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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这会儿见蒋小二只一会儿就算出来了,小药童不由大惊:“对了对了,你咋算的这么快?”

第73章
这会儿见蒋小二只一会儿就算出来了,小药童不由大惊:“对了对了,你咋算的这么快?”
丘翠翠提着一口气,朝唐文杰看去,唐文杰还拧着眉头,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这孩子……”
“夫君,那孩子说对了吗?”丘翠翠问。
唐文杰微微点头,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横在胸前,端着一副读书人的姿态,道:
“说对了,这孩子瞧这个头,应该三岁了吧!只这般年纪,能识得数儿还不算,几十的大数儿不用笔纸,便能算出来,着实是不得了啊。”
唐文杰心高气傲,鲜少夸赞人,如今竟……
丘翠翠手指微动,勉强笑了笑:“夫君平日多是在书院,鲜少见着这般孩儿,那孩子个头虽是小,但应该是有五岁了。”
“五岁了?”唐文杰道:“那也是不得了,以后要是能进入学堂,怕是能学有所成,大有出息。”
这话倒也不是他瞎吹,古人喜欢三岁看老,读书多是枯燥乏味,想在这一道上有所成就,除了聪慧,另一个便是要耐得住性子,耐得住寂寞。
蒋小二三个小家伙肚子上扎着针不能动,要乖乖躺着,换了旁的孩子,这会儿怕是都要闹了,可三个小家伙一点都不闹腾,乖得没边。
“不过可惜了。”唐文杰微微摇头叹着气。
丘翠翠压抑着剧烈跳动着的心跳:“可惜什么?”
“那三个孩子看着家境怕是不多富贵,如此,想求学怕是难了,不然,那小的,若是进了学堂,定是能有所出息。”
箩筐经常用来装猪草,和烂菜叶,有些脏,怕几个小家伙坐里头新衣服会被弄脏了,今儿蒋小一就给他们每人外头都套了件旧衣裳。
唐文杰身子不舒坦,最近冷,喉咙有些痒,夜里咳了几声,他娘起夜听到了,便让他来抓些药。
唐文杰被药童引到了柜台边,丘翠翠却是没跟着,而是转了步子,往三个小家伙那边去。
方才那药童被姜大夫叫走了,这会儿他们旁边没什么人。
大抵是亲兄妹,即使是第一次看见这两同母异父的弟弟,可丘翠翠却是没觉得半点生疏,相反,心里还有股说不出的亲切感。
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看,蒋小二不怕生,还朝他笑:“姐姐,你在看什么呀?”
姐姐……
平静的湖面似乎突然噗通落下一块石子儿,湖面骤然间荡起圈圈涟漪。
心头再难平静了。
丘翠翠比蒋小一大好些岁,虽是早早嫁了人,可刚成婚那会儿,唐文杰在一老秀才开的私塾里读书,早上九点去,晚上四点回来,到家了唐文杰雄心壮志,一心想考举人,回来啥活儿都不干,就搁屋里看书。
唐家屋子也不算得大,就几间屋子,三个下人,成婚后,怕着有了孩子会吵,影响到自己。唐文杰便说孩子先不要。
唐氏一心望子成龙,觉得他说的有理,即使想抱孙子得紧,但也没再催。
后头唐文杰进了县学,七天才歇一天,有时候还同着其他书生去参加那什么诗会,都不咋的回来,一月也就能见个两次面。
如此,丘翠翠如今二十好几了,这年纪最是想娃的时候,可她底下却是连个毛线都没有。
唐氏对她心生不满,毕竟唐家就唐文杰一个儿子,她旁的也不想,就觉得是丘翠翠肚子不争气,这么多年,一个孙子都没给她生下来,丘翠翠说唐文杰歇息时也不着家,她咋的生,唐氏还驳了一嘴,说那也是你没本事,栓不住男人。
没孙子抱,唐氏近两年来,一直给丘翠翠摆脸色。
以前唐文杰没进县学,她还顾忌着丘大柱的身份,不咋的敢苛待丘翠翠,可如今唐文杰进县学了,先头他们给夫子送礼,那夫子说她儿子基础扎实,文采不错,明年下场,要是好好发挥,想来能上榜。
秀才可比那看牢房的厉害。
她如今是啥都不怕。
丘翠翠有苦难言,回去同着丘大柱告状,丘大柱上门闹了一通,这下不仅唐氏,连着唐文杰都对她有些意见。
唐文杰文说她至于吗?
叫她干点活咋的了?谁家媳妇不干活?当媳妇的,就该温婉贤淑,勤快体贴。
娘生他养他不容易,他不能在近前尽孝,说她是他妻子,那便是一体,她就应该听娘的,娘偶尔的脾气不好,那骂了也就骂了,还跑娘家说,咋的,想闹得人尽皆知?你不要脸我还要脸。
这话说的好听。
但丘翠翠明白,唐文杰这般说,其实是腰杆子硬了,瞧不上她了。
怕真惹了唐文杰生气,丘翠翠后头就不敢再跑娘家说这些事儿了。
近些年看着左邻右舍同她这般年纪的媳妇儿孩子整天的在巷子里跑,她是羡慕又嫉妒。
这会儿蒋小二脸上两个小酒窝,笑得阳光又灿烂,声音又奶又脆,那声姐姐让她脑子嗡鸣,她心尖像被人掐住了一样。
“……你们这是怎么了。”她缓了好一会儿才问。
“吃多多了,肚子痛。”蒋小二说。
丘翠翠站在他们旁边,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他们:“很痛吗?”
蒋小三举起手来:“这会儿不疼了,这位姐姐,你以后也不要吃多多哦,吃多多,就会像小三一样,难受了。”
“就是啊!难受了还要扎针。”沈鸟鸟说:“扎针针可痛了。”
丘翠翠笑了一声:“痛吗?那你们怎么不哭?”
沈鸟鸟:“因为我们是勇敢的小朋友。”
“弟弟说的对头,而且扎针针小意思了,还哭的话,说出去笑死人,有损我们混道上的威望。”蒋小三牛逼哄哄的说。
丘翠翠:“……”
这么小的,就知道混道上了?
蒋小一咋的教孩子?
从医馆出来,丘翠翠没同唐文杰回去,而且直径去找黄秀莲。
一进门,就听见黄秀莲在和丘大柱吵。
“你是不是还在想着蒋安?”丘大柱指着黄秀莲声声质问。
黄秀莲眼底的慌乱一闪而过:“我同你说孩子的事,你提他做什么。”
“我不提他我提谁?”丘大柱气得脸红脖子粗:
“你非要过继那个病秧子,为的啥你心里清楚,秀莲,我就搞不明白了,三娃子有啥不好,那是我弟的儿子,身子流着我唐家的血,我丘大柱赚的银子,即使不留给唐家,我也宁可洒在外头,想让我拿去养他的儿子,我告诉你,没门。”
黄秀莲和丘大柱各持己见。
一个想养亲生的,一个想养自家人。这几天一直在闹,丘大柱是个长情人,对黄秀莲有感情,不然也不会回来,晓得在她嫁了人后,还不顾反对娶她过门。
家里人总说,黄秀莲在他走后就嫁了人,还给人生过孩子,配不上他了,但他知道,黄秀莲当初为啥子嫁人,是他哄了人同他欢好,黄秀莲当初若是不嫁人,那还能有活路吗?
是他对不住人,这些年他同黄秀莲都没吵过架,可最近半来月,却是天天的吵。
丘大柱颇是不耐烦。
黄秀莲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他咋劝都不听:“你总想着那病秧子是你生的,三娃子不是,过继过来养了不亲,可你想过我没有?要是我在外头也有一个,我接回来养,天天搁你跟前,你看了心里能不能舒坦?我丘大柱,绝不可能给人养孩子。”
“那你女儿人养了十来年,人咋养得你养不得。”黄秀莲看他嘴巴动了动,晓得他要说什么,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又道:
“你觉得是因为我满着蒋安,蒋安不知情才养的,可后头晓得了,人也没愿翠翠跟着我离开。”
这……
好像确实是。
丘大柱有些哑了,不知道该说什么,见了丘翠翠,当即大喜:“翠翠,你回来得正好,来,帮爹劝劝你娘。”
他心头高兴,觉得女儿平日跟他亲近,想来是会站在他这边,可谁知丘翠翠一开口就不说人话。
“爹,我觉得娘想的挺好。”
丘大柱气了个倒仰:“好?好啥好啊!”
“爹,你是不知道。”丘翠翠把刚在济世堂的事儿说了:
“我夫君能那般说,那蒋小二定然是有过人之处,要是真接回来,咱们送他去学堂,他以后准是能有出息,三娃子……爹,不是我小瞧二叔,二叔憨得要命,二婶子又眼窝子浅,三娃子从小跟着他们长大,能学到什么?你瞧他那样,是个读书的料吗?以后能有出息?”
三娃子确定是有些调皮了。而且也不是读书的料,这一点,丘大柱比谁都明白。
有时候回去,他也被这孩子吵得脑瓜子疼。
丘大柱沉默了好一会儿:“可是……”他心里还是膈应。
丘翠翠劝道:“娘说的没错,小二如今还小,接过来您对他好些,不出个几个月的,他还记得蒋叔是谁?若是以后真的能考个秀才啥的,您就是秀才爹了,这说出去不有面子?”
丘大柱想想也是,一想蒋安的儿子喊自己做爹,他都控制不住的有些乐,还觉得有些刺激。
而且,外头人不晓得他们这些牢头的苦楚,他们守牢房的,比不得在衙门里站值的衙役。
官高一级压死人。
每次见了人,他们都得对着人点头哈腰,衙役是心情不好,逮着他们就骂,丘大柱是受够这个气了。
如果他有个秀才儿子,那帮人还敢小瞧了他?
而且闺女也确实需要一个靠山,如今唐文杰都还没咋的样呢!亲家母就敢给他闺女脸色瞧,以后唐文杰要是真考上秀才,那岂不是要骑到他闺女头上来拉屎?
黄秀莲看他终于是有些动摇,又忍不住加了一把火。
丘大柱最后终是应承了。
黄秀莲喜不自禁,生怕怕他又反悔了,急道:“那我明儿就去接他回来?”
“这事儿先不急。”丘大柱冷静下来后,想了想说:“这种事儿得看日子。”
是这么个理。
这过继可是大事儿,不是说把孩子接回来了就行。
在好日子里把孩子接过来,那往后的日子才能顺顺当当。而且还要焚香向先祖跪拜,立下过继书。
这些事儿可是不能马虎的。
……
等着午时回去,蒋小一只煮了点粥让三个小家伙吃,等着他们吃完了,这才背了棉花带着他们往大房那边去。
大房穷啊!何时见过这么多棉花,堂奶奶和两个伯娘一听蒋小一说他背来的两麻袋都是白花花的棉花时,都惊了。
“咋的买这般多?”
这得去多少银子啊?
几人口水都咽得艰难了。
“想做些被子。”蒋小一说:“可我不会,想让您帮我做几床,阿奶得空不?”
堂奶奶年纪上来了,这些年家里几个孙子都长大了,会干活儿后,用不着她忙,她便嫌了下来,她之前就不怎么下地干活儿,只农忙时坐不住,跟着干几天。
这会儿除了帮着打黄豆,自是有空的。
“三十斤,你是想做几床?”堂奶奶问。
蒋小一:“六床。”
那一床就是五斤,如此,盖着绝对是够暖和了。
棉花是不能直接拿来做被子的,要弹过,让着棉花‘松软膨胀’起来,确定好被子的尺寸后,再用棉线把棉花‘缝’起来,连接在一起。
这活儿做的不容易,废时废力,自是不能让人白做的。
六床被子,蒋小一给堂奶奶塞了三百文。
这年头劳力最是不值钱,外头也是这个价。
推脱一番后,银子堂奶奶还是收下了,蒋小一回去忙,三个小家伙则是留在大房这边玩。
堂奶奶摸着棉花,笑了:“小一买的这棉花真是怪好的。”
“能不好吗。”二伯娘也忍不住上手抓了两下,那触感软乎,一点都不硬:“一斤百来文,又是新出的,那定是好,盖起来指定是暖和。”
大伯娘看着正在院子里玩的、不停笑闹的几个小家伙,觉得有些欣慰。
之前蒋小二和蒋小三瘦瘦小小的,没个人样,那小手儿就跟鸡爪子一样,就皮包骨,这会儿虽是也瘦,但看着却是比之前好了许多。
这会儿还穿着新衣裳……
往年冬天,蒋小一三兄弟那是把能穿的衣服都往身上套,可即是如此,三兄弟也总是被冻得小嘴儿发紫,去年蒋小一手指还被冻得长了冻疮,那脚更是裂得厉害。
冬日柴火好卖,镇上人往年这个时候买得最是多,一捆都能比往日多个几文钱,可为啥子没什么人去砍?
那是因为冬日山里的虎狼没吃的,容易跑出来,加上冷,一个不注意就得受寒了。
银子重要,可命更重要。
要不是那快过不下去的,没什么人会跑山里去。
大冬天的,窝家里歇歇也成。
可蒋家歇不了,一歇就得出人命。
蒋父负责在山里砍柴,蒋小一就负责挑去卖,一连干了大半个月。
有年除夕,大伯娘喊他们过去吃饭,见着蒋小一走路一瘸一拐,再看他还穿着双草鞋,脚跟上裂着一道道口子,深得很,都见着瘦肉了。
而蒋父也没比他好哪里去,毕竟连日的小雨,山里湿漉漉,那脚沾了水,风一吹冻得紧,裂得比蒋小一的都还厉害。
那天晚饭在厨房吃,灶台里烧了火,屋里暖呼呼的,蒋小二吃到一半就睡着了,而蒋小三握着筷子,头也一直点,最后还从凳子上跌下去。
她那会儿还笑,抱着蒋小三,问他咋的那么困,天都还没黑呢!蒋小三揉着眼睛说困多。
“昨儿没睡好吗?”
“小三睡不着。”
“怎么会不着?”
“冷多了。”
二房盖的被子那是又薄又旧,即使睡时在被子上头铺了稻草,依旧是不暖和。
大伯娘看着都心疼,但她无能为力,因为她自个家就没比二房好哪里去,她往年冬天也是‘熬’着过来的。
不过……
“今年小一他们应该是能过个好冬了。”大伯娘欣慰的说:“这几个孩子不用再受着冻了。”
“谁说不是。”堂奶奶说:“也是白小子心眼子好,若是换了旁人,可舍不得给小舅子、岳父买这么贵的东西。”
买床旧被子,或一些旧棉花,不让他们冷着饿着,大家即使晓得了,都得说他一句有良心。
毕竟自古以来,能把小舅子视如己出,把岳丈当亲爹对待的,实在是少。
“小一以后有福了。”
“嗯!咱小一真像那些人说的那什么苦尽甘来。”
堂奶奶笑着,眼角满是皱纹:“先头我还怕白小子寻了这么个活儿,怕是不甘心再做那上门哥婿了,不过这会儿瞧着,倒是我多虑。”
“白小子不是那种人。”大伯娘笃定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