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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天劫?”

第74章

“天劫?”
听到温濯的话, 沉疏心下一惊。

“我说祂急着逃去干什么呢,原来是跑去告状了。”沈玄清冷哼一声,望着不远处的奔流, “半神半妖的东西,天道也信这玩意的鬼话,真是江河日下。”

沉疏追问道:“师父的意思,这天劫是应龙引来的?”

沈玄清却不回头,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说:“还记得我说的时限么?”

当然记得,沉疏眼下这么紧张,不正是因为这三日时限么?

解决不了应龙,温濯可就回不了现代,温濯不回去,自己还回去干什么,跟这里的人和妖一块儿重归鸿蒙得了。

这种情况下,他们四只妖三个人,只有统一战线这一条路可以走。

绝对不能再割席了。

沉疏自是通达此理, 狐耳一动, 旋即扬起一个笑容。

他冲旱魃抬了抬头,道:“行了行了,女君,我不和你打,我相信比起我,你应该会更恨这只应龙,等解决了祂,咱们再商量两仪门的事情,行不行?”

沉疏是个狡猾的狐狸, 他做许诺是一回事,到时候兑不兑现,那又是另一回事。

旱魃瞧见远处的滔天巨浪,注意力也顿时从沉疏这些小打小闹上转移开来。

她暗啧一声,一脚踢翻了一旁的雕龙宝座,只听一声巨响,这鎏金座顿时四分五裂,随后却见旱魃手掌抬起,碎片霎时凌空震动起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化作了一柄长剑,落入旱魃手中。

她道:“废话少说,跟上。”

旱魃手中掐了个剑诀,长剑很快就载着她升入半空,目标明确,直往天际那阴翳最深重之处而去。

沉疏望着旱魃远去的背影,顿时感叹道:“我去,我说她怎么天天带着这把椅子到处跑,原来是佩剑啊?”

“含光剑也可以做这般变化,”温濯笑起来,指了指沉疏手里的含光剑,“要不要试试?”

沉疏撇了撇嘴,不作回答。

他当然知道了,前不久温濯不就是拿含光剑绑的自己么?若不是天机来了,他指不定要被温濯给吃干抹净好多回。

想到这儿,他忍不住偷瞟了一眼温濯。

如今大难临头,温濯除了从记忆画轴里刚出来的时候有些愁色,就全然看不出这个人对世事安危有分毫的在乎。

可别人但凡说了沉疏一点儿不好,温濯就显得比往常还要不淡定。

莫非……跟他身体里这个心魔有关系?

沉疏犹豫须臾,还是扯住了温濯的衣袖,道:“师尊,我还没问过你,你的心魔是怎么出现的?”

虽然多半和自己有关系。

但沈玄清给的记忆画轴,只留存到沉未济生前的记忆,关于他死后发生了什么,沉疏是全然无知的。

温濯似乎不大想提这桩事,他揉了揉沉疏的头发,神色流露出些许担忧。

“小满,如今天劫降至,你与此事本无瓜葛,最好先去两仪门后避难,待此间事了,我再去那个世界寻你。”

沉疏嘴角抽了抽,无奈地看着温濯。

“师尊……你当我蠢吗?”

按照温濯行事的套路,沉疏一旦去两仪门之后,他估计就永远也见不到温濯了。

他叹了口气,说:“不除应龙,师尊就过不了两仪门,所以在确保应龙被祓除之前,我是不会走的。”

他顿了顿,又强调了一句:“你休想赶我。”

温濯还想辩驳些什么,可沉疏满脸的坚定,他自然也不好再言,转而抬手召动了参商剑。

“那么,先去跟上旱魃,探探情况。”

沉疏眼睛一亮,狐尾顿时高兴地晃了晃,一下牵住温濯的手:“我什么都听师尊的。”

于是温濯顺带拎起了沈玄清,三人前后乘着佩剑,也往旱魃的方向而去,参商剑刮过半空,留下了一尾赤红的野火。

“这把剑……怎么这么眼熟?”

地面的池辛仰头望着三人的背影,一边捋顺怀里泽兑的毛发,一边喃喃道。

天机也一手拍住了池辛的肩,道:“走吧,跟上沉未济,他们估计有法子可以解决。”

池辛还是个知礼法的,立刻应道:“遵命,天机长老——”

说到一半,他忽然愣住了动作。

她刚刚说……跟上谁?

*

不多片刻,这压抑的墨色就已经侵染了半顷天空,下界一片混沌,再分不清白昼黑夜。

御剑飞行,愈是往上走,就愈是能感受到呼啸的风声发了疯似的往脸上拍打,好似随时能连人带剑给刮到底下的巨浪里。

沉疏飞了一会儿,忍不住低头望了一眼。

这浪潮是从东海卷来的,他们的位置足够高,能望见下界大致的情况。

悍然的巨浪已经逼近岐州,哪怕是这方圆千里最巍峨的山峰,竟也要被这浪潮吞灭掉大半的身躯。

惊呼声不绝于耳,天地间一片仓皇。

沉疏收回眼神,额角都浸出了冷汗。

这个世界是从未遭遇过天劫的。

哪怕是长寿如狐妖,在这浩渺的尘世中也只不过是一粒沙,哪里会有机会见识到鸿蒙之初的天地万物呢?

离云层越来越近,就能感觉天边的雨越发地冷,很快,雨就结成了锐利的冰,刮到皮肤上还能留下血痕。

沉疏道:“应龙都做什么了,祂不是还没回归天庭么,怎么就有权利引来尘世间的天劫?”

“下界就是天道的一盘棋,不然你以为为什么大家都挤破了头想要飞升?”

身后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女声,回答了沉疏的问题。

回头一看,正是天机,她一手把池辛扛在了肩上,还往他嘴里塞了一片不知哪来的布,弄得他只能发出抗议的呜咽声。

沉疏表情复杂地看着她,说:“这是在……?”

“不打紧,他太吵了,”天机冲沉疏笑了笑,继续方才的话题,“天劫这东西,相当于对下界的一次重新洗牌,上边的神仙只要一致表决同意,觉得这个下界没救了,就会来这么一次天劫。”

温濯接上她的话:“天劫发生之后,下界回归鸿蒙,再重新创生万物。”

沉疏摸着下巴,分析道:“也就是说,这世间并非没有发生过天劫,只是每次发生之后,所有的人都死了,人和妖的历史也会被抹平?”

天机颔首,道:“正是如此。”

“那也忒不讲道理了,”沉疏皱起眉,露出嫌恶的表情,“天道要人活人就活,天道要人死人就死?凭什么,他们不也是从下界飞升上来的么,怎地一点儿留恋都没有?”

“你希望他们有什么留恋?”

不远处的旱魃终于开口了。

她是这儿唯一一个从上界被贬下凡的妖,对天道再是了解不过了。

她头也不回,声音却带着显而易闻的憎恶:“不过是一群望尘俯伏的走狗,比人族还要龌龊。”

温濯见沉疏一头雾水,于是贴心地解释道:“应龙,代表的是天道中那些以人族身份飞升的神,祂能引来天劫,不是说明祂有本事,而是说明天道也对这个下界不满意。”

沉疏心中不免有些恼火,恶狠狠地剜了一眼天边那条若隐若现的苍龙。

“下界又有哪点招祂们不满意了?”

旱魃冷哼一声,佩剑终于停了下来,负手而立转身望向众人:“天道中的人族越多,他们就对下界的妖越是不满,我被贬谪成妖,而应龙还能保留半神的身份,这就是证明。”

沉疏问道:“所以,这天劫是应龙引来毁灭世间,讨好天道的?”

天机点了点头,道:“说得不错,但更准确一点,是为了重新建立一个人族掌权,妖族臣服的世界。”

这就是天道的真面目。

以前说什么要和温濯一块儿飞升,这样一看,两人都没飞升倒是歪打正着了,如果往后不死不灭,要永无止境地在这样的腌臜之地当天官,沉疏宁可早点儿投胎了去。

想到这儿,沉疏又牵住了温濯的手,眉间微蹙,道:“师尊,咱们不飞升了,你以后多做点儿坏事,免得天道有人钦点你上去。”

温濯被他这半开玩笑的话语逗乐了,唇角勾起一抹弧度,把沉疏的手翻过来,按在指腹下捏了捏。

“小满,我做的坏事已经够多了。”

这动作弄得沉疏有点儿痒,狐耳微微晃动了两下,跟被按了开关似的。

温濯很快就注意到了他这反应,又往沉疏手心捏了捏,那对赤红色的狐耳果真也再次摆动了两下。

沉疏没注意到温濯这玩心大起,摇摇头,认真地回答了他的话。

“才没有呢,师父不是说有办法解决你身上的杀业么,况且那些人根本就不是你自己想杀的,怎么能算在你的头上?”

天机笑了一声,插嘴道:“这么说,你眼里的温云舟是个十足的大善人了?”

“怎么不是?”沉疏乜了她一眼,道,“他独自一人留在赤水林,超度了那么多的水莽鬼,他早就弃自身的功德不管了。”

沉疏顿了顿,搭起手臂,意味深长地看着天机,说:“总比某些为了保全自己,不顾一切想要飞升的人——良善得多吧?”

“哦?”天机眯起眼,看着沉疏,“那你知不知道,他身上的心魔究竟是怎么来的?”

天机此话一出,温濯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

他刀锋一般的目光直接朝人身上扫了过去,似在隐隐威胁天机,“敢说出去你就死定了”。

但天机一向没心没肺,胆大包天,她见沉疏发愣,不回答自己的话,于是自顾自开始说起这段记忆画轴中缺失的往事。

温濯的心魔是如何诞生的,自己死后的百年,他又是怎么过来的?沉疏当然好奇这些事情。

他沉默着牵着温濯的手。

天机把肩上的池辛扔到佩剑上,单脚踩住了池辛的后背。

“你死后的五年间,岐州边境击鼓鸣金,应龙领兵直发灵州,爆发了两族之间第一场大战。”

沉疏眸光暗下,说:“我知道,两族损失惨重,不分胜负,两败俱伤。”

天机郎声笑了两下,道:“是惨重,可你知道为什么惨重么?”

温濯脸上的阴翳越来越重,他空着的那只手捏紧了拳,似乎随时能捏断别人的脖颈。

天机却是浑不在意,继续讲下去:“这场战争,只打了一个时辰,参战的双方不是人族和妖族,而是一个人,对抗两族的所有生灵。”

天边响起一道闷雷,如同拨断弦的琵琶,在人的耳边轰然炸开。

“这个人,不分敌我,是人是妖都杀,边境数万修士,数万妖族,都被他一个人、一把剑给屠了干净。”

“五年里,两州境内血流漂杵,尸横遍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