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机械心（7）
联盟上层发生骚动, 薄曜作为上将无法置身事外。为避免祸及池鱼，军区与水蓝星各港口戒严, 就连他的别墅都不许人与机器人随意进出。
这些天, 活泼好动的薄夕突然转了性子。她天天待在卧室内，不知道一个人在偷偷捣鼓些什么。
蓝瑟不用陪薄夕逛街，管家莉丝便给他安排了给薄夕送餐、打扫卫生的活。
“员工福利。你忙了一天，喝了这瓶机油, 休息一会儿再上去送晚餐吧。”莉丝笑眯眯地将一瓶机油塞到蓝瑟手中, “反正小姐这时候肯定还在废寝忘食地写先生的同人…… 咳咳咳。”
莉丝猛咳了两声, 遮掩险些说漏嘴的上司秘密。
蓝瑟的注意力正集中在手中的那瓶粉色机油上, 他没有发现莉丝的异样。
莉丝转移话题：“薄先生对机器人和人类下属一视同仁。最近天气渐渐热了, 人类下属有凉饮补贴, 我们机器人就换成了机油补贴……是5000星币一瓶的特级草莓味机油, 味道和润滑效果一级棒！”
蓝瑟记得。每次和薄夕出门逛街时, 薄夕总请他们喝的, 也是草莓味的机油。
蓝瑟低声喃喃：“没有别的口味吗？”
“没有哦。”莉丝道，“从我上班起, 先生提供的一直都是草莓味机油。或许先生爱上的机器人喜欢的机油, 就是草莓味的，所以爱屋及乌……咳咳咳咳咳。”
她怎么一不小心又说顺嘴了！
都怪薄先生军区的人类下属们, 半夜三更不睡觉偷偷在心腹群里传八卦。害得她吃了一夜瓜, 没能好好休息清理系统垃圾，反而满脑子都是薄曜的八卦和那本《高冷上将霸宠小娇器》……
蓝瑟微怔。
“先生，爱上过机器人？”
莉丝笑着打哈哈：“是有这么回事, 但是是很久以前发生的事情了。听说那个机器人是先生的伴生机器人, 应该和你长相类似，也是黑发黑眸的东方人。可惜发生了意外……”
和你长相类似。
蓝瑟突然明白, 为什么薄曜在医院第一次见到他，是紧张害羞又性｜yu。
为什么薄曜之后在薄家见到他，态度则是直转而下的冷淡？
是因为……他和薄曜“曾经”爱过的机器人，长相相仿、身上有那个机器人的“影子”么？
像是一篇劣质老套的替身文学开头。
倏地，蓝瑟修长的手指扣紧了草莓味机油瓶身。
他垂下冷清的眸注视着瓶子。静静地聆听着，没有说话。
两三百年前，由顶尖医学科研团队研究的伴生机器人定制，流行于豪门世家与联盟高层政客间。
伴生机器人会依照雇主喜好调整长相、身材等任意部位。伴生机器人可以成为雇主的脔｜宠，可以成为雇主得力的助理管事……甚至，还可以成为雇主的第二条“生命”。
后来，随着机器人保护法不断推出，以及团队被爆出违法使用人体实验、改造人体等丑闻……这支医学科研团队彻底解散，伴生机器人就此停产。
“伴生机器人”的存在，对绝大多数的上层人士们而言，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因此蓝瑟所能获取的相关资料只有短短两三行，有关“伴生机器人”的介绍十分笼统。
……
别墅二楼，是客卧与主卧。
蓝瑟端着餐盘走上二楼，他轻轻地敲敲薄夕的卧室门。
薄夕似乎在忙：“放门口就行！我等会儿出来拿！”
蓝瑟应了一声，将餐盘放在门口。他转身刚迈出两步，察觉到头顶上方投下一片阴影。
夜露深重。冰冷勋章点缀的黑金色军装沁着夜霜，男人宽大结实的身形好似一堵高大的墙。
——
《高冷上将霸宠小娇器》中，身为黄金狂攻的伯耀每次生气时，都爱对着Lancer颈部的型号标记处，惩罚般地又啃又咬。
像条狗似的。
薄曜总会在心中吐槽。
而此时，薄曜的视线被蓝瑟隐匿于碎发间的雪颈吸引——
颈部右侧，淡青色型号标志好似碍眼的污渍，玷｜污了似是玉藕般白嫩的颈。
还真有刺青。薄夕观察得挺仔细。
薄曜黑绿色的眸一暗。
他湿润的舌尖轻轻地抵住锐利的犬齿，莫名的，齿根散着酥酥的痒。
好像需要迫切地磨一磨、咬一咬碍眼的，才能缓解牙齿的痒意……
薄曜回来了。
蓝瑟前进的脚步停顿。
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蓝瑟微垂着的头又低了一分，双脚径直朝着身后退。
“先生。”
蓝瑟清冷的声线流露毕恭毕敬的态度。
蓝瑟这一步的后退，恍若一盆透彻心扉的凉水，对着薄曜迎头浇下。
薄曜心中的痒意与燥热乍然褪去，他愣愣地注视着蓝瑟转身，朝着走廊的另一头楼梯走去。
宽敞的走廊，两端都有楼梯。
蓝瑟宁愿绕远路下楼，也不愿意与他擦身而过、从他身后的楼梯下去？
他们间虽然是雇佣关系，但是……
拿捏得过于恰当的分寸，意味着再无更进一步的可能。
这明明是薄曜所期望的结局。
可他的右手像是不听使唤似的，径直地抓向蓝瑟的手腕。
蓝瑟停驻脚步，回头。
他一双狭长凤眸流露的目光，仿佛泠泠明月般清冷遥不可及。
蓝瑟的腕部肌肤温暖，薄曜指尖却恍若触及一片寒凉。
“薄先生？”
这次称呼中多了一个字，但他们间的关系依旧咫尺天涯。
薄曜抿着的薄唇微张：“我……”
皱眉，垂眸，抿着唇瓣……
蓝瑟淡淡地注视着薄曜的神色变化，冷静分析。
薄曜现在的情绪有紧张、惶恐、害怕、委屈……
为什么薄曜会委屈？难道是因为他疏离的态度？
然而他们间只是简单的雇佣关系，他只需要做完分内工作，没必要对薄曜热情。
更没必要陪薄曜演什么替身文学，爱情戏码……
蓝瑟的眸又冷了三分：“薄先生，请您松手。一楼还有我没完成的工作。”
战场上，薄曜是无所不能的上将。
可在感情上，他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即使过去了一百年，他也依旧没能调理、约束好自己心中的感情。
看到蓝瑟沁冷的眸，薄曜的心脏就像是被一把锋利的小刀慢慢地割动。
刺穿心脏的尖锐痛苦，压抑得薄曜快要喘不上气。
【……为了降低副作用发生的可能性，我会消除他有关您的一切记忆。但我无法保证可以完全消除干净……您需要保证自己未来不会再与他见面，或是减少见面，这样他的记忆才不会……】
【薄先生。这其实是一项得不偿失的手术。】
【您确定要这么做吗？】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总会有遗憾？
某一个瞬间，薄曜非常想紧紧地攥着蓝瑟的手腕，永远都不松开。
但是。
他只有一个选择。
薄曜松开了手。
他站在阴影处，黑绿色的眸凝视着蓝瑟离开的背影，渐行渐远。
“哥。有个问题，我一直都想不通。”
薄夕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卧室门口，她将蓝瑟与薄曜刚才发生的一切都看在眼里。
薄夕一边啃着汉堡一边道：“即使他失去了记忆，即使他是个一生都不会爱上人类的机械生命……但我知道，你始终爱着他。”
“那你，为什么不开口直接告诉他？”
薄曜垂下眼帘。
月光移转，窗外皎洁的月色照亮了他脚下的路。
因为当他想要开口时，却永远失去了开口的机会。
“这是一件很复杂的事。”薄曜低声道，“不像你小说中写的那么简单。”
薄夕正咽着汉堡。她听薄曜提及“小说”二字，险些被喉咙口的汉堡噎住。
她，她，她哥知道她写小说了？
薄夕被噎得满脸通红，她猛地锤了自己的胸口两下，才勉强将汉堡咽下去。
卧槽！薄曜应该不知道她写的是什么内容吧？！
肯定不知道！不然薄曜早就一爆栗敲她脑门上，那儿还会站在这里和颜悦色地和她聊天……
薄曜看向薄夕：“进去聊聊。”
薄夕身形一僵，她立在卧室门口木木地笑：“进，进哪儿啊……聊什么啊……”
薄曜下巴微抬，黑绿异瞳望向薄夕卧室。
“聊聊他。还有你的……《高冷上将霸宠小娇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