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灯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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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今天小染的心情还不错。她找到一份在美容院的工作,比在超市上班的工资高一些,环境也好了很多。她特意买了罐子和食材,想回家做几罐老家那边特产的山菇酱,给申叔叔送两罐去,再给时雨也送两罐。

第71章

今天小染的心情还不错。她找到一份在美容院的工作,比在超市上班的工资高一些,环境也好了很多。她特意买了罐子和食材,想回家做几罐老家那边特产的山菇酱,给申叔叔送两罐去,再给时雨也送两罐。
她刚从超市提着两大袋东西出来,抬头就见马路对面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她连忙仔细看去,一看那背影,不就是时雨吗?

小染忙往前跑几步,“时……时雨,哎!”

她的声音太小,林时雨又走得太快,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拐进一个小区。那是个很旧的小区,门口乱糟糟摆着水果摊和菜摊,电动车也四处乱停,大车想进去都难。小染呆了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现在时雨不是应该在学校上课吗?

小染下意识跟着走过去几步,看了眼小区名字,记得时雨也不住在这个地方。她有些不解,想来想去,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地上,拿出手机给林时雨打去一个电话。

电话响了一会儿,接了,“小染?”

“啊,时雨。”小染不自然清清嗓子,“那个,你在哪里呀?”

“……我在学校。”

小染一愣,“噢,就是……我换工作了,以后去美容院上班,工资比之前高一些。我趁这两天还没开始上班,给你做了点我们老家那边的山菇酱,可好吃了。我……我给你送过去吧。”

电话那边沉默半晌,答,“我还在学校上课,周末我过来拿吧。”

小染望着那小区大门,讷讷说了个“好的”,把电话挂了。

时雨逃课了?小染担忧起来,她把林时雨当作自己的半个弟弟来看待,林时雨好好的大白天不上课出现在街上,她很是担心。

小染怕林时雨一个人到处乱跑,想着既然看见了,就得把他劝回学校去好好上课,当即也没多想,转身把买的东西暂时寄存回超市,转身匆匆忙忙也跑进了那个小区。

好在她没把人跟丢。林时雨似乎也有点不记得路了,从一个楼口里转出来,四处看了半天,又往另一个长得差不多的楼口那边走。小染小跑着追上去,喊着“时雨,时雨”,然而离得太远,林时雨没听见,一个转身就不见了。

小染好容易追上去,刚一上坡就见林时雨的身影拐进一栋楼里。她气喘吁吁跟上,刚一脚踏进楼道,一股莫名不安的阴影就攀上她的内心。

时雨在不合适的时间一个人出现在这个陌生、幽暗的楼道里,莫名让她想起过去那段黑暗的时光。同样也是她一个人,在看似正常的大白天里穿过热闹的街道,离开熙熙攘攘的人群,一直走到那个没有人的、惨白的房间。

好像世界再多精彩多繁华也与她无关,她一辈子就只能呆在那个房间里,被那个男人握在手心,哪里也别想逃。

小染脸色苍白,站在楼梯前深吸一口气。她扶着扶手走上楼梯,刚要开口喊时雨,忽然听到楼上隐隐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过了一会儿门开了。

一个嘶哑、阴沉的男声响起:“……你来干什么?”

林时雨的声音,“你是不是找我妈拿了两万块钱。”

“关你他妈什么事?”

“她是我妈,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找她要钱!”

“老子找谁要钱关你什么事?她是我老婆,老子花她的钱怎么!”

“她和你早没关系了!你自己没手没脚不会挣钱?废物——”

“砰!”的一声重物击打的声音,似乎传来林时雨一声闷哼,紧接着响起男人难听的骂骂咧咧,门被猛地踢开撞在墙上,随着一阵凌乱的脚步和怒吼,门再次重重关上,把所有声音隔绝在外。

小染吓得蹲在楼梯角落发抖,她僵硬着身体等了半天没等到一点动静,终于慌忙起身扶着楼梯跌跌撞撞往下跑,一边跑一边打开手机翻通讯录,翻到一个联系人,打过去。

“喂?申、申叔叔,我现在在大地小区,您快……快来,快来!”

“时雨遇到麻烦了!”

钟起特意拐去学校后门的小吃街一家奶茶店买了林时雨平时喜欢喝的柠檬汽水,毛思路喊他一起打篮球,他懒得去,拎着汽水直接回了教学楼。

教室里空无一人。钟起把水放在桌上,看林时雨的座位书包还在,桌上的课本和卷子都摊着没动,看起来像是刚离开不久,过会儿就要回来的样子。钟起于是坐下来拿出手机,边玩游戏边等人。

就这么干等了二十分钟,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掉厕所里了?钟起疑惑,去厕所找了一圈,没找到人,出来站在走廊上思考,拿出手机给林时雨打电话。

一个没人接,两个没人接,三个直接忙音。

钟起趴在走廊上看楼下来来往往的人,转念一想:别是逃课在教室里睡觉,被路过的老李给抓到了吧。

他抬脚往办公室那边走,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老李的声音由远及近响起,“申警官,麻烦您先把地址告诉我,我现在马上过来,路上我直接和时雨妈妈打电话,让她也过去……”

“我肯定也要去的,哎,那孩子脾气太冲,一个人什么也不说就瞎乱跑……”

“好好,麻烦您了。”

李忠一脚踏出办公室,差点被杵在门口的钟起吓得手机飞出去,“干嘛呢,怎么不去上课?”

“林时雨怎么了?”

“问那么多干什么,赶紧上体育课去。”

李忠急匆匆往前走几步,转头见钟起竟然还跟上来了,“嘿你这,不听话了是吧。”

钟起却说什么也硬要跟在他后面,李忠急着去找林时雨,实在没工夫和他磨叽,只好把他也带上。

“钱呢。”

破旧、脏乱的房间里,林时雨和男人剑拔弩张,他的嘴角被一拳擦破了皮,男人被他搡到沙发上瘫着喘气,浑身冒着难闻的酒味,桌上东倒西歪堆着酒瓶和残羹剩菜,他的亲爸比从前瘦黑得厉害,一张年轻时帅气的脸被酒肉、烟瘾和日夜颠倒的作息拖得彻底垮了形。

他们从前的家也再也没有了从前的样子。他们还没离开之前,林惠每天都要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就算前一天晚上家里被男人发疯砸过,第二天也会恢复原样。

现在没人来把这个家恢复原样了。

男人点起一根烟,阴鸷看着林时雨,“怎么跟你老子说话的?”

林时雨转身就往他房里走,男人立刻跳起来:“林时雨你他妈又皮痒了是吧?!”

两人一前一后冲进最里面的卧室,林时雨直接朝床头柜去,男人从后面一把缛住他的衣领,林时雨转身就踹,两人立刻扭打起来。男人几次要揍林时雨的脸,都被他反手拧了回去,男人不断怒吼大骂,骂得十分难听刺耳,但林时雨充耳不闻,只通红着眼把男人的头按在床上,怒道:“你早不是我爸了!”

他不再是很多年前那个被按在墙上踢打、被摔到地上、被烟灰缸和酒瓶砸得头破血流也无法反抗的小孩了。他知道反抗只会换来更激烈的暴力,但他每一次都要反抗,直到在伤痕累累中终于能凶狠地揍回去。

男人被林时雨一个过背摔甩到地上,顿时剧烈咳嗽起来。他这几年快把自己的身体消耗成一个空架子了,倒在地上呻 吟喊痛。林时雨站在原地喘气片刻,转身把床头柜的抽屉全都抽出来扔在地上,除了一些杂物,只有几百块人民币。

林时雨把钱砸在男人身上,“钱呢?!”

男人扶着床尾站起来,嘶声道:“早他妈花了!就你妈那点破钱——”

林时雨揪起他的衣领掼到墙上:“那是我妈辛辛苦苦赚的钱!她要养两个孩子!你……吴翔你还是人吗?!”

两人再次发生激烈冲突,林时雨疯了般掐着男人狠命揍,“姓吴的你要是再敢碰我妈一下,我这辈子都不放过你!”

男人被他揍得满脸血,疯狂挣扎的腿每一脚都往他的肚子上发狠了踢,但林时雨仿佛失去了所有感官,他像一个见了血腥味的野地里的小兽,理智全数丧失,剩下的只有攻击、撕咬和拼命。

“小逼崽子——早知道当初就该打死你——!”

男人在极度愤怒与羞辱之下抓住滚落在地上的弹簧小刀,怒吼着猛地一下刺进了林时雨的小臂。

的士停在大地小区门口,李忠和钟起刚下车,一辆警车也从另一边来了。小区门口太乱,轿车难开进去,申警官干脆推开车门跳下来,急匆匆招呼李忠,“走走走,先赶紧进去,哎,怎么还带小钟来了?”

“他非要跟来!先不管了,哪一栋楼啊?”

钟起紧紧跟在两个大人旁边,问,“申叔叔,林时雨出什么事了?”

“我也说不清,就小染打电话来,哭哭啼啼让我赶紧过来……哎,小染!”

一直焦急等在在远处楼口的女孩看见他们,立刻向他们跑过来,“申叔叔!”

“小染,到底出什么事了?”

小染一把扯住申警官的手往前跑,“时雨好像和他爸爸打起来了,他爸爸好吓人,我当时……”

小染话没说完,几人已经跑进楼口,他们正要按小染指的方向进其中一栋楼,忽然就听楼上传来怒骂和东西摔打的声音,紧接着“砰”的一声响,声音大得所有人都一震,钟起下意识停住脚步,抬头看去——

这些老式低层的居民楼阳台很多都不会安装防盗网,大多都是水泥和砖块堆成,有的安上窗户,有的窗户都不安。循着声音望去,是三楼的一个阳台,简陋得连水泥都不堆,直接围一圈铁栏杆,而栏杆摇摇欲坠,显然多年都没有换修过了。

钟起就看着林时雨从阳台的门里面摔出来,后脑勺直直撞在铁栏杆上,发出“砰”的一声嗡响。

李忠急得直喊,“快快,快上楼!”

申警官却看着三楼阳台,忽然怒喝一声,“危险!”

那铁栏杆实在锈得太厉害,被林时雨这么整个人撞上去,发出酸涩腐朽的嘎吱声响,接着原本应该焊在地上的铁杆竟然齐齐从松散的水泥缝隙里滑出,铁栏杆被撞得竟是直接塌了一大半!

林时雨从三楼掉了下来。

小染捂住眼睛恐惧尖叫起来,申警官和老李充满绝望的怒吼一瞬间仿佛远在天边。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了,他们还没来得及靠近那栋楼,看起来好像很近的距离在那一刻被不断拉长,拉长,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林时雨像一片叶子从半空落下,眨眼间就要落在地上。

一个身影从他们身边跑过,带起一阵风。

钟起被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淹没了。

他的双腿自发动起来,他没命般疯了往前跑,竭尽全力地跑,不顾一切拔足狂奔向那片叶子,空白的脑子里只有唯一一个念头——

他一定不能让林时雨就这样落在地上。

时间倏忽涨缩,天光眨眼间滑过那道飞奔的身影。钟起浑身肾上腺素狂飙到顶点,肌肉一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然后奋力向前一跃,手指触碰到那片飘飞的衣角。

他在最后一刻前冲抓住林时雨,抱着人猛地滚落在地滑出老远,在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痕迹。

钟起摔得剧烈咳嗽起来,他喘着气把自己撑起来,抱着林时雨的脑袋小心翼翼平放在地上。一边肩膀迟来地传来锥心刺骨的疼痛,但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他腿软得站都站不起来,只能跪在林时雨面前不断呼吸吐气,所有知觉和意识这才慢慢回来,落进身体。

接到了。钟起的手指发抖着触碰林时雨冰凉的脸颊。接到就好,接到就没事了。

“快快快,别、别碰他,好好放在地上,现在马上叫救护车!”

“时雨?林时雨!这孩子怎么了?!”

很多人围过来,声音嗡嗡地在钟起耳边鸣响。他的神智渐渐回来,眼睛一瞬不瞬盯着林时雨的脸,看着他紧闭的眼睛,苍白的嘴唇。

怎么还不睁开眼睛呢?

他难得手足无措,小心把手从林时雨的脑袋抽出来,想仔细看看林时雨怎么了。接着一抹刺眼的红突兀闯进他的视野。

他看到自己的手心上全都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