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独家发表
昨天上，在露台吹冷风好几个小时过后，洛瑟琳才终于冷静下来。
她不管时间有多不恰当，态度十分强硬地用水晶版薅醒了早已经入睡的同事们。
水晶版在珈蓝王城都算是难得的稀罕东西，但这种只要输入过魔力锁定，就能联系到其他人的手段，对分散各地的学者们而言十分有用，所以在当初离开珈蓝王城时，学者们硬是从地精手里抠出了十几个带走。
洛瑟琳看着一个个穿睡衣戴睡帽打哈欠的同事们，用特别平静的语气说出了楚遇的身份。
几秒的反应时间过后，大半夜震惊到睡不着的人又多了十几个。
他们一开始其实对楚遇的身份猜想，还真就是神明祭祀，或者说，再更近一步，可能是大祭司一类，结果洛瑟琳在接触到楚遇，并且听阿库详细说了珈蓝王城的变化后，嗅到了某些信息，这才从毫无提防的狐狸陛下那试探出了楚遇的真正身份。
“这……这……那咱们的计划……”红色睡帽的老头儿因为太过震惊激动，这会儿还红着眼眶，一边擤鼻涕一边哽咽出声。
“……还照旧吗？”另一个穿着睡裙靠坐在床头，努力挺直身板，但表情仍旧有些恍惚的学者接话。
“当然。”已经冷静下来的洛瑟琳抬手一推眼镜。
“可、可那是……那是冕下啊。”
他们哪来的脸，哪来的勇气去教导……教导……
洛瑟琳的脑海浮现出黑发青年的脸和真诚的眼神，顿了顿，缓缓道：“咱们引导陛下前，也没有经验。”
反正都是一回生二回熟的事情。
洛瑟琳冷静沉声：“但是教案还是要改的，辛苦大家了。”
……
于是第二天，熬了一上的洛瑟琳看着镜子里自己硕大的黑眼圈，翻了家里所有的柜子都没能找到美容的魔药，索性变成了兽形。
而且根据她的观察，冕下似乎更喜欢毛茸茸的兽形。
这才有了现在书房里端坐在地毯上，温声回答楚遇问题的学者萨摩耶。
或许是因为，即使当时没有创世的那段记忆，楚遇还是留有努力汲取外界知识充实自己的本能。
他很喜欢学东西，以前待在家里的时候，除了玩游戏，楚遇其他的空闲时间都被用来接触学习各种各样的知识。
但是回来尼亚大陆之后，楚遇忙于应付各种各样的突发事件，总是在被推着走，已经很少这样沉浸学习了。
毕竟魔幻世界没有网络，很多东西的学习更像是曾经世界的古代，书籍、卷轴和知识很依靠老师的传授教导。
而现在，洛瑟琳的出现完美填补了这片空缺。
楚遇很喜欢听洛瑟琳老师上课，而对方的兽形更是让楚遇有种回到曾经在珈蓝魔法塔学习魔法阵时的熟悉亲切。
虽然是以魔法阵为引子，但和从前在珈蓝魔法塔不同，这一次，洛瑟琳在教导楚遇魔法阵的同时，言语间总会延伸出不少其他领域的知识。
有些是夹杂尼亚大陆风土人情的生动有趣小故事，填补楚遇的常识缺失；有些则是最近几百年间发生在各族的变化，让楚遇对大陆其他没有接触过的各个种族认知更加具体详细。
楚遇就像是海绵一样迅速吸收洛瑟琳教导的知识，速度之快，效率之高，让见多了各类学生的洛瑟琳都有些震惊。
比起狐狸陛下，楚遇绝对算得上是那种老师们又头疼又喜欢的学生。
喜欢天赋型学生的一点就通，但也头疼这种极度考验自身知识储备和教学方法的压力。
她低头看了看爪下按着的教案，正巧刚才说到在龙族数量减少后自立门户的蛇族，便顺着话题说道：“蛇族有段时间在大陆的名声很大，毕竟除了兔族，就属蛇族的幼崽数量多。”
虽说质量上可能不算太好，但数量多了，总能出一两条天赋小蛇。
楚遇想到了贿赂夏普，想要他去现在居住地看一看的蛇族。
他抬眸看向面前的老师，黑眼睛里淡金色的光芒一闪即逝：“精灵族虽遭逢剧变，但精灵之总有重开的一天，到那时，蛇族族地仍旧与精灵之接壤，就不太合适了。”
现在蛇族是迁居了不少幼崽和未成年族人进入珈蓝，但这仅仅是想要保全族群的权宜之计。
蛇族和兔族不一样，他们拥有野心，也拥有力量，只要渡过面前的这道坎，将来总有一天会回去属于自己的族地。
珈蓝欢迎想要寻求庇护的生灵，也不会挽留想要离开的族群，毕竟这座王国一开始建立并不是为了统一大陆的。
和珈蓝这个名字一样，这片土地是净土，是所有生灵种族的退路，但不是归途。
洛瑟琳想了想，状似无意般的提了一句：“魔兽林往西，有一片湿地沼泽，倒是很适合蛇族居住。”
和精灵之几乎相隔大半个大陆，绝对不妨碍两族族人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比起相邻精灵族时的资源丰富，那边肯定会多少显得贫瘠，但好好建设后也是个不错的居住地——总比梗着脖子和精灵族做邻居，两边都心有芥蒂，各自防备的好。
蛇族和精灵族完全属于不可调和的矛盾，直接分开是最好的处方法。
举一反三的好学生楚遇眨眨眼，笑了下，回答洛瑟琳：“我想，蛇族一定会很喜欢新的居住地。”
时间又过去两天，一直在洛瑟琳家门口转悠的蛇兽人终于还是沉不下心，鼓起勇气敲响了院门。
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的，还有接到莱希的命令，保护蛇族族人前往珈蓝落脚的丽芙。
来开门的是独眼的高大兽人，健硕的身躯肌肉虬结，浑身上下散发着不好惹的气息。
不过作为莱希的近卫之一，丽芙是认识这位酒馆老板的。
自家陛下五次离家出走，有四次都是这位接应断后拦住近卫队的。
好战的丽芙和锋跟这位酒馆老板打了不下十几次，但没一次占到上风。
总结就是，不管是魔法还是力量，都打不过一点。
也不知道这位缩在珈蓝王城开个小破酒馆图什么。
蛇兽人被堵在门口盘问，丽芙站在门边，有些无聊地抬手摸身侧盘着的蛇鞭。
她对蛇族的感情其实挺难概括的，她的亲人归属蛇族，但她却幼时因为天赋不佳一度被放弃，是莱希救了她，所以如果当真要选，她只会是珈蓝的兽人。
凭空凝聚的小水珠搭在丽芙脑袋上。
丽芙：“？”
她抬头往院子里看，看到树后露出一个角角的狐狸耳朵。
丽芙想了想，看了眼顾不上这边的蛇兽人，找了个角落变成兽形，一条粗壮的蟒蛇无声无息慢慢悠悠地穿过小石子路，探头到狐狸身边。
狐狸正在把他们打架弄倒的花草重新栽种回去，两只爪子脏兮兮的。
大体型的狐狸捏花草的样子看似笨拙，但种出来的花草却半点挑不出毛病，甚至还因为用木系魔法滋养过，显得昂首挺胸，生机勃勃。
“蛇族那边情况怎么样？”莱希问丽芙。
丽芙吐了吐蛇信，用蛇尾巴帮自家陛下种花，显然是对狐狸被罚这种事习以为常：“蛇蛋这次带来了五十七枚，路上就有十三枚失去生机，剩下的也不太好。”
“未成年的那些身体状况倒是还行，就是因为大祭司并没有隐瞒蛇族被骗的事实，所以都对圣塔祭祀充满了怨恨，连带着也对创世神颇有微词。”
“啊，是因为蛇族大部分族人都认为圣塔祭祀是神明代言人吗？”
丽芙的蛇尾巴绕开纤细的花苗，把土拍拍平：“不是大部分，是全部吧，这本来就是事实啊。”
“而且蛇族又没有曾经追随神明的初代，不像有些族群，碰见创世神的事就昏了头，一条道走到黑似的。”
“啊……”
“再说了，信徒是这种货色，神明能有多——嘶！”丽芙吐槽的话说到一半，扬起的蛇脑袋被狐狸一爪子按进了松软的泥土里。
揣着手蹲在狐狸身边，被狐狸挡了个严严实实的楚遇怼了莱希一胳膊，示意他把爪子抬起来。
狐狸讪笑着把蛇脑袋从土里挖出来，用爪垫捋直了。
丽芙是蛇兽人，其实比起锋和夏普都要更谨慎一些，但因为她被派出去执行命令，很长时间没跟在莱希身边，说话的时候还是会按照莱希以前的习惯接话。
但刚才说话的却并不是莱希，而是悄悄凑过来蹲下的楚遇。
楚遇看出了莱希狐狸脸上的心虚尴尬，挪动身体，抬脚重重踩向狐狸脚趾，然后没好气地把狐狸往旁边挤了挤。
莱希厚着脸皮又把狐狸脸凑过来，用嘴筒贴贴楚遇的脸颊。
本来他们两个中间一直隔着楚遇创世神的身份，楚遇其实没有多不满莱希之前的行为，反而很解，但莱希自己不说，他也没办法去挑破。
现在被丽芙直接戳破，楚遇又态度自然地揭过，反而打破了两人之间的那丝隔阂。
莱希搓搓狐狸爪，从魔导器里掏出一件小玩意，别别扭扭地递给楚遇。
楚遇惊讶接到手里，发现居然是个和他模样像了五六成的小石雕。
石雕并不是创世神的装束姿态，也没有执剑，而是楚遇平时的模样。
莱希的雕工显然是临阵磨枪，雕刻出的小石像也实在算不上栩栩如生。
而比起用心雕琢过能看到细节的小石像，石像怀里的那一小坨简直敷衍得可以，最多勉强能从尾巴和耳朵辨别出应该、或许，大概……是一只狐狸。
莱希小声道：“我本来是想再修好看一点再给阿遇的……”
但这种手艺讲究个熟能生巧，还要耐得住性子，莱希又想瞒着楚遇，所以都是在城堡里或是趁着楚遇睡觉后捯饬，弄出这么小一个已经足够让狐狸抓耳挠腮了。
要不是憋太久，刻得有点崩溃，莱希也不至于在洛瑟琳老师家里就和阿库打得满院子翻滚。
他才不是那么幼稚的狐狸。
楚遇握着触感微凉，但边缘滑润的小石像，有些想笑，心中却涌出一丝酸涩。
“怎么……想到送这个？”楚遇低着头不看狐狸，哑声问莱希，“是因为你推倒了一个？”
“……也不全是。”
虽然的确有这部分想法在，毕竟狐狸推倒了一个，就该赔一个。
但最后选择石雕还有更客观的因素在。
狐狸挠挠脑袋，老实交代：“阿遇你经常给那些崽子做东西，那些崽子都很高兴。”
“之前那些魔导器啊家具什么的，都是别人做的，我就想也亲手做点什么给阿遇。”
结果年少不好好学习的狐狸陛下书到用时方恨少，熬魔药炸坩埚，炼金术碎材料，做衣服更是被锥子和针轮番扎爪垫，最后想了又想，还是老老实实攥着石头，开始用指甲划拉。
比起其他的，至少他用惯了的狐狸指甲在石头上划拉起来，还算听话。
就是时间过去了不短，成品的质量堪忧。
莱希有些心虚地瞥了眼楚遇握在手里的小石像，狐狸尾巴搭在身前，沾了土的尾巴尖在地面尴尬乱拍。
“这个的卖相看起来是不太好……但我觉得，应该现在把它给你。”
“如果阿遇喜欢的话，我可以再雕很多很多很多个！”
狐狸抬爪举到耳朵边，爪垫对着楚遇。
“而且我保证！下一个，肯、定、会、更、好！”
侍奉神明有什么难的！
狐狸的祭品绝对会是最讨神明喜欢的！
他莱希，能做最强的珈蓝皇帝，当然也能做最受宠的神明随侍！
楚遇好半天没说话，再抬头看狐狸时，微红的眼眶已经恢复原本的样子。
内敛敏感的人，想要什么东西的时候不会说出来，渴望被给予被爱的时候，会本能选择先付出。
楚遇想要被爱，所以他用自己想要被爱的方式去爱陪伴在身边的战宠宝宝们；他想要证明自己被偏爱的礼物，所以亲手给身边的崽崽们做各种各样的小东西。
而现在，也有人在这样试图对他好。
即使笨拙又懵懂，却阴差阳错给了楚遇最在乎最渴望的东西。
从这一刻起，莱希在楚遇心中的地位，才真正变得无可比拟，独一无二。
但楚遇什么都没说，只是笑着摇了摇手里的小石雕，弯着眉眼，笑意吟吟：“那，下一个，我要狐狸大一点的那种。”
“比起嘤嘤，我更喜欢大狐狸。”
“雕！”被哄成狐狸崽子的莱希昂首挺胸，全然忘了雕石像时候的抓耳挠腮，斗志满满，“雕个大的！”
萨米尔那家伙果然不靠谱！
阿遇喜欢他们是因为变小，但是狐狸不管大小都是最漂亮的，根本就不需要变小争宠。
莱希这么想，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身后的狐狸尾巴几乎摇成了螺旋桨。
从对话里听出端倪，又被狐狸爪拎着，半点都不敢吱声不敢动一下的丽芙蛇：“……”
她是不是，不该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