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云中谁寄锦书来
不周山 蘅宫
顾年遐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郁闷地揉揉鼻子,就往晏伽怀里钻:“我困了,你陪我睡觉吧。”
晏伽也觉得疲倦不已,先前在裂隙结界处耗费了太多法力,三人回来时都有些力竭。怀钧先行回去休息了,他和顾年遐在寝殿调息过两个大周天,还是觉得浑身劳累。
他抱住顾年遐,在对方眉心轻轻吻了吻:“多睡会儿吧,这法子的确累人。”
顾年遐蹭着他胸口,笑吟吟道:“我还没见过你累得动不了呢。”
晏伽:“是啊,每次不都是你先累晕过去?擦也是我给你擦的,洗也是我带你去洗的。”
顾年遐反应了一会儿,脸猛然红了:“我说的不是那个!”
晏伽毫不害臊:“哦,我说的是那个。”
顾年遐被三言两语撩得不安分起来,搂紧他的腰,抬起头:“那你现在还可以动吗?”
晏伽二话不说,抓着他一翻身,让顾年遐背对着自己侧躺下,手伸了过去。
顾年遐的尾巴紧紧贴着晏伽的小腹,感受对方身体逐渐暖热起来,便止不住地发抖——对小狼来说,这是喜欢和期待的表现。
“我不做什么,实在是累得不想动弹了,这样让你舒服舒服就睡。”晏伽慢慢磨着他毛茸茸的耳后,“腿。”
顾年遐照他说的做了,尾巴也被抓住,舒服得直叹气。
晏伽用手指挑起顾年遐嘴巴两侧的尖牙,伸进去不断搅弄,听得小狼呜呜咽咽的哼声,觉得心中的躁郁也正得到舒缓。
“耳朵在动啊?”晏伽注意到什么,笑了一声,“这么喜欢?”
顾年遐说不出,扭头想要去亲他,然而激烈的风雪很快攀上了顶点,呼啸着冲下山峦。晏伽的喘息粗重起来,浑劲儿上来也不顾什么克制不克制了,只觉得眼前有道白光闪过,忍不住发泄似的咬住了顾年遐的耳朵,用了些力气,痛得小狼挣扎起来:“好疼!”
晏伽抽回手指,湿哒哒的又往后揉去。顾年遐被他弄得眼眶都红了,直往前躲:“你总咬我,我不要跟你好了……”
“不行。”晏伽的手紧了紧,“你不跟我好,还能跟谁好?”
顾年遐也不是真心要躲,虽说啃咬是狼族在互相征服时宣誓主权的一种手段,但他却慢慢喜欢上被咬耳朵的痛感,刺痛带来更激烈的战栗,爽得他尾巴也直抖。
许久之后,晏伽抱着软作一团的小狼,仔细地吻着对方脖子上的细汗,问道:“能睡了吗?”
“可以了……”顾年遐困得神志不清,“你抱着我睡。”
晏伽先下床去净了手,又回来给顾年遐擦洗一番,这才躺下抱着人睡了。怀里的小狼软乎乎的十分助眠,晏伽自从在顾年遐的寝殿后,几乎夜夜都睡得特别好。
不过他倒觉得怀钧近日睡得不是太好,想来是小小年纪心事重的缘故,回头怕是还得疏导疏导。
这几日都相当风平浪静,怀钧在蘅宫住了些日子,也准备回越陵山了,临走前非常放心不下晏伽,嘱咐了许多,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我看他倒像你师父。”顾年遐开玩笑道,“真操心。”
晏伽一把拍在他屁股上:“这是什么话?我看起来很不正经吗?”
顾年遐道:“你爱欺负人,哪有正经人总爱欺负别人的?”
“我欺负你了?”
“你每天都在欺负我。”顾年遐捂住自己的耳朵,“你看。”
晏伽凑近了一看,发现那上面果真有一道浅浅的牙印,是他昨晚上犯浑给咬的。不止如此,顾年遐好歹是穿了衣裳,在那看似华贵整洁的衣袍之下,有更多不为人知的凌乱秘辛。
“还真是。”晏伽心疼地给他搓了搓,“以后不咬这儿了。”
顾年遐一听,不乐意道:“你都咬这么多次了,以后不咬了算什么?”
晏伽一把将顾年遐揽到身前,箍着腰向上一抬,脸庞近在咫尺:“喜欢被咬,还喜欢什么——被打这儿?”
他伸手往下轻轻一拍,小狼尾巴就顺着手腕缠了上来,尾巴尖在他手背上点一点,嘴上却说:“不喜欢。”
晏伽看得出小狼喜欢什么,对方也能尽数承受他的疯狂。懵懂的新王被自己的“夫人”引导着每晚堕入荒唐,被诱着开口叫夫君——只要晏伽高兴,他怎样叫都可以。
顾年遐也总是喜欢轻轻咬他,小尖牙齿印在晏伽的手背、耳尖、喉咙上,湿哒哒的双眼抬起来瞅着他,三分故意、七分无辜,另有满溢而出的喜欢,然后用齿尖小心翼翼咬下去,在他身上留下许多独属于狼王的刻痕。
午睡起来之后,顾迩卓过来找顾年遐,说是几天前她外出巡猎,听到不周山东边的雪崖之下传来钟鸣声,她听出那是祝祷狼族新王即位的钟声,很是诧异,才回来告诉顾年遐的。
“雪崖之下有座城池,叫作‘云锦城’。”顾迩卓道,“据说已经建在那儿很久很久了,那些人祖祖辈辈在冰天雪地里刨吃的,又不像咱们似的不怕冷,也不知道怎么能坚守这么久。”
“人族为什么会替我祝祷?”顾年遐问,“而且他们居然也通晓我族的钟乐声,好奇怪。”
顾迩卓摇头:“不知道,族长,我可以去藏书阁查。”
顾年遐道:“你不用去了,我和晏伽去找一找。”
今日他刚好也没什么事,照常拉着晏伽在蘅宫里转来转去,半路就拐去了藏书阁。推开门映入眼帘便是四面的檀香架,高不见顶,每一层下都有脚踏的木栈道,供查阅卷轴用。
书阁最上悬着一盏青铜宫灯,八方延伸着树枝一般的灯架,无数银铃铛垂挂其间,铃芯坠着的并非舌片,而是一颗颗夜明珠,璨璨生辉,如同万千灯烛一般。
“还有这种好地方?”晏伽看得啧啧称奇,“你爹真小气,以前都没带我来过。”
顾年遐跳上去抱住他脖子,晏伽下意识地伸手一捞,就听到小狼在他耳边笑着说:“你想去哪里我都带你去。”
“不找东西了?”晏伽笑着问。
“等下再找。”顾年遐贴了上去,“不着急……”
藏书阁的青铜宫灯晃得人眼前一片模糊,顾年遐双手撑在门上,喘得急促,汗顺着额头流进领口,濡湿了一片衣领。
晏伽抬手落下,清脆一声拍击,在书阁中回荡许久。
顾年遐可怜巴巴地去抓他的手:“不要……不要打,晏伽……”
晏伽抓着他腰身,也慢慢地伏了下去,从身后抱紧颤抖个不停的顾年遐,一点点顺着小狼尾巴的毛:“怎么又不要打了?”
“这样站着……有点奇怪。”
顾年遐仰起脖子,被晏伽的手指轻轻扼住,往上一下下挑弄着舌头。
“小狼毛又弄脏了。”晏伽笑着用指尖勾起一道悬丝,“那就得打。”
他给顾年遐简单收拾了一下,想着不能再胡闹了,还是先顾正事比较好。不过眼前这几排檀香架足足有成百上千层,想单独找一份卷宗,鬼晓得要翻到猴年马月去。
顾年遐整好衣裳,从袖口拎起一枚银铃晃了晃,很快头顶就传来了相同的铃音,东南方位灯架上的夜明珠牵着底下铃铛摇晃起来。
他用轻功拉着晏伽飞上那层的栈道,从最东南的一处格子里逐个找起:“海内经,不周山志……《人间百川疆域考》,就是这个。”
晏伽好奇道:“你们还考究人族啊?”
顾年遐道:“也不算是,顾氏先祖对山川风物、地域风俗颇感兴趣,收集了很多相关的孤本,有神族写的,也有人族和魔族写的,现在早分不清撰写者了。如果那座云锦城已经落成了几千年,那这里肯定会有记载。”
他照着名目一个个找过去,最后在其中一卷的末尾翻到了关于云锦城的相关记述,却只有寥寥几行:“北境不周山东七十里,有百里关隘,名破虏。破虏关以北有城名云锦,有冰雪云端之景,此景一端,盖费氏创其滥觞。其山有星陨矿脉,工锻冶造,皆赖于此。”
“关外费氏。”晏伽说道,“我想起来了,徐晚丘之前给我们看那个星位图时也提到过,就是太冷了,我没去过,和费轻舟倒是有过几面之缘,就是不大熟。”
顾年遐又翻了许久,皱眉道:“没看出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不过倒是一群很顽强的人族,不周山这么冷的地方,竟然住了几千年。”
晏伽挑起他的头发在手边把玩,漫不经心道:“但是他们好像还在信仰你,狼王殿下不去看看?”
顾年遐撇撇嘴:“人族信仰我们做什么?如今魔族早就不多了,人族自己也过得很好,我只要我的族人们……还有你陪着我就够了。”
晏伽低头吻了吻他的发梢:“誓死追随狼王殿下。”
顾年遐被他说得面红耳赤,语无伦次道:“你、你说这么肉麻做什么?!”
“肉麻么?”晏伽笑道,“比每晚你对我说的那些还要肉麻?”
顾年遐恼怒地将尾巴一躲,不再理他。看来小狼这段日子被惯得很有脾气,开始有些骄纵了。
——这次甚至足足生了他半炷香的气。
顾年遐转身跳下木栈,晏伽慢条斯理地正打算跟上去,忽然觉得心口一股剧痛无比,虽然只是片刻,但足以令他双腿一软,差点跪倒下去。
亏得晏伽反应极快,伸手扶住了檀香架,踉踉跄跄地站稳。
自从上次教过顾年遐和怀钧如何修补裂隙结界,回来的当晚便突发了一次心痛,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只猜测是法力虚耗过度,牵连到心脉罢了。
顾年遐听到头顶咣当一声,抬眼望去,也看不清晏伽脸上的神情:“怎么了?”
“没事。”晏伽抹掉额头瞬间沁出的冷汗,勉强笑了笑,“我们回去吧。”
原本以为这件事至此便告一段落,没成想只过了不到一天,云锦城的方向便传来了更为急促的钟声。
彼时顾年遐和晏伽一起正在雪原上巡视,听到钟声响起,起初还以为是蘅宫中在报时辰,然而很快他就觉得不对,报时的钟不会这样急促,听起来反倒是急召之意,从东面传来,一阵一阵,与蘅宫的钟声也并不相同。
“是云锦城的钟声吗?”顾年遐抬起头看着远处,有些茫然,“他们怎么还在鸣钟,而且这种钟声并非祷告,而是呼唤,难道是希望我前去现身?”
晏伽摇头:“不管怎么样,你和云锦城从无交集,徐晚丘也说他们可能牵涉学宫之事,最好不要轻易过去,谁知道那边等着你的是不是圈套呢?”
“心怀叵测之人会奏出这样纯粹的钟声吗?”顾年遐歪了歪头,“去看看吧,他们又不认得我。”
晏伽点点头:“想去我就陪你去,走吧。”
顾年遐让他到自己背上来,走了两步忽然停下,扭过头蹭了蹭,眼底噙着笑意。
“怎么了?”晏伽摸摸他的头,问道。
“我好喜欢你。”顾年遐眼底掠过皎洁的流光,含着笑意看向对方,“好喜欢你,晏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