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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糕点

第72章 糕点
今早, 探马信使按例送来军报,目下四路大军已集结,战火很快就会从两州燎至整个中原。

其中还有封信, 经人一路转送至了弄月阁。

是鲁瑶亲手写的。

谢瑾这几日都没睡好, 没什么精神, 可见到这封信上的内容,他眉心紧锁,又不得不操心费起神。

鲁家军首次成为前锋出征,第一关要攻下的就是巴岭, 而此地险峻, 是出了名的穷山恶水, 常年山匪横行。

北朔军在两州一战中折损了元气,又得分头应付四路大军, 他们因此出了个馊主意, 有意将狱中的山匪放归,用以挟制雍军,也祸害惨了当地百姓。

结果便是鲁家军到了巴岭半个多月,却还未与北朔正面交过锋, 尽帮着百姓抓匪了。

信中还附带抄送了张巴岭的地形阵营图, 应与送到裴珩手中的是同一份。

“殿下,今日膳房送来的点心。”这会儿,灵昭捧着一盘糕点放到了谢瑾手边。

每日午后膳房都会送点心过来, 谢瑾淡淡应了声,没怎么在意, 便继续研究地图。

过了会儿,他也觉得肚子有些空,便顺手拿了块绿豆糕, 咬了一口。

不想咬了这一下,谢瑾脸上当即就浮现了异样。

他勉强将那口中糕咽了下去,咳了咳,忙又喝了一大杯水漱口,才将那股奇怪的味道冲淡。

灵昭也走了进来:“殿下怎么了?”

谢瑾面上还有些苦涩:“没什么,今日膳房这绿豆糕的味道有些古怪……可能误将糖放成盐了,还放多了。”

灵昭不信御厨会出这种差错,便也拿起一块尝了一口,结果她那张木然冰冷的脸蛋上头一回露出了表情,难吃得直接吐了出来。

“咳、咳。”

谢瑾忍俊不禁。

灵昭黑线:“奴婢这就去膳房换一盘来。”

谢瑾忽留意到了什么,忙叫住了她:“不必。”

他捏起方才被自己咬过的那块绿豆糕,观察片刻,竟从中抽出来一张薄薄的纸条,上面写了几个小字。

[昔日之谬,悔之不及]

是裴珩的字……

谢瑾一怔,顿时猜到这绿豆糕为何会如此难吃了。

他又去掰开下一块,果然,还有字条。

[朝朝暮暮,万般思量,系兄长一身]

[心心念念,重游旧地,唯祈君一谅]

[不见,不归]

……

谢瑾看得心旌摇晃,呼吸渐重,看完后,又立马就将这几张纸条攥在手心藏起,一阵难为情。

灵昭其实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到窸窸窣窣的响动,与谢瑾逐渐不安躁动的呼吸声。

她顿时警觉道:“殿下,这糕点中莫不是藏了什么暗器?”

谢瑾掩饰不及:“不是……灵昭,没什么事了,你先下去吧。”

“是,殿下。”灵昭便也没多问,顺便端起了那盘难吃的绿豆糕,打算拿出去扔了。

谢瑾又忙拦住,轻声商量:“这盘糕点,还是先留下吧。”

灵昭不解:“殿下,还要吃?”

谢瑾不自在一咳:“嗯……”

灵昭直言不讳:“此物难以下咽。”

难以下咽他方才也咽下去了。

谢瑾低笑自嘲,说:“好歹,是片心意。”

……

这个季节御花园压根没有什么景致可赏,傍晚时分,谢瑾还是持着那枚金玉令,前往旧地赴约。

他从小就听母后说过,上京皇宫中的桃花是一绝。

建康皇宫的这几株桃树都是从北边移植过来的,水土不服,无论怎么悉心栽培,都长得不好。一年四季总是三三两两,枯枝残叶,没几日盛开的时候。

谢瑾来时,裴珩早到了,正站在那还未凋零的桃叶下。

两人隔着稀疏的树杈远远对望,视线触碰的一刹那,还是容易尴尬生冷。

裴珩清了清嗓,故意抬起目光看向额前的叶,手贱一把扯了下来,又不大自信问:“朕做的绿豆糕……是不是很难吃?”

谢瑾是个体面人,惯来会给人找台阶下,思量回味了下,说:“……也没那么难吃。”

“当真?”裴珩惊喜挑眉。

他听到这个评价就已心满意足,不枉他连着好几夜关起门来跟膳房学艺,才做出那几块看起来还像样子的绿豆糕。

“嗯……”

谢瑾有些敷衍不过去,又岔开话淡淡说:“不过皇上这招不太稳妥,若是我吃了一口便扔了,没看到里面的字条邀约,皇上今日岂不是该空等了。”

裴珩低眉,有几分无辜:“既然不难吃,哥为何吃一口便要扔了?你是不是,哄骗朕?”

谢瑾怔了下,眉眼不由轻轻一弯,得体服软道:“好吧,是我说错了话,不应当有这个设若才是。”

裴珩许久没见谢瑾这样笑过了,宛如一株破冰面而生的青莲,顾盼生姿,引得周围流光为之潋滟。

他看得失神,不由唤了他一声:“哥。”

谢瑾下意识转头看他,不慎又与他的鼻尖触碰在一块。

就在这时,枯林之中竟飘来一股清香,像是将青竹掰开的新鲜汁水味儿,又掺了被桃花瓣腌入味的春雪。

这味道是独一份的清雅高洁,却容易令人生出妄念。

裴珩嗅得分明,后知后觉,那是从谢瑾衣领子里泄出的香气。

换做从前,他早将人扒光了,狼吞虎咽将那香吃得一干二净

可今时不同往日。

心有顾忌,便会克制忍耐。

裴珩喉间发紧,煎熬着按捺下虎狼之心,没去凑近细闻。

他只能寄希望于御花园里的风再懂事识趣一些,好将谢瑾的香气尽数拥入自己怀中,一丝一缕,都不要浪费。

谢瑾当然不知他在想什么,可也觉得当下与他这般过于旖旎缱绻了。

冷风拂过,他的耳廓又不听使唤地一阵发烫。

于是他稍稍抬起额头,保持出一段距离,却又撞上了裴珩的视线。

裴珩眼中的情意要溢了出来,喉结不住滑动,轻声呢喃:“哥,我想——”

谢瑾忍着没再看他,可他能真切感受到裴珩目光中流淌着的,是情和欲。

欲望简单,他们已为彼此疏解过很多回,得心应手。

可欲望是被那情带出来的,情在欲之前。

裴珩其实不亏欠自己什么。

谢瑾单纯是承不住这份情。

“皇上——”他深吸一口气,有意打断了他。

裴珩话到嘴边,情绪就硬生生停了,宛如泄气。

谢瑾:“今日我来赴约,其实也是有一事相求。”

裴珩稍愣,望着他预感不好,可还是耐着性子:“什么?”

谢瑾将温情悄然藏起,稍稍凝重几分:“我想去趟巴岭,助鲁家军解决山匪之患。可以的话,明日就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