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我治不好了
没待细想,一阵窃窃私语打乱了盛天凌的思路,间或夹杂着几句骂声,似乎有人在争执些什么。他疑惑地向前看去,发现场景又变了。
一个身材高挑的少年手里抱着篮球,身后跟了一大堆穿着球服的同学,少年怒气冲冲地站在最前面,脸色看上去十分阴沉。
这显然是年少时的自己。不过他为什么这么生气?盛天凌回忆着,有些记不清了。
少年对面站着高中时期的盛怀森,他比初中时长高了一点儿,一张脸已经有些日后熟悉的眉目,此时被这群人逼到墙角,背部紧紧贴在墙壁上。
旁边还站了一个娇俏的女孩子,正害怕地不住发抖。
“胆子真大啊,都他妈敢背着我谈恋爱了?”篮球被扔到盛怀森胸口,少年怒气冲冲地指着他,“她碰了你哪里?”
盛怀森被砸的闷哼一声,抬眼看着少年,抿着唇一语不发。
“我问你话呢,你装什么哑巴?”少年被他这个态度激怒,眼神在两人之间流转片刻,忽然想到什么,声音变冷:“你在护着她?”
他想都没想,抬腿一脚踹在盛怀森膝盖上,对方传来抽痛的吸气声,疼的躬起了腰。女孩想去扶他,被少年震怒的眼神吓的不敢动。
“你这学是不是不想上了?”少年走近盛怀森,一手揪住他衣领,贴在他耳边,语气恶劣地说:“盛怀森,是我操你操的不够多?你还有精力跟别人谈恋爱。”
望着高中时期盛怀森血色尽褪的脸,盛天凌终于想起来,这是两人发生关系后不久,那时自己年轻气盛,又容易火大,几乎每天都要折腾盛怀森。想到这里,他心中大叫不妙。
果然,下一刻盛怀森就被拽着手臂拖到停在校外的私家车上,他眼睁睁看着那个年少的自己暴躁地将司机赶下车,几下扯开盛怀森的衣服,将对方脸朝下摁在座椅上。
不出几分钟,车厢内就响起盛怀森微弱的痛呼声,接着,痛呼声变成细碎的抽泣,伴随着令人难堪的抽插水声,在盛天凌脑海里久久回荡。
“妈的——”盛天凌懊恼地捂住脑袋,有些不敢面对那个时候的自己。且不说自己没问清缘由就大打出手,盛怀森还那么小,他怎么能——
怎么能对他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
“操……”
现在想来,年少的自己应该是把粗暴的性爱当成了一种惩罚跟占有的手段,稍有不满,就不管不顾地用这种方式在盛怀森身上发泄。
“真是愚蠢,”盛天凌忍不住对自己幼稚的行为感到羞耻,“怎么这么蠢呢?”明明有很多别的方式可以沟通,自己偏偏选择蛮横的暴力,用暴力叫青春期的盛怀森记忆里盛满了疼痛,从此变得越来越压抑。
他原本天真烂漫的性格多好啊,藏不住情绪,又会撒娇,有什么都直接表露。可后来呢,在日复一日的折腾中,盛怀森慢慢地不愿意去表达自己了,心思全都憋着藏着,自己只能没头没脑地猜,猜错了又是一顿发疯……
盛天凌不无愧疚地垂下头,是自己一步步将盛怀森逼成现在这样的。他忍了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忍耐,在外面受了欺负也忍着,那些委屈跟痛苦一点点积累,最终才被魏母刺激成这副模样。
想到还在医院的小森,如今已经连句话都说不出了,盛天凌在梦中也觉得一阵痛心,他悔恨地狠狠锤了一下自己,“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
“好了以后,会原谅我吗……”
盛天凌陷入深深自责中,眼前忽然又一黑,他在混乱的梦里迷茫张望,这次又会是什么回忆?
四周雾气朦胧,什么都看不清楚,盛天凌等了好一会儿,远处才渐渐浮现一个模糊的人影,那人影一动不动地立了片刻,接着慢慢朝他走来。
盛天凌心中一惊,他不是在做梦吗,为什么人影会朝他走来?正出神间,雾气散去,人影已经走到跟前。
“哥。”盛怀森仰脸看着他,笑意盈盈地喊了句。他穿着医院的病号服,看起来却浑身轻松。
盛天凌浑身的血都凉了,“……小森?”他不可置信地伸出手去,想抓住眼前的人,“真的是你吗?你怎么从医院跑出来了?”
盛怀森侧身躲了一下,没让他碰到,脸上仍然挂着熟悉的笑,“我是来跟你告别的,今天过后,我就要走了。”
“走?你去哪里?”盛天凌急忙问,“你不是在医院吗?”
闻言,盛怀森垂下眼眸,模样有些难过,笑容也浅了许多,“是啊,可是我治不好了。”
“怎么会!”盛天凌急的额头出了汗,“小森,你别着急,不管花多少钱我都陪你治,一定让你好好的,跟以前一样!”
盛怀森轻轻摇头,“治不好了,哥,你不要骗自己了。”他深吸了口气,抬头看着盛天凌的脸,又开始笑,只是那笑容看起来莫名伤心,“哥,好多年……我等了你好多年呐。”
最后一句轻如叹息,似感慨又似遗憾。
“我知道……我知道,”盛天凌快要控制不住大喊了,颤抖着解释,“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你的病也不用担心,我会……小森,小森?!”
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发现盛怀森的胸口忽然多了一个血红的窟窿,接着,血红的窟窿越来越大,看上去像被人接连捅了许多刀。
盛天凌呼吸都停住了,浑身僵硬地看着盛怀森,“小森……”
盛怀森脸色苍白,一如既往温柔地看着他,唇边却开始渗血。那血堵不住一般,越流越多,渐渐在他胸前汇聚成血红的一片。
“最开始我以为一切都会变好,即使现在不够好,总有一天会好起来。”他一张口,血就顺着嘴角争先恐后地往外涌,“可是我永远等不到了。”
“你怎么了?为什么流这么多血……”盛天凌抖的几乎说不出话来,“你别讲话,别讲话了……”
盛怀森虚弱地看他一眼,声音低下去,因为满口都是血,模糊的快要听不清楚,“哥,你好好的。你不要来找我,我这样……这样也挺好。”他埋着头,若有所思,“我先走了,我这辈子,今天该到头了。”
说完,他抬袖擦了擦嘴,那血却怎么擦也擦不尽,反而将他唯一干净的衣袖也浸的血红。盛怀森像是无奈地苦笑了下,不再擦了,慢慢转过身往远处走。
“不,不……”盛天凌拼命挣扎,想伸手抓住盛怀森,但哪怕他拼尽全力,也无法走动一步,“盛怀森……盛怀森……!”
他胸口一胀一胀地疼,几乎喘不过气来,只觉得悲伤到了极点,又无能为力的令人憎恨。
“啊……啊啊啊……”
盛天凌抱着头失魂落魄,低低哽咽,又突然想起来什么,喃喃道:“不对……我是在做梦,我在做梦……!”
“盛怀森?!”
蓦然一声大叫,盛天凌猛地从床上弹起来,他睁开双眼,胸口剧烈起伏地大口大口喘气。
目光所及之处是熟悉的环境,盛天凌惊魂未定地摸了下胸口,“真的在做梦……”他攥了攥黏腻的手心,发现自己自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湿透了。
这梦也太真实了。
“少爷?你醒了吗?”
曲卿听到响动,在门外敲了敲,得到进来二字后推开门。他走进房间拉开窗帘,暗淡的日光从窗户透进来,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我睡了多久?”盛天凌睡得太沉,脑袋有些发涨,他揉了下太阳穴,周围安安静静的,不复之前吵闹,“楼下人走了吗?”
“昨晚上都走了,我看你睡的太熟,想让你多休息一会儿。”曲卿宽声说,“这也才五点多呢,天还没亮全。”
“五点多了?”盛天凌猛地从床上跳下来,那昨晚盛怀森不是一个人在医院了吗?他记起梦里浑身染血的盛怀森,一直说自己要走了,没由来地,心脏漏跳了两下。
“快打电话给小周!看看盛怀森还在不在,”盛天凌语气有些混乱,四下找着自己的手机,“我的手机呢?”
他手忙脚乱地从被子里抖出手机,不料刚拿到手上,那个冰凉的物件就震动起来,“叮铃铃铃铃——”
盛天凌胸口剧烈跳着,有些发愣地看向不住震动的手机。
那是个陌生的号码。
*
“我妈妈想给你道歉。”
魏远溪拉着盛怀森的手,语气低柔,“我问了医生,只有刺激你的人……也就是我妈妈,当面疏解你的情绪,才能让你慢慢好起来。”
“我也不确定她这么做了,你心里会不会好受一点,”魏远溪带着他,一步步走向停在隐蔽处的黑色商务车,“但是我想试试。”
“我实在……实在太愧疚了。”魏远溪说着,一手掩住脸,突然哽咽起来,“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
他拉紧盛怀森的手,见他好像感知不到自己情绪一般,脸上的表情宁静,又漠不关心,像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任由他拉着手往车里送。
“怎么这么晚?”魏母拉开车门,目光在两人身后扫了一圈,“没人发现吧?”
“没有,今天人都不在。”魏远溪摇摇头。他深夜去医院时,病房里只有一个看护。自己趁看护上厕所时偷偷将人带了出来,倒是比想象中顺利很多。
要是盛天凌在,自己恐怕连病房都进不去。
魏母嗯了声,从车里伸出一只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好了,把人给我吧,我会跟医生一起好好给他疏导的。”
魏远溪把盛怀森的手递出去,自己也准备跟着上车,却被魏母拦住。
“你别跟着去了。”魏母一把将盛怀森拉上车,推开他的手,吩咐司机关上车门。
“妈,妈?”魏远溪惊讶,双手猛地拍着车门,“你为什么不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