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瑾瑜皱眉,不知他又要做什么,本能地将头往后仰,腰上骤然一紧,向下看去,刘立一手箍在自己后腰上,抱了个满怀,自己一下子面贴面,鼻抵鼻,跟刘立的嘴唇只余一寸不到的距离。就连刘立呼出的热气,都暧昧地喷洒在瑾瑜的脸庞上。
“就凭你,还想偷香?你会么?长这么大,亲过人没有?不如我来教你。”
瑾瑜扬起一巴掌,才扇到半空,被刘立一手擒住手腕,扣在身后,将两人的身体,贴得密不透风。
瑾瑜这下连呼吸都感觉困难,仅余的那只手,也只能用来稍微阻挡刘立结实的胸膛,根本起不到抵抗的作用。
“呵呵……”刘立的坏笑就在耳边,低沉,带着嘲讽的意味。
瑾瑜挣不脱,逃不了,怒极反笑道,“你很厉害?我看你八成也没亲过谁,有本事你就来啊!我倒要看看你有何能耐教我?”
刘立双眸明亮,“此话当真?”
瑾瑜的眼神里,透尽鄙夷,“怕你不成!”随即闭上眼,将头伸过去,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看你就不行!”
“你才不行!”刘立被他激怒了,手扣瑾瑜后脑勺,作势就要亲下去。
青袖拂过,带着几缕茶香,一丝清风。
“打情骂俏,回自己屋里去闹。当着我的面,也如此不害臊,原来你们感情,已经好到这等程度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么?”
瑾瑜一惊,霎时回头,只见刘清睁着清明的眼,躺靠在石床上,不知已经看了多久了,说罢就要起身。
瑾瑜这回居然只随便一挣,便脱离了刘立的怀抱,还想上前跟刘清解释,却被刘清冷冷的眼神斜斜一瞥,失去了信心,默默跟在其后面,往外走。
到了月门处,不知为何回头望了一眼。只见刘立还坐在原处,一脸孤寂又落寞的模样,看着石床,不知在想什么。
之后的几天,刘清对瑾瑜的态度冷得可以媲美冰窖。
原先两人在一起时,话就不多。如今别说谈话,刘清甚至连看,都不再多给瑾瑜一眼了。
瑾瑜很难过,但由于是自己有错在先,也很是自责。不自觉的,对刘清的冷漠态度,竟讨好到卑躬屈膝的程度。
一天两天,忍不住不想,想了就想去看,寻缘由去找他。
到了刘清屋里,刘清一副不欢迎,不搭理的态度。瑾瑜便自己找事情做,帮刘清算账,帮刘清写功课,帮刘清坐这做那,亲力亲为。
刘清的衣食住行,瑾瑜无不操心过问,细致到对自己,都不曾有过的用心。
这日下午,瑾瑜坐在自己房中看书。书拿了许久,一个字都读不进去。脑子里不时蹦出刘清的身影,还有他冷峻淡漠的眼神。
每回,都惹得瑾瑜心头一跳,长长叹息一声,摇摇头,又以相思占了上风。踌躇来,踌躇去,最终还是割舍不下,放下书本,朝刘清的书房,讨冷脸去了。
到了一看,刘清屋里一派安静。
丫鬟小翠拿着把芭蕉扇,坐在睡塌边的凳子上,边慢慢摇着,边打瞌睡,忽然察觉瑾瑜走近,吓得站起来,就想跪,被瑾瑜起手拦住。
“二少爷……”
瑾瑜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朝她笑笑。
小翠羞赧地红了脸,朝瑾瑜鞠了一躬,拿着扇子,退开些许,站到一旁。瑾瑜在她方才坐的凳子上坐了,看向床榻上沉睡的刘清。
“睡了多久了?”
小翠道,“大少爷用过午膳就睡下了。大概午时。”
瑾瑜微皱起眉,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喃喃自语道,“何故近来越发贪睡了……”又关切地问小翠,“这些时日,他的身体可有哪里不舒坦?”
小翠是刘清的贴身丫鬟,闻言摇了摇头。两只圆圆发髻上的中国绳结,荡得好像拨浪鼓。
瑾瑜拉了拉刘清胸前的薄被,对小翠交代道:
“刘清自从那次大病后,身体就一直很弱。你在身边,要好生照顾。有什么事,立即差人去叫我。”
“哎,奴婢知道了,二少爷。”
瑾瑜恍惚点点头,陷入了沉思。
记得那年冬天,天降大雪。
宽敞的马路,除了白茫茫的积雪,再无行人。
娘亲送嫁的队伍,红艳艳,热闹喜庆。
敲锣打鼓的,在雪地里留下一排长长的,杂乱无章的深浅脚印。
大红色的洞房里,见不到新郎官。
大半夜里,刘府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柳莺莺身着喜服,跪在观音菩萨的画像前,不停地诵经祈祷,眼泪却止不住地顺着漂亮的脸颊,滚滚地流。
瑾瑜太小,不明白周围发生了什么,娘亲又缘何哭泣。
自己只有以往饿肚子时,才会哭。
可是外公说过,只要到了刘府。自己就再不会饿肚子。
“呜呜……”
瑾瑜穿的像只红色的粽子,扑进柳莺莺怀里,边哭边道,“娘亲不哭。瑾瑜会听话。”
柳莺莺抱着他道,“娘亲是进门冲喜来的。瑾瑜还小,不懂什么是冲喜。刘府的大少爷染了重病,好多大夫看了都说没救了。要是娘亲进门,他的病还不好,我们母子就没好日子过了。可惜,天不随人愿。我上午才进的门,那孩子下午便不行了……”
柳莺莺说到此处,忍不住失声痛哭,为自己的命,还有未及长大的瑾瑜。
下了一夜的雪,隔天居然停歇,还生出暖暖的太阳。
刘府大少爷的病,凶险了一夜,也总算暂缓过来。
刘府从上到下,疲惫不堪,却不敢怠慢,依旧如临大敌,小心伺候着,也就没人去照料新进府的二夫人,还有拖油瓶瑾瑜。
瑾瑜趁着柳莺莺回屋补眠的空当,跑到花苑里堆雪人。玩得正起劲,回廊里出现一个小小的身影。
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公子,穿着华丽的服饰,手里抱着一堆彩色线穿好的千纸鹤,站在过道里,看着院子里的瑾瑜,有点不知所措。
瑾瑜一愣,好奇地跑过来,站在台阶下,痴痴看着他手里五彩斑斓的千纸鹤。
“你是谁?新来的?”那孩子新奇地看着瑾瑜。
瑾瑜怯怯点点头,看了几眼他手中的纸鹤,“可以给我一个吗?你有那么多……”
“不行。这些是给我哥哥祈福用的。我哥哥生病了。”
瑾瑜缩了缩脖子,像是想到什么,皱紧眉头问,“那他会死吗?”
刘立道,“不会的。我听说亲手叠一千只纸鹤,挂在最高的树上,病就会被吓跑。”
刘立往院子里望了望,“不过我看这里的树,都不是很高。要那种高高高高的树!”
刘立踮起脚尖,用手比了一个‘顶’。纸鹤从臂膀里掉下了一些。瑾瑜跑过去,顺着彩绳,拿起来抱在怀里,眼睛亮亮的。
“我知道有一个地方,有棵树是全扬州城最高的。以前我家就住在附近,我经常去玩的。”
刘立高兴地笑起来,“真的吗?那你快带我去。”
于是两个孩子躲过家里大人的视线,成功从后门溜了出去,跑到城外大榕树下,抱着纸鹤,抬首望不到顶。
“太高了……这要怎么挂?”刘立皱眉。
瑾瑜捞了捞袖子,寻着那处他后来最喜欢说秘密的树洞,一脚踏上,嘴里叼着彩绳,抱着树干往上爬。
小小的身体,很快爬到了一个较高的位置上,挂好纸鹤,又滑下来,累得腮帮子通红。
“好啦。”
刘立有模有样地双手合十,朝榕树拜了拜,嘴里念念叨叨。
“请你保佑我哥哥快点好起来。”还鞠了好几个躬。
瑾瑜站在他旁边,气喘吁吁,见他弯腰,自己也弯几个。
刘立许完了愿,抬首瞧着枝杈上厚厚的白雪,感叹道,“这树真大呀!你说它有多少岁了?”
瑾瑜抓抓头,“反正应该很大了。大概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在的时候,它就在这儿了。而且,前年夏天发大水,这棵树都被淹到一半了,也没事。那年城里死了好多人。我爹也是那时去世的……”瑾瑜说到此处,忍不住眼泪汪汪的。低下头去,揩了揩脸。
“啊!”刘立突然大叫一声,伸手来拉瑾瑜的衣袖,指着头顶一处树枝,“那树上的雪动了!你快看!”
瑾瑜抬头望了好久,“哪有啊?你看错了吧?”
刘立执拗得直跺脚,“就有就有!刚才我明明看见的!像是活的东西。动物?”
瑾瑜抬首,又看了一会儿,拉着他往回跑,“别瞧了。兴许是你看错了。我们快回去吧,要是被发现,会挨骂的。”
刘立突然间有些忧伤,期待地看着瑾瑜,“如果我哥哥真的死了,怎么办?”
瑾瑜想了想,无奈地摇摇头,“我不知道。我爹也死了。”
刘立擦擦眼泪,握住瑾瑜的手,“那如果真有那一天,我做你爹,你做我哥怎么样?”
瑾瑜吸了吸鼻子,重重点头道,“嗯!”
两个小人边说边走。
刘立又道,“我哥很疼我的,会陪我玩,还会分我零食,从来不抢我玩具。你有哥哥吗?”
瑾瑜摇头,“我没有。”
刘立道,“那你以后做我哥,也要这样对我。”
瑾瑜被他绕晕了,点点头,“哦……”了一声,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雪崩的声音。
瑾瑜和刘立急忙回头张望,只见榕树枝杈落下层层白雪,飘飘洒洒,落地干净。
当初瑾瑜才进刘家门时,并不觉得刘立有多坏的,甚至还很喜欢他的真性情,觉得很好相处。
可惜他俩那次偷跑出去玩,很快被家里的大人发现了。
因为当晚,刘立就因为受凉,发起了高烧。
所幸并无大碍,隔了几天,就痊愈了。性格却变了很多。
瑾瑜再去找他玩,一概是一副盛气凌人,爱答不理的模样,还变得很臭美。
瑾瑜刚开始还嘲笑过他几次,说他比女娃娃还爱照镜子,被刘立揍成猪头,哭着跑回去找娘。从此对刘立避如蛇蝎。
两人的友情,也就此一刀两断。
初时,瑾瑜还小,不太懂事,被刘立打了,还想着要回头报仇。方法却很蠢。
这天他看见刘立进了一间屋子,便一股脑儿冲进去,要找刘立单挑。
“刘立狗贼!出来受死!”
‘哗啦啦……’珠帘一掀,瑾瑜没找着讨人厌的刘立,倒瞧见床榻内,躺着一个极美貌的病态少年。
瘦弱的身子,即使隔着衣料,也能看见嶙峋的骨头。修长的手指,捏着一只桔梗编的蚂蚱,看到鲁莽冲来,又呆呆站定的瑾瑜,眼里释放的柔光笑意,是瑾瑜看到过的三月天里,最美的风景。
“你是新来的弟弟吧?”
瑾瑜根本没听进去对方说了什么,瞅着对面的少年,直流口水,闻言竟也傻傻点头。
刘清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瑾瑜。”
刘清沉思片刻,“好名字。君子美德如无暇之玉。”遂朝瑾瑜招招手,“过来。再靠近床铺一些。”
瑾瑜垂着手,乖巧走过去,瞪着大眼睛,看着这个不认识的哥哥……手里的蚂蚱。
刘清递过去,“你喜欢?”
瑾瑜看看他,又不舍地看看蚂蚱,摇了摇头。
刘清笑道,“喜欢就送给你。”说着牵过瑾瑜的手,将蚂蚱放进了瑾瑜的手心。
瑾瑜被他烫人的体温激得手一缩,蚂蚱掉了地。
瑾瑜没敢捡,退开几步,背着手道,“我娘说,不能随便要人东西。要了不属于自己的,总归是要付出代价的。”
刘清的眼神很是失落,带着孤寂与绝望,“我不要你回报什么。你有空的时候,来跟我聊聊天好吗?我好久不曾出门。想念外边的田园风景,还有幼时在田埂上,捉蚂蚱的乐趣。”刘清有些艰难地从床上弯下腰,捡起地上的桔梗蚂蚱,伸手递向瑾瑜站的地方。
“你要是喜欢,我每天都给你编。我会编很多样子,孔雀、凤凰,还有金鱼。不过桔梗,就要由你去采了。”刘清说着,落寞地看了看自己骨瘦嶙峋的胳膊,还有许久不曾下床的双腿。
瑾瑜被利诱了,从此天天来看望刘清。
刘清的下人们被刘夫人交代过,不许任何人打扰刘清,见瑾瑜前来,还阻挡了一番。被刘清叱骂了一通,才放行瑾瑜进入。
可一天天的,刘清的病情,似乎有所好转,刘夫人也就不再阻拦。
瑾瑜将他以前在贫民窟里生活的趣事,绘声绘色地讲给刘清听;有时则撒娇地向刘清告状,说刘立又欺负自己。刘清并不偏袒自己的弟弟,总是温柔地给瑾瑜揉按,被刘立揍肿的额头大包。
无论瑾瑜说什么,刘清总会听得很高兴,有时“呵呵……”笑几下,带着短暂的,带血的咳嗽。
好景不长,春天来到的时候,刘清的病却更重了。
但不管有多难受,刘清一定会准时迎接瑾瑜的到来。
他靠在床头笑的样子,永远是那样的温柔,那样的如沐春风。
终于有一天,瑾瑜正说故事说到一半,“……后来你猜怎么着了?哥?刘清……”因为问了许久,也没听到刘清的回答,瑾瑜回头一瞧,随即呆愣住了。
只见刘清的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闭目歪靠在枕头上,表情满足平静,初一看,还以为是睡着了。可仔细一瞧,他嘴角边淌着一行深黑色的血迹。
瑾瑜吓得呜呜直哭,大声朝门外喊。
屋里很快围了很多大人,大夫也及时赶来。
可刘清就像断线的娃娃般,连一丝睁眼的意思都没有。
瑾瑜发疯似的向城外跑,跑到那棵榕树下,寻找他当初跟刘立一起来挂在树枝上的千纸鹤,手指正好撑在那处树洞上,大声朝树冠上喊:
“求求你!让他醒过来!我愿用我二十年的命,换他再活二十年!”
忽然间,起风了。树叶飒飒作响。树根旁突然出现一人。
瑾瑜一愣,看向不知为何,又几时在此的刘立。
刘立一手扶树干,一脚踏树根,一脸幸灾乐祸的笑。
“这可是你说的。作不得悔。”
那一刻,瑾瑜开始打心底里,看不起刘立。好像刘清不是他哥。
原来那个会心疼自己哥哥的刘立,会叠纸鹤为刘清祈求健康的刘立,已经一去不复返。
如今的刘立就像变了一个人,像极了那些大户人家里,为了抢财产,不顾亲人死活,手足相残的孽畜!
瑾瑜恨恨白他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大榕树,独自走了。
“二少爷?”
瑾瑜恍然回神,对捧着药碗的小翠指了指茶几,“放这儿吧。”
“是。”小翠知晓,每回大少爷吃药,二少爷必定会亲自喂。
放下药碗,轻轻离开,带上房门,小翠是个很懂拿捏的下人。
瑾瑜摸了摸药碗的温度,看到刘清还未醒,又起手将他放在被子外的手,收回被子里放好。
刘清的手指,体温微凉,自从那次大病后,就好像总是这般,无论怎么捂,都温暖不起来。
瑾瑜微微叹息一声,还好后来,刘清的病,奇迹般的慢慢好转。这些成年往事,也渐渐记不清了。
如今怎么又突然想起来?
难道……
这是什么不好的征兆?
刘清的病……
瑾瑜皱紧眉头,尽量不往坏的方面想。宽慰自己,刘清最近只是因为心情欠佳,没睡好罢了。
低头间,刘清翻了一个身,眼皮轻动了几下。
瑾瑜立即挪了挪身子,轻声唤他。
“刘清,醒了么?喝了药再睡吧。”
刘清眨眨眼,手臂扶额,像是还没清醒。瑾瑜见他睁眼,赶紧将床榻边茶几上的药碗端上手,倾身想要扶刘清起来。
刘清却轻轻一挥袖子。‘哐当’一声,瑾瑜手里的药碗,打碎在地板上。
门外的小翠听到声响,敲了敲门。
瑾瑜忍住怒气,朝门外喊,“进来。”
小翠跑进来后,什么也不说,默默拿起扫帚开始收拾残片和撒了一地的药汁。
瑾瑜道,“我知你心情不好。但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同我赌气吧?横竖都是我的不是。我道歉!只求你别再糟践自己的身子!”
刘清从刚才打掉药碗后,就翻身朝里躺了,看都不看瑾瑜一眼,闻言,更是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看不惯你就去找刘立。我不用你假好心。”
瑾瑜忍了这许多天,至此,再也憋不住了,站起身道,“你这叫什么话?那日之事,我与你解释了百遍。你不信我也就罢了。我素来对你怎样,你不领情,也该有心。何故偏生曲解我的好意,还对我用此等重词。”
刘清冷哼一声,闭上眼,并不搭理。
瑾瑜气不过,走又不舍得。背手站在床前,图生闷气,看着小翠已经快收拾好,又道,“去再煎碗药来。”
“是。”小翠应声去了。
刘清的声音却从床铺内传来,“拿来我也不喝。”
瑾瑜气得正要上前劝,门口传来‘哗啦’一声,折扇展开的声响。
“得瑟!你就让他得意。我倒要看看,他能拧到几时。”
瑾瑜不用回头,就知道来人是刘立。心头不禁一团乱麻似的烦。
“你来做什么?”
刘立摇着扇子靠近,挑挑眉,“当然是来看望大哥的。难不成本少爷还特意来看你这个丑八怪?”
瑾瑜每次跟他和在一起,总要坏事。也懒得跟他理论,只对着床铺内,刘清的背影,嘱咐道:
“等下务必将药喝了。我先走了。”
刘清还是不吭声。刘立一副看热闹的表情,瞧得瑾瑜很不自在。
屋内的气氛,还有自己的地位,都突然变得很尴尬。瑾瑜是个识趣的人,说完就匆匆离去。
走至房门外,依旧有些不舍,回头朝里间看了一眼。
只见刘立小心翼翼地在床沿坐下,看似漫不经心地摇着扇子,嬉皮笑脸像是在讲笑话,脸上的笑容却很僵硬,甚至有点讨好的意味。
刘清依旧面朝里躺着,动也不动一下,也不知道睡着没有。
瑾瑜心中烦闷,策马到了郊外,走着走着,习惯性的又走到大榕树下。很容易便找着那个熟悉的树洞,瑾瑜抚摸着树皮上的褶皱,喃喃道:
“我不悔……”
又拔下头顶束发的发簪,用尖的那头,在树洞的下端一寸,刻下了一行字:
吾爱刘清
瑾瑜不擅长篆刻,弄了好久才歪歪扭扭刻写好,又红着脸,忽然伸头,用嘴速亲了一下。
“唔……”正在喝药的刘清,突然捂着耳根子下的脖子,倒向床内。
小翠看着刘清的手指缝,慢慢渗出红色的血迹,吓了一跳,“大少爷,你怎么流血了?”又赶紧回头朝门外喊,“快请大夫!”
“你别叫……”刘清嗓音颤抖地喊住小翠,再想开口,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有气无力地趴在床上直喘。
小翠害怕地朝刘清看去,生怕这位自己服侍的刘家大少爷,忽然间一命呜呼。
却见刘清本就半褪的闲衫,这会儿更是半垂半挂在手肘上,欲露还羞的肩膀和锁骨,都半遮半掩在黑亮的长发下。
双颊飞霞,眉目含情。明明很男人的肢体,此刻尤比春情荡漾的女子,更媚态横生,惹得人血脉偾张,只想将他按压在床第之间,好好疼爱一番。
小翠从未见过一向清心寡欲的刘清有过这等情态,一时竟移不开眼,脸颊也发起烧来。
榕树下,瑾瑜刚站起身,山坡上,起风了。吹落下纷纷扬扬的叶,归根处,立着一个人。
一个摇着折扇,一脸坏笑,衣着华丽的风流公子。
头顶玉冠上的璎珞,金丝刺绣的广袖,都在风中徐徐摆动。
仿佛乘风而来的英俊美男子,依旧还是刘立。
“好痴情啊……真让人感动,也令人可恶!”
瑾瑜不理会他说什么,转身就走。
‘唰啦!’
刘立合上折扇,展臂挡住其去路。
山坡上,一紫一红,两位少年,黑发束冠,珠玑华翠。蓝天白云,青草绿树。风光无限好。公子美如画。
“你让开!”
瑾瑜心中本就有气,此时再看见刘立,态度怎么可能会好?
刘立不紧不慢地问,“你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