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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十二月十五, 新博戒严。

第74章
  十二月十五, 新博戒严。
  尽管如此,临近除夕的时节,通郡依旧张灯结彩, 开始准备庆祝新春。
  这日深夜,蔡绪宁刚刚蹲在床上和弹幕瞎扯。
  【直播间】
  [ID杜云雀:……有点不能理解,之前说得老严重的也是你, 现在蹲在这悠哉的也是你]
  主播刚刚说的上一句话犹在耳畔。
  “我现在觉得系统老狗了,他特地把这随机任务十二抛给我上钩, 是不是就为了不让我在外头操控游戏, 稳坐幕后凶手的宝座?”
  居然还有闲情在吐槽系统。
  虽然系统这一出确实多少有这个心机。
  【直播间】
  [ID蚕茧:你为什么要蹲着?这个姿势颇为不雅]
  [ID云缭雾绕:主播不是一直都骂狗系统的吗?在你眼里系统什么时候是不狗的?]
  [ID兔九:所以小绪子你蹲着在干嘛?]
  [ID拼命三郎:前面的大姐说得没错,都快又一年除夕了哥]
  [ID为了大别野:我觉得主播说得有道理, 系统可能是故意的]
  蔡绪宁撇撇嘴:“你们怎么这么迟钝, 没感受到新博现在已经戒严了吗?但是没有百日防贼的道理,如果预期内依旧没有袭击, 那警戒程度还是会放松到往日。”
  当然就平常新博的守备已经算是森严。
  且河北乱成这德性, 各处无法互通有无的管控, 私下刘秀已经遣人往幽州去募兵了。
  蔡绪宁蹙眉,只可惜时间上或许来不及。
  【直播间】
  [ID郑清文:所以小绪子还是没回答一个问题,你为什么,在游戏时间十二月十五号的晚上蹲在床上和我们聊天?]
  蔡绪宁随口说道:“农历没有‘号’的说法哦,应该说是十二月十五。”
  弹幕:……这个很重要吗?
  蔡绪宁蹲得膝盖也有点酸了,他活动了下筋骨,整个人软倒在床榻上, 幽幽地说道:“我现在要是萝卜就好了, 种下去就可以不用管事。”
  他整个人面朝下趴着。
  把自己死死闷在被褥里。
  屋内的温度有些低,在靠近床榻的地方摆着个炭盆,正在挣扎着散发余温。蔡绪宁趴着趴着觉得有点冷了, 一个翻身把自己裹在厚被子里,拖长着嗓音温吞地说道:“怎么好不容易快过年了,还是这个劳碌命?我之前居然还觉得一个人呆着很闷,现在我觉得一个人快活极了。”
  蔡绪宁在不知不觉中成为新博的奶妈。
  呸!
  是负责清点战果,统筹后勤、总结情报、什么乱七八糟都搞的参谋。
  可顶个屁用。
  其实就是老妈子。
  老妈子蔡绪宁今天傍晚刚对完所有的账,捋完所有的钱粮和处理了牢狱那几个发疯的战俘,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得到了升华。
  他裹在被褥里哀嚎:“我后悔了——”
  累得慌。
  吱呀——
  门好像是被风吹开了。
  蔡绪宁闷着不动。
  等下。
  他隐约听到了脚步声,人整个要弹起来的时候,却被身上裹着的被子缠得一时之间挣脱不开,狼狈不堪地往里面滚。
  淦!
  怎会如此!
  “阿绪后悔什……这是……”
  一只手掀开了帘帐,刘秀惊讶地看着蔡绪宁与被褥来回争斗的狼狈模样,话未说完,看着他这模样忍不住笑起来。
  蔡绪宁身体僵硬了几秒钟,随即认命又趴了下去。
  “我还以为是哪个宵小跑进来了。”他弱弱地说道。
  刘秀把帘帐挂起来,顺势在床沿坐了下来,道:“要是太守府都能让人混了进来,那岂不是白干了?倒是你,我刚刚可是敲过门了。”
  蔡绪宁努力把自己翻了过来,然后扭着坐起身,好不容易把上面那层给扒拉下去。
  敲门了,可他没应声就能这么直接进来吗阿秀同学!
  “要是我在做什么尴尬的事情,那岂不是社会死亡现场?”蔡绪宁幽幽吐魂。
  比如自撸啊洗澡啊等等尴尬场面。
  刘秀颇为无辜地挑眉:“有什么可尴尬的事情?”
  刚刚说的“后悔”吗?
  蔡绪宁在直播间的吐槽下把被子又卷了卷,耸肩说道:“就是人之常情的生理活动,不说这个了,你大半夜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
  他迅速扯开话题。
  这掐指一算都深夜十一二点了。
  最近甭管是刘秀还是蔡绪宁都忙得脚不沾地,前几天他把自己的猜测一抛给刘秀,便又是好重一桩事情压下来。
  算下来,蔡绪宁已经有四五日没怎么和刘秀好好说上话了。
  “只是觉得日子过得真快,一眨眼又快到除夕了。”刘秀淡淡地说道,“遥想去岁,阿绪便是在明晚出现的。”
  一提到此事,蔡绪宁就有些莫名气短,他小声说道:“文叔还记得此事哈。”
  蔡绪宁心里有种淡淡的忧伤。
  阿秀真记仇。
  刘秀轻笑道:“觉得我记仇?”
  蔡绪宁:草,阿秀你有读心术吧!
  刘秀伸手拍了拍蔡绪宁的肩膀,无奈摇头:“罢了,最后这些时日可要警惕些。”
  他的眼神微亮,“莫要再乱跑了。”
  他就像是特地来嘱咐这句话般,说完后就笑眯眯与蔡绪宁道别,顺便让他早些休息。
  蔡绪宁:???
  他抱着被子默默躺了下来。
  又默默抱着被子坐起来。
  “阿秀刚才闹哪一出啊?”
  蔡绪宁困惑发问。
  这人来干嘛啊!
  【直播间】
  [ID勤能补拙:他闹哪一出我不知道,倒是主播能不能别上上下下了?这直播到底是关不关,开开合合的我很烦躁]
  [ID兰博基尼:感觉像是特地来警告你别想着落跑的]
  [ID老鹰吃小鸡:你们是不是约好了什么事?]
  [ID五四三二一: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情,明明这直播间几乎是除了睡觉都开着,为什么总感觉刘秀和主播有我们不知道的小秘密]
  [ID豆浆:这大概就社会兄弟之间的默契感应吧?]
  [ID爱谁谁:他ptsd还在吧,特地来看你跑了没跑]
  蔡绪宁:“……”
  咋的这还能是他想不想跑的问题吗?
  他倒是不想跑,系统能给让吗?
  蔡绪宁骂骂咧咧地躺下去秒睡了。
  直播间:?
  骤然黑了的直播让观众有点猝不及防,但习惯了小绪子主播的各种骚操作,大部分观众也只是无语地切了屏幕。
  勤勤恳恳在周末还在加班的高塔奇人收了属于他的加班费,在开着后台的同时,手里还在不断敲打着手机屏幕。
  啪.啪.啪。
  一条讯息同步在群内。
  【苦逼三人组】
  [高塔:你们俩需要我帮忙吗?]
  几分钟后,刘向浩爬起来回了信息。
  [刘向浩:暂时不用,我刚把整理完的数据发给教授]
  [华秀:我的部分还差一点,不过差不多了]
  华秀的消息几乎紧跟在刘向浩后面浮出来。
  高塔奇人咧了咧嘴,手指往上一划,【苦逼三人组】这群里最近都是刘向浩和华秀对于ddl的哀嚎以及高塔对每日必加班的疯狂吐槽。
  [高塔:你们教授给你们布置的任务也太重了吧?]
  [华秀:其实进度是慢了,光靠我们两个人有点少,但是目前教授似乎没打算再找人]
  [刘向浩:确实,分分钟眨眼就又改变了,我现在都不知道我这专业学了个啥玩意(绝望猫猫.jpg)]
  相比较华秀,刘向浩的专业直接就是历史。
  而偏偏他是《拨乱反正:历史迷雾》这个直播间的第一个观众,这直接导致他的记忆都完美保存了下来,不会因为直播间的改变而改变。
  简直学了个寂寞。
  背了个寂寞。
  教授虽然没有和他们透露太多,但是言辞隐约提及过上面是早就注意到了这个奇特的直播间。
  虽然刘向浩有种他参与了什么厉害的项目的感觉,但是内心的绝望是不会因此减少的。
  他痛苦地揪了揪自己的头毛,觉得它们岌岌可危。
  天知道前几天他听到主播说王莽要不顾一切追杀刘秀的时候,他拽着衣领差点没厥过去。
  真是要命!
  他恨恨打开自己的连载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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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题:如何保证这个世界是真的,我的知识不是假的
  №0 ☆☆☆无可奈何花落去于20xx-11-04 8:14:31留言☆☆☆
  如果有一天我记在脑子里的东西全都是假的,我能选择自杀吗?我辛辛苦苦背诵那么多是为了什么[哇哇大哭jpg.]
  .
  .
  .
  №268 ☆☆☆无可奈何花落去于20xy-3-31 14:25:31留言☆☆☆
  打击,是无处不在的。
  后悔,我是真后悔o(╥﹏╥)o
  如果当初我没点进去这个直播间就好了,懵懵懂懂难道不快乐吗!
  果然半懂不懂是最绝望了,还不如什么都不懂来得痛快(dbq学姐是我害了你
  №269 ☆☆☆匿名于20xy-3-25 14:30:17留言☆☆☆
  ……
  lz经历了什么?
  怎么从前面的咆哮抠脚大哥进化成现在感春伤悲的文艺青年?
  №270 ☆☆☆匿名于20xy-3-25 14:31:21留言☆☆☆
  是不是文学院的?
  №271 ☆☆☆匿名于20xy-3-25 14:33:45留言☆☆☆
  凸(艹皿艹 )
  文学院不认好吗?
  别逮着一个文艺青年就说是文学院的!
  №272 ☆☆☆匿名于20xy-3-25 14:40:44留言☆☆☆
  哎,前面是不是有人说过他是历史系的人?
  №273 ☆☆☆无可奈何花落去于20xy-3-25 15:01:31留言☆☆☆
  不,我现在是投身于shzy建设的好青年。
  我要闭关看直播了,等我回来再说吧。
  (居然都快翻页了,干
  [1]
  …
  十二月三十。
  农历除夕。
  每每到这种节日,孤身在外的游子总有孤独寂寞之感。外头热闹更甚,交谈更烈,心中就越加无法填补那种缺漏。
  具体表现在徐长平的苦瓜脸。
  蔡绪宁瞧了他一上午的苦瓜脸,无语地说道:“让你回去,你偏是不要,现在却来后悔。”
  徐长平愁苦地说道:“贱内正巧撞上这日子,心里总是放心不下。”他在去年的时候重新结婚了,老婆怀孕,刚好是这几日要生娃娃。
  徐广英在年尾的时候也赶过来了,现在正在谢金的手下做副官。
  “你要是现在想回去,我还能给你批个假条。”蔡绪宁嘴上不知叼着从哪里来的草根,一甩一甩的样子颇有耍流.氓的气质,但是对上他那张脸又哪哪都不像话。
  徐长平摇头说道:“那也罢了,还是这里要紧。”话虽如此,他的脸色苍白,手指时不时抽搐两下,让蔡绪宁看了不住摇头。
  让人给徐长平弄了热水袋暖手,蔡绪宁在太守府随便溜达。
  新博宁的百姓们正在欢度新春佳节的喜庆中,就算是现在站在寂静的太守府内,还能听到外面不断的炮竹声,再加上锣鼓的震天响,着实是热闹。
  相隔太守府几条街的东街上,红灯笼挂满了每一个高处,红通通的灯花照耀着四处的墙壁,底下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如同人体血管的脉络分散在新博宁的各处。
  今年只是比往年多出了一道宵禁的命令,只可热闹到晚上大概十一点钟的时间,其余的太守府并不多加拘束。
  这就已经超出了百姓们寻常的念想了,他们还以为今年怕是不能如此。
  东街正在出摊的马留善忙得不亦乐乎,这时候是每年挣钱最多的日子之一,他便是在这样的时间也是不能歇息的。可人再忙,看着身旁小箱子里的铜钱不断增多,那种心满意足的感觉是最充实的温暖。
  “老马,来一碗面。”
  “这这。”
  招呼的声音此起彼伏,马留善端着两大面碗穿行在桌椅间,耳边偶尔还能听到食客的对话。
  “子时前就要停了?”
  “还以为是不给热闹呢,结果居然还是有的……”
  “该吃吃,该喝喝,长史不会亏待我们的……”
  “我家那个也说要参军去,听起来可有劲了。”
  “不知道还会不会打仗?”
  食客们的声音有高有低,马留善偶尔听上那么几句,又急急低头忙活起来。
  就在他的门店外,挤挤挨挨的人潮如流水般走过。
  新博宁这夜,如同往昔。
  而太守府内的蔡绪宁,绕着太守府溜达了一圈再回来,一进门就发觉人数怎么比他出去的时候还要多了。他踱步进来,顺便看了一眼徐长平的脸色,倒是比他出去溜达时的面如金纸要好上许多。
  “你们聚在我这里算是怎么回事?”蔡绪宁开始赶人,“该吃吃,该喝喝,想干嘛干嘛,等着我给你们发压岁钱呢?”
  何璋苦笑着说道:“这不是心里有点担忧吗?”
  “是啊是啊。”
  这屋里头都是人,蔡绪宁就不好随意乱坐,只得顺着大家都跪坐下来,摸着有点发凉的膝盖腿无奈地说道:“就算是把我这屋子挤满了,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不会发生的还是不会发生。心里有数就行了,成了,这几天机灵点就成。就算那啥了,该上前线的也不是咱们,你们倒是比那几个做将领的还要担心是咋回事?”
  何璋这几个同僚并着好些个幕僚硬是挤在蔡绪宁这里,这么多人干坐着也不是事,蔡绪宁想来想去,令人做了牌来斗地主。
  当然,名字不能直接说是斗地主,那就改成斗王莽。
  简洁明了,可!
  弹幕:??
  纸牌本来就很简单就能做,搞完十几副牌后,蔡绪宁当众宣布了“斗王莽”的规则,然后强令每一个人都要参与。
  这完美的三五之数,不斗地主难道还打麻将吗?
  十五个人可是三缺一!
  甭管是乐意不乐意,都被蔡绪宁拖来斗地主了。
  这规则浅显易懂,或者说对这些本来就是用脑子来活的幕僚参谋们来说,简简单单的规则都能给他们玩出花来。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何璋就吃透了规则,接连几把炸,再加上最后一把王炸把“王莽”蔡绪宁给KO了?
  蔡绪宁看了眼他的牌:“……你出老千了?”
  “老千是何意?”何璋不解。
  蔡绪宁酸酸地想着,和欧气十足的人一起打牌可真是太令人不开心了。
  何璋的手气太好,好到接连几副牌都是拿了那种不赢不是人的牌底,蔡绪宁被炸翻了的第八次决定把这个美好的位置让给何光。
  何光本来是站在外面守卫,结果被蔡绪宁给拉了进来替代了他的位置。
  这浑身僵硬的汉子手里可怜兮兮地捏着一把小小的牌,点兵点将地随便下,居然这把绝地翻身把何璋给干了。
  可以可以,蔡绪宁对他冲着大拇指。
  他拍拍何光的肩膀让他坐在这里替代蔡绪宁打牌,而他则是抱着佩刀去门外站着了。
  何光:?
  高大威武的汉子背影看起来有几分萧瑟。
  门外的护卫看着何光进去,再换了蔡绪宁出来,一时之间有些无措。
  蔡绪宁摆摆手:“不必管我,我跟你们站会儿清醒下。”
  屋内人多,再加上放了两三个炭盆,那温度热起来有些熏人,精神也有些发困。
  太守府依旧是安静的。
  除了身后他的房间还稍显热闹些,整座沉默的太守府并没有去岁那般热闹,就好像在寂静的黑夜中在等待着什么。
  蔡绪宁把系统的ID模式都打开了,目光所及之处,每一个人的头上都浮现着一个小小的ID,旁边是血条。
  看起来真有游戏那么回事了。
  【直播间】
  [ID要超级努力加油:这游戏太有生活气息的味道了,如果不是刚刚主播打开了ID,我还真以为我在看真人秀直播]
  [ID樱桃梗:主播把ID打开了后,一时之间我还有点不太适应]
  [ID明月出天山:这游戏最令人震惊的难道不是他的长度吗?我万万没想到看着主播都玩了好几个月了]
  [ID桃子:我都害怕了,不知道究竟是哪家公司做出来的流程]
  [ID目标是未来:吃鲸.jpg]
  [ID赵日天:我都看了一年了快]
  蔡绪宁看着弹幕在闲聊,心里也有些感慨。
  如果按照现实时间来算,蔡绪宁还真的玩了一年左右的时间。
  毕竟游戏和现实的流速还是三比一。
  蔡绪宁还很好奇一件事,在他已经进来游戏的前提下,直播还要怎么做到三比一的流速呢?不过这是系统的问题了,现在他只是心里有事,乱七八糟地想着其他的都能洗让自己别想太多罢了。
  临近子时的时候,街上渐渐安静下来。
  就算还有晚归的人,在看到街道上的巡逻,也就知道到了时间该回家了。
  蔡绪宁一点点听着那些动静的消失,他长长出了口气,大团大团的白雾从他的嘴边跑出来。赢得满满当当的何光跑出来找蔡绪宁,他憨憨笑着说道:“蔡先生,还是让我来守着罢。”
  蔡绪宁也不抢他的位置,往旁边挪了挪,把何光原本的位置还给了他。
  他没进去,何璋那桌子也打不下去了。
  二缺一呀!
  何璋也踱步走了出来,靠在门扉上同蔡绪宁说话:“你从哪里寻来这么个好运的小子?”
  他们打牌虽然没用什么大的东西当彩头,但是他们那桌陆陆续续输给了何光好几两碎银子,这就已经是连续输了好多次了。
  蔡绪宁瞥了他一眼,无语地说道:“你自己手气那么好怎不说?”
  “手气好比不上好运来呀。”何璋摊手。
  子时到了,墙外就连一道声响也近乎都伏在深夜中,就好像新博宁都陷入了沉睡中。
  “真安静啊。”
  何璋轻叹着说道。
  蔡绪宁活动了下僵硬发麻的脚趾,漫不经心地说道:“里面还在热闹,不然你进去……”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个急急的声音越过墙壁砸入蔡绪宁的耳朵中。
  “敌袭——”
  来了。
  蔡绪宁的眼神骤然锐利。
  屋内的热闹静止了一瞬,随即是连跌的闷响与急切的脚步声。
  徐长平脸上粘着一张牌冲在最前面出来了,眼神和蔡绪宁对上,颤声说道:“蔡先生?”
  就好像尘埃落定般,蔡绪宁道:“去城门!”
  十二月三十,是夜,莽军不知如何绕开了其他城池直扑新博宁,率兵十万众!
  新博宁早有所料,戒备森严至今。
  前哨早早发现莽军的踪迹回城通报。
  莽军并没有如意料中打得新博宁措手不及,却转变了行事,围城而攻。
  新博宁居高临下,据地势而守,早就准备好的滚木热汤自墙头倾倒,仿佛不要钱的箭雨飞射就不曾停下,好似早就有所准备。
  十万兵马硬生生啃了三天都没把新博宁给啃下来。
  而此时,新博宁内的守兵堪堪两万余。
  谢金带兵疾驰千里回援,却遇上从乐信来的州郡兵死死咬住。
  新博在新年初始的时节就成为一座战场绞肉机。
  莽军一次次冲锋新博宁,都给守兵挡了回来。城墙下的尸体都渐渐堆了上来,蔡绪宁上了城墙的时候,都被何光拼命往后护着,生怕底下的流箭不长眼。
  当然对莽军来说,己方的飞箭要是能多多不长眼再弄死几个人自然是更好的了。
  不过目前还是新博宁的守兵齐射压力更大,底下的流箭只是偶尔几次能飞上来。毕竟新博各处的城墙在花费了时间精力重新修筑后,可不是那么简单就能突破的。
  攻势越猛,守兵就越是咬牙守住各处。
  蔡绪宁每日来往计算城内的粮草,思及要处,又点了两百人去守粮仓。
  那处才是重中之重!
  “杀——”
  他站在墙根下,听着外面莽军的叫喊声,突然恍惚地说了一句:“谢金至今还未归,想来是被拦在路上了。”
  莽军就像是吃了炸药一般,日夜攻打,短短数日在箭林中消磨了至少两万余人,还是在不断冲锋。
  【直播间】
  [ID就是要努力:我吐了,呕]
  [ID_(:з」∠)_:兄弟姐妹盟再见,我先去厕所]
  [ID樱桃:……我至今不敢相信一狗直播真的把这么血腥凶残的画面放上来了]
  [ID莺时梦:我看最近眼熟的ID都少了不少,都被这恶心坏了吧]
  [ID无可奈何花落去:别低估了人类的猎奇心理]
  [ID用户54879:这直播间的热度高居榜一,看看暴涨的关注人数吧]
  蔡绪宁却已经没有思绪去关注直播间了。
  “阿绪说得不错。”
  刘秀不知从哪儿冒出来,银甲上留着几道斑驳的血痕,也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别人的。蔡绪宁瞄了一眼他头上的ID确认人没大事就算了。
  他现在甚至没精力去扒刘秀的衣服确定他到底有没有伤势,不是身体累,是精神一直高强度的紧迫着,使得人非常疲惫。
  “谢金没回来,辟阳也没回援,看来这一波他们倒是不笨。”刘秀淡淡地握剑说道。
  两处的人马都给拦住了。
  他显然是刚从城墙退下来。
  莽军的人数充足,简直是每天三班倒攻城,新博宁就只能没日没夜地抵抗。
  好在城内的兵马勉强也能顶上一次轮换,再加上各部各处的守兵约莫还有两三千人,才没累瘫了守军。
  “这是在打持久战啊。”蔡绪宁靠在城墙上,无奈地说道。
  “如果谢金和辟阳的回援不能及时的话,就只能靠着我们自己突围。这就不能拖。”刘秀的脸色在傍晚的昏暗中显得有些冷硬,“莽军想拖死我们,就得反其道而行之。”
  得速战速决。
  蔡绪宁挑眉。
  “你有主意了?”
  …
  与此同时,昆阳的刘縯也陷入了苦战中。
  附近的州郡兵集聚了号称百万的兵马,浩浩荡荡地袭击昆阳城,刘縯闭城不出,紧守昆阳城。
  虽然战事苦闷,但是刘縯的心中却没有多少担忧,反而觉得有些奇怪。
  他的面前摆着一张图,他的手指从东面指到西面,与围过来的将士幕僚们说道:“按照莽军宣称的人数,如果真的有百万的兵马,不会是现在这个威慑。”
  “大司空,莽军号称百万,这人数顶多只有几十万……”
  “不是这个意思。”
  刘縯摇头,背着手在屋内来回踱步,高大的身影让屋内陷入了寂静。
  “通常兵马号称的人数是需要打对折的,百万顶多了三四十万,五十万顶多二十万出头,这些都是寻常知道的把戏。可莽军给我的感觉,便是打了对折再对折,十万都显得太多了。”刘縯狐疑地说道,“这数目不对啊。”
  刘栩眉头微蹙:“或许是另有所图?”
  刘縯道:“现在我们被拖在昆阳城,暂时切断了外面的消息,也不知道其他各处如何了。”
  就现在的攻势虽然防守辛苦,却暂时不需要过多担心,便是闭城不出,莽军也没多大的成算能够破城。这看起来更像是……
  刘縯站定脚步。
  这看起来更像是在拖住他们。
  刘縯奇怪地想道,可拖住他们要作甚?
  如果现在刘縯还能和宛城联系上的话,便会知道这种情势不止一处。
  …
  一月十三,新博守兵释放疯牛阵,与莽军大战一场,莽军死伤万余人,新博守兵留下几百具尸体退回。
  一月十五,莽军强攻七天七夜,一直持续到二十二日下午,积尸过膝。
  一月二十三起,莽军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蔡绪宁的鼻子现在已经闻不出其他的味道,整日整日都泡在腥臭味中,城墙上那味道简直了,就算是他把腮帮子咬烂了,现在也早就习惯了。
  看来习惯才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
  蔡绪宁幽幽地想着。
  厅内的议事还在继续。
  当初蔡绪宁警告他们朝廷可能会不惜一切代价围攻新博的时候,许多人都质疑过他所说的话,就连何璋谢金也是如此,唯独刘秀一力相信蔡绪宁的话,布下了几道先手。
  虽然谢金等处的无法及时回援,可正是各处安插的前哨才让新博没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二十几日的争斗,新博对莽军如今的后撤暂停有不解,却只能抓紧时间修补城墙与轮换休息。便是再强悍的身体与精神也撑不住这种魔鬼的攻势。
  舆图铺开,几处要点都被用朱砂圈了出来。
  刘秀缓缓说道:“他们也在等援兵。”
  时至今日,莽军在城外至少丢了将近五万人,而新博只去了四五千,这人数之差无疑是新博艰苦奋斗的努力。按理说遭受这般大的损失后,莽军就算不退去至少也得减缓攻势,可除了二十三开始的短暂停歇外,之前却是一次比一次猛烈。
  刘秀不得不认为这是因为他们还有后援的缘故。
  蔡绪宁伸手捏了捏眉间,有点疲倦地说道:“河北的地势比较平坦,除了太灵山的必经之路外,要绕开城池往新博来的法子也不是没有。我并非牵挂旁处,可就算是附近的州郡兵,能拿出来十万就算是不错了,我不信各处豪强连率愿意为了朝廷的命令倾尽一切。之前的一万加现在的十万就已经是极限了,往后的援兵……”
  何璋的脸色白了一瞬:“是朝廷的兵马。”
  “这距离太远了。”有人立刻反驳说道。
  “这般多的兵马要如何经过其他各处割据地盘而不受影响呢?”
  这般质疑的问句纷纷响起。
  刘秀语气平静地说道:“如果先下手为强,不是起义军去攻击他们,而是莽军先行袭击他们占领的城池呢?”
  他的手指在舆图上连点几处,摇头说道:“只要拖住这几个地方,让他们阵脚自乱,短时间内莽军就可以顺利通过。”
  “可这样一来,长安便空虚无人了啊!”
  有人失声惊叫道。
  这简直是倾巢而出,然后打开皇城对其他虎视眈眈的敌人招手。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伤敌一千,自损三千的行为?!
  蔡绪宁苦笑着摇头,可不就是这样吗?
  刘秀以手握拳,轻轻锤在幽州,抬头越过众人的头顶,看向蔡绪宁。
  蔡绪宁那一瞬好像是得知了刘秀的想法,骤然冷下脸来:“不行。”
  刘秀偏头:“阿绪猜到我想说什么了?”
  蔡绪宁抱着胳膊,又重复了一句:“不行,为何不是你?”
  刘秀看着屋内诸位有些茫然的眼神,沉声说道:“现在新博如此险境,若那人是我,岂不是城内守兵的士气会溃散一空?”
  蔡绪宁虽然心知肚明刘秀说的话多么有理,可眉头仍然紧蹙不肯松开。
  【直播间】
  [ID就是这么红:我是错过什么了吗?]
  [ID制酒:不知道主播和刘秀在嘀咕什么]
  [ID行之:我看阿崽的意思,是现在他不能离开吧?等下,这意思是他们打的哑谜是让蔡绪宁走?]
  [ID==:是让小绪子走的意思吗?]
  [ID秦算子:我不懂,为什么要让蔡绪宁走]
  [ID九天真君:破局在幽州?]
  刘秀的话还在继续:“如果只是莽军现在残余的这四五万兵,就算谢金等人无法回援,我也有信心让他们有去无回。然后续再有莽军援兵,就不可再枯守新博宁,新博需要援兵。”
  他抬眸看着蔡绪宁:“阿绪,你必须走。”
  蔡绪宁心里清楚这里的离开并不是让他先逃走,而是把救援这个沉甸甸的担子压在了他的肩膀上。
  可不论如何,脱身新博宁的生机必然会比留守要大上许多。
  这便是刚才那瞬间蔡绪宁与刘秀的交锋。
  可正如刘秀所说,他为首领,乃是所有士兵的精气神,一旦刘秀抽身离城,只会让守兵误以为将领主事逃离,士气溃散如潮水。
  就算刘秀能活命,这阖城的士兵百姓就不定了。
  蔡绪宁在心里狠狠踹了几脚系统,粗声粗气地说道:“随你。”
  议事罢了,所做决议紧急操办起来。
  而披着银甲的刘秀走到蔡绪宁的面前来,看着他仍然紧蹙的眉头道:“阿绪生气了?”
  “没力气和你生气了。”蔡绪宁没好气地说道,“怎么你这个时候那个鬼应激机制就不发作了?你就这么相信我出了城后还会为你拼死拼活?说不定我就隐姓埋名快活去了!”
  说是不气,那语气可还是生硬的。
  刘秀轻轻笑起来:“阿绪。”
  眼前这年轻郎君这么轻轻叫上一声,微凉的嗓音话尾带着点温和的软意,就让蔡绪宁竖起来的尖刺不由得被安抚了下来。
  这狗崽子!
  蔡绪宁还是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
  他抬手猛地一把抱住刘秀的肩膀,拳头用力在他背后锤了几下,狠声说道:“莫要等我回城看到满目疮痍,连你的尸体都找不着!”
  刘秀顿了顿,才反手抱住蔡绪宁,笑意犹在:“阿绪且看看呢。”
  一月二十四深夜,新博宁在围城二十五日以来,主动袭击莽军。
  战事中,有百骑尝试突围。
  莽军不察,令其走脱。
  百余人轻身快马,一路往西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