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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轰然一声巨响, 那魔气裹挟着无数砂石、碎屑,呼啸着便向地面袭去。

第70章

轰然一声巨响, 那魔气裹挟着无数砂石、碎屑,呼啸着便向地面袭去。
那一处都刚入宗不久的小弟子,晚上忽然被吵醒,跟着懵懵懂懂地跑出来, 没想到却直接遭此横祸。

他们此时看着那魔息肆虐着迅速掠近, 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发出惊慌失措的喊叫。

一旁一直在旁边协助疏散弟子的松竹、松一不约而同先一步冲过去。

松竹持剑将零星分散的魔气挑开, 松一直接手臂一擒一甩, 将几个弟子一把扔到旁边安全的所在。

但那魔气速度极快, 不过片刻周遭的空气已几乎凝结成霜。

“松一,离开那里!”

松竹手中拉着一个弟子急速开口, 一转头却听到魔气肆虐的声音已逼至近前。

他心中瞬间一沉。

——来不及了。

魔息叫嚣的哀鸣已近在耳畔,旁边的松一似乎高声喊了句什么, 但松竹却完全无法听清。

他甚至来不及抬剑,只看着那魔气一瞬掠近,下意识闭眼偏头,咬牙等着那腥苦的魔气顷刻将他们整个吞噬。

但下一刻,耳畔忽得“铮”一声裂帛之音。

紧接着,松竹只感觉周身肃然一静。

预想中的痛楚并没有传来, 松竹怔了怔,下意识小心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却只感到额前微微一痒,紧接着, 似有霜雪悄然掠过他的眼睑。

旁边松一的惊呼声终于隐隐传来,松竹下意识睁开眼,眼眸一瞬睁大。

烟雾逐渐消散,白衣雪发之人单手结印抬掌, 背身静静挡在他身前。

他一袭白发覆霜般垂落肩头,风啸声起,翩然流云翻涌。

“燕公子……”

松竹怔怔开口,看着面前的人闻声偏过头,安抚般冲他弯了弯眼。

“师兄,你没事吧,燕公子又救了我们一次——哎,你头发为什么又……”松一兴奋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落到后面终于后知后觉掺杂上些许担忧。

燕纾没有说话,只笑眯眯地又垂了垂眼。

他瓷白的脸色温润如玉,眉目透露着一股安然,但松竹不知为何心中却莫名有些惴惴不安。

“燕公子,你——”

他顾不得许多,下意识匆忙上前,果不其然下一秒,面前的人脸色一瞬骤变,有些慌乱地偏过头,身子一颤,有无数血沫猝然从唇角边涌出。

松一兴奋的声音立刻转为焦急,松竹的脸色也直接变了。

“燕公子!”

松竹有些慌张地抬手便要去扶,下一秒,却看一道凌厉的灵气再度袭来。

“小心——”

松竹瞬息立刻抬剑,但只一瞬,剑身便直接被那灵力击飞。

手臂微微一紧,松竹仓皇转过头,看着面前脸色苍白的人一手将他拉到身后,瞬息再次抬手,“砰”的一声,稳稳将那灵力再次挡回。

燕纾身形晃了晃,似乎终于再撑不住,蓦然吐出一口鲜血,脚下一软,伧然半跪在地。

松竹分明看到,他衣襟那处已被逐渐浸透成血色。

“燕公子,你……”

不远处的松一慌张跑来,松竹被拉的踉跄后退一步,赶忙想要再次上前,却听下一秒,头顶一个威严的声音沉沉响起。

“别靠近他。”

但松竹却已咬牙一把撑起燕纾的手臂。

他有些恍然抬头,正看到半空中大长老提着一柄重剑,剑尖直直地指向燕纾。

他瞳孔紧缩,后知后觉意识到,方才那道挥向燕纾的灵力,便是大长老所为。

松竹一时间感觉整个人都混乱了。

“大长老,您为何要……”

周身的灵力威压蓦然加重,松竹身形不自觉跟着战栗起来。

他脸色有些苍白,却深吸一口气挡在燕纾身前,有些发颤地开口试图解释:“大长老,燕公子他并没有干任何事,这其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下一秒,大长老灵力灌喉,威严的声音一字一顿响彻苍穹。

“销春尽叛徒,燕宿泱,堕魔归来。”

大长老低沉的声音在半空中响起。

“所有销春尽弟子,见此人,同样,格杀勿论。

旁边的松一听着“燕宿泱”这三个字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松竹瞳孔骤然紧缩,第一反应却是辩驳。

“不可能,燕公子他不可能是魔。”

松竹有些慌张抬起头,向来沉稳的神情间难得浮现出几分茫然与不安:“他方才救了我们……他之前救过我那么多次,怎么可能是叛徒……大长老,这其中一定有误会……”

“胡闹!”

松竹话还没说完,便听大长老谴责的声音蓦然响起,直接打断他的话。

“你若不信,不如回头看看,他周身的魔气是否已溢出经脉。”

松竹浑身控制不住战栗起来。

周围纷纷攘攘的声音也开始逐渐响起,夹杂着惊慌与茫然。

“天啊,他竟然是魔,可他方才……不是救了我们吗?”

“燕宿泱?大长老方才说……他是叛徒?”

“燕宿泱……是销春尽之人?”

“他是什么身份啊?大长老这么一提起我好像知道‘燕宿泱’这个名字,但具体什么事……却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我也,我经历过两年前魔族大战,但记忆里只记得有人叛逃,却死活也想不起来……那人是何身份。”

“燕宿泱……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曾听说过他的名字,但他曾经是谁座下弟子……我怎么一点也不记得了。”

“他从前便长这般模样吗,为何一直未曾发觉,不对……我怎么从未在销春尽内看到过他的一幅画像?”

那些小弟子议论的话语听着有些莫名的古怪,松竹却完全无暇理会。

他死死跪在原地,一时间不知应不应回头,但扶着燕纾的手指却未松开半分,反而一点点越收越紧。

下一秒,松竹却感觉手腕微微一凉。

他有些仓皇地垂下头,看着几根素白的手指轻轻覆在他手腕上,轻缓却不容置喙地一点点将他手指掰开。

“燕公子……”

松竹终于忍不住回过头,一眼便看到燕纾衣领下,苍白皮肤上流露出的一点点暗色魔纹。

——那一瞬间他第一反应却是,那一定是痛极的。

但燕纾却没有什么反应,只如往常般轻笑着应了一声,冲着他微微摇了摇头。

“松开我吧。”

松竹还未说话,旁边的松一已一把跑上前,双手死死拉住燕纾的手臂。

“不要,你不可能是叛徒,你救过我那么多次,若你入魔叛宗那许多次你还救我做什么,直接把我杀了不就好。”

“你怎么可能是燕宿泱……那些手稿都是你写的,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骗子,你怎么可能那么厉害——”

他语无伦次地说着,望着燕纾有些无奈的神情,眼眸已一片通红。

“对,你顶多是个骗子,每次都骗我们自己身体没事,你这次是不是身体又出了什么问题,你又想瞒着我们什么……”

他有些慌张地摸上燕纾的脉搏,却忽然感受到什么,瞳孔一震,脸色一瞬煞白:“你——”

下一秒,手背上忽然有星星点点的暖流覆盖其上。

松一有些恐慌地低下头,只看到一片刺目的血色,紧接着手中忽然微微一空。

“抱歉。”

面前的人低声开口,抬起袖子将口鼻间接连不断溢出的献血一点点拭净。

松一无声地张了张口,下意识想问他到底在为什么道歉,下一秒却看燕纾微微抬手,一瞬直接将他手臂上晕开的血色扫净。

“不是故意……弄脏你的手背的。”

松一怔了怔,神情间闪过一丝明显的失落。

下一秒,却听燕纾似笑非笑的声音在他脑海中轻轻响起。

【不过我确实……名宿泱,纾字,是师父给我取的字。】

松一倏然抬起头,瞳孔骤然紧缩,无声地张了张口。

“你不是记忆……”

燕纾没有回话。

他慢慢坐直身子,捂唇咳了两声,又溢出一点鲜血,仿佛小心咽下了什么,声音一瞬有些沙哑。

“抱歉,我这个身体……大概快要撑不住了。”

松一身形颓然一颤,踉跄着一屁股直接坐倒在了地上。

燕纾神情间闪过一抹歉意。

他尝试着慢慢站起身,忽然听到旁边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

“别走。”

燕纾微微一怔,偏过头,看着松竹仍旧半跪在他身前。

他看着自家这个向来沉稳的小师侄通红着眼眶,难得哀求般低低开口。

“那些过往与我们无关,我们只知……如今的您,是燕纾。”

“您没有做错什么,别离开我们。”

松竹整个人向来稳重自持,万事了然于心却不表于行,难得第一次这般冲动。

燕纾怔了怔,完全没有料到他会说出这番话,垂在身侧的手一瞬收紧。

旁边三长老压抑不住的嘶吼隐隐传来,燕纾回过神,微微吸了一口气,到底倏然抽回手,有些摇晃地撑着身子站起,一瞬掠到旁边几个弟子身前,将魔气一一挑开。

但下一刻,一道身影闪过,燕纾只感觉眼前再次一花。

“我早说过,早说过不让你动用灵力——”

姜衍焦急的声音从耳畔传来,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意:“你为什么不听?!”

燕纾怔了怔,却是先一步下意识偏过头,望向一旁。

明夷与边叙仍合力牵制着面前入魔神志已失的二长老。

大长老那边持剑落在半空,一边装模作样地替宗内弟子挡下那魔气,一边口中仍愤怒地说着什么,时不时望向燕纾这边。

燕纾眼眸闪了闪,目光不着痕迹地转过去,落到不远处离他半步之遥的玄衣之人身上。

谢镜泊定定站在离他不远处,碧色的眼眸死死望着他,仿佛想要直接冲过来,却也不知为何只定定地站在原地。

燕纾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却也没说什么,轻轻吸了一口气,偏头望向面前的姜衍。

“抱歉。”

他无意识放缓了声音,却是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避开了姜衍要牵他的手:“但是我没办法……”

“没办法的事情多了去了,凭什么就需要你去解决?”

姜衍咬牙直接打断他的话:“你明知用了之后,你体内的魔气便抑制不住……”

方才在愿曦阁内,姜衍落到他脉间的一刹那,便知燕纾已然入魔。

——或者说……魔气已然深入经脉,将他五脏六腑全然侵蚀,救无可救。

姜衍那一瞬间几乎便要崩溃了。

但燕纾却一直表现的很冷静。

他神志异常清明,表面上看来并无半分异样,完全没有丝毫入魔的状况。

姜衍绝望之余,不可控制地浮现出一抹希冀。

——师兄是不是还有什么办法……

——是不是若他先将此事瞒下,事后再一点点想办法,或许也可以……

姜衍那一刻咬了咬牙,到底强行将情绪平复了下来。

他原想着等事了后直接将燕纾从销春尽带回他的上京洲,再一点点寻着方法救他。

没想到最终还是……

姜衍一时间慌乱地有些说不下去,燕纾看着他的神情,便知他已猜到了结局。

他垂了垂眼,努力勾唇扬起一抹笑意:“这般哭丧着脸做什么,你不是方才已经知道没有办法了吗?”

燕纾慢慢佛开他伸过来的手,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小声开口:“别难过……”

“难过?你让我怎么不难过?”姜衍直接被气笑了,再不管不顾,通红着眼一把拽住燕纾的手。

“你又要再一次抛下我了吗,师兄,就像两年前一样。”

姜衍咬牙,向来温和的神情已一瞬分崩离析。

“你知道我不在乎你是不是堕魔,师兄,你跟我走好不好,我带你离开……”

他有些仓皇地抬起头,声音中带着无法遮掩的哭腔:“别离开我,师兄,一定还有办法的对不对?”

但面前的人下一秒却猝然咳出一口黑沉的淤血,将青白的唇色一瞬染上点点血色。

他没有说话,只有些无奈地抬眼,沉默地望向面前的人。

姜衍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咬了咬牙,忽然猝不及防抬起手,直接袭向燕纾后颈。

但下一刻,一道轻缓的力道不由分说直接挡住了他的动作。

又几道魔气呼啸着向旁边的弟子间袭去,燕纾手腕轻轻一转,一瞬将面前的人推开,身形在半空中一翻,几个起落已瞬息落到一旁,掌心间混杂着魔气的灵力溢出,却是稳稳地挡在那些宗门弟子身前。

“你们在做什么?他已入魔,一会儿魔气爆发、神志尽失,整个销春尽都要与他一同陪葬。”

大长老愤怒的声音从半空中传来。

“给我杀了他——”

身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燕纾神情间浮现出一抹苦笑,却并没有回头,仍专心致志地将那越发迅疾的魔气一一挡下。

但过了半晌,身后却仍旧没有一人持兵刃上前。

燕纾神情微顿,有些迟疑地偏过头,望向自己身后。

有些销春尽弟子迟疑地将武器慢慢拿了出来,忌惮地望向他;有些茫然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而方才被他救下的那一片弟子,却犹豫了一下,都下意识一点点放下了手,只有些恍然不安地伫立在原地。

燕纾愣了愣,眼眸间浮现出一抹意外,却也控制不住闪过一丝些微的笑意。

“好,好,销春尽如今也不知怎么教你们的,竟这般贪生怕死——”

大长老一时间气笑了。

他咬了咬牙,终于倏然提起剑,直直向燕纾袭去。

但下一秒,“叮”的一声闷响,一道剑光蓦然袭来,将他剑尖一瞬打偏。

大长老神情一瞬扭曲,燕纾微微一愣,下意识转过头,正对上谢镜泊沉沉的目光。

——还有身后面色阴沉的姜衍。

燕纾眼眸闪了闪,没有说话,眼底控制不住浮现出一抹欣喜,却又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旁边的大长老已先一步回过神,猝然高声开口。

“谢镜泊,你疯了,你要为了一个入魔之人违抗长老——”

谢镜泊沉着脸一言不发,手中的微尘里仍旧隐隐挡在燕纾身前。

另一边,燕纾的面色却倏然冷了几分。

他深吸一口气,足尖忽然一点,身形已一瞬消失在谢镜泊旁边。

下一刻,他直接出现在二长老近前。

他迅速挡在边叙与明夷身前,倏然抬手,将一波袭来的魔气稳稳接下。

“大师兄!”

旁边的明夷先一步嗅到燕纾的气息,疲倦的神情间瞬间浮现出一抹笑意:“大师兄,你怎么,样,方才二,师兄……”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被旁边边叙匆忙打断。

“你怎么过来了,大师兄,你身体怎么样?”

慢半拍过一口气的边叙跟着上前一步,抬剑挑开一缕魔气,半是惊喜半是担忧地难得迅速开口:“方才二师兄好像要急疯了,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现在妄动灵力真的没事……”

他话还没说完,落到燕纾掌心间溢出的魔气上,神情一时间闪过一抹错愕。

下一秒,却看面前的人微微侧过身,不着痕迹挡住手掌间的魔气,低笑着摇了摇头:“我没事。”

他迅速开口,直接转移了话题。

“二长老入魔情况如何?”

边叙回过神,神情有些复杂地望了他一眼,到底也没再说什么,只匆忙别过头。

“他几乎已经要完全入魔了。”

他一边说一边躲开飞速袭来的一道魔气,沉声开口。

“魔气侵蚀的越来越快,他神志几乎也要被完全吞噬,方才我和明夷还能勉力和他打个平手,但若再这样下去,怕是……”

燕纾没有说话,只微微点了点头,忽然足尖一点,直接一个闪身落到二长老近前。

“燕……燕宿泱?”

二长老动作一顿,似乎神志一瞬恢复了些许清明,紧接着忽然想到了什么,周身魔气瞬间暴涨。

“你个杂种,你不得好死……都是你,都是你害的我……”

“二长老这话可自相矛盾了。”

燕纾笑眯眯开口,侧身躲过袭来的一道魔气。

“方才您不是还说,是大长老害您吗?”

二长老神志已有些不清。

他愣了一下,仿佛后知后觉又想起什么,顺着也喊叫着开口:“对,对,大长老……阴毒至极,他故意,故意陷害——”

“陷害什么?”

燕纾轻声开口,徐徐善诱般,引着他一点点往下说着:“两年前魔族犯乱,你们对我师父……做了什么?”

边叙那一瞬间蓦然意识到什么,瞬息抬头。

——燕纾的记忆……

二长老魔气已隐隐侵蚀入脑,七窍间流出的黑色乌血几乎已近干涸。

他来不及分辨话语间的陷阱,只顺着燕纾的话语颠三倒四地往下说着:“陷害你,和你师父——他说你师父是被你所杀,其实不是,不是!”

他不知想到什么,忽然间爆发出一阵狂笑,周身魔气胡乱溢出,被燕纾和边叙等人一一迅速击散。

他们听着二长老狂笑着开口:“当初若不是大长老,你师父……压根不会死!”

边叙和明夷动作同时一凝。

他们不可置信地抬起眼,燕纾神情间却没有什么变化,只垂在身侧的手一点点收紧,语气平静地低低开口。

“是吗?”

“那你们对我师父……做了什么?”燕纾轻轻开口。

“我们把他……骗入一个阵法,折磨他,想用他来骗你……过来。”

二长老不知想到了什么“吃吃”地笑了起来:“他可真是个硬骨头……怎么折磨都不屈服,好在你还是……自投罗网了哈哈哈哈!”

他眼眶间溢出黑血,却是兴奋地大笑了起来。

“所以,你入魔了,你入魔了!你已经堕落成魔了,燕宿泱,你那般风光霁月,高高在上,不还是成了卑贱的魔族——”

一片混乱间,边叙匆忙抬起头,却看燕纾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对上他的目光,甚至下意识笑了一下,安抚般冲他眨了眨眼。

但边叙却眼睁睁看着,燕纾微微往后退了一步,躲避般的,不着痕迹和他们拉开了几分距离。

边叙心中瞬息一痛,他有些仓皇开口:“师兄,我……”

但下一刻,二长老叫嚣的声音再次传来:“燕宿泱,你痛吗?你那般教导你的师弟,要守正道,遵本心,你自己却堕落成魔!你那般喜爱他,把他教的那般好,来日他若亲手杀你——”

他话还没说完,一道棍棒呼啸声忽然袭来。

明夷面色阴沉,直接一棍狠狠地甩了过去,咬牙直接开口:“闭嘴——”

二长老嘶声大笑着瞬息后退,旁边的边叙慢一步回过神,匆忙抬手将他拦住:“等一下,明师兄。”

“为什么不能杀他?他那般对大师兄,为什么不让我杀他——”明夷咬牙,激动开口。

“现在还不是时候!”边叙沉声打断他的话。

“我也恨不得将他直接……但两年前的事还没问清楚。”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将情绪冷静下来:“长老殿到底对师兄做了什么?他为什么要陷害师父还有师兄。”

——他注意到,方才燕纾对他自己的过往几乎只字未提,但边叙却不能不在意。

他低低开口:“我们要还师兄……一个清白。”

明夷握着铁棍的手一瞬收紧。

他指尖嵌入掌心,丝丝缕缕的鲜血顺着指缝流出,却到底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开口:“好,好。”

边叙无声地松了一口气,下意识偏头望向旁边,有些迟疑地小声开口:“师兄,你……”

他原想安抚一下燕纾,但情急间向来笨拙的嘴也说不出什么。

下一秒,他只看着面前的人苍白着脸冲他笑笑,径直又后退了一步,倏然转过身。

一袭白衣翩然划过,边叙匆忙跟着转过头,看着燕纾的身形已径直向远处的二长老追去。

边叙一跺脚,顾不得许多,足尖一点也匆忙跟上前,神经却忽然一绷。

他猝然抬起头,瞬息惊慌开口:“师兄,小心——”

但下一刻,一阵磅礴的魔气从几人面前瞬间爆发。

离得最近的燕纾神情一凝,足尖一点迅速向后退去,下一秒心口却蓦然一痛,身形瞬间一滞。

同一刻,那腥苦的魔气已兴奋地逼至近前。

燕纾咽下喉间的腥甜,勉强回过神,咬牙聚起周身的魔气与灵力挡在身前,却忽然感觉腰间一瞬收紧。

微尘里不知从哪里飞来,从天而降立时落下一道结界。

同一刻,燕纾腰间一紧,被人揽着急速向后退去。

轻微的幽兰香与压抑的喘息在他耳边响起,燕纾有些怔然地睁开眼,目光落到谢镜泊紧绷的下颌上,眼眸闪了闪,却是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你何苦……”

他垂了垂眼,神情间浮现出一抹苦笑,“我都要死了,你还管我做什么?”

“若是再让人看到销春尽宗主与一入魔之人纠缠不清……”

他口中已换了一个称呼。

谢镜泊却也不看他,只单手揽着他的腰一直退到一处安全所在,才终于松开放在他腰间的手,也不说话,只死死地盯着他。

燕纾眼前还有些发晕,一时没站住,身形晃了一下,下意识扶着谢镜泊肩膀站稳。

面前的人没有动,仍旧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燕纾先一步回过神,蹙了蹙眉,抬手便想要抽回:“抱歉……”

下一秒,他的手忽然被人一把拉住。

谢镜泊紧紧握着他的手,燕纾挣了一下没能挣脱,皱眉抬起头,无奈开口:“谢宗主……”

“燕宿泱。”

燕纾声音戛然而止。

他听着谢镜泊一字一顿低声开口:“你凭什么?”

燕纾微微一愣。

面前的人忽然松开他的手,语气似乎一瞬颓然起来:“你教教我,如今……该怎么做。”

燕纾眸光一凝。

他瞬间明白谢镜泊在说什么,心中闪过一丝苦笑。

他深吸一口气,刚准备说什么,忽然感觉周遭的空气一瞬扭曲起来。

谢镜泊突然抬手,将瞬息收回的微尘里一把握住,凝眉转头。

二长老魔气再度暴涨,微尘里落下的结界也终于被击碎。

紧接着,姜衍身形在旁边一闪,烦躁的声音从耳畔传来。

“那个老不死的不再和我们纠缠了。”

天已近破晓,有熹微的晨光隐隐划破天际,却照不透半空中翻滚的黑雾。

姜衍咬牙望向不远处,急促开口:“他现在要自己‘清理门户’。”

同一刻,谢镜泊与燕纾身形同时一动,极速向大长老与二长老那边掠去。

·

那边,大长老已提剑掠至那团黑雾之前。

“我本想留你一道全尸。”

他沉沉开口,手中的重剑灵力隐隐灌注:“奈何你不知悔改,胡言乱语,甚至将自己过往的一切罪过加注于我。”

“那我只能亲自……清理门户了。”

那边二长老神情已几近癫狂。

他眸色混乱地望着面前的人,神情一时痛楚,一时张狂,一时又潸然落下泪来。

“清理……清理门户,是,是要清理门户——是你说的——”

他胡乱开口,没有注意到大长老越发阴沉的神情。

“为了……仙门,千年大业,为了修行……谁叫你们师父,冥顽不灵——”

下一秒,一道白光蓦然划过,二长老狂乱的声音被迫止住,惊恐抬起头,只感觉一道庞大的灵力将他死死定在原地。

他瞬间痛苦地哀嚎了起来,下一刻却听“铮”一声裂帛之音,一个人影稳稳将这无尽灵力瞬息接住。

大长老神情一凝,猝然抬起眼,瞬间目眦欲裂。

“谢镜泊——”

大长老咬牙,倏然收回手,冷然开口:“怎么?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帮这些魔族,是想今日也要学那燕宿泱,叛出宗门——”

“该滚出销春尽的人是你。”

姜衍不耐烦开口,折扇一转直接向他打去:“你口口声声说这清理门户,怕是为了掩他口舌,扭曲真相吧?”

他冷笑一声:“方才那些弟子可都听到了,你两年前做了什么、事实到底如何,你自己应该清楚。”

大长老面色阴沉。

他抬剑一把挡开姜衍的折扇,忽然咬牙笑了一声。

“是吗?”

“我若下地狱,那也一定要找个人陪我一起。”

他忽然抬剑,剑尖不管不顾直指几人身后的燕纾,瞬息向他掠去。

面前的几人同时抬手去拦,燕纾却瞬息意识到哪里不对。

他眉心一凝,目光落到他剑尖垂落的地方,瞬间开口:“等一下,别管我——”

下一刻,不远处的二长老忽然发出一声急促的痛呼。

燕纾咬牙转过头,便看大长老面色阴沉地瞬间转过手,原本挥向他的剑气已直直没入二长老体内。

“你们不是想要‘真相’吗?”

大长老冷笑一声,袍袖一翻,身形已倏然落到远方:“那你们便与这‘真相’,一同陪他殉葬吧。”

——他在最后一刻,竟然一剑直接废了他的,将魔气完全催发了。

身后二长老一声声痛苦的哀嚎不停传来,姜衍等人神色已完全沉了下来。

下一刻,一道白色的身影忽然翩然掠去。

燕纾足尖轻点,没有丝毫迟疑地向二长老方向冲去,顷刻间却感觉一道磅礴的灵力威压骤然袭来。

燕纾眼眸微闪,骤然侧过身,好险不险和一瞬拦在他身前的人顷刻擦身而过。

但下一秒,一道长剑忽然横在他身前。

微尘里。

燕纾脚步被迫一止。

他身形一顿,片刻,似笑非笑地慢慢抬起头:“怎么,谢宗主此时终于想起自己的职责了。”

他轻轻笑了一声,指尖在微尘里剑尖上轻轻一弹。

“这时候想起来,要来拦我这个入魔之人了?”

微尘里发出一阵嗡鸣,仿佛在低声呜咽般,惹得他心中也跟着一阵阵发颤。

燕纾深吸一口气,微微别过头,望向面前一言不发的人,忽然半开玩笑般轻轻开口。

“谢宗主如今,是你是因为我是魔而拦我,还是担心我会死才拦我的?”

面前的人脸色瞬间沉了几分,望着他没有说话。

燕纾也不在意,耸了耸肩,自顾自换了一个话题:“谢宗主放心,我即便入魔也不会发狂,你若现在放我离开,我还或许能有最后一点利用价值……”

他话还没说完,终于听到面前的人哑声开口。

“别过去。”

燕纾垂在身侧的手轻轻一颤。

他慢慢抬眼:“可是不去的话——”

“我们都清楚,之后会发生什么。”

谢镜泊握着长剑的手倏然攥紧。

两年前的场景仿佛与此时重叠,再次在他眼前浮现。

被魔气侵染之人会一步步失去神志。

一旦魔气将二长老完全侵蚀,不过半刻,他周身的魔气便会全然爆发,若是再不阻拦,他肉身炸毁的瞬息,形成的威力……足以将销春尽整个夷为平地。

两年前,若是燕纾没有落下悬崖……

“我去拦他。”谢镜泊回过神,低声开口,便看见面前的人眉头一瞬拧了起来。

“你会死的。”

“那你——”谢镜泊几乎要气笑了。

他微微咬牙,下一秒却听“噗嗤”一声闷响,似乎有什么东西划破血肉,血腥味一瞬浓郁起来。

谢镜泊心中一颤,下意识转过头,便看燕纾忽然抬手,一把握住微尘里剑刃,直直凑到他近前。

鲜血顺着他苍白的掌心蜿蜒而落,谢镜泊瞳孔瞬间皱缩,“你做什么——”

他下意识想要抽手,却看燕纾手掌向下蓦然一压,微偏过头示意他望向身后。

“你瞧。”

原本缠绕在二长老周身的魔气不知闻到了什么,隐隐消散了些许,开始焦急地望燕纾鲜血淋漓的掌心间靠近。

“魔气喜食死气,我原本……就要死了。”

“没有人比我更合适了。”

他身形忽然前倾,将鲜血淋漓的手背到身后,仿佛往日撒娇般,桃花眼间再次一点点盛满星星点点的笑意。

“谢宗主意下如何?”

燕纾随手挽在脑后的檀木发簪猝然迸裂,三千雪发霎时如银河倾泻,在罡风中无声飘扬。

谢镜泊怔怔抬起手,下意识替他将那飘散的长发挽住。

下一秒他却听面前的人低低开口。

“小师弟过去不是说,若我入魔,必亲手杀我?”

“怎么如今,却不敢了?”

谢镜泊瞳孔一瞬收缩。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