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锅里正在不断往上翻涌着气泡的沸水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路易斯很从容地从袋子里往下倒了一整袋的通心粉，然后他盖上了锅盖。
“我以为你不太关注娱乐圈。”他看向丹尼埃克。
丹尼埃克清了清嗓子：“那还不是因为你在那个圈子吗？……而且，你前女友一家人多会霸占公共资源宣传他们自己啊。”
路易斯因为前半句话意外扬起来的眉毛再度落下了：“我刚想感动落泪呢。”
“你也不是不可以。”丹尼埃克小声道。
“拜托。”路易斯听到了他的话, 转身不再看他, 继续盯着锅里的通心粉, “我发现你整天跟史蒂文混在一起之后性格变化很大啊。”
“言归正传。”丹尼埃克再度端正表情, “我工作室里的一个新人给我提供了你前女友一家的一条爆炸新闻。”
路易斯没什么兴致：“要多离奇才能对他们一家人算是‘爆炸’？”
卡戴珊一家之所以成为话题顶流就是以为金·卡戴珊与前男友的sex tape被曝光，然后紧接着他们一家人好像都被爆出来了sex tape……对这一家人, 别说是sex当场被抓拍了, 就是被拍到随地大小便也不会被怀疑磕了药。
“新来的那个小菜鸟特长是黑客技术，他给我展示过是怎样入侵公共安全网络的，包括NASA和五角大楼的员工浏览记录和机密文件。”丹尼埃克耸耸肩，“虽然这在某种意义上属于在违法的边缘试探，但本身关于计算机技术就是一把双刃剑……”
路易斯再度看向他：“我记得你也可以。”
那次他科切拉音乐节收到木仓击威胁信不就是丹尼埃克帮忙在短短几小时就找到了嫌疑人吗？
“我当然可以。”丹尼埃克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但要是那我当参照，团队里就招不来其他人了。”
路易斯揭开锅盖用叉子进去搅拌了一下泡在锅里的通心粉, 他的动作很快, 但还是被水蒸气稍微烫红了手部的皮肤。
“所以那个小菜鸟发现了什么？”路易斯甩了一下手，试图用室内的冷空气稀释掉手部被烫到的热度。
丹尼埃克勾起嘴角：“他入侵了侃耶·威斯特的电脑, 然后找到了他和泰勒·斯威夫特通话的原版录音。”
“然后呢？”路易斯关掉火，“我早就猜出来卡戴珊发出来的是编辑过的版本。不过原版的反转比我想象中的更大吗？”
“侃耶·韦斯特和金·卡戴珊，他们两人在彻头彻尾地说谎。”丹尼埃克用手指轻轻叩击着自己的手机屏幕，“而能让他们在这场他们亲自制造的舆论闹剧里彻底翻船的那柄达摩克利斯之剑, 就在这里。”
路易斯单手握着手柄倒掉锅里的水, 加入已经处理过的青口贝原汤：“哦？你拷贝到了你的手机里？”
“嗯哼。”丹尼埃克扬起下巴，在校园里那个自负又毒舌的天才模样再度展现出来，“他们夫妇在这场舆论战中是否会从天堂到地狱, 现在都取决于你的一念之间。”
——
路易斯在丹尼埃克独自处理工作邮件的这段时间来到了二层的露台，他知道丹尼埃克不喜欢烟味，从饭后他就一直想借用香烟让自己的大脑冷静下来，现在才找到机会。
他抽烟的照片被狗仔偷拍过很多次，曾有不少家长抱怨说他对青少年群体造成了极其不好的影响。
虽然他内心里觉得这些家长是在无能狂怒——你连自己的小孩都管不好还指望着作为陌生人的他能起什么作用？
但多说无益，他所做的就是养成了在黑暗里抽烟的习惯。
在深夜的居民区一直都是寂静的，就连蚊虫都已经被园丁用特殊技术驱赶了，正好可以让人静下心来。
“现在卡戴珊一家人在这场舆论战中的胜负都取决于你的一念之间。”
这番话听着简直不要太爽。
路易斯到现在都还记得他顶着巴掌印在深夜从肯豆家离开的时候在车里被狗仔团队围堵的狼狈。
还有卡戴珊一家彻底在他们自家的真人秀节目里把自己洗成惨兮兮的受害者，又多番内涵路易斯在这段感情中所做的种种罪状，仿佛上一季嘴里前一个路易斯后一个路易斯的人不是他们。
更可笑的是，除了粉丝几乎没有人真的完全相信他。
大多数的人都是在围观这一场闹剧，而他在自己不知情且不情愿的状况下成为了其中小丑团体的一员。
又或者说，他像是马戏团里被驯化着表演的那只老虎。
路易斯把抽完的这根烟掐灭，又重新叼着烟嘴点燃一根新的。
如果他是马戏团里的那只用作噱头的老虎，泰勒·斯威夫特就是被卡戴珊一家当作丑角戏耍的黑猩猩了。
很难说大众是不是真的相信卡戴珊一家不是在陷害泰勒，但目前来说绝大部分人的心理其实更倾向于破坏了泰勒作为完美偶像的外衣的那种病态的兴奋感。
美国人不需要一个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全能型艺人，因为他们不相信这种与现实脱离太大的完美人设。
他们乐意造神，更爱毁神。
卡戴珊想必就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她们作为那个毁掉女神完美面具的角色，会因此收获更多人的喜爱与信任感。
路易斯不认为泰勒会就此罢手，他也不希望就凭着韦斯特夫妇的恶意剪辑就可以这样随意地断送一个靠着实力和手段上位的歌手的大好前途。
他之所以能够跟丹尼埃克成为好友，是因为他们本质上同属于一类人。
一样的骄傲，一样的眼高于顶。
玩手段路易斯一个人杠上卡戴珊一家也不虚，他大可以陪她们玩，而且还可以靠着他的脑子把那一家人玩弄在股掌中让他们自以为大获全胜然而却是满盘皆输，甚至再无翻盘可能。
但他真的有必要把他的心机和智力全部投入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吗？
“我以为你睡了。”
丹尼埃克的声音忽然出现在旁边的露台上。
路易斯抬眸去看他，对着他笑着问：“离睡觉还早得很呢，你要过来一起聊会儿吗？”
丹尼埃克笑着单手撑在围栏上，迈开长腿就華了过来：“呼，还挺刺激，我也是当了一回罗密欧。”
“请坐吧，罗密欧。”路易斯踢了旁边的椅子过去，“可惜这里没有你的朱丽叶，最多也是帕利斯。”
在这部莎士比亚的经典著作里，横跨在男女主人公之间的恰好有一位叫做帕里斯（Paris）的伯爵，正是因为他对朱丽叶的求婚加速了男女主人公的悲剧。
甚至他在发现未婚妻死去之后，悲愤之中对罗密欧发起决斗，然后失去了生命。
路易斯恰好有法国血统，字面上跟帕里斯伯爵倒确实有些渊源。
丹尼埃克含笑坐下：“说不定帕利斯比朱丽叶更适合罗密欧。”
“这你得去问莎士比亚为什么不把这出戏写成BL。”路易斯没太在意这个小玩笑，他灭掉自己的烟，然后打开了露台的照明，“我刚才在抽烟，等一下新风系统应该就能散掉味道了。”
丹尼埃克没把烟味放在心上：“户外味道很快就会散掉的。”
“抽烟的时候我想了一些事。”路易斯重新遇到了晚餐时他们两人的讨论，“我觉得，其实这个录音没必要公开。”
“这可不像你。”丹尼埃克看向他的眼睛，“我需要听听你的解释。我相信你不是因为对肯豆·詹娜余情未了。”
“确实跟她没什么关系。”路易斯说，“其实我无所谓那些路人怎么看待我和前女友的分手，所以舆论里卡戴珊一家添油加醋的那些指责我并不完全在意。”
“再加上这件由韦斯特夫妇一手策划的闹剧呢，我在其中最多就是他们的一个棋子。”路易斯接着说，“他们真正要将的军是泰勒·斯威夫特。”
丹尼埃克静静等待着下文。
“泄露他人隐私是违法的。”路易斯看着丹尼埃克的眼睛，“入侵他人电脑信息这件事，在之前的科切拉音乐节你就当着FBI的面展示过。”
丹尼埃克终于忍不住了：“你不用顾忌到这个，我有一万种方式洗脱我的嫌疑。”
“那他们就有一万零一种方式来用莫须有的罪名怀疑你。”路易斯用手指按住丹尼埃克的肩膀，就像是把自己的力量传递给他，“你在斯坦福里就已经是名声远扬的天才，我也听史蒂文说过军方曾经找过你，但因为一些原因被你拒绝了。”
“我是反战主义者。”丹尼埃克的情绪也在路易斯的安抚中平静下来，“我对什么信息战没有任何兴趣。”
“那如果你是被指控呢？”路易斯握住他的肩膀，注视着他的眼睛问，“如果你真的因此入狱且保释金高到就连你的父母，甚至是我们所有人的全部资产加起来都无法救出你呢？又或者，他们从你的团队里挖走其他人呢？”
丹尼埃克笑起来：“哪有那么夸张。”
“我不愿意让你有陷入这种糟糕境地的可能性。”路易斯松开丹尼埃克，“充其量这也就是娱乐圈里的小打小闹。”
“我有底牌的。”丹尼埃克还是没被完全说服。
路易斯淡淡瞥他：“哦？你会说中文不管用，得说俄语才行。”
被看穿心思的丹尼埃克心虚低头，随即他又气不过似的拍了一把路易斯的背。
“或许你是因为自己喜欢伏特加？”路易斯抓住他的手往丹尼埃克身上回甩，“你或许也可以仿写一下《瓦尔登湖》写个《贝加尔湖》？不知道西伯利亚平原的网络信号怎么样？”
“够了，停止发散。”丹尼埃克举手投降，“我知道了。”
路易斯伸手去揉着丹尼埃克的脑袋，掌心传来的柔软触感让他觉得十分疗愈，就像考试周学校都会提供情绪治疗犬给学生心理疏导一样。
“嘿！”丹尼埃克伸手揉住了路易斯的头发，“你自己发质也不错。”
两人正打闹的时候，忽然一道刺眼的光线从旁边邻居家的露台照了过来。
路易斯正靠着健身积累下来的力量优势把丹尼埃克压制住在长椅上，感受到刺眼光线的第一反应就是压下身去用身体挡住了丹尼埃克的脸。
是美国的狗仔追过来了吗？
待到他的眼睛适应强光之后看过去，令人意外的是对面拿手电照他们的并不是提着专业照相机的狗仔团队。
而是穿着睡袍站在露台上对他们怒目而视的特洛伊·希文。
这可有些糟糕。
路易斯有点绝望地低头去看被他压制住的丹尼埃克。
他很确定眼前这幅画面落在男同眼里一定很不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