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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神魔大战(六)

第73章 神魔大战(六)
金殿玉阶,空旷寂凉。这凤栖殿虽说人丁单薄,往昔也多数只有无忧一人驻守。但今时不同往日,过往是殿下在下界降妖除魔,无忧替他守着家,翘首待归。殿下无论走多远,总会回家,他心中踏实有盼头。而如今,殿下就躺在一门之隔的房中昏迷不醒,无忧恍然忧惧,好似不知何时殿下也会骤然离去,就像先战神与娘娘 一样,一去不复返,剩下他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宫殿。

瘦小的少年坐在高高的台阶之上,双手小心翼翼地捧在胸前,静静躺在他掌心的金丹被锦帕细细包裹着,表层赤红如血,芯子里潜藏着光芒万丈。

这颗被六界推崇艳羡的天赋金丹,此刻就在他手中。太重也太烫了,无忧几乎担不住。

“吱呀”声响,来人带上大门,从内殿走出来,坐到少年身边。无忧瞥了一眼,嫌弃地挪开屁股。

风鸣将军不与孩子计较,平静交代,“成了精的人参炼制的药粉神效,血止住了。”

无忧眼圈一红,鼻子抽抽搭搭,“多,多……疼啊。”

风鸣蹙眉,“多说无益,走吧。”

无忧一阵委屈,横了风鸣一眼,“我不信你。”

将军一窒,握着墨色锦囊的手抖了抖。他低头片晌,哑声道,“殿下亦不信。”

无忧小声呜咽,“若不是你背信弃义负了殿下,何至于……”

风鸣利落点头,“你说的是,我犯下的错我来弥补。”他攥紧手中物件,“定将你二人平安带回,万死不辞。”

日晷轮转,十二个时辰说短不短,说长不长,望穿秋水,转瞬即至。

幻门如约,再次猖狂地开到南天门上空。天庭众人吃一堑长一智,无人明目张胆地去做那长他人志气的看客。然而,好奇总是难免,各宫各殿私下里探出一个个小脑袋来。

“来了来了。”

“啊,好惨啊,都没个人样儿了。”

“还活着吗?怎么动也不动?”

“魔族果然凶残,对待同僚亦是心狠手辣。”

“这小狐妖有点可怜啊。”

“可怜什么?明明是一丘之貉罪有应得。”

“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若不是他不自量力贪得无厌,妄想攀扯殿下,岂会落得里外不是人的下场?”

“你说,殿下与他……”

“嘘,祸从口出,小命要不要了?”

“怕什么,殿下只是瞧着严苛,整日里不苟言笑,实则这么多年也未曾真的为难责罚过咱们这些伺候主子的。”

“也难怪这小妖精鬼迷心窍,那可是殿下啊。就算逢场作戏一场,也值了。”

“省省吧,你没听到殿下昨日说的话吗?被人玩弄一场,还落个不自量力的骂名。男人都是翻脸无情的德性。殿下又怎样,小命都快没了,不值当。”

“唉!”

幻门之内不再是空荡的客房,而是类似刑室的一个密闭空间。四周石墙上挂满了沾着血渍的刑具,冰冷残忍,花样百出,令人瞅上一眼,既惊惧又隐隐作呕。哪怕并未见到他们招呼在囚犯身上的场景,但脑海中泛滥的臆测,似乎要比亲眼目睹还要胆颤惊心上几分。

画面中央,一身薄衫已然看不出底色的少年被五花大绑吊在半空。头顶的绳索被悬空的烛火环绕,风一吹便溅上几滴火星子,滋滋啦啦地燃烧又熄灭,不知何时断个彻底。而他身下的地面上,密密麻麻地倒竖着尖锐的利器,玄黑的金属打造,每一根倒刺的顶端都闪着幽幽的咒符。一旦掉下来,不仅万箭穿身,怕是魂魄也要被扎得粉碎殆尽。

便是那十恶不赦杀人如麻的邪魔,亦有重生轮回的权利。

罪不至此。

何至于?

少年此刻是清醒的,他麻木地盯着眼前地面上某一柄利刃。他愤怒着,诅咒着,他不服输。最算被放弃又如何,他选的路自己认。他本就没爹没娘赤条条来,有本事就让他无有回头路,但凡怨魂不散,他必杀回来,以牙还牙,百倍奉还。

石室一角的桌案边,罪魁祸首正悠哉地品茶,目光既不落在筹码身上,亦不屑俯视天庭众生。

无忧与风鸣对视一眼,“动手吧。”

将军点了点头。

几乎同时,容礼像是突然失了耐性一般,手中茶盏直劈烛火,火势骤燃,绳索登时熔断。下一瞬,刑房大门被人从外强势破开。容礼手中一扯,隐藏在人质身上的无形牵丝收紧,旋即将人拽过来,摔在脚边。

“站住!”他单手掐住少年脖颈,厉声威胁。

投鼠忌器,救人者旋即止步。

“不要,你别伤害他。”随后赶来的绝美妇人泪如雨下。

迟了一步,差点儿劈开幻门的风鸣与无忧面面相觑。

“怎么办?”无忧懵了。

风鸣安抚,“稍安勿躁,先看看。”

“狐王狐后大驾光临,”容礼掐在白隐玉咽喉上的指节未松也未再紧,“在下未曾远迎,失礼了。”话说的倒是客套,但从他的神态中看不出一丝意外与礼貌,反倒是满满的胜券在握般的矜傲。

“天啊,这就是狐王与狐后?”

“果然仙姿玉貌,哪里看得出近万岁高龄?”

“我多年前有幸见过狐族的两位王子,亦是美得令人挪不开眼。”

“狐族不是避世多年,怎会掺和到此番纠葛中去?”

“难道因着那小狐妖?”

“岂会?妖是妖,仙是仙,根本八竿子打不着,不可同日而语。”

探头探脑的旁观者被泼天意外所招引,也顾不上忌惮,纷纷伸长了脖子仰着脑袋巴望。

“你,”狐后异常激动,哽咽着请求,“你可不可以先放开他?”

容礼斜睨过来,“这狐妖非狐族仙脉,按理说死活与二位并无相关。在下无意与狐族结怨,我劝狐后也莫要同情心泛滥。”

“怎么会不相干?”狐后激动地瞪了狐王一眼,原本拦着他的狐王叹了口气,松了手。

“哦?”容礼煞有其事,“愿闻其详。”

狐后深深地平缓气息,用娟帕拭干泪水,端起一族之母的威严郑重道,“吾儿年幼遭难,流落下界,为父为母愧悔难当。吾族无意介入天魔恩怨,但求带我儿离开,既往不咎。”

容礼手中少年微微挣动,他顺势收了钳制,将人隐在身后。

“狐后此般言论,恕在下愚钝不解。”

狐王夫妇此番前来打定了主意,不惜代价。

狐后与狐王对视须臾,平静道,“若干年前,吾得第三子。此子天生九尾,乃万年未曾现世的天降祥瑞。吾为人母私心作祟,不欲张扬。”

话至此处她顿了顿,当初之所以选择隐瞒,一是因着天地间局势动荡,狐族洁身自好,不愿同流合污,二是出于保护小儿子的考虑,九尾瑞禽禀赋天赐,不但自身灵脉卓越,且福及仙侣。他日若是成亲,夫妻双修,必将一日千里,大有裨益。狐族本就因由天生高贵姝丽而得六界追捧觊觎,若是此风声泄露出去,着实祸福难料。可事已至此,她已别无选择。既然有人寻到根源知会到她这里,她就是想瞒也瞒不住了。

容礼并未就此刨根问底,转头扫了一眼,明知故问:“按狐后所言,莫非这小狐狸便是狐族三王子?”

狐王颔首,“正是。”

容礼嗤笑,“何以见得?”

狐王与狐后目光默然一触,后者坦陈,“当年,吾儿满月,族中先知印证命格。恰逢先战神夫妇来贺……”狐后与玄女私交甚笃,刚好玄女娘娘也方才诞下承曦不久,双方皆有联姻的意愿,只是未曾明言罢了。思及此,狐后无限唏嘘,仰天喟叹,泪湿眼角。

狐王在妻子背后拍了拍,狐后收敛心绪,“吾将困境告知,得先战神与娘娘襄助,以精血神咒封印了吾儿命格,秘而不显。原本留待他成年且定下婚事之后再行破除,谁知……”狐后慈爱的目光探向容礼身后,却无处着落。

狐王接道,“此子身份不曾公之于众,在族中以旁支名义养育。七百年前,吾夫妇二人携二子去往天宫,为小殿下贺寿。谁知次子顽劣,竟私下带了幼弟同行。不料遭遇魔族偷袭,小殿下遇险,吾儿以身替之,遭强大魔息侵犯,多亏身上封印救其一命。”

容礼恍然,之前未想通之关节顿悟,怪不得他携魔王一半修为竟被一只小小的狐狸吸收殆尽,而七百年后,承曦涅槃坠落,又怎会好巧不巧,正正落在那小狐狸眼前。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父母之计深远,命运之无常,误打误撞,怕是先战神伉俪有灵,亦始料未及。

容礼微微颔首,“如此说来,这小狐狸实乃仙脉。”

狐后迫急,“千真万确。”

容礼双肩一哂,“可他是非不分坏我好事亦万确千真,咱们非亲非故,我凭什么不计前嫌,放你们阖家团圆?”

狐王冷静,“阁下所求,不妨直言。”

狐后失落地望向夫君,狐王捏了捏她冰冷的手心。

容礼侧前半步,露出少年血肉模糊的半身,满意地在狐王与狐后脸上见到痛苦的神情。

“我之所求,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狐王坦言,“狐族避世已久,不涉纷争。且吾族所修多为清心驻颜之术法,无兵戈之利,于战无益。除此之外,族中奇珍异宝古册典籍,倾尽所有,必不吝惜。”

狐后上前一步,又被狐王拦住,她悲声饮泣,“便是一命抵一命,吾心甘情愿。”

容礼不为所动,“狐族独善其身日久,况且,吾族与天界水火之势与他人不相干。您便是情愿帮把手,我也未必稀罕。至于所谓瑰宝秘籍,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魔亦有道,非是强盗的盗。”

狐王面色凝重,“那……阁下究竟意欲何为?”

“意欲何为?”容礼幽幽,“原本我也举起未定,不过……”说时迟那时快,他眸中寒光一闪,指爪如刀,直奔小狐狸颈项而去。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破除封印的钥匙,竟非只那一把。

【作者有话说】

这个礼拜努力日更,吼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