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好好好。”姜玉的眼眸中流露出了打趣的笑意, 她弯唇笑道,“还是我们师弟懂得心疼人。”
姜玉是琉璃峰主柳霜的大徒弟,比楚星澜早几年入门, 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
她这个师弟从小就性格冷清, 不爱与旁人亲近。
别的师弟师妹总会趁着修炼之余, 跑去山下的城镇里玩, 甚至还做出过翘课的叛逆行径,只有他能耐得住寂寞,日复一日, 年复一年地去后山修行练剑。
听说那山崖上全都是他刻下的剑痕,从最开始的稚嫩生涩, 只能留下一道浅浅的印迹, 到如今的深刻成熟, 每一道都残留着缕缕剑意, 其中所付出的艰辛和努力,恐怕也只有他一人知晓了。
少年手持长剑, 一袭白衣胜雪, 便是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 也值得世间上所有的溢美之词。
他那张脸实在太有欺骗性, 太有蛊惑力,即使清楚他的性格冷得像冰, 浑身都写着生人勿近, 但还是有女修义无反顾地一头扎了进去, 想要摘下这朵出了名的高岭之花。
结果……不提也罢。
姜玉以为她这个小师弟天生便缺失情根, 红鸾星未动,一辈子都是打光棍的命了,却没想到他不出手则已, 一出手就搞了个大的。
这不……直接把未婚妻领回了宗门。
姜玉噙着一抹笑意,看向楚星澜身后的姑娘。
尽管在上界见识过了无数以美貌出名的绝色佳人,她第一眼还是不自觉地被吸引住了。
第一反应便是:
……漂亮。
……怎么会这么漂亮。
即使因为年纪小,五官还尚未完全长开,眉眼间也略带几分青涩……可就是引人瞩目的好看。
姜玉回过神,她用手臂拐了一下楚星澜,话语间也透着阵阵酸意,“你小子可真有福气。”
楚星澜面色不改地接话:“多谢师姐夸赞。”
……
归元宗内。
楚星澜和阮朝并排走在一起。
每一个路过他们的人,都会露出如出一辙的震惊神色,就算走出了很远的距离,都要扭过头来注视着两人。
在一大堆人的目光洗礼下,阮朝走路都要同手同脚了,脸皮也不自觉地发烫。
楚星澜留意到了他的异样,他皱起眉,看向远远坠在他们身后的师弟师妹们,表情不善:“这个时间点你们不去修炼,跟着我们做什么?再过几月便是宗门大比,你们居然还有心思到处闲逛,真是没有半点危机感。”
身后的几人没想到会被突然抓包,顿时乱了阵脚。
又听到楚星澜提到了宗门大比,就像是被老师提醒马上就要面临期末考的小学生,纷纷露出了生无可恋的表情。
“楚师兄好,楚师兄再见!”
“楚师兄新婚快乐!楚师兄百年好合!”
“喂!你怎么把心里话直接说出来了!”
刚入门的小师妹这才反应过来,顿时惊慌地捂住了嘴巴,眨着大眼睛,小声问怎么办。
有人出主意:“……趁着师兄没注意,赶紧跑吧!”
他们虽然有刻意压低音量,但因为距离并不是很远,所以说什么,还是能够听得清的。
看到楚星澜的目光越发冰冷,众人干笑了几声,转移了话题,“我们这就去修炼!为宗门大比做准备,绝对不拖门派后退!”
说完之后,众人纷纷作鸟兽散。
生怕慢一步,师兄的碎影就要出鞘了。
四周终于消停了。
楚星澜放缓了语气,和阮朝解释:“朝朝你别害怕,他们只是对你有些……好奇,性格也颇为……活泼,没什么恶意的。”
阮朝碰了碰泛红的脸颊,“为什么我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你们门派里所有人全都知道了?”
楚星澜有些心虚:“肯定是师父说出去的。”
“我只告诉了他一个人。”
阮朝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我不管是谁说出去,反正我之后可不想再被当成猴子一样围观了,这件事你要快点解决。”
楚星澜自是答应下来,连连做出保证。
“朝朝你别生气了。”在师弟师妹面前冷漠无情的少年,在面对阮朝时习惯性放低了姿态,语气间也带上了一丝讨好,“我带你去看看我住的地方,就在附近。”
阮朝冷着脸盯着他看了一会,最后还是软和了态度,纡尊降贵地说了声好吧。
楚星澜的住所在入云峰。
顾名思义,峰顶几乎高耸入云。
“那是流云瀑布。”楚星澜指着从高处泄下来的湍急流水,和阮朝介绍,“是从山顶处的泉水流下来的。”
“流云泉中还养了很多漂亮的银鱼,在夜色中会散发出月色般的清辉,你若是看到了,定会喜欢。”
阮朝关注点并不在鱼好不好看,而是,“可以吃吗?”
楚星澜沉默了片刻。
“泉中有部分鱼生出了灵智,你若是想吃的话,我去帮你捞。”
两人就吃鱼达成了共识。
一路行至峰顶,入目的是一片灼目的桃花林。
此时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微风轻扬,便有粉色花瓣的吹拂而落,似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美轮美奂。
阮朝伸出手,接下了这片粉嫩花瓣。
楚星澜倒是有些意外:“桃花居然开了,我走得时候,明明连花骨朵都没有结。”
“这是桃花吗?我还没有见过桃花呢。”
凌渊城的气候偏干冷,夏天的时间很短暂,并不适合桃花树的生长,所以阮朝长这么大以来,从未见过桃花。
手心中的花瓣很柔软,似乎稍微用力一点都会将它碾碎。
“那桃花树会结桃子吗?”
比起华而不实的漂亮花朵,显然甘甜可口的桃子,更能吸引阮朝的注意。
楚星澜:“……这些只是用于观赏的树种,结出的果实并不能吃。”
“不过,你若是喜欢的话,我们也可以种几棵桃树。”
阮朝一想到种树需要挖坑浇水,长成之后还需要修剪枝杈,捉虫防旱,就觉得麻烦得要死,对大桃子的执念也消退了许多。
楚星澜对他十分了解,看到他露出兴致缺缺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揉了揉阮朝的头发,失笑道:“树我来种,活我来干,你在旁边看着就好。”
听到自己不用干活,阮朝又重新燃起了兴致:“那我在旁边给你递工具,帮你加油打气。”
种树问题也得到了完美的解决。
楚星澜将阮朝带到了他的住所。
他倒了一杯茶水,又从储物戒中拿出一盒他之前买的点心零嘴,放在桌子上。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见见师父,马上就回来。”
虽然他们门内相处比较随意,但该有的规矩还是不能少的,门派弟子外出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要去拜见师父。
阮朝应了声好。
他环视了四周,看到楚星澜的床下面有很多木箱子,书架上也摆放着许多枚玉简。
“我可以在你的房间到处看看吗?”
“当然可以。”
阮朝指了指那些显眼的箱子,“那些箱子我也可以随便打开?”
楚星澜偏过了眼眸:“……里面没什么特别的,只是这些年你回给我的书信。”
“朝朝想看,就打开看吧。”
他俯下身,从床底的众多箱子中随意抽出了一个,消除了上面的阵法,递给了阮朝。
楚星澜显然很宝贝这些东西,手指轻轻地在箱子上面摩挲,眸中满是珍惜的情绪。
“你打开的时候要小心一点,动作轻一些,时间长了,那些纸张就变得很脆,一不小心就会弄皱弄破。”
阮朝接过了箱子,点头:“我会的。”
楚星澜一步三回头:“那我走了。”
阮朝冲他挥了挥手:“走吧走吧,早去早回。”
楚星澜离开之后,房间变得安静了许多,只能听到窗外树梢上清脆的鸟鸣声。
偌大的入云峰顶似乎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这里景色虽美,但实在冷清得很,人一走,就不由自主地生出了孤独的情绪。
阮朝坐在椅子上发了会呆。
因为实在太无聊,最后还是打开了箱子。
里面果然全都是他的书信。
信封上用飘逸的字体写着准确的日期。
天玑十八年。
这一箱全都是他四年前寄给楚星澜的书信。
四年前……已经过去好久了,他完全不记得当时写了什么具体内容。
他好奇地抽出一封天玑十八年六月末的信,谨记楚星澜说过的话,动作极为小心地打开了信封,抽出了里面泛黄的的信纸。
“楚星澜亲启:
哥哥最近怎么样,吃的好吗?睡得香吗?修炼进展如何?过几日便是门派大比,哥哥这么厉害,一定可以一举夺魁(不夺魁也没关系,在朝朝心里哥哥永远是最厉害的。)
信封里的黄纸不要扔,那是我去相国寺亲自求的灵符,那些僧人同我说,只要多多捐赠香火钱,灵符就会变得更灵验,什么心愿都可以达成,但我觉得他们是诓我的,世间若真有这么神奇的符纸,那所有人都不需要努力了。
但我又转念一想,万一呢,万一是真的呢,所以我头脑一热,捐了全部的零花钱。”
这句话后面有小小的批注,阮朝眯着眼睛仔细辨认了一下。
——朝朝好傻,居然会信这种骗人的话,下次可以多送他一点灵石……就把我在秘境里抢到的灵脉送给他吧。
心脏最柔软的地方像是被触动了一下,泛起了轻微的酸涩。
阮朝将信件阖好,又打开了一封。
“今天我去逛了集市,买了一盏好漂亮的小兔子花灯,和你之前送给我的超级像!简直一模一样,只可惜不能给你看一眼了。”
——没想到过去这么久了,朝朝居然还记得……上界也有很多做工精美的花灯,下次可以收集来一并送给他。
……
“……七月十五中元节,府里人都说这一天是鬼门大开的日子,过了酉时就不宜出门了,会撞鬼!他们点着蜡烛讲了好多鬼故事,好讨厌……我一晚上都在做噩梦,完全没有睡好觉!哥哥,你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吗?”
——听说无量宗在各个门派都挂起了委托,报酬是鬼神不侵的灵牌,虽然鸡肋,但也还算有用。
……
阮朝连续看完了好几封信,心情很是复杂。
仿佛有人在心湖里丢了一个石头,一圈一圈地泛起涟漪。
几乎每一封信楚星澜后面都会进行批注,像是在同他隔空对话,又像是在单纯地记录,对于阮朝来说不过是一件随口分享的小事,他却会记在心里,然后想着下一次要送他什么东西。
原来……
阮朝摸了摸胸口,被人重视,被人惦念是这样一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