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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太阳已经出来了,再待下去天会变热,孟月升就不再说什么把许晟扶进轮椅里。

第74章

太阳已经出来了,再待下去天会变热,孟月升就不再说什么把许晟扶进轮椅里。
每天早上周敏在八點钟之前就会到医院,带来在家里做好的早餐,有时候因为孟月升也在她得照顾他的口味,花样多了需要的时间就长,但再晚也不会超过八点。

孟月升推着许晟的轮椅回到病房,一开门就看到周敏独自坐在凳子上发呆,心里奇怪,“奶奶,怎么了?”

周敏怔怔回了神,沉默地摇摇头,脸色发白地打开茶几上的饭盒。

昨晚孟月升说想吃饺子和蛋饼,今天她一大早就起来买菜和馅,虾仁三鲜是孟月升最喜欢吃的饺子馅,蛋饼也要放一点葱花和胡萝卜丝,这样薄薄一张煎出来才会又好吃又好看。

孟月升很在意她看上去好像心情不好,把许晟扶回病床上就走到她身旁,轻声询问:“奶奶,你怎么不开心?妈今天早上不过来了吗?”

以往的早晨她们都是一起过来的,除非许太太早上不舒服,周敏才会自己打车过来。

现在没看到许太太,孟月升就有些担心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太太着凉头疼,早上起来有一点低烧,我不让她过来。”周敏低着头并不看他,“给你哥哥拿过去,吃完了你回去陪陪她。”

孟月升点点头,“好。”

他习惯和许晟在病床上的小餐板一起吃,之前也都是这样两两分开吃饭,周敏和许太太用折叠餐桌位置也能宽敞些,但今天许太太没来周敏就没让他过去。

“你到这吃。”

孟月升没有多想,坐在她旁边埋头吃饺子,他赶着回去看许太太,早点去也好早点回。

吃完他把自己的饭盒洗干净就走了,“哥你记得睡一会儿,等我回来我们再开始今天的康复训练。”

许晟面前的饭盒还剩一半没吃完,但他已经没什么胃口地放下筷子,淡淡笑着点头,“好,路上慢点,注意安全。”

“饺子和南瓜粥你要吃完,奶奶你看着哥,别让他剩。”孟月升匆匆叮嘱完就离开病房了。

他走后许晟的目光就落到周敏身上,温和地看着她,直到她也食不知味地放下筷子。

周敏没有看他,视线落在窗户外,就这样安静地过了许久她的眼圈才一点点变红,想起很多年前在医院的手术室外,她看到护士把孟月升抱出来,刚出生的婴儿小脸蛋皱巴巴,很难看出来他长得像爸爸还是像妈妈。

“他在她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就有了名字,他妈妈给取的,月升,我不太满意,男孩的名字里怎么能有个月字?太秀气了,不像个男人的名字。”

尽管如此她也没有反对。

“不过那是她儿子,她想取什么名就取什么名,叫习惯了我们反倒想不出比这更好的名字。”

周敏说着这些话,脑海中却不断浮现在楼下看到的那一幕,心里空荡荡的,又像钝刀子割肉,刀的一面刻着悔,一面刻着疼。

“他七岁的时候没了父母,我没了儿子,如果不是太太和先生仁慈宽厚,允许我把月升一起带过来,只靠我一人照顾他可能少不了吃些苦头受点委屈。”

她年轻时一个人把孩子拉扯大就是走了这样一条路,日子是她到了绿园进了许家才开始慢慢好过起来。好不容易把苦日子都熬过去,以为一切都好了,却不想没过几年儿子和儿媳就在一场车祸离世,给她留下一笔赔偿金和一个才七岁的孟月升。

“我把月升带过来,我不想他跟他爸爸吃一样的苦,我也怕我越来越老,哪天没等他长大就死,那我怎么闭得上眼?怎么有脸去他见父母。”

蓄在眼眶里不肯落的泪终究还是顺着脸庞流下,周敏不肯看他,也不敢看他,她就想剖开这些年好好看看,她是不是做错了,从今天往回看,她是不是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把孟月升带去绿园。

但她想要日子好过一点,想要孟月升可以幸福快乐地长大,这难道有错吗?

她想不明白,今天的结果到底是过去的哪一步走错了,为什么会错得这么谬以千里。

许晟一言不发地从病床上下来,他现在身体还在康复阶段,仍十分虚弱,只靠自己是走不了又稳又快,甚至可能一不小心就摔到地上。

周敏在发现他想起身的那一刻就抹着泪走过来,扶住他的手臂把人扶回病床上。

许晟还没坐稳就反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把自己轻轻靠近她的怀里,脑袋贴在她并不结实的肩头上,鼻尖闻到的都是干净的洗衣粉。

他突然地亲近让周敏感到茫然,身体僵硬得一动也不敢动,过了一会儿才慢慢放松下来,一只手无措地拍了拍许晟的后背。

许晟从她怀里退出来,让她坐在床侧,这辈子他只擦过两个女人的眼泪,一个是他母亲,另一个就是周敏。

孟月升不怎么爱哭,但很容易哭,眼泪总是流起来就像流不完,哄起来也需要他拿出更多的耐心和安抚,要亲也要抱。

这点他就不太像周敏,他奶奶很坚强,但就算是这一点许晟也觉得非常喜欢。

“是我不好,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告诉你。”

让周敏在这种情况下知晓无疑是糟糕透顶了,也是许太太最担心的,被周敏先撞破而非他们主动坦白。

就算周敏因此生出任何拒绝和抵触的心理都是理所当然的,谁也不能苛责她。

“月儿也不是故意瞒着你,他只是太害怕了,怕你会生气,怕你不同意,我希望你不要生他的气,要生就生我的气吧。”许晟的话音低沉沙哑,轻轻拉过周敏的一只手握在手心里。

那只手生得很粗糙,指腹上有很多茧,但绝不是生来就如此的,年轻时这双手也是白嫩光滑,只是为了养育儿子,后来又为失去父母的孟月升撑起一片天,这双手才会在大半辈子里活成今天这样。

“生我的气吧,你可以打我,可以骂我,这都是我应该受的,”许晟低下头等着她打自己,想打哪里都行。

但周敏哪里下得去这个手,许晟今天会像这样不都是为了救孟月升?

没有他孟月升早就已经死了,只凭这一点她就对许晟说不出一句重话,更何况这么多年许晟待孟月升如何她都看在眼里,真心不掺一丝虚假,说是掏心掏肺也不为过。

孟月升欠许晟欠许家的,早已经是无论如何也还不清,他对许太太改口叫妈妈也是应该的,只是她从不曾想过这背后原来还有更大的原因。

周敏转开视线缓缓摇头,“你是月升的救命恩人,我给你磕头都来不及,怎么会打你骂你。”

许晟闻声抬起脸,其实早就猜到她不会强烈反对,因为一切就像孟月升逃不开他,恩情是一生的枷锁,这对周敏而言同样有效,这也是最说不清的。

可能她嘴上不说但在心里还是觉得难以接受,但这只需要改变她一点点想法就足够了,而这也是最本质的问题。

“你相信我可以照顾他一辈子吗?”

许晟的问题像一团烧得旺盛的火落在她心里,狠狠焚烧她一个人解不开的心结。

她最大的愿望是什么?不就是将来有一天自己走了有人能照顾好孟月升吗?

曾经她一直以为那是一个家庭,因为身边有那么多人都是这样的,往近前说许太太和许先生不就是这样的吗?事业有成,家庭美满,她不求孟月升有多成功,只要他不管多晚回家永远有人在家里等他,给他准备热菜热饭,能好好对他,别丢下他一个人就好了。

她以为这还要等很长时间,要等孟月升毕业了再一一去实现,就像他爸爸那样,可是现在回过头重新想,这难道不是早就实现了吗?

周敏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许晟,心道还用问相不相信吗?一直以来他不就是在这样做吗?

她可以怀疑一切,唯独怀疑不了许晟对孟月升的爱,她都知道的,真要比起来对方的爱不一定会比她少,至少这些年她做的已经没有他多了。

如果这一刻她即将死去,孟月升只能托付给一个人,她想托付给许晟。

被烈火焚烧殆尽的心结最终化为灰烬,周敏郁结至极的心口突然松动了,无数钝痛和窒闷都化成一声沉重的叹息,全都叹出来了才恍然醒悟,这其实没有什么大不了,天不仅没有塌下来,更连一道口子都没有。

“相信。”

周敏脸上终于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笑得如释重负,已经从肩上卸下了一个背负多年的担子,“我相信你能照顾好他。”

孟月升从明水庭陪完许太太回来已经上午十点了,他走进病房的时候许晟在睡觉。

周敏拿起提前收拾好的东西回去做饭,临走前小声问他,“太太退烧没有?”

“退了,我回去的时候她睡不着,我陪她看了会儿电视她就在沙发上睡着了,我走的时候她还没醒。”

“知道了,我会照顾她,你好好陪你哥哥。”周敏没有多说什么,轻手轻脚离开了病房。

孟月升坐到病床边的凳子上,专注地看着许晟睡觉,等到时间差不多了再起身将人叫醒。

“哥,不睡了,醒一醒。”

许晟听到声音睁眼坐起来,见周敏不在就猜到她回去做饭了,“妈好点了吗?”

孟月升把他的枕头立起来,让他能靠得舒服些,“好多了,已经退烧了。”

他端来一杯温水给许晟漱口,再重新倒一杯给他喝,看着他喝完才问:“现在开始康复训练吗?”

许晟淡笑点头。

每天他都会在病房里走一走,比起刚开始的时候现在情况已经好太多了,但还是需要旁边有人能扶着他一点。

两个人就这样在病房里慢慢走起来,谁也不着急,在有限的空间里一圈圈地绕,走到许晟出汗了才能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孟月升从卫生间拿了条干毛巾出来给他擦汗,擦完再给自己擦,问许晟,“哥你要喝水吗?”

“嗯,你也喝。”

喝完水两人都没有马上开始下一轮训练,孟月升出汗了就嫌屋子闷,跑去把窗户打开一些。

许晟坐在床上看着他走回来,刚朝他伸出手,孟月升注意到了便俯身低下头,让哥哥能顺利摸到他的脸。

“月儿,辛苦你了。”许晟心疼地抚摸他热得微微发红的脸颊。

孟月升弯眼笑起来,“不辛苦,我奶奶和妈更辛苦。”

许晟一直在想该怎么告诉他这件事,现在好像就是一个不错的机会,犹豫了一下他这样开口,“早上我们在小花园,被奶奶看到了。”

仿佛被棍子敲了一下头,孟月升呆呆地对着许晟的脸眨眼,“……什么?”

许晟没有再重复,他知道孟月升听清楚了,抓紧把最重要的事情告诉他,“奶奶不生气,她同意了。”

他一下省略了所有过程,一个开头和结尾就结束了,孟月升怔愣得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她同意了?”

“嗯,她同意了。”许晟捧着他的脸,和他额头贴着额头,鼻尖相抵,“月儿,不用再担心了。”

能获得周敏的认可当然好,但孟月升更想知道许晟都跟她说了些什么,“哥,你跟奶奶说什么了?”

“没有说什么,她同意因为她相信我会一辈子照顾你。”

他说这件事是想孟月升高兴的,但说完了也不见孟月升脸上有什么明显的喜悦之色,不由疑惑,“月儿?”

孟月升慢慢拉开他贴在自己脸上的手,直起身看他,表情欲言又止。

“怎么了?”

许晟反握住他的手指,隐约察觉到了他的情绪,但想不明白他为什么是这样的反应。

孟月升:“哥……”

“嗯,哥哥在。”

孟月升看他亲吻自己的手指,不知道该不该问。

可是一辈子太长了,好像也不能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过下去。

“我一直都没有听你说过。”

许晟不解:“嗯?”

孟月升不再犹豫,“为什么你又能喜欢上我了?”

他不是怀疑许晟对自己的感情,只是曾经他一度认为自己不能爱许晟,那是错误的,而过去许晟也是这样告诉他,他就是因为这样不可饶恕的错误才会被许晟抛下。

那为什么过去许晟认为是错的,现在又不认为,还能爱上他?

是因为他死了一次,是因为愧疚才让许晟对他生出爱的吗?不然为什么他还活着的时候许晟不肯见他,死后许晟又愿意保管他的骨灰,带着他的骨灰一起生活,还为他成立了月升基金会,以他的名义完成了很多善举,这些分明是出于愧疚。

“你告诉我吧,不管答案是什么我都接受。”

愧疚也好,幡然醒悟也好,他得到答案以后就再也不提,再也不想。

许晟抬起脸看着他的眼睛,“我一直爱着你,前世今生,两辈子,我只爱过你一个人。”

“你骗人。”

“没有骗你,从一开始我就是爱你的,如果我不是爱你的,怎么会愿意一直照顾你?”

这样说也没有错,如果没有感情许晟不会才13岁就愿意管着他,他成年了仍然在哥哥的眼皮底下,要是前世没有发生表白那件事,可能许晟还是会愿意继续照顾他。

“可是后来你就不再照顾我了。”孟月升无法不感到失落,也想不明白,“我说我爱你是那么大的错误吗?就那么不可原谅吗?”

许晟轻轻摇头,“错的人不是你,是我。”

他极端的处理方式让孟月升这么多年都在误区当中,有错的人从来都不是孟月升,是他。需要反省并承担后果的人也不是孟月升,是他才对。

做错的人从头到尾就只有他一个人。

“月儿,你没有错,是我错了。”

许晟双手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着他的肩头,把站直的人硬拉下来,要他俯身低下头来,要他亲吻自己,语气含着祈求,“你亲亲我……”

孟月升离他的脸那样近,近得能把他眼中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如同有人在他心里敲响一口大钟,钟响的每一下都让他的心脏紧紧缩成一团。

他不觉得疼,他只是……愉悦,极细的电流就从他尾椎骨向四肢蔓延,他无比愉悦。

许晟低低的声音像祈求也像要求,“月儿,亲亲我。”

孟月升轻抿了一下嘴唇,低头往哥哥的嘴唇亲了一下,再亲一下。

“臭哥哥,又可恶又特别好。”

他深深吻上了许晟的嘴唇,第一次由他掌控一个吻,学着许晟吻他那样,不多大的手掌捧住许晟的后脑勺,吻得深情忘我。

许晟没有试图夺回主动权,只是坐在床上微仰起脸承受,直到被松开时听着孟月升微喘的呼吸,才亲了一下他的嘴唇,轻声说:“我爱你月儿。”

门外的周敏和许太太:要不去楼下花园转一圈再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