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血腥家主
荆榕问:“他以前就爱吃煎蛋吗?”
阿德莱德说:“那倒也不是。您不是给了我们一个煎蛋做法教程吗?boss喜欢让厨师按照那个做。”
荆榕说:“”明白了。”
他跟着阿德莱德来到了自己的房间。
索兰的房间是最好的,临湖临马场草地,荆榕就在他东侧,一整个精致华贵的大房间,一面临滚滚草场的阳台,虽然阴雨天放眼望去一片阴云,但能想象出它阳光灿烂的时候。
阿德莱德说:“给您设置了优先铃在床头,我们宅邸的警卫和女佣都是每六小时换班一次,有任何需要直接摇铃就好。”
荆榕说:“好的,没问题。”
他提着行李箱转了一圈儿,随后说:“我可以再要一间办公室吗?”
阿德莱德说:“完全没有问题,您喜欢哪一间?”
荆榕说:“问问他,我能不能把办公室也设在三楼。这样我给索兰先生的诊疗也会更加及时。”
这完全是一件小事,索兰此时此刻正在自己的房间里接听一个重要电话,阿德莱德进来递了小纸条询问他的意见,索兰大略扫了一眼,比了个OK的手势,随后就接着说自己的去了。
沉重的房间门关上,房间隔音很好,索兰的声音淹没在他们身后。
626趴在墙边支起耳朵偷听:“兄弟,你老婆又要准备出门了。”
荆榕把手提箱放下,将里边的衣服依次拿出来挂上。
索兰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荆榕已经收拾好了,坐在床边翘着二郎腿,正在抽烟。
他没关门,听见响声后一抬眼,漆黑的眼睛像掠出的墨色一样闪进人眼里。
索兰停下脚步,视线落在他身上。
医生今天搬得很迅速,物品也都已经收拾好了,衣袖卷到手肘,小西装马甲勒着漂亮硬挺的肌肉,医生身上的每一寸线条都无比清晰。
西装裤没有那么紧,弧线休闲又流畅,连鞋尖的弧度都令人觉得漂亮。
索兰·艾斯柏西托的心情立刻又变好了。
他抬起手对等在走廊尽头的手下们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带着笑意微转身朝向荆榕。
索兰·艾斯柏西托说:“等会儿我的裁缝会过来给你量体裁衣,你吃穿用度都用和我一样的。我出门一会儿,等天气好了之后,带你去马场。”
荆榕点点头:“嗯。”
索兰还打量着他,觉得有点没看够,但好像少了点什么。
医生过于赏心悦目,他看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问:“你领带呢?”
医生上午在诊所还系着领带,深蓝色的。他很喜欢看他打领带,还爱看他脱下白大褂。
荆榕说:“送去洗了,沾了点灰尘。”
“去我房间里拿一条。”索兰·艾斯柏西托发号施令说道。
荆榕显然不抗拒被他命令,他只抬起眼,向他确认了:“你的房间我可以待多久?”
索兰·艾斯柏西托被他看得有点血热,他笑了一下,说:“不能很久,医生,你只有在我允许之后才能进去。”
荆榕若有所思看着他,随后点了点头:“好的。”
态度上倒是看不出高不高兴,但是医生这副说不好是顺从还是不顺从,冷淡还是不冷淡的劲儿最招人喜欢。
索兰·艾斯柏西托说:“我晚上会回来。”随后才动身往走廊另一边走去。
索兰今天要去刚建成的工地看一圈,和开发商谈事。
他今天部分伤口拆了线,虽然腿上的伤口又被重新缝了一遍,不过倒是已经可以行动了。
他坐进车里。
阿德莱德已经调来了他要的报告:“boss,上次我们就已经查过医生了,他身家确实是干净的,不过这一份要更加详细,这是直接从云之联邦拿的档案。”
档案的确非常厚,上百页的资料计数着医生来到加尔西亚之前的生活。
“云之联盟医疗高材生,性格比较孤僻,性格有点目空一切,他进实验室时我行我素,不按老师章程给病人治疗,他的研究生导师针对他,他于是买下学校股份把老师开了,给自己弄了医师考察证和诊所许可。”
“不过他的医术有目共睹,他会做一些疯狂的事,比如他会把病人的血推来推去来检验偏头痛的成因……”
“有堪称致命的消毒习惯,没有哪一个大夫会要求女士接受手术前穿上高温烹煮过的怪异服装……但他的病人的确是感染率最低的,云之联邦高级医疗协会也曾邀请他就环境清洁发表相关论文,不过被他推辞掉了。”
“外界对他的评价是孤僻而精到的医生,各界政要都愿意为他的医术买单,他已经获得了好几次联邦总统勋章了。”
……
索兰·艾斯柏西托闭着眼睛,靠在车辆的背上听阿德莱德为他宣读荆榕的经历。
这可比一切休息活动都有意思多了。
这样一个在云之联邦拥有无限手段的人,为什么会轻而易举答应他,这个问题值得考虑。
算了,都是玩玩,总之医生要是想走,随时都能走。
“情感经历:暂不明,没有查到他有过什么情感经历,有很多人爱慕他,目前有记录的都被拒绝了。”
索兰睁开眼睛,苍绿色的眼底隐光闪过。
这一点倒是有点出乎他意料。
还是说,或许做医生的理论知识也更加丰富,这也导致了吻技好?
不论如何,医生的一切都让他觉得有意思,他预感一段新的生活将冲散这无趣乏味的雨季。
谈完工地上的事情已经是深夜了。
稍微耽误了一下的原因是原先谈定好的开发商忽而跟警局有了什么微不可查的关系,他们要求将承包价格再砍两个点下来,中间的抽成用来和警方共享,否则警方就将对这片地皮进行“额外调查”。
这样的自作聪明在艾斯柏西托家面前显然不能成立,索兰·艾斯柏西托坐在车后,看着手下的人把开发商老板也砍了两个点,之后的项目负责人就鸦雀无声了。
“回去休息吗老板?”阿德莱德和司机狂喷香水掩盖血腥气,他们知道索兰的作息,“还是去那家餐厅吃饭?”
“不了,回家。”索兰说道。
他看了一眼手表。
已经凌晨三点了。
他习惯了昼伏夜出,按他平常的习惯,这个时候他会另外找个安静的地方休息和布置新的计划。
不过这个习惯并不包括今夜,起码家里刚有了医生这个小情人,大好良辰不能错过。
等到车辆抵达别墅楼下时,家里的灯已经全黑。只有花园前的廊灯还亮着,换班的女佣和门童赶紧上来迎接。
“先生,您回来了,要吃点什么吗?”
索兰简单脱掉外套,拿了一支雪茄,往楼上走去。
楼道里一片漆黑,女佣拿着油灯跟在他身后。
这个时代的电力系统已经得到了初步的应用,但是索兰这套宅邸没有配备更多的供电设施。
一是为了安全。电是太容易被操控的东西,哪怕在黑暗中,索兰·艾斯柏西托也熟知这个宅邸的每一寸角落,这可以让他在杀手到来之时掌握主动权。
另一方面是他喜欢蜡烛。没有别的原因,就是喜欢。
索兰伸手接过烛台,示意女佣退下,他一个人沿着三楼继续往前走。
尽头就是他的房间,这条走廊本该漆黑一片,但地板上却隐隐撒上了一些光亮,光亮来自于倒数第二间半掩的门扉。
外边雨声淅淅沥沥。
索兰·艾斯柏西托放轻脚步,他的左手端着烛台,机械臂并不能发挥推开房门的作用。
当然,他也无意进入荆榕的房间,他只透过敞开的房门瞥见一点点里边的虚影。
没看见人,里边的煤油灯倒是亮着,医生已经将他的房间布置好了,床罩已经换过,床头的书桌上放着一些用来写病例的纸张。
看了一秒钟后,索兰·艾斯柏西托改变了主意。
他用端着蜡烛的那只手轻轻撞开了医生的房门,将整个房间收入眼底。
医生并不在房间里,床上也没有睡过的痕迹。
这就跑了?
这是第一个念头,第二个念头是,逃离黑手党的理由有很多,也许医生是聪明人,住进来后的第一天就想明白了,这不是他会喜欢的生活。
当然,另一个可能就不这么美好了。
医生或许是阿尔那边的卧底,潜伏得很深。
虽然不美好,但没有损失。他放在办公桌里的都是假文件。
索兰·艾斯柏西托见人不在,随意地将烛台放在荆榕的桌上,随后在床上坐下。
坐了一会儿,他干脆躺了下来,将手覆在额头上,缓解一天下来的疲惫。
屋外雨声阵阵,这样的思绪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听见了脚步声。
医生的脚步声要比他听过的任何人都轻而沉敛,一种向内收却同时放松的脚步声,很奇异。
荆榕来到门前,脚步停下,双手插兜,靠在门边看着他:“您回来了。今天过得好吗?”
索兰并没有睁开眼睛,他躺在床上说:“还不错,乏善可陈。”
荆榕一段时间没出声,他看了他一会儿,说:“你的肩膀很疼吗?”
索兰·艾斯柏西托闻言睁开了眼睛。
他听荆榕说了之后方才察觉,自己肩膀如常一样绷紧,对抗着雨季必发的幻痛。
他说:“这没关系,待会儿蕾欧娜会送烈酒上来,喝了之后就可以缓解。”
索兰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唇角勾起一个淡淡的笑:“要一起喝酒吗,医生?”
荆榕说:“好。”
“合格的医生不是不能碰酒吗?”
索兰·艾斯柏西托说道,“我看过一些作者在报纸上刊载的侦探小说,他们说医生喝了酒后会影响做手术时的稳定性。”
他又开始变成十万个为什么。
荆榕想了想:“你是说上周《联合读书报》中的连载案件小说吗?医生为手杀人的事。”
“对,你也看过?”
索兰合衣躺着,左手平静地放在胸前,“医生为了保持精确性和稳定性滴酒不沾,他怀疑自己的手的失常是因为同窗的嫉妒,于是将自己唯一一个无话不谈的同窗杀了。最后才发现引起他神经失常的不是药物,而是门口会释放神经毒素的植物。我认为这个案件十分令人叹息。”
荆榕没说话,先是无声地笑了起来。
索兰·艾斯柏西托闭着眼睛也能察觉他在笑:“你在笑什么?”
荆榕说:“你有时候话很多。很可爱。”
索兰·艾斯柏西托默然了一瞬,没想到要怎么回答。
荆榕说:“我想那位作者是个无情的现实主义派,实际上医生死于自己的多疑和不信任,他对自己的稳定和精确性的要求已经发展为神经症。这才是他罹患的绝症。”
索兰·艾斯柏西托说:“继续说,我喜欢听。”
荆榕说:“他不能接受自己的不完美,于是他将最重要的那部分自己杀死了,也即是杀死了他唯一无话不谈的同窗。”
索兰·艾斯柏西托想了想,赞同了他的想法:“你说得很对。我从来没有人听人以这个角度分析案情……不过说远了,如果你是那个医生,有一天您不能再拿起手术刀了,会怎么样?”
“不会怎么样。”荆榕说,“我还是可以亲吻您。”
他说完后,索兰·艾斯柏西托睁开了眼睛,苍绿的眼睛在微黄而摇曳的灯影里变得更加深邃,灰色的头发也糅杂一层浅浅的金辉。
荆榕走到床边,俯身吻住他的嘴唇。
索兰满足而安逸的享受着这个亲吻,没有任何拒绝和反抗。
荆榕的唇离开他的时候,他才重新睁开眼睛,凝视医生漆黑得几乎没有反光的眼睛,嗅闻着他身边淡淡的清冽的消毒水味道。
索兰·艾斯柏西托很专业地点评道:“你真的很会讨人喜欢。”
荆榕挑了挑眉。
索兰说:“是我目前最喜欢的一个。”
此刻的,626在荆榕耳边冒出来,偷偷告状:“别听你老婆的鬼话,他之前一个都没有。”
根据626的情报,在荆榕来之前,索兰就已经开始搜集黑发黑眸东方面孔帅哥的周边了。具体表现为招人时条件会放宽。
曾有一个人以为自己被老板看中,即将飞黄腾达,一高兴去把头发染了,随后就惨遭无情开除。
荆榕眼底染上笑意:“嗯,我知道。”
黑手党首领将虚张声势用到极致,真的也说成假的,假的也沉静稳定得像真的,没人能猜透索兰·艾斯柏西托内心所想,哪怕朝夕相对。
楼道里再次传来脚步声,是女佣按时来送酒了。
荆榕说:“稍等,我去接。”
随后,他走出门去,跟女佣说了几句后,拿着布托着一个酒瓶托盘进来了。
索兰一看酒来了,立刻来了精神,他从床上爬起来,身体也挪到靠近桌子的那一边,等着荆榕给他倒酒。
荆榕不倒。
索兰:“?”
荆榕低声说:“您不能继续这么喝酒了。”
索兰·艾斯柏西托眼睛盯着酒瓶,随口说:“这不干你的事,医生。不倒就开除你。”
荆榕挑了挑眉,没有在意他这句瞎掰,他以一个很标准的姿势倒了两杯酒,深红的酒液体浸润在杯中,色泽光亮好看。
卡提尔那庄园的红葡萄酒,索兰·艾斯柏西托没那个耐心品这么温和的酒液,他一般会要求后厨往里加烈性白兰地,两片薄荷和一枚柠檬。
还有三块冰。
索兰·艾斯柏西托肆无忌惮地提出自己的要求:“加冰,三块。”
医生照做了。
荆榕往他杯中加好冰块,随后把他那杯酒递给他。
索兰眼底隐隐有一些胜利的喜悦,他端起酒杯猛喝一口——随后喷了出来。
“这是什么?”
索兰·艾斯柏西托迅速皱起眉,漂亮得如同森林一样的眼底充满了震惊,“你往里加了什么?”
荆榕一早准备好手帕,在他呛住的时候给他擦拭唇角。
他靠近了,声音还是很温柔,好像在哄一个小朋友或是不肯吃药的病人:“我听他们说你晚上要喝白兰地红酒平缓疼痛。”
“我取消了白兰地,用红酒煮了一些你需要的药材,用于疏风止痛。药材是川穹、白芷、防风等,当然,还有一味薄荷,不过这也是你本来也要加的。”
荆榕说,“它可能会不太好喝,不过这已经是最好喝的版本了。”
作为一名医生,他竟然还允许了中药加冰的要求。连626都要为医生的毫无底线拍手叫好了。
索兰·艾斯柏西托:“。”
震惊和疑惑和浓浓的不解充斥了他漂亮的面庞。
他拉了拉领口,说道:“医生,我想我们还是需要定一些协议。”
“你说。”荆榕将溅出来的药液擦拭干净,随后换了一张手帕,用来慢慢地擦手。
“对于我的个人生活,你最好不要有过多的干涉。”
索兰·艾斯柏西托看着医生表情平静的样子,隐而不宣的攻击性和权势的威压再次涌出,他随意地说道,“我包你可不是为了给我自己添堵的。”
荆榕说:“好。”
荆榕擦完了手,将手帕随手一丢,细长乌黑的睫毛微微垂下,视线也不再落在索兰身上,而是转身打开衣柜。
他的衣服本身也没有几件,一水儿是换洗的衬衣和白大褂,白天的手提行李箱正乖巧的躺在衣柜角落。
荆榕打开行李箱,将衣服全部收进去,声音十分冷静:“既然您这边不需要我了,那么我现在离开。”
索兰:“。”
索兰:“?”
他猛地站起来,说:“我哪里说这句话了?”
动作太猛,再次扯到大腿上的伤痕,他“嘶”地吸了一口气,坐了回去。
“在你的病情治疗中全权听我的。”荆榕说,“这是我们的协定。”
“我哪里……”
索兰被疼痛一激,冷静了。
他想起来了,自己真的答应过这件事。
但是他以为荆榕指的事情仅仅是伤口换药,或者卧床休息之类的小事,没有想到晚上的白兰地也遭到管辖。
他的确对于侵犯自己的领地的反应有些过激了,但这不代表对方没错——算了。
索兰冷静了一会儿,随后说:“对不起。是我错了。”
索兰·艾斯柏西托这辈子没这么跟人低声下气过,他自己想一想这件事都觉得可笑。
他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这成人的游戏根本没有丝毫继续下去的必要。这本就是一件看不到尽头的事,他早已有所预料。
“算了。”索兰·艾斯柏西托的声音忽而懒散下来,他说,“你也不适合干这个,医生。你走吧,合约无效了。”
云之联盟的精英高材生哪会干这个,说到底,荆榕不属于加尔西亚。
就像黑手党也并不需要私人医生。
荆榕转过身,在他面前轻轻蹲下,伸出手,将他的一只手握在手心。
索兰:“?”
他垂下苍绿的眼眸,心中的火焰无处发泄,眼底只剩下戒备的冰冷和不信任。
“是我的错,我没有给您讲清楚。”
荆榕捧着他的手,声音十分温和稳定,透着点哄,“因为您是我非常重要的病人,您的拒绝会让我有些怀疑自己的选择,所以让我说了不该说的话。”
“我始终有所疑虑,是因为私人感情和医患关系本就不该被掺杂在一起,如果这样的关系并不适合我们,我会考虑结束。但这不代表我不愿意留在您身边。”
索兰·艾斯柏西托微微睁大眼睛。
兄弟,你在这里演……演话剧吗?
还是那些连载刊行的淑女杂志……等等,索兰有些想不起来,也看不透。
他努力地想将思绪抽离。
但他被这只温暖修长的手一握住手心,就失去了一些思考的力气。
他难以拒绝这只手,就像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为这双黑眼睛着迷。
荆榕的表情平静而认真:“我以后会对您讲明我的职责范围,你有可能有一些不愿意改变的部分,我们再一起商量治疗计划好不好?”
索兰·艾斯柏西托一时失言。
他的表情很快恢复得和平常一样,有些倦怠又有些倨傲,他抬起眼睛,漫无目的地看着半空,透出几分抽离的思索:“嗯……”
最后他的视线落回那两个酒杯上。
荆榕倒了两杯,他和他一人一杯,分量一样,一起喝。
索兰·艾斯柏西托即便见多识广,也从没见过有哪个医生会为病人做到这个份上。
他默不作声地把剩下半杯一饮而尽,随后站起身说:“祝你好梦,医生。”
他低声说:“对于今晚的事情,我很抱歉。”
他没有经验。索兰·艾斯柏西托还没有让任何人,闯入过自己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