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宫女为妃》回来
又过了半月之久,蒋弥的发·情期也算是安然度过了。
而汴京朝堂积攒的公务越来越多,许多须得程绽亲自过去处理,更何况,左相入狱,朝中动向一天一变,程绽离京已有数月,再不能拖下去了。
甚至有朝中重臣亲自渡船驾车过来,苦劝程绽回去。
程绽如今想要坐稳皇帝的这个位子,自然不能再把江山社稷随意处理,他心里也是清楚,如果多拖一日,他手中的刀便钝一分。
手持钝刀的君王向来是难以服众的。
程绽落座于书房之中,眸间泛着寒,眉梢压低,苍白的指尖抵住额来,墨发滑落一缕下来垂在瓷白的面庞处,神色冷然,没做表态。
对面连夜赶来的朝臣眼下泛着青黑,站在下位,躬身施礼,满脸哀切的道:“老臣知道陛下有要事处理,但陛下如今还未坐稳这江山,如今不可轻易为之啊,朝堂之上的诸多事宜,还须得陛下亲力亲为,陛下,老臣恳请您三思而行,老臣的命无足轻重,但陛下多年韬光养晦,现今不能毁于一旦呐。”
那朝臣便是跟在程绽身后多年的老人了,当初只以为陛下无心朝政,心中除了扼腕叹息也做不了其他了,但陛下近几年好似清醒过来,想要当一个明君圣主,也知道左相居心叵测,他勤勤恳恳的帮着程绽坐稳了这个位子。
可现如今箭在弦上,正是不得不发的时候,陛下反倒走了,去来这么个偏僻之地。
也是朝堂之事实在压不过来了,那朝臣才豁出来一般过来寻程绽。
朝臣语闭,书房中寂静一片。
半晌,程绽才低缓的出声,右臂搭在深色的木桌之上,袖口上移一截,露出纤细苍白的腕骨,眸子垂下,“我已有回去的打算,左不过这一两日,你不必再说了。”
朝臣胸口向下凹陷,静静的出了一口浊气,双肩下塌,脊梁弯起,“陛下圣明。”
等程臣走了之后,书房中徒留程绽一个人。
从窗棂处投来稀疏的日光,空中微尘浮动。
程绽纤长的眼睫轻颤,映出一小片黯淡的剪影来,支着额头的左臂半遮掩住日光,右脸被昏沉的暗色笼罩起来,模糊一片,再叫人难以看不清。
程绽独自一人又在书房中静坐许久。
——
蒋弥的发·情期彻底结束,便准备和程绽告知一下等着回去。
当蒋弥过去找他的时候,程绽似有所料,没有丝毫不悦或是不愿之意,也没有再挽留蒋弥。
茶盏上氤氲的雾气,缭绕着程绽微垂的眉眼。
“陛下,时候已过,如今我就要回去了。”
蒋弥轻笑一声道,他心里还稍稍想了一下,如果程绽阻拦或是暂时不放自己离开该怎么办。
但程绽指尖在杯壁处轻轻敲打着,眸子只落在茶水之上,甚至没有看蒋弥一眼,姿态平静,像是对于蒋弥要离开无动于衷,“那好,我会让人送你回去的。”
事情比想象中的顺利多了,蒋弥一双满目多情的桃花眼透过雾气看向程绽,心里忽然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有着些许的异样。
虽然不明白程绽是否还是喜欢自己,但好像那股执念是已经消失了,这对两人来说,应该是件……好事。
想了一会儿,蒋弥嘴角弯起,敛起眸间神情,停止思索,坦然的道:“好,多谢陛下。”
蒋弥一身靛青色的衣裳,墨发束起,转身抬脚便要离开。
身后一直低垂着眸子的程绽此时忽然抬起了头,手背绷紧,指尖蜷缩起来,面上是隐忍的复杂情意,他低笑一声,半讥半讽。
“你真是来的痛快,走的也痛快。”
蒋弥脚步一顿,不解其意的回过了头。
但见程绽冷冷的瞧着他,“你真的是一点都不在意。”
蒋弥看他一眼,暂时没有弄清楚程绽说的不在意到底是不在意些什么。
程绽拂开手边茶盏,滚热的茶水淋淋沥沥的洒满了一桌,他几步走到蒋弥面前,眸子直勾勾的瞧着蒋弥,像是要把蒋弥拆吃入腹一般。
程绽牙关紧咬,眼尾带出一点勾人的潮红来,其间好似愤恨的怨怼,又好似委屈的痴缠。
“蒋弥,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
他逼问着蒋弥,迫切的想求得一个答案,程绽见蒋弥眉头微皱,不言不语。
可程绽已经仿若软了脚,他把自己的情意赤·裸裸的展露开来,捧到蒋弥眼前,求着蒋弥施舍一眼,他从来没有这样过。
蒋弥的犹疑让他难堪,让他酸楚,程绽红着眼,狠狠揪紧蒋弥的衣领,作势要吻,但更像是要撕咬。
蒋弥却轻飘飘的捏住了程绽的纤细的后颈,没有使力气,也不会疼了他,但却让程绽动弹不得。
蒋弥垂眸看着恼怒的程绽,觉得有些棘手,想了想,蒋弥半低下头,凑近程绽,两人气息交缠着,蒋弥的碧色双瞳显出,与程绽直直的对视。
“陛下是不是近日便要回京了……”这个消息还是蒋弥从下人口中随意听见的,他继续道,“若是朝堂局势稳定下来,陛下也已是高枕无忧,要是心意没变,可以再回到这个镇子上,兴许那个时候,我能给陛下一个答复。”
蒋弥见程绽没有说话,就又凑近了些,低低的询问般的“嗯?”了一声。
程绽静默半晌,像是在估量蒋弥此话真假一样,双眸如鹰喙般锐利起来,其间是满满的侵略性,他紧锁着蒋弥,曾经那个不可一世的暴君好像重新出现在蒋弥面前。
“你若是还敢骗我,我不会放过你的。”
程绽嘴里放着狠话,手却紧紧拽住蒋弥的袖口,半分都不松。
蒋弥轻笑一声,心里有点无奈,“陛下,我不会再骗你了。”
等今日程绽走的时候,蒋弥还给送了一截,接着便原路返回了,来到了原先蒋蔓的小院里面。
蒋蔓拉门过来一看,整个人都愣住了,一双杏眼瞪大了瞧。
“……阿弥?”
她试探的喊了一句。
“是我。”蒋弥嘴角弯起。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就你一个人吗。”蒋蔓喃喃的问道。
蒋弥作势回头看了几眼,佯装不解,“除了我还会有谁吗。”
蒋蔓赶忙摇摇头,把脑子里的胡思乱想给甩掉,“不是不是,哎,回来好,回来好,我跟前辈说一声去。”
接着蒋蔓小跑着回到了屋子里面,唤了越良几声。
越良拨弄着头上的珠钗,款款的走了出来,一边走一便和蒋蔓说话,“那孩子这么快就回来了……”
话音未落,她就看见了站在院门处的蒋弥,她看了蒋弥一眼,又往蒋弥身后看了一眼,“怎么就你一个人。”
蒋蔓暗地里扯了扯越良的裙摆,小声提醒道:“前辈,阿弥就是一个人回来的,不用问了。”
“一个人?”越良柳眉微蹙。
她倒没有蒋蔓那般的含蓄内敛,直言道:“你这孩子,那什么劳什子陛下呢,他人呢,难不成你这孩子就这么完好无损的回来了?”
蒋弥没有立时答话,只反手关好了院门,越良说的完好无损,包括该损些什么,蒋弥都懒得细究,“嗯,就我一个人回来了,他回京了。”
越良纤纤玉指夸张的掩住了红唇,“天呐,你这孩子被人一脚蹬了。”
蒋蔓惊得赶紧去扯越良的手,“前辈,不要胡说啊。”
她现如今还是接受不了越良开当今陛下和蒋弥的玩笑话。
蒋弥对对此却不在意,都没有去接越良的话茬。
晌午用饭的时候。
越良手持木筷,戳着碗里的米饭,戳一下再看一下蒋弥,然后叹气。
就这么几个来回,蒋弥终于抬起了眸子。
“前辈,你想问些什么就问吧。”
蒋蔓虽然没有附和,但杏眼中也是隐隐的好奇。
越良见蒋弥松口,嘴上立时勾出笑来,“你们可有发生什么。”
蒋蔓掩饰性的端起汤碗,眼睛悄悄的也在瞧着。
蒋弥倒是坦然道,对于越良的问话还有些无奈,“没有。”
越良看他一眼,知道蒋弥所言非虚,就又问了一句,“那陛下真就这么回京了?”
听到这里,蒋弥垂下眸子,想起了临走时程绽的那副情形,他顿了顿,“可能还会回来吧。”
其实他自己心里都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先前的很多时候他都不愿意程绽走原书的老剧情,被逆党推翻,死于宫中,在这个任务世界里面,他终究还是存了私心的。
蒋弥对于程绽临走之前自己答应他的话也不后悔,要不是自己心里隐隐真存了那么些心思,他不可能这么轻易松口的。
既然不讨厌,不抗拒还隐有期待的话,那就可以试试。
试试看他和程绽究竟可以走到哪一步,毕竟现在原书男主李海锒铛入狱,原书的剧情恐怕不会再发生了。
越良见蒋弥神情有些复杂,也就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了,只心里暗暗想着,想那位陛下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那陛下和蒋弥不可能这么草草了断。
蒋蔓拉拉越良的袖口,示意她吃饭。
饭桌上除了闲聊,也就没人再提程绽的事情了。
在这小镇子上,日子也就这么一天天的过了下去。
——
半年后。
现在到了七月份左右,小镇又处在淮江下游地段,每年到了这个时候,都会有那么一阵子梅雨季,隔壁人家的梅子树都已熟透了,垂在枝头,红里裹着那么些粉。
这段日子的天常是阴的,连绵的细雨接连不断,小巷里面的青石路面总是湿哒哒黏糊糊的,角落里都长满了青苔。
屋廊上搭着的衣裳哪怕晒干了都带着潮意。
雨也说下就下,致使人们出门都带着油纸伞。
这日,天上又下起了雨。
越良在小院子里呆不住,早跑出去玩乐了。
而蒋蔓也去隔壁婶子家串门了,像是要学做新的糕点样式。
屋外的檐上,雨水淅淅沥沥的顺着瓦砾滑了下来,再落到了青石地上,滴答滴答的。
蒋弥手里拿着一本打发时间用的话本子,指尖搭在页尾,刚翻了一个面儿,外面的院门此时却被叩响了。
蒋弥应了一声,没有犹疑,这个点应该是蒋蔓回来了。
屋子离着院门还算挺近的,蒋弥也就没有拿伞。
等他走到院门前的时候,细雨已经把他的肩头给濡湿一片了。
蒋弥神色淡然的拉开了院门,浅笑着道:“回来了?”
可等他抬眸的时候,映入眼帘却是一把天青色的油纸伞。
一只苍白的骨节分明的手握着竹制的伞柄,伞面遮掩住那人的半张脸,只露出了淡色的唇来。
随着蒋弥的问话,那人伞面轻抬,雨水顺着滴落下来。
蒋弥的双手还在搭在院门沿上,他看着眼前人,稍稍愣了一下。
“回来了。”
伞下的那人答话后,面上勾起一抹笑来,眼尾上翘,清浅的眸子里面映着南下的细雨,也映着蒋弥。
蒋弥指尖掩在鼻翼处,视线偏向别处,忍不住笑出了声。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