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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自尽

第71章 自尽
“是酥饼!”
穿着桃红夹袄裙的小女孩端着自己手里的一碟点心,提着裙摆蹦蹦跳跳地围着南星转,“仙尊没有和你们一起回来吗?”
南星最得意的便是这时候。
菘蓝在临渊内庭里处理内务,自己在这群小屁孩面前便有着绝对的话语权。他装模作样地从这堆凡人小孩里走了一圈,硬是等到几个人都烦了开始朝自己翻白眼,他才捋着自己根本不存在的胡须,像个小大人似的开口:“我师尊他啊,他——”
南星骤然想起容棠那颗摇摇欲坠的道心,笑容突然在僵在了脸上。
“南星,你别卖关子了你倒是说啊!”
手里还端着酥饼的小姑娘一下子就急眼了,她满脸狐疑地看向南星,“该不会你也不知道仙尊去哪了吧?”
“我当然知道!”
南星下意识地就开口反驳,强行露出一个笑来,神思却飘忽不定,“我师尊他很快就回来……”
旁边其他几个小孩都纷纷笑南星胡说,南星自己低着头,心里却感到十分的难过。他后悔自己没有好好练功,每天只是贪玩享乐,躲着容棠的身后安逸,现在的自己不仅帮不上师尊一点的忙,反而还成为了师尊的拖累。
南星也没心思再和这些小孩们闹腾了,他把自己带来的糕点分发给这些凡人小孩,按照师尊吩咐的,再一次嘱托他们不要离开这片被容棠下了保护结界的山洞,然后便心事重重地提着空篮子离开了。
临渊被容棠保护得很好,一切的设置都极为精妙完整,在临渊里的人甚至不需要离开临渊半步便能攻守兼备。
同样地,临渊里也有示警装置。
南星在高塔前驻足,他看到上面示警所用的烟花弹已经不足,也该是时候补上些。
他看到旁边的垂梯,刚想自己上去更换,眼珠一转,又想起一直都恐高的菘蓝。
菘蓝前些时间一直在外,自然不知道师尊早就告诉自己如何用灵力填补高塔上用来示警的烟花弹,南星想了想,脸上露出一抹狡黠的坏笑,决定把菘蓝抓来,陪自己一起更换高塔上的烟花弹。
一边的菘蓝还在焦头烂额。
零榆走之前曾经留给他们过一份食谱,南星嚷嚷着想吃,菘蓝虽然不愿费事,但耐不住南星的死缠烂打,还是决定试试看。
但后果也显然易见:他倒是没那能耐炸了师尊保护下的后厨,但是他手下的食物却一个一个形若焦炭,看上去是完全不能入口的。
“菘蓝!”
南星突然探出个头来,看到那一盘焦炭似的食物后嫌弃地捏住了鼻子,“别捣鼓了,高塔上烟花弹没了,我不会弄。”
菘蓝的脸色果然僵硬住了。
南星从心底偷笑,就知道菘蓝恐高,忍不住想看他出糗。
“那走吧。”
菘蓝镇定自若地解下自己身上的围裙,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除了吃和玩,你还会什么?”
南星很是得意地叉腰:“谁叫你是师兄,我是师弟呢?我可是师尊座下最小的徒弟!”
菘蓝扶额,显然是想和南星再打一次嘴仗,但两人还没来得及踏出后厨,便听见临渊的入口处传来一阵清澈的铃响。
“什么人这个时候来我们临渊?”
南星有些纳闷,挠了挠头突然道,“该不会是谢翎吧?”
菘蓝眉头紧蹙,他并没有赞同南星的话,但显然也觉得南星说的这个可能并不是不存在。他思忖片刻,沉声道:“走,过去看看。”
但显然临渊前的情景远远出乎了南星和菘蓝的意料。
南星跟在容棠身边的时间最多,对于各仙门了解甚少,但是看着菘蓝的脸色并不算好看,南星也察觉出事情的蹊跷来了:“怎么这么多人?”
“叫得出名字的众仙门都在这里,君梧山……甚至玄山剑阁的也来了。”
菘蓝蹙眉低语道,“他们这时候为什么会到临渊来?”
菘蓝和南星面面相觑片刻,南星上前想要开门,菘蓝拦住他,向他微微摇了摇头。
他隔着禁制朝着外面高声问好:“诸位到访我临渊,有何要事?”
不知是不是错觉,菘蓝总觉得外面那些人脸色神色不善,但也只是一晃眼,他便看见为首的走过来一位和颜悦色、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向自己温和地开口:“我们听说临渊近日出了变故,不知可有此事?”
菘蓝和南星茫然地对视一眼。
“我们听闻临渊出了变故,特意前来救援的。”
那老人家捋着花白的胡须,神情让人分辨不出真假,“小友,可否让我们进去一观?”
菘蓝把南星挡在身后,望着那些人露出一个同样温和有礼的笑:“多谢,但临渊没有随意开门的规矩。”
“敬酒不吃吃罚酒!”
那老者身后几个义愤填膺的青年指着菘蓝大叫起来,“你们的师尊堕了魔,难道你们也想跟着你们那好师尊一起,行尽这世间不义之事吗?!”
“你胡说什么?”
南星愣了一下,旋即从菘蓝的身后跳出,指着那青年的鼻子便开始痛骂,“你这没长眼的东西,怎么敢到我临渊的地界上来撒野?”
“究竟是谁没长眼睛?”
那青年丝毫被南星这样指着,毫无畏惧地拿出一只被血浸透的如心锁和一卷卷轴,当着南星和菘蓝的面骤然展开,“像你师尊这种丧心病狂之辈,人人当得以诛之!”
那卷轴哗地一声落在地上,血书字字仿佛泣血。
众仙门在这一刻怒火中烧,向南星和菘蓝二人讲述着容棠是如何的残暴,一夜之间便屠尽数十个仙家,杀人放火,无恶不作。
“这不可能……”
南星对着菘蓝喃喃低语,“师尊怎么可能作出这种事来?”
菘蓝也意识到这其中的蹊跷。
他们的师尊是何等人,他们最是清楚不过:更何况,菘蓝心里也隐秘地想着,若是容棠真的做下这滔天恶事,走到众叛亲离之境时,自己也愿意陪着师尊。
但菘蓝最终只是冷漠地望着那青年,脸上的温和也消失不见:“除却这封血书和禅宗的如心锁,你们可有其他的证据吗?”
众仙门的人面面相觑,那老者望着菘蓝,温和地笑了笑,四两拨千斤地开口:“那你们的师尊现在又在何处呢?”
南星和菘蓝俱是沉默。
“不如把你们师尊叫出来,与我们对质。”
那老者乐呵呵地笑着,“我们也无意与你们这些小辈为难的。”
南星咬碎了牙,恨不能拔剑便去削眼前这老者伪善的嘴脸:“你们休想污蔑我师尊……”
“他不在临渊吧。”
老者依然是笑得温和,“先打开门,让我们这些老头子先进去坐坐?我们等你们师尊回来,再捉拿他回禅宗定罪。”
“我师尊没有罪!”
南星看着那群一拥而上攻击着临渊的结界的修士们,几乎是气疯了,但他的话还没说完,菘蓝便按住他低声道,“你去高塔上警戒放出烟花弹,不要让师尊回来!”
南星茫然地看着菘蓝:“……什么?”
“他们自觉功力比不过师尊,所以才来这里设下埋伏。绝不能让师尊中计……”
菘蓝和这些所谓的仙门们打过交道,最知道这些看上去道貌岸然的名门正派所使的手段。这群人既一口咬定容棠做下恶事,不找容棠反而是先带着众仙门来临渊,以多欺少,倚强凌弱,居心之毒已然可见。
容棠留下的结界固然坚固,但再如何也抵抗不住这众仙家的齐攻。而前不久他们的傀儡蝴蝶刚带着一封问候飞去了容棠身边,此时只能用临渊内高塔上的烟花弹示警。
菘蓝看着摇摇欲坠的结界,狠狠地推了南星一把,咬牙道,“你快去啊!!”
南星这才拔腿便向着临渊内那座瞭望塔奔去,他没有回头,但是却清晰地听到临渊的结界在自己的身后粉碎。
他听见有眼尖的人看到自己朝着高塔而去,朝着众人高声喊道:“不好,他要送信!快拦住他!!”
南星起初还不解菘蓝的用意,现在见这群人上前阻拦,终于明白他们的居心叵测。
他赶快地爬上了那座高塔,刚想要放出信号时,却绝望地想起自己方才过来的时候高塔上的烟花弹便是空的,自己为了捉弄恐高的菘蓝,竟然忘了填充。
“你还愣着作什么啊??”
菘蓝低喝道,“快点啊!”
“菘蓝……”
南星的手都在发抖,他绝望地看着菘蓝,“烟花弹在仓库,我今天忘了填充……”
“你——”
“我错了菘蓝……我也不知道今天会出这样的事情……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南星的眼泪止不住地向下流,他发着抖,恐惧地看着那片被临渊内的机关短暂拦住的众仙门,“我们……我们今天会死在这里吗?”
菘蓝喝道:“即便是死在这里,也要告知师尊,不要让他再回临渊了!”
“可是……”
“没有可是!”
南星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菘蓝跟着自己攀爬上了高塔。他看着菘蓝因为恐高而变得苍白的脸色,所有的捉弄心思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菘蓝,你要做什么?这上面没有烟花弹了,我们发不出去任何信号给师尊示警……”
“他们不会杀你的。”
菘蓝的声音很冷静,“他们不计一切代价也要闯进来,就是知道他们没有和师尊一战的底气。他们要拿你作人质,你性命自然无虞。”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南星看着菘蓝,只觉得眼前世界的一切都在模糊。修士们攻破了最后一道机关,朝高塔处一拥而上,南星还没反应过来,便被菘蓝朝着后面的山洞推了一掌!
“菘蓝!!”
南星终于意识到了菘蓝想做什么,几乎是惊恐而下意识地朝着菘蓝伸出手,“你疯了吗?!”
站在高塔上摇摇欲坠的菘蓝面色苍白,却对着南星露出一个像从前一般温和的笑。
“我是个疯子这件事,你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
菘蓝喟叹道,又像是无尽怅然地望着这处他生活了很久很久的临渊,向南星笑了笑,“照顾好师尊。”
“……也照顾好你自己。”
“不!!!”
南星撕心裂肺地朝着菘蓝的方向大喊,他知道菘蓝恐高,也知道菘蓝在高处甚至会因为恐惧而睁不开眼睛。他想不到菘蓝到底是怎样才能做到站在那高塔上若无其事,但他无论如何也不想看着事情一步一步走向无可挽回。
南星竭尽全力地上前,他想要拉回菘蓝,可菘蓝却好像总比他快一步。
比他更早一点出生,比他更早一点拜在师尊的座下,也比他离开这个世界更早一步。
南星没有抓住他,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菘蓝在自己面前轻盈地飞出,在那样高的瞭望塔上纵身一跃。
自爆时所带来的灵力代替了烟花弹,在众仙门堂而皇之的惊愕嘴脸里,变成了一朵巨大而又璀璨的烟花。
南星被众仙门的修士拿住绑起来时,他还抬着头,在修士们的窃窃私语里望着高塔。
“师兄……”
南星泣不成声。
他从来都不服气菘蓝是自己的师兄,于是他从来都只叫菘蓝的名字。
可当他真心地想叫菘蓝一声师兄时,菘蓝却已经听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