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小猫
陵拾:「……」
巨狼不是太想理他。
这种消极顽抗自然会激怒复仇者, 苔绿蛇瞳收缩,青绿色磷火自燃,颅骨鳞片下几乎就要释放毒素, 又生生刹住。
白蛇盯着巨狼微微动弹的下腹部, 挪开,忍不住, 又盯了一眼。
狡猾的狼打架还随身带小猫。
带猫还怎么打??
空气是流动的, 塞恩不方便用毒雾,也不能用足以击穿复合装甲的高频蛇嘶, 烦躁地卷起蛇尾。
苍狼柔软的腹部软毛和尾巴之间,钻出小猫耳朵, 轻轻转了转, 在凉风里抖了下覆着细密绒毛的耳朵尖, 跟着冒出浅奶油金色的脑袋。
巨蛇烦躁地嘶了一声, 想要催促陵拾快把这种碍事的小东西弄走, 低头要开口, 数十米的蛇躯忽然定在夜色里。
沉默。
低头。
月盘大的蛇瞳凝注巨狼腹部那一团软毛。
“……”陵拾炸毛, 尾巴转眼变大一倍, 十万火急把人严严实实盖住,百忙中抽空朝大蛇呲了呲牙。
他自己也把脑袋钻回尾巴底下, 连着拱了几次, 把小蛋糕拱回肚子的软毛里,压低声音:“怎么又出来了?”
“我认识他。”
宋汝瓷有关于空气里基因序列的记忆, 努力从毛毛海里游出来:“赛恩,巴尔干半岛白变角蝰,他的下一次蛇蜕期还有3天9小时4分2秒……”
嵌合了蛇类基因的改造人,蛇蜕次数要比一般改造人频繁得多。虽说每次蛇蜕后都会有明显进化, 但这期间就会变得异常烦躁,情绪状态也会相当混乱。
宋汝瓷的记忆里,发现高塔中不止他一个活物后,他曾经尝试操控机械臂,想悄悄摸一下透明监控室里盘踞着的大蛇。
掺有高强度振金的机械臂,不到一秒就被狠狠扯断卷碎,变成了一堆废墟。
陵拾听懂了,皱了皱鼻梁,把小蛋糕拱回软毛的更深处,扭头沉声告诉塞恩:“你又要蜕你那个破壳,别浪费时间了,快回你的巢躲——”
扭头近距离对上两只硕大蛇瞳的狼王甚至想去澡堂驱驱邪。
但晚了,这条破蛇整个身体连下颌都放平,颈部鳞片摊开贴着地,蛇尾无意识微微晃动,扫平了半座山头。
瘆人的两盏苔绿色灯笼,蛇瞳中心的银芒收成竖线。
殷红蛇信吞吐。
猫味又被冰雪、硫磺和硝烟的讨厌信息素淹没了。
「你哪来的猫。」
「实验室发的吗,去哪领,每人一只吗,为什么我没有。」
塞恩盯着消失在毛旋里的小东西:「哺乳动物才给发?」
陵拾:「……」
「你是快要蛇蜕了。」陵拾没好气,一爪子拍开试图也挤进自己肚子底下的大蛇,「快回你自己巢里去躲着,换好新皮再出来。」
不难看出,塞恩并没把宋璃玻和“Glass博士”联系起来,或许就像小蛋糕说的,在即将进入蛇蜕期时,情绪混乱,判断力会被严重削弱。
他决定抓住这个信息差,把这个一心复仇的家伙引走:「我把Glass藏你巢里了。」
裹着银线的苔绿色蛇瞳微动了下。
塞恩慢慢抬头,森然看向陵拾,寂静的空气重新开始流动,渗进蛇类阴冷的腥风穿过月下的废墟树影。
「你只是为了把我引走。」
塞恩说,「我只是蜕皮,不是脑子坏了,陵拾,你把猫给我。」
陵拾:「?」
这就是脑子坏了。
陵拾懒得废话,砰地一声解除兽化,扔下十几个臭气眩光弹,抱起小蛋糕就往回走,纵身跃下废弃发电厂深处,打开了禁止出入的护罩。
地下城好出不好进,进门把守是最森严的,审核极严格。人类世界仅剩的几样激光武器全安排在了各个入口处,虽说硬闯不是不行,但也实在完全不划算。
这次出来,再想和平顺利地进去,就只能等八小时的冷却期结束了。
……
没别的好办法,陵拾沉默着,单手抱紧完全不听话的人类博士,踏过天井几乎望不到头的锈迹斑斑长梯。
狼王叼着他的猫回了旧窝。
反锁上了门。
荒芜,颓败,冷飕飕。
探照灯都是冷白色调的。
小蛋糕被拎着帽衫的帽子放在床上,冻得冰凉泛红的手脚膝盖全被狼尾裹着,被魁梧影子封在角落,耳朵趴平,琥珀色眼睛迎上深橙色的严厉兽瞳。
陵拾只穿了最简单的实验体装束——没办法,如今这世道,也只有这一身还有末世前的技术水准。
量子材料有记忆功能,形态自适应,不至于在兽化后光着屁股变回人。
“我不是凶你。”陵拾盯着他,嗓音很低,掺杂着余悸的喑哑,“为什么擅自偷跑出来?不是凶你,太不该了,为什么不听话?”
今天的塞恩不对劲,不意味着这条蛇一直是这样。
冷血动物本来就没有多少所谓“感情”,没有同类的概念,混进这些基因的人类,也会消泯掉最基本的怜悯或同情,无一例外变成标准的废土剥皮客。
陵拾今晚出来,是做好了不死不休代价的。
被这条蛇咬穿脊背、扯断一两条腿甚至卷断脊椎,都是还算不错的厮杀结果。
进化到了他们这个程度,只要不死都是小伤,躺一宿就看不出端倪,过上十天半个月就能好得差不多。
偏偏宋汝瓷居然胆子大到悄悄跟了上来——要是出事怎么办!
他是变异种死不了,一个柔弱的、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还是塞恩最仇视的眼中钉肉中刺,也死不了吗??
狼王气到想去挠墙。
连悄悄探过来想要和好的小猫尾巴,都相当愤怒地理也没理。
陵拾冷着脸,把保险柜里的衣服乱拽一通草草弄了个窝,划破三件羽绒服絮好棉花拍到松软,抱着宋汝瓷一言不发躺进去。
把小蛋糕紧紧抱在胸口,拿尾巴严严实实卷着,下巴搭在浅奶油金色的柔软小卷毛上,两只手护在背后。
闭上眼睛,冷酷睡觉。
紧闭眼睛足足三秒,忍不住睁开条小缝,看着团在胸口软绵绵的一小团。
陵拾:“……不是凶你。”
隔了几秒,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怀里轻到不能再轻地:“嗯。”
同样轻到不能再轻的力道,软软抵着那点狼毛,敏锐嗅觉闻见一点咸涩的、湿润的味道。
陵拾彻底躺不住了。
他坐起来,低头。
抱着人轻轻晃,直接跳出保险箱,走来走去,密不透风护着拍背。
“小蛋糕。”
陵拾收拢手臂,用鼻尖拱这一小团,嗓子又控制不住变成那种相当离谱的、完全没出息的软塌塌动静。
“我们讲道理,这次是你不对。”
“我是出来战斗的。”
“变异种之间的战斗非常激烈,你跟过来很危险,你——”
小猫耳朵完全耷拉下来,耳尖那一点漂漂亮亮的银色小绒毛,都像是没了精神,变成融化的棉花糖。
陵拾:“……你。”
他有点不顺畅地,相当没底气地把话说完:“你等我,不就行了。”
宋汝瓷轻轻叹了口气。
温热的、柔软到像是小猫爪垫拂过的气流,很没精打采地,静静淌过狼王本来就有点硬不起来的软毛。
融化的小猫软绵绵从他胳膊缝隙里淌走了。
「喀嚓。」
陵拾咬碎了半个合金臼齿。
他不对。
“是我错了。”陵拾低头,叼着帽衫托住肋下,手忙脚乱把居然真要光着脚离家出走的小蛋糕往回捞,“宋璃玻,回来,我不是这个意思,以后去哪都带上你,绝不把你一个丢下了,我——”
他忽然想起自己说过的话,想起从狼尾里冒出的小猫耳朵,没能继续说下去,心头陡然空了一拍。
……是他亲口说的。
陵拾后知后觉想起这么一回事。
他亲口这么告诉宋汝瓷。
害怕了,就应该藏进他的尾巴里。
他拿这话把小蛋糕哄笑了,那时候两个人都很高兴。可当宋汝瓷真的这么做,他居然又大发脾气,又是炸毛又是立耳朵,铺床絮窝的时候都不给宋汝瓷摸尾巴了。
怎么有他这么不讲理的狼??
深橙色兽瞳收缩,狼王砰地变回兽化形态,仰躺在整个卧室的水泥地上,拿尾巴把小蛋糕卷回肚子的软毛里。
“你是害怕了吗?不想一个人,害怕了,就藏到了我的尾巴里,被我不小心带出来了是不是?”
“不生气。”陵拾笨拙地、着急又吃力地道歉,“不走,给你摸,软的。”
“软的。”陵拾哄他,“小蛋糕。”
“是我错了。”
“再也不留你一个了。”
狼尾巴卷着那只手,轻轻引着他摸自己肚子上的软毛,微蜷着的白皙手指蹭过月白色的柔软毛皮。
他用青苹果味柔化剂洗了好几遍,还用钢齿梳子狂梳一通,不通顺打结的地方全拽开了。
手感肯定不会错。
狼王小心地,用鼻尖和嘴巴轻轻拱着小猫耳朵,这地方又软又好哄,在冰冷的夜色里被热气烫得轻颤。
小蛋糕也又软又好哄,他察觉到很甜的精神波动香气,压在地上的尾巴晃了晃,忍不住高兴,用狼尾巴尖碰了碰那些手指:“我们和好了吧?”
陵拾忍不住低声咕哝着抱怨:“怎么还离家出走,不能离家出走。”
狼尾巴紧紧卷住小蛋糕的腰背。
“嗯。”宋汝瓷握住狼尾巴,他花了点时间整理念头、控制住不受地上过分庞杂的漂浮基因信息干扰,“没有……”
他没有离家出走,是因为这具身体感应到坍塌废墟的召唤,想要回去,想要重新链接那些断裂的数据导线。
他是这座高塔实验室的中央处理器和数据库。
是第九个「书架」。
逃逸的书架应该回到该去的位置,和实验室一起,接受那个作为因果循环的终局,无论是坍塌、报废还是彻底销毁——
缠绕身体的力道骤然收紧。
“小蛋糕。”陵拾低声叫他,“宋璃玻,宋璃玻。”
“你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不是。”
“是你放了我吧?那个咬不住下嘴唇的七号破蛇也是你放的,是不是?他们为这个惩罚你了吗?”
“你不是什么中央处理器。”
“你是人,你现在是人了,你想当小猫也行,你这么可爱,你一定是小猫。”
“不能乱跑,回什么实验室,不准回去。”
陵拾说:“不行。”
这两个字很轻,没有吹乱耳朵尖那一点小绒毛,但话音刚落,兽瞳倏地转为猩红。
幽暗的,仿佛地狱火般的猩红色。
上一秒仰在地上哄小蛋糕的巨狼,此刻骤然翻身,衔着柔弱到生怕咬坏的人类,胸腔深处溢出低吼。
……地面跟着剧烈一震。
再一震。
仿佛极轻的、本来遥远缥缈的低吼声,像是敲醒地髓的某处共鸣,又像灼烈岩浆苏醒的火山。
山石轰鸣着剧烈震动,树木摇晃枝叶折断,地面撕裂处疤痕似的巨隙,近乎凝固的空气悸栗着,几乎肉眼可见的铁灰波纹海啸般凭空扩散,沙石漫天。
暴戾到毁天灭地的气息里,星月瞬间黯淡无光。
那片高塔的废墟深处。
正在召唤着“中央处理器”的。
几台自我维修到半程、屏幕数据闪烁的仪器,嗡鸣着炸毁,自燃,直到融化成彻底再无复活可能的焦黑。
/
陵拾恢复人形,抱住软下来的人类博士。
琥珀蜜色的眼瞳里,那种闪烁着的、无机质的蓝光终于消失,他捧着苍白柔软的脸庞,小猫耳朵软软垂着。
陵拾低头拱他,小心到不能更小心的力道里,寂静躯壳慢慢苏醒,细弱的喉咙溢出极轻的气音。
太轻了。
贴着柔软的胸膛,把狼耳竖到最直,才能听见那一点像是小猫的咕噜。
……摸耳朵。
摸,陵拾毫不犹豫低头,因为这句话没法确切分辨主语,所以干脆一起,他把狼耳朵给宋汝瓷摸,自己也轻轻揉那一对柔软的奶油小三角。
搭在狼耳后侧的柔软手指,也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恢复了些极轻微的力气,指腹碰了碰有点扎手的铁锈色狼毛。
这么被碰一下,尾巴就砸碎一平方米水泥地是不是不对。
不管了。
陵拾低头叫他:“小蛋糕。”
浅浅的、琥珀蜜色的眼睛朝他弯成月牙。
陵拾托着他的后颈和背,轻轻抱进怀里,帮他把脸埋进化出软毛的颈窝,呼吸好凉,颈间那点微弱的气流,又轻又软,怀里的身体也软得像是要化了一样……冰凉鼻尖蹭着狼毛。
陵拾握着无力软坠的浅奶油色尾巴,一圈一圈,轻声细语哄着他,把小猫尾巴缠在自己手腕上。
因为太不熟练,手指不小心按到尾巴根,那一点打着旋的白金软绒颤了颤。
陵拾:“……”
对不起。
完全不懂发生了什么、只是耳廓不自觉泛出粉红,浅琥珀蜜色变深,瞳孔扩张变圆的小猫,脊背腰窝轻微悸颤,张开口喘息,被安抚就叼住手指。
细细的、一点很尖的虎牙,力道轻到不行地咬着指侧。
陵拾也不小心炸了附近一座山。
……明天一早。
地下城的人类来验收核电站遗址,估计要对地表变化严重到离谱的外部环境陷入沉思了。
陵拾深呼吸,掰下来跟钢筋咬着,用连自己都匪夷所思的定力任凭小猫尖牙在手上啃来啃去,甚至趁机喂了小半管经典原味牛奶营养膏。
常年被机器人照顾的博士,即使已经开始学习吃饭,也还是更习惯吞咽营养液和营养膏。
这么喂了一会儿,狼王才停下动作,吐掉咬穿的钢筋。
轻轻抱起不再张口、别过头不想再吃营养膏,又有点没精神的小猫博士。
陵拾收拢手臂,把人圈在怀里慢慢揉着胃,低头轻声问:“吃饱了是不是?那就不吃了,想睡觉吗?”
浅琥珀蜜色的眼睛安静,轻轻眨了下,厚实的大号帽衫遮住的手掌主动抬起,耳朵像被灯光压得轻晃的嫩叶。
整个人瞬间被狼尾巴卷进怀里抱得更严实。
小猫耳朵有点害羞,向后抿了抿,又因为亲近,稍微竖起一点。
耳根温热泛粉。
耳尖在灯下轻颤。
狼王沉稳地扯碎一件旧衣服捂住鼻子里涌出的转基因血,随手掰开金属封闭的地下硝酸池,扔进去彻底销毁证据再掰回去拧严,坚持声称无事发生。
宋汝瓷不困,吃饱了,但不想睡觉,还想听一些故事。
陵拾稍微愣了下,调整姿势,盘膝坐着让人靠在胸口:“听什么故事?”
“实验室。”宋汝瓷仰头,轻声问,“都发生过什么事?”
陵拾短暂陷入沉默。
他想了一阵,扒拉着记忆,找到一段“实验室大灰狼和机械臂玩石头剪子布”的故事,讲给宋汝瓷听。
记不大清了,因为无休止的药剂、电击,实验室里的记忆残缺而混乱。
他乱糟糟随便讲着,想到哪儿就讲到哪儿。宋汝瓷找到一把缺了齿的钢梳,给他的尾巴梳毛,抬手轻轻摸残缺了一块的狼耳——那里本来是实验体的标记,合金铆钉,内含芯片,遥控器在那些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手里。
这东西是实验体的克星,尤其是在进化前,可以追踪位置、予以惩罚,瞬间剥夺实验体的力量。
不过在他逃出去的那条路上,芯片倒是意外的消停。
逃出去以后这东西就被陵拾自己拽掉了。
“没什么意思。”陵拾随便讲了些事,就不再继续,“聊点别的,怎么样?你喜欢摩托车旅行吗?”
他不希望宋汝瓷老是想起实验室里的事,之前的计划一点没错,他必须尽快带着宋汝瓷远离这个地方。
走得越远越好。
高塔虽然塌了,但实验室地下还有规模,仪器也不一定全都彻底被毁。说不定又有什么见鬼的自我修复的破烂机器,发出他们感觉不到的信号,要诱拐着博士离家出走。
“摩托车旅行”是个足够诱人的话题。
小猫耳朵动了动,悄悄从奶油堆里面竖起来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狼王的尾巴克制不住翘了翘,故意要这么说,“无非就是想去哪儿去哪儿,彻底自由,什么也拦不住……用力一拧油门窜出去,比那条死蛇还远,还快。”
“咱们就收拾东西往南走,看哪好玩就停下,没意思了就继续,天黑了就回地下城——地下城四通八达,怎么都能痛痛快快洗个热水澡,回咱们店里睡觉。”
“南面树多,森林,草原,听说还有变异种的城镇。你在下雨天骑过摩托吗?风是青草和泥土的味道,雨点砸在身上、脸上,像冰镇跳跳糖。”
“小猫。”深橙色的兽瞳压下来,鼻子碰一碰雪白的鼻尖,滚圆的清透枫糖浆里,狼王影子映得清晰,“你吃没吃过跳跳糖?”
——果然还是讲点有意思的东西有用。
陵拾自己用力按着尾巴,沉稳把乖乖摇头的小猫抱起来,轻轻拱着眼皮,催他闭眼睡觉:“以后都能吃到。”
陵拾哄他:“睡觉,睡觉。”
就算是末世,就算基础工业设施已经毁了十年了。
总得有地方还卖跳跳糖吧。
陵拾控制不住地不停絮窝,把整个保险柜用旧衣服和棉花弄得舒舒服服,温声细语地,捧着蜷成小团、自己抱着自己的尾巴乖乖睡熟的小猫放进去。
刚抬腿走出几步,又折回来,揪了几根狼毛放在虚攥着的掌心。
他不走,就是去上面的瞭望口看看。
怎么都不放心。
陵拾需要确认那片废墟的状况。
变异种可以捕捉空气中的大部分波动,但他根本就没察觉有什么电波、声波、或者是别的乱七八糟的讯号。
可那一瞬间——猫从怀里融化淌走的那一瞬间。
琥珀蜜色的眼瞳,被无机质的数据流冰蓝覆盖,像是被什么无形牵引呢喃说着“回去”跌跌撞撞往废墟方向走的人类博士……确实吓坏他了。
回去。
回哪去?
宋璃玻的家就在他尾巴里。
不准离家出走。
陵拾腿部发力几个纵跃,跳上瞭望台,轻捷无声。狼王压住心事,调整望远镜角度,对上观测镜,手重重一哆嗦踩着尾巴一声贯穿夜色的次声波狼嚎:“…………”
「塞恩。」
陵拾想不明白:「你不需要蜕皮吗?你钻我望远镜里干什么?!?」
适当调整了体型的白蛇,也未必就能经受住狼王这个级别的次声波,鳞片炸开摇摇晃晃掉出来,在月下化成人。
陵拾是真看不惯这条装腔作势的蛇。
弄到手最后一点珍贵的量子材料,引得血雨腥风,多少变异种打生打死——最后被这条蛇拿来做骚包白西装。
还弄了个琥珀色的单片镜。
月光下的人影修长,皮肤是冷血动物的苍白,单手扶着水泥灰色的堡垒,耳朵上居然还戴着那个黄铜色的铆钉芯片,废铁色镜框的琥珀单片镜啮合着瘦高颧骨。
苔绿色的蛇瞳,微微凝竖,刚要扫向那个温度异常的保险柜,就被狼王身影挡住。
「塞恩。」陵拾沉声说,「回你的巢里去,你要到蛇蜕期了,还剩——」
他看了眼表,算了算:「还剩最多74个小时。」
这种严寒地带绝不适合蛇类生存,塞恩的“巢”在更南的位置。如果摩托车旅行计划实施,陵拾要离开北方极寒地区,第一个就要经过这家伙的地盘。
所以只要还有可能,陵拾根本不想和他交恶:「你来干什么?」
「我来找Glass。」
塞恩微眯了下眼睛,他说话的声音低哑,语气偏柔,近乎耳语:「我监测到了‘废墟’对他的召唤。」
「废墟在召唤它回去,执行自我销毁程序。」
「被你打断了。」
塞恩抬手,剧毒獠牙化作的匕首横在陵拾喉咙上,森然贴着皮肉:「你在保护Glass……为什么?」
陵拾:「……」
他都不想和这条蛇说话。
陵拾有点不太担心他们的摩托车之旅第一站了。
「先别管我为什么。」
陵拾问他:「你为什么不变成蛇绞死我,拿匕首是什么你新开发的耍帅方式吗?」
这种战斗方式,对人类来说尚可,如果放在那些地下城的义警身上,甚至还要叫一声好……对变异种来说是不是有点过分初级了。
就不说这把匕首究竟能不能实际割开他的喉咙。
就凭匕首上这点毒,就算塞恩把他抹了脖子,也不够毒倒他睡一觉的。
「废话,绞死你容易,掉下鳞片把猫砸醒怎么办?」
塞恩皱紧眉,这头蠢狼在说什么胡话,凭什么实验室只给哺乳动物发猫:「把Glass交出来!你究竟在隐瞒什么,我看见了!那是保险箱,那是猫,你为什么不给他梳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