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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我们文哥,来日若和女孩子谈了恋爱,估计了不得啊……”

第70章

“我们文哥,来日若和女孩子谈了恋爱,估计了不得啊……”
戚檐话一脱口便后悔了,他觉着自个儿的举动好似有些不大对头,分明那文侪也没太大反应,他却偏要凑人跟前去说七说八,欲盖弥彰。

“呕。”文侪白了他一眼,一只手将他凑过来乱晃的脑袋给摁稳,专心琢磨着眼镜上头的纹路,又补一句,“你管好你那张总说风凉话的嘴,少扯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我知道自己有多好,用不着你恭维!”

“哎呦,小弟夸你一句也要挨你骂!”

“谁让你阴阳怪气?从前不也是你这油嘴滑舌的更受欢迎?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没一点说服力。”文侪说着,把眼镜给他塞手里,才说,“眼镜上头刻了‘2005.1.12’。——啧,我去找个本子和笔。”

“我有笔,不用我的吗?”

“不要。”文侪言简意赅。

“嫌弃了?哎哟,你怎么这样,那笔不也是你递给我的吗?”

“谁嫌弃了?你脑路都往哪儿通?”文侪说着从抽屉里翻出好些纸笔,又随意从其中挑了一套,说,“给了你便是你的,我不拿。”

“给了我,便是我的么……”戚檐喃喃嚼着那话。

文侪最后瞥了他一眼,便把水蓝袖子撸上半截,说:“开干。”

“诶,还是中式校服穿着利落。”戚檐移眼看他。

文侪“嗯”了声:“方便,至少不用总为衬衫发皱而发愁。”

“但是你怎么穿都漂亮。”戚檐支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向他。

“你看到我手里这根绳子了吗?”文侪冲他挥了挥新得的一捆麻绳,“你再这般游手好闲的,老子真抽你!”

戚檐这才放下二郎腿,含着笑去翻东西。然而他一旦脱离文侪的视野,嘴边笑便放了下来,那般漠色同他那副皮囊倒是相配,虽说威压大得叫人不敢近身,但到底是好看的,尖锐的棱角少了笑意来中和,更显精明。

他抚着教室后头那些裁作树状的墙贴,由一头走到另一头,直至再一次触及边角的刹那,将那些东西“嗞啦”撕了开来。

【救救我】【救命】【拜托救救我】【谁来救救我】【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饿】【饿死人了】【吃掉吃掉吃掉】

“……”

戚檐环着臂把那些话来回打量,默声思索。

“饥饿”通常被视作一种人体为维系生存而产生的进食欲望,阴梦中少有直接性证据,这里有关求救与饥饿的表述又会指向何事?

艺术性一点来看,“饥饿”可以表示为对任意东西的渴望导致的空虚感。

所以他现在面临的问题是——谁在求救、那人在向谁求救、那人为了什么求救,以及是否有人产生了空虚感,又究竟是对什么产生了渴望。

这回的阴梦是校园主题,而校园主题下的议题可简单归纳于两个方面:学习与人际关系。

纵然“求救”这种级别的词语多半集中在“人际关系”议题下,可由于他们尚无法明确当前这些线索在阴梦当中的扭曲程度,故而无法将“学习”从考虑范围当中排除。

但话又说回来,孙煜分明死在高三那年,这满墙的求救信息却出现在高二教室里,也实在是很耐人寻味。

如若高三教室里存在同样的表述,便基本可以锁定孙煜他遭受了长期的迫害;可如若高三教室里没有,那恐怕发出求救信号之人并不一定是孙煜,也可以说,在此处遭到迫害的人不是孙煜他,或者说不止是孙煜他。

孙煜既有可能是受害者,也不能排除是迫害者与加害者的可能。

戚檐想着,又朝墙走了几步,这才瞧见墙面上有不少明显的划痕,坑坑洼洼的,实在不像人不小心剐蹭出来的痕迹。其中任意划痕的跨度都很大,也不像是僵尸那尖利指甲能够划拉出来的东西……

若非要说像什么留下的痕迹,大概更像是什么猛兽的抓痕……

“戚檐、戚檐——!”

“唉!”戚檐匆促应答。

“想什么呢,叫你老半天了!让你上讲台帮我看看我这位置坐的谁!”

“嗻。”戚檐笑着往前走,上了讲台后连眼都没抬一下,“那儿是……我的座位。”

他这才抬眼看向文侪:“那座位怎么了?”

“和你在我的座位上翻到的东西简直一模一样。”

“哦?难不成又是人格分裂、理想人物之类?”

“不无道理,但是我总觉着类似的委托,薛无平他不会再叫我们接一回。”

“是这样。”戚檐说,“里面有什么至少存在些差异的东西么?”

文侪接话很快:“有的,有一条沾满血的白布。我试着瞧了瞧上头的血迹形态,全是擦拭状的,估摸着就是裹在人身上胡乱擦了一通。”

戚檐点头:“目前我俩原身之间的羁绊也还不清楚,高二教室里留下的这摊血迹,以后得好好想想。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才能叫一个教室里充满求救信号……”

他说着走到台下去瞧郭钦的桌子,还顺手给文侪指了指身侧童彻那桌。

文侪“哦”了声便继续翻找戚檐的桌肚。

戚檐见他没反应,禁不住笑了笑——他是有意将文侪指去那桌的。

彼时童彻与郭钦是同桌,也就是说文侪一会儿便要跑他身边来翻找东西了,只有他和文侪挨得够近,这样他才有乐子可以找。

哪知那文侪翻完戚檐那桌,爽快抬脚过来时,方看见戚檐坐在童彻桌旁,便说:“哦,这有俩位重点NPC是同桌么?挺好,你一会儿把这俩一块翻了吧?我去翻那江昭和颜添的。”

“啊……真是不解风情……”

“啥?”文侪瞅他一眼。

“我说我到现在都没找到什么关键线索,心里怪惭愧的!”戚檐笑着回话。

他得知文侪不会过来的刹那,左右手同时开弓,将那对同桌的东西一并摆上桌去。他俩的零碎物品很多,略微总结过,便是:

【童彻(高二):生物眼球剖面模型、照相机、望远镜、药剂】

【郭钦(高二):黑头盔、拐杖、吊瓶】

戚檐写罢笔记便站起身来,目前叫他生疑的一点在于——似乎除了孙煜的座位,其他座位都有暗示伤痛的物品,所以在教室后头的墙上求助的,或许是江童颜郭那四位参赛者么?

戚檐想着,跑去文侪那逛了遭,问他:“文哥,适才你翻的几个桌子里都有什么?”

文侪此刻已经翻完了抽屉,正在翻书柜,他的手还在书丛里流连,也不回头,只说:“你记了笔记么?”

“嗯。”

“把笔记和笔递来。”

那人在接过纸笔的刹那,文侪在笔记本上仿着戚檐的格式,写道:

【江昭:锡箔包装的药片、八个布口罩】

【颜添:红口哨、一副飞行棋、注射剂】

戚檐把脑袋搭他肩头看他写字,笑起来喉腔的震动激得文侪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文侪忍不住感慨:“喂……你是蚂蝗吗?”

闻言,戚檐诧异地将脑袋从他身上挪开:“嗯?蚂蝗?怎么能说人是蚂蝗?蚂蝗长得多狰狞,我多好看啊。——文侪,我在你眼里一直以来都长那样?我不好看吗?”

文侪只淡定地把那委屈巴巴的脸推开,说,“我和你审美又不一定一样……”

“审美再不一样也不能说我像只那么难看的虫,你换个漂亮点的。”

“黏人的我只知道那么一种……你给老子差不多得了,说你黏人,哪里说你脸了?!你再胡闹,你就做他妈的水滴鱼去……”文侪瞪他。

戚檐这下笑起来,说:“我就说,我那么好看。”

文侪扶额:“妈的……哈、算了,你能从刚才的线索里头找到什么思路吗?”

“难。”戚檐说,“我还有个怪离谱的想法。”

“说来听听?”

“不了 ”戚檐说,“以后要是还有新的线索佐证我再说,免得丢人。”

戚檐随意拉了把椅子坐下,继续道:“说起来,那江昭臂上有好些伤口来着,青青紫紫的。”

“校园霸淩?”文侪看向他。

“没有证据。”戚檐摇摇头,“不过看他那般想要与他人在一块儿的模样,如果不是因为他手执规则有利于他,那么便只能往这方面去想了。”

文侪忽而抬目看向那广播,说:“我们先前都在想参赛者的规则会导致他们做出什么行动……可是,这阴梦当中,并不会给NPC太大的自由度……你、有没有想过,不是规则导致了他们的选择,而是在现实中,他们也必定适用于这一条规则,是规则选择了他们,或者说他们所持有的规则其实是他们现实形象、经历的反映。要想验证着个猜想也不难,下回阴梦重启时看看咱俩的牌面是什么便成了,毕竟咱俩都拿到原牌的概率才0.00043,这可绝不是大概率事件。”

戚檐咧嘴,搓了他的脑袋一把:“哎呀,我们文哥的脑袋真是好使,我看这事十有八九了。”

那二人正坐着,忽听前窗一阵裂响,一头弹跳力极强的矮僵尸张着嘴越过前窗跳了进来。

“啧,这规则啥时候能结束……”戚檐叹着气。

“戚檐,伸手。”

那戚檐没回头,稳稳当当地背手接过了那棍子,对着那鬼东西的嘴就是一捅,在这间隙里,文侪赶忙去撕窗户胶带,刚一撕开便赶忙窜了出去,冲着里头的戚檐大喊一声:“喂,戚檐,再给那鬼东西一棒子,便冲出来!!!别回头,我看着!!!”

文侪一面说着一面观察走廊情况,哪知指挥好那戚檐,不过往侧边瞧了一眼,那从里头跳出来的戚檐,便一下把他扑倒在地。

“啊、我靠。”文侪骂道。

鼻尖撞在一块儿疼得他发懵,却还是竭力忍住那生理性泪水,强拉着那埋着脑袋的戚檐往前跑,一路上还不忘骂那矮僵尸几嘴。

见戚檐的耳朵红得发烫,他惊诧道:“你没事吧,没给那鬼东西咬了吧?”

“嗳、没!”戚檐撇开头去,顺带着把文侪摸他耳的手给拍开了。

***

俩人钻入高三四班的刹那,先被天花板上悬下的投影仪引去了目光,那本该积满土灰的黑色仪器一尘不染,乍一眼看去好若一只硕大的黑眼睛,紧紧盯着从后门钻进来的两位不速之客。

泛黄的墙壁上爬着好些黑字,那些个字迹同戚檐、文侪学生时代看见的那些不爱惜学校公物的顽皮学生留下的东西并无太大区别,写在上边多是对于考试成绩的祈愿、对某个心上人暗戳戳的表白,亦或者以当红名人为中心创作的激情产物。

那些个字迹一路往上走,直冲天花板——戚檐猜都猜得到,总会有那么些人对于这种东西都起了攀比心思,不服输地踩上桌凳,往高处标记自己的理想亦或者幻想,就好若那般做了,就真的能换来更好的结局似的。

截断那些野蛮向上的字迹的,是几条大红横幅,前后各挂一条,左右则各挂两条,只是那六条大横幅上的标语,大多数读来都很奇怪。

戚檐清清嗓子,以当初作为年级代表进行发言的朗正音调,字字清晰地念——“逆风途中握笔,猛浪尖端拚搏。”

“嗳,这个还挺正常。”

文侪没搭理他,径直走向了讲台。戚檐于是面朝文侪,盯住黑板上方那一个最为显眼的横幅,声情并茂、抑扬顿挫地开口:

“玩吧,玩吧,放肆玩吧!把学习当成玩游戏!!!”

“……”

一时间俩人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还是戚檐先干笑一声,说:“好他妈有意思的标语,哈哈。”

“谁管你!玩够了就快些给我去找东西!!”

见文侪抬眼瞪他,戚檐一哆嗦,旋即转身朝文侪靠窗的座位走去。

那位置他记得很清楚。

***

昨日进入阴梦,他比文侪要早一些醒来,睁眼的刹那便被那教数学的秃头老师用一把刻字的竹戒尺敲在了背上,随后就拿著书到后头罚站去了。

他看不懂那老师的板书,但简单听来大概也知道,他们的三轮复习已接近尾声了。紧张沉闷的氛围充斥了整间教室,钟表滴滴答答的声响同老师声嘶力竭的讲课风格相对比,更显得黯然失色。

那时,他的眼睛只粗略一扫,便停在了窗边一枕着手臂睡得正沉的高三生身上。

午后的烈日照得那人面上更亮净,自蓝白色短袖校服中露出的后颈皮肉很薄,因下压脖子而凸出的骨头清晰异常。那人身上气质比起那些个将上考场的准考生要慵懒太多了。

可是脸怎么看不大清呢?

他于是又理直气壮地走回座位拿了眼镜戴好,再一瞧——原来是文侪啊,怪不得那么特别,叫他一眼就能瞧见。

***

戚檐用一只脚勾开木椅,坐下时脑袋随着手上动作一齐下压。他往那几乎要呕物的桌肚里看去,试图将里头东西一个个小心拿出来,哪曾想那里头东西塞得没规没矩,一个压一个,被压的还能卡住上头的。

放在现实中,首先,这绝不会是那有些强迫症的文侪的抽屉;其次,不会是他戚檐的抽屉,他再怎么随心,也不至于邋遢到那种程度。

他于是干脆地放弃温柔,选择了暴力模式,他轻松搬起孙煜那张木桌走到教室最后,一股脑将里头东西用力抖了出来。

砰隆哐当。

“喂——别那么大声!”文侪回身斥责一声。

“嗐,那些僵尸抓人靠的不是气息和眼睛么?他们又听不见,怕什么?”戚檐冲文侪咧开嘴笑。

“你只防僵尸不防人的吗?”

戚檐笑了笑:“若有人跑过来,我们没准还能早些弄清楚每他身上的规则呢。”

戚檐蹲身仔细翻看孙煜的东西,愈看愈觉得古怪。

那些东西不像是寻常学生会带来学校的,小件的有打火机、吹风机,大件的有烧水壶、电饭煲等,各式各样,比起学校,那些东西明显更常在家中出现。

他于是又将他自己以及文侪同桌郭钦的课桌抬到后头,再照旧一鼓作气往地上掀。里头东西的品种虽与孙煜的稍有差别,但也皆是比起学校用品,更像是家居用品。

除此之外,他自个儿那张桌子里倒出来的东西,几乎皆是英文牌子。

“我这原身是白种人么……怪不得是发根是金的。”

戚檐正喃喃,忽然瞅见文侪抽屉里还卡着一本破旧的牛皮日记本。他将那东西抽出来,翻开第一页,只见上边赫然写着重复到让人有些眩晕的字迹——

【玩吧玩吧玩吧玩吧玩吧玩吧玩吧】

【放肆玩吧放肆玩吧放肆玩吧玩吧放肆玩吧放肆玩吧放肆玩吧放肆玩吧】

他将那册子拿得离自己稍远了些,而后才翻开第二页,用钢笔写的一大堆无序数字随即映入他的眼帘。那些数字冰冷而空洞地浮在泛黄的纸张上,又被几道不耐烦的划痕给割断。

第三页,是几张以黑红两色为主色调的诡异漫画,戚檐仔细辨认了那十六宫格各自承载的内容,故事的开始是一个女人丧父,故事的结束是女人之死。

“哦,这画的是那窦娥冤的原型人物周青的故事吧。”戚檐说。

汉朝,东海有一年纪轻轻便守寡的孝妇。她膝下无子却拒绝改嫁,始终尽心尽力地赡养婆婆。然而在婆婆自杀而死后,婆婆的女儿却诬蔑她杀人,将她告上了官府。孝妇在被捕后死不承认自己杀人,但由于不堪严刑拷打,最终还是无可奈何认罪伏法。

简而言之,讲的是一六月飞雪的冤案。

红黑相间的色彩搭配以及时轻时重、出墨不算均匀的笔触,都为那两面纸增添了好些诡谲感,戚檐总觉着那漫画好似有种奇妙的既视感,却如何也不能从脑子里挖出些有用的东西。

他干脆又将日记本往后翻了翻——没有新的内容了。

他在心底想,那孙煜可是受了什么冤屈么?

在校园中要受到多大的委屈,才会将那东海孝妇画在自个儿的笔记本上?

思路理不通怎么办?

不知道,总之他一没事干,便张口找文侪。

“文哥,你那儿有没有什么有用东西?这群人像是住在学校里似的,除了书桌上堆着些课本外,抽屉里尽是生活用品……”戚檐将日记本打卷后揣进口袋里,转而向文侪那里张望。

见文侪不回答,戚檐便也走至讲台边,两只手撑住讲台,微微向下俯身,凝视着那缩在足够宽敞的讲台下翻找东西的文侪。那人蜷了腿脚,手上却动个不停,活像个筑巢的织布鸟。

“大哥,干嘛呢?”

大概是文侪找得太过专心的缘故,任戚檐喊了几声都没得到回应,戚檐眼神暗了一暗,于是将身子压得更低,凑过去在他耳边吹风。

文侪起先连那细微风都没察觉,回头见一张逆光大黑脸贴在耳边,浑身一抖,于是骂了句:“靠!没事就让开,挡光了……”

“我不过就是想看看你在做什么嘛,同你说话你又不应,我不就只能凑过来了么?”戚檐耸耸肩,将腰直起来,却仍旧没离开讲台。

文侪压了两道眉,仰头看他,却只见戚檐逐渐从唇角溢出几许笑。那人笑得弯了眼,狐狸似的,只松开一只撑着讲台的手,朝文侪伸手过去,也不顾那人猛然偏头躲闪,只将手背贴过去,轻擦了文侪的脸,笑了笑:

“瞧瞧,这么卖力做什么,沾了一脸的灰。不过这么看你,还真更小了。”

“沾哪儿了?”文侪皱起眉,水獭洗脸似的一通乱搓。

“嗳,更脏了,还是我帮你吧……”

戚檐笑了笑,将手又一次伸过去时文侪并没反抗。戚檐的目光从身下人的长睫跑至鼻尖痣,又落在薄唇上。

他的手蹭去文侪面上沾的土灰,又不自觉向下擦过那人的唇角,柔软的触感再向内便是一行白而齐整的下齿,可那一刹他倏然像是触了漏电的电热水器一般抽回手去。

文侪也是在那一刹骂了句脏话:“你特么把灰擦我嘴里了!!!”

“我的错、我的错……”戚檐乖乖认错,摸了摸后颈,不自在地移开身子,放文侪从讲台下边钻出去了。

“这些教室本该挂钟的地方都只剩下个光秃秃的钉子,这外头的天为了保证僵尸的正常活动,只怕不会亮了,我们也没办法根据天色判断大致时间,一会儿咱们去看看这附近有没有什么钟表手表之类……”文侪在讲台上铺开几张被揉得皱巴巴的废纸,继续说,“刚刚底下被扔了好些废纸,有字的共三张。”

文侪指着第一张字最简短的——【嫌犯正在潜逃中,请尽快缉拿归案!】

他的手指移向了第二张——【那双眼睛无处不在,他一直在窥伺我的生活,他在洗手间的镜子里,他在我的床底下,他在玻璃窗子外,他在窄小猫眼中】

最后第三张——【玩吧玩吧玩吧玩吧放肆玩吧,哪怕没了我,他依旧会存在,他将会永远地注视并诅咒我的尸骨】

“又是这类奇奇怪怪的纸条,当初教务处不也拿到一张写着‘千万别看向那对不详的黑眼睛’么?”戚檐想了想,将刚刚从文侪桌肚里翻出的牛皮笔记本展开至黑红色漫画那页,说,“这有个漫画关于东海孝妇的,你看看那三张纸条有没有可能构造出一场冤案?”

“可重点在于这三张纸条的字迹相同,应该都出自同一人之手,可你那本日记本上的字迹均是印刷体,没办法判断究竟是否皆是孙煜所写。不过,若是我们先假设是孙煜写的,那么‘在逃嫌犯’所代指的人或者事件,以及‘窥伺他的那一双眼睛’就极有可能是导致孙煜死亡的决定性因素。”

文侪一边说一边将写着四谜题的一张委托纸盖在那些数据上头:

“这回的委托虽然场景构设没有委托二那么古怪,但给出的线索和情节设置都有些叫人理不清方向,针对这个问题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围绕着四谜题展开。”

言罢,文侪将手中戒尺在第一个谜题处停下。

【谜题壹、我盯住那双漂亮的绣花鞋,幻想里边是怎样一对畸形的脚。】

“这个谜题‘漂亮’和‘幻想’的指向性很强,放在校园中多指向以貌观人、以表度人、刻板印象、偏见一类社会议题。”文侪分析说。

“我倒是觉得‘漂亮的绣花鞋’过分刻意了,若仅类似绣花枕头那样指代徒有其表而无学识之人的话,倒还不至于强调‘畸形’吧?”

“那么这个暂且保留。”文侪爽快地将戒尺向下移动。

【谜题贰、我死于自己生了两只眼睛。】

“这一题也涉及‘眼睛’一词,只是不同线索中出现的眼睛所指代的具体事物似乎存在一定的偏差。就目前来看,眼睛既能指造成‘我’死亡的理由,也能指在暗中窥视我的一举一动的跟|踪狂。所以,后边查找线索的时候,我们得留心看一看。”

“你就没觉得,上边说的有可能是给我们的警醒么?是现在进行时而不是过去时。”戚檐忽而将话说得阴恻恻的,“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透过哪里的缝隙,窥视着咱俩呢!”

文侪白了他一眼:“你好歹有些眼力见吧……现在是讲鬼故事的时候么?”

“哦,找到了。”站在文侪背后的戚檐捏了他的下巴,将脸朝没拉窗帘的那一侧转去——那一侧没接着走廊,外头只有跳下去便能摔死的硬水泥地。

可是窗外有东西浮在半空。

文侪的冷汗登时从额前渗了出来,他同窗外那一对泛着血色的眼球对视的刹那,浑身一颤,脚打起滑来,好在叫戚檐搂着腰捞住了。

“哎哟,我没想到你真会被吓到,早知道就不指给你看了,叫你做噩梦该如何是好?”

文侪的呼吸倏地变得异常急促,他紧抓住胸口的校服,觉着如何都喘不过气来——不是他在难受,而是他体内的原主孙煜过度呼吸,以至于连带着他也喘不过气来。

“喂——文侪,平复呼吸!!!”

戚檐赶忙将他转过来,正欲做出行动时,文侪先挥开了他的手。

“靠,我没、没事……”文侪强行平复呼吸,大概是他身体的缘故,那孙煜到底没能操控太长时间,“快、快去看看那窗边的究竟是什么玩意……”

“已经消失了,当你看见他的那一刻,他便溜了。”戚檐望着窗外一片浑浊的夜空,忽而产生了一种他是否真正置身校园的疑问。

二人正欲继续看谜底三与四,却忽然听见那破广播发出炸药爆破一般的巨响,而后是“嗞嗞嗞”的电流声。

***

“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现在是早上6:00,新一天的校园生活开始啦!现在请各位同学走到门外领取我们给各位老师和同学配备的老人机,其中安装有校园论坛软件,请各位抓紧时间熟悉自己的论坛昵称及论坛操作方法。”

“论坛的游戏叫做【空无一人的早晨】,简要规则是,你的论坛昵称被和你本人映射上,你就会死,但是为了避免大家钻游戏空子,选择回答却回答错误的玩家将会死亡 。具体规则如下:每早6:00我将发布一个论题,各位同学将在论题下方进行回帖并开展讨论。值得注意的是,一、回帖内容必须真实符合个人心境;二、不能模仿他人的用语习惯。三、不准抢夺他人的手机。”

“希望大家能享受本次游戏。”

戚檐先是将窗帘拉开条细缝,把走廊仔细看了半晌,这才开门拿那两台整齐摆放于地板上的手机。也是在他摸到那俩长方块的刹那,两台手机“嘀”的一声亮起了红蓝两光。

蓝的说,早上好,高三生戚檐。

红的说,非法持有,再过五秒进行全校定位通报。

他赶忙将那冒红光的抛给文侪,说:“哇这个功能好啊,多适合拿来和其他参赛者斗个两败俱伤。”

“你怎么不论看啥,首先想到的都是这么些鬼东西?”

“我这是穷尽规则用法。”戚檐说。

“开始了。”文侪说,“看手机。”

【论题一:你和你在一起十年的爱人一起搭上地铁,你发现整班地铁只有你和你的爱人两个人,片刻后,地铁在哐当巨响后停下,外头皆是猎杀怪物但不会伤害人类的举着枪支的特种|部队。地铁三分钟后将会再次发车,你爱人揪住你的衣摆,恳求你不要走,说外面危险,可是你清楚瞧见你爱人的脸扭曲起来,变作一团可怖的东西。但是同时,你也很清楚,他就是你的爱人,且他绝不会伤害你,但同时你也明白,只要你出去,你就可以回到正常的生活,你会怎么选择?】

【A、留在地铁,并同他一起等待能容得下你二人的世界。 B、走出地铁,并请求射杀那怪物。】

“人哪里能和怪物在一起,品种不一样,而且怪物会懂爱吗?这个爱情的定义就很模糊,他要是把吃了我视作|爱呢。”文侪皱起眉来,说,“况且他长什么样呢?太猎奇的话,我不太行……”

“可是被爱人吃掉……”戚檐笑说,“有点浪漫呢。”

“?”

【请大家即刻开始作答。】

【1L A(万花筒里的你我):他十年内的举动,没有叫我意识道他是个怪物,甚至让我心甘情愿地和他在一起,意味着他懂得爱意的表达方式,即他懂得爱。我不能抛下他。】

【2L B(臆想症)那怪物骗了我十年感情,还想我怎么做,要我心甘情愿地跟着他去个鬼地方吗?他是个怪物,我的人身安全根本没可能得到保障,我信他还不如信教。】

【3L B(开球)他不会伤害我,可是地铁外头那些做好准备要射杀怪物的人呢?枪支虽然不会威胁我的生命,可要是我的爱人被射杀死亡了,我岂不是没有依靠又脱离人类了吗?】

【4L A(斡旋眼)都说是爱人了,抛弃爱人的都是傻X,有病,去死。】

【5L B(仁心一片天)他毕竟是怪物,且不说生殖隔离,就单看我们的未来,也是漆黑一片,我的未来不该是茫茫一片,不知归处的下一个站台。】

戚檐和文侪刚想作答,那手机键盘却是锁着的,并不要他们回覆,且片刻后自动生成了答覆。

【6L B(二律背反)虽说认为B选项是个更为轻松的决定,可是现在一想,A选项似乎也有一定道理,毕竟怪物就一定是怪物……吗?】

【7L A(初月一轮)我们的一生有多少个十年,如果放弃了这段感情,沉没成本太高,且我定会念念不忘,还不如别让自个儿后悔,以后便以我们的名义走下去。】

文侪把那7L评论看了看,问戚檐:“你这原主到底是理性还是感性?”

戚檐噗呲一笑:“你怎么不说你那‘二律背反’游走灰色地带。——话说这个【斡旋眼】,是当初投稿《肉块卵石》的那位吧?”

“是了。”文侪点头,“他对感情看得还真是重。”

【猜测时间开始,请决定进行猜测的人在10s倒计时以内发送数字1。】

“首轮应该不会有人选择猜测吧?”

文侪瞧着手机方块屏上快速滚动的两行数字,这左边一行代表的是自己是否作答,作答为1,未作答为0;右边一行代表的则是此轮作答的总人数。

滚动、滚动、鼓动。

一道绿光与一道蓝光在下一刻骤然亮起。

他斜眼瞥去,只见戚檐那手机上显示的数字为——“0 | 1”。

而他的数字显示为——“1 | 1”。

手机迅速弹出了消息提醒:

【您已选择作答,请于60秒内作出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