扒拉了一遍所以显得非常狼狈,犹如丧家之犬的二帝,再看了看已经撤回姜家军阵营被保护得严严实实的女人们,最后目光惊恐地扫过高倨马上,意态悠然,仿佛他们说什么都没关系的苏军师。
扑通,扑通,扑通。
这是女人们,黎国王公们,连带二帝,那几乎都要蹦出喉咙口来的心跳声。
第 21 章 脸皮
黎国都城之外,两军列阵,鸦雀不闻,立在两军最中间的二帝才被自己的女人抛弃,现在正在努力给自己的臣子证明自己就是自己。
搞笑么?
搞笑。
和后世需要去居委会证明“我妈是我妈”一样的荒诞。
刺激么?
刺激。
皇帝的身份何等尊贵,现在却需要一群给黎国王公牧马放羊的奴隶来证明他们的真实。
这样匪夷所思的场面在姜家军那严整军阵和强大战力的注解之下成为了现实,甚至在场者无论是谁,全副心神都在这一场稀里糊涂的辨认之下载沉载浮,这一时间,向来窝囊的前沐国王公贵族·现黎国王公贵族的奴隶们竟膨胀地认为他们的分辨真的可以决定历史的走向,连看向二帝的表情都戏谑了起来。
二帝心里陡然生出了不太妙的预感。
然后连一点心理准备的时间都没有,那份预感直接就变成了现实——
“我等北上之路艰难屈辱,两位陛下早便不堪折辱驾鹤西去,一路匆忙连装裹下葬都没有而是弃尸荒野,此是我亲眼所见,岂能有假?”
“两位陛下何等气节!所谓君王死社稷,社稷都没有了,君王岂能独活?也就是两位陛下死在了押送路上,不然到得黎国一样会自尽,怎么会苟且偷生至今?”
“到得黎国之后黎国催逼两位陛下行牵羊礼,要赤裸上身,身披羊皮,由黎国王公在两位陛下脖子上系绳,驱之如牛羊,简直屈辱之极!但凡是个正常天子,谁能忍受此等羞辱?两位陛下自然是死了,行牵羊礼的不过是黎国寻到的与两位陛下身形相似的人罢了!这就是为了羞辱我国!其心可诛!”
……
……
……
怎么说呢,虽然士大夫天天嘴里不饶人说什么“最毒妇人心”,“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但真要论不要脸,咱还得看士大夫→_→
如果说女人们扯谎还会用“你虽然和陛下长得很像,但这是只有我和陛下知道的事,你不知道那你当然不是陛下呀”来走个流程,士大夫们则是连流程都不想走了,自从第一个开口的壮士定了“陛下特么早就死在路上了,我亲眼看到的(你看到个屁)”的调子,接下来的发挥都可以围绕着“正经天子能干出这种事?”来疯狂发挥,连二帝的脸都不看一眼就能直接断定是假的。
毕竟本来那两个人确实是皇帝行业的下水道,正经天子确实干不出他们的操作:)
并且,说起来可能有一点凉薄,但是……但凡不是听起来太离谱,沐国王公大臣们甚至想从黎国围困汴都城的时间点开始编一个“皇帝是假的!已经被人替换了!”的传奇故事来略略掩盖一下“国力军力财力黎国都比不上沐国,但沐国还是被黎国爆了菊”的尴尬——只要把锅都甩给君王,在他手底下讨生活的我们看上去就不会那么愚蠢。
死道友不死贫道嘛!
何况这个道友一点也不上道,我们都去求他带我们一块回南沐了他都只顾自己,那我们在关键时候踩他一脚怎么了?合情合理!
哦,你说现在把这一脚踩完了,等回了黎国开始被那帮人吊起来打该怎么办?
拜托!大佬!
姜元帅就在对面,苏军师脸上还是那样意味深长的笑容,还把女人们保护得那么严实,将两个皇帝孤零零丢在两军之间,这我们要都看不懂,我们当年是怎么凭借阿谀奉承两个皇帝混上的高位?
还想什么“回黎国之后怎么办”,这种好时候不抓住机会给他二位示好暗示他俩赶紧把我们捞出来大家你好我好大家好,回什么黎国!怎么,被人拿鞭子抽上瘾啊!
该说不说,但凡当年二帝做个正经人,用上那么几个刚正不阿绝不妥协的正经人,“皇帝是假货”这个事情怕是没那么容易糊弄过去,但话又说回来,如果他俩真的能“亲贤臣,远小人”,也不会落到为人俘虏庙见牵羊的境地,一定要说的话,也只能是天理昭彰,终有一报。
只是,这帮曾经黎国的王公大臣这么一顿骚操作,直接给黎国人干懵逼了。
马背上的民族,这辈子直来直去,哪里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操作?
哦,不是马背上的民族也没见过,谢谢:)
——这里指的是主要业务范围在宫斗和宅斗的女人们。
她们曾经在宫斗宅斗时,浅浅地陷害了一个人就要矫情地感慨,什么“用了这样肮脏腌臜的手段,我不干净了呜呜呜”,什么“女人之间的斗争,是最残酷的斗争”,什么“女人的战场在内廷,最是阴森诡魅,防不胜防”。
但是,当士大夫们给她们秀了一波什么才叫做老子不要脸·翻脸不认人·睁眼说瞎话·连个流程都不走直接宣判你社会性死亡·我管你是不是真的反正我们伟大的沐国天子不可能忍庙见牵羊的亡国之辱,你忍了那你只能是假的……之后,她们里面有不少人都默默捂了捂胸口。
是了,我还是那个单纯可爱又善良的小女孩儿,这帮臭男人比我们恶毒多了。
两个皇帝?
一时间就剩下了气抖冷,只恨自己大权在握的时节为什么没有把这帮佞臣通通车裂。
而在这个时候,一直没吭声的姜元帅终于开了口:“你二人,现在还认为自己就是圣上么?”
二帝:……QAQ
我是啊我真的是啊爱卿你要信我!!!
“那你们可有什么证据?”姜元帅道,“人去辨认可能因私仇而说假话,信物之类也可能被人利用,皇室私隐……本将并不知道什么皇室私隐,二位说了也无法证明身份。二位可有什么独属于自身的东西,譬如雕工,字画,书法……”
“书法!!!”徽宗这波是真的慌了,“朕的瘦金体!拿纸笔来,朕这就写几个字给元帅看!”
元帅现在也很难讲到底希望这是二帝还是不是了,这字迹鉴定什么的……他求助地看向了军师。玄明真人“唔”了一声,还未做出答复来,忽听身后一声冷笑:“说与元帅知晓,字迹可以学的。若是会瘦金体便是陛下,我现在也能写几个瘦金体给元帅看一看。”
这话说的,二帝直接愣在了当场。
徽宗眯起眼睛,对军阵之中的那个说话的人好一阵辨认,当认出来之后,心里直接凉了半截儿——杨闻莺,封号是淑媛,要说多知情识趣那没有,要说多温柔解语也没有,但奇就奇在极有书法天赋,双手同书不同字体对她来说是基本功,仿他人字迹写字更是信手拈来,在徽宗不爱批奏折的日子里,常召她来代写。
徽宗并不是什么喜怒不形于色之人,他这么一凉,表情就慌了,而这一慌落在了姜元帅眼里……
姜元帅对着这二人原本尚算和蔼的表情,倏然转冷。
“元帅对二位陛下之忠心,天地可表。”杨闻莺温温柔柔,却是字字如刀,“但是元帅,官府审案亦怕孤证,一人两人,甚至十人八人指认的杀人凶手或许还有冤枉的可能,但百人千人都说亲眼目睹,元帅细想,是那百人千人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可能大,还是那人确实是杀人凶手的可能大?”
姜元帅闻言,长长叹了一口气,已经开始有走程序的苗头了:“话虽如此,本将还是不太愿意相信二位陛下已经作古……”
“没有人愿意相信。”接口的是明明才四十岁,却已经被折磨得满头花白面容憔悴,如同老妪一般的徽宗皇后,“但是姜帅,倘若因为这份不愿相信,将两个黎国处心积虑送过来的细作奉为上宾甚至是九五之尊,对天下百姓如何不是一种伤害?难道这能全了姜帅的忠义之心么?”
姜元帅长长叹了一口气,沉声道:“娘娘此言得之。”
再下一刻,他直接一个战神附体,马鞭一抬,指着黎国那绝对算不上是符合兵法基本原理的松散兵阵,道:“黎国贼子灭我故国,杀我二圣,又以细作冒充,意图毁我江山社稷,是可忍孰不可忍!儿郎们!今日汴都围困之仇,北狩牵羊之辱,我等便一并报了!还不随我攻城?!”
一声令下,千军呼哨,万人回应,姜家军憋了好几天,就等着军师嘴里那个“我们不能光攻城不顾道义啊,能又有名声又有实惠还付出最小代价地把黎国拿下来,为什么不呢”的“道义”到位,现在时机已到,又有了元帅亲口吩咐的军令,士气简直不能更盛,久经战阵的百战之师分分钟进入了状态,对甚至来不及关城门的黎国直接冲杀了过去。
现在,黎国一干人等终于明白,为什么就是个普普通通接二帝回来的礼仪性场合,姜家军要选择这种全副武装的形态了。
他们从一开始就特么想的是推平你!什么迎回二帝!你看看他们的操作像是要迎回那两个窝囊废吗?没准他们的主意就是无论是不是真的反正都是假的,只有二帝是假的他们才能光明正大地打你!
于是只能匆忙迎战。
可正正经经摆开阵势来打攻防战黎国尚且不是姜家军的对手,在这种姜家军严阵以待,黎国却只是想来完成一次外交程序的局面……
从天亮支撑到天黑,已经是姜家军对黎国最大的尊重。
更气人的是,玩归玩,闹归闹,打仗守城归打仗守城,那位深不见底的苏军师甚至还能从从容容地安排那些沐国女子回营帐休息,且等他们凯旋。
将近破晓时分,已经用神一般的速度处理完了攻入黎国国都之后一堆琐事杂事的玄明真人,身后跟着两个士兵,带着捆得明明白白的顾翰源,走入了自己的营帐。
营帐帘子没放,金曦月在里面等着。
金曦月本来不想等,因为以她的预计,即便黎军真不是姜家军的对手,但“打胜仗”——“大军入城”——“稳住城内局面不至让百姓太过慌乱”——“彻底控制国都之内的反抗力量”这个进程再快也要两三天吧。
但,杨闻莺来给她传了个话,说她拜托苏军师的那件事如果特别迫切的话,可以在苏军师营帐里等着,她陪她一起等,营帐打开地等,绝不会对她的名节有一点半点的损害,一个晚上过去之后应该就有结论了。
于是金曦月来了,老老实实等了一夜。
苏军师果然靠谱,说一个晚上就是一个晚上,当天边露出鱼肚白时,行动举止之间仍然没有任何熬了个大夜的痕迹的苏军师超逸地飘入了营帐,身后还有被士兵一推,一个踉跄行入营帐,又被一脚踹在膝弯,直接跪了下去的顾翰源。
跪下去这个动作不重要,重要的是顾翰源看到金曦月简直要泪目了,要不是被堵着嘴他能说出什么来就说不清楚了,然后他的曦月小仙女果然懂得他,第一反应就是拿下了他塞嘴的脏布。
他张嘴就是一个深情的:“曦月,我……”
不行,还是不想听这人开口,有点犯恶心。
金曦月一反手把那布团给顾翰源塞了回去。
顾翰源:……???!!!
第 22 章 情爱
布团塞回去的那一瞬间,你几乎可以想象顾翰源是何等的愤懑卧槽,何等的我自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的心情。
但当他看向了主位上玄明真人那怎么解释都可以的表情,一瞬间就好像明白了他家曦月为什么堵他嘴的动作要这么麻利,更明白了苏玄明这个【哔】为什么他们自家皇帝都不着急迎回了那么着急地要把所有女人都弄出来。
再之后升起来的就是浓浓的心痛和呜呜呜呜曦月不要……
那现在问题来了,他到底脑补了个啥啊这么精彩?
咳。

她,是沐国公主,天潢贵胄,风华万千,却被自己父兄卖到黎国,落入尘泥,凄惨绝望。
他,是黎国太子,天之骄子,战无不胜,在俘虏里一眼看到了委顿芳尘的她,从此心生怜惜,伸手相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