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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沈明烛既会向谢望尘提出自己想要断续丹, 就不会在这时候拒绝天机的好意。

第75章

沈明烛既会向谢望尘提出自己想要断续丹, 就不会在这时候拒绝天机的好意。
他谢过汤沃雪,拿着丹药打算找个地方闭关。

其实最好还是远离玄清仙宗,毕竟谢望尘随时有可能来看他。

汤沃雪看出了他的为难, 浅笑道:“沈道友,在下虽不善对战,至少也是渡劫期,带你离开问题还是不大的。”

沈明烛轻叹了一口气,“多谢天机。”

虱子多了不愁,他不欲欠人情, 现在反而越欠越多。

汤沃雪晃了晃腕间戴着的铃铛,“叮当”声清脆, 乘着风飘摇荡漾,屏蔽此方感应。

“我们走吧。”汤沃雪摘下发簪, 在虚空中轻划, 眼前便多了一道门。她把发簪戴回头上,忽然想到了什么般愣了一下,低头在储物戒指中寻找起来。

沈明烛正奇怪, 突然感觉眼前多了一片轻纱。

绸缎绕过双眼于脑后打了个结, 眼睛上时刻萦绕的、他以为已经习惯的刺痛都浅淡了许多, 被一阵清凉覆盖。

“你眼上有伤,被太阳照着,应当不太好受吧?”带着浅浅的叹息,像是心疼。

整个玄清仙宗,没人在意这一点。

邢岫烟等人视他如敌寇,故而吝于给予半分关怀。

方青阳视他如神明,故而不相信神明也会承受痛苦。

而谢望尘看到了更大的悲哀与绝望,故而注意不到细小而琐碎的折磨。

沈明烛摸了摸眼上的绸缎, 不知是什么材质,但至少不会弱于东海鲛纱。

“不必麻烦,服下断续丹,灵脉重铸后自能不药而愈。”沈明烛解释。

汤沃雪不赞同:“以后是以后,以后能痊愈,又不代表现在不会难受。”

*

谢望尘将沈明烛强行困在丹峰后就一直有隐约的不安,他自认是为沈明烛好,可以说出一万个理由为自己辩解,却还是难免觉得心虚。

这让他不久之后又徘徊到了丹峰。

纪长蘅终于忍无可忍,气得闪身出现在他面前,“谢望尘,你有完没完!沈明烛都快三十了,不是三岁,你要是这么舍不得,不如把他带回你的主峰。”

连“师兄”和“宗主”都不叫了。

这么近的距离,谢望尘居然感受不到沈明烛的动静。

他心中一慌,没再多与纪长蘅纠缠,一手拂开他就踏入沈明烛所居的院子。

院子空空荡荡,正中央摇晃着一个躺椅,方青阳躺在上面,晒着太阳,已然进入到深深的睡眠之中。

——沈明烛不见了。

如同刹那间天旋地转,太阳陷落四周坠入黑暗,而风拂过婆娑树影,往昔的郁郁葱葱也狰狞似鬼魅。

谢望尘感到巨大的恐慌,这让他额头都不由地一阵阵刺痛。

“师兄?师兄你怎么了?”纪长蘅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搀扶摇摇欲坠的谢望尘,都顾不得还在与他怄气。

谢望尘伸手用力按了按眉心,他那被薄雾笼罩的记忆忽然掠过几个破碎的片段。好像也是这么一个画面,晴朗的日光下,好梦正酣的方青阳与消失不见的沈明烛……

然后命运就摧古拉朽地往前,齿轮转动,一切就再无回圜。

谢望尘声音沙哑:“明烛不见了。”

“不可能吧?他一个废人,能跑去哪里?”纪长蘅神识漫出,开始在丹峰之上寻找沈明烛的身影。

断续丹只能重筑灵脉,但已经被废的修为需要重新炼起,更何况沈明烛哪怕恢复了金丹修为,他也有资格说出这一句“废人”。

神识在丹峰上绕了一圈,连在角落里骂骂咧咧的司度都找到了,就是没发现沈明烛的踪影。

纪长蘅轻“咦”一声,“怪哉,真不见了?”

谢望尘眼前一黑,险些栽倒。

纪长蘅慌了,“师兄,师兄你别激动,可能……可能只是不在丹峰呢,沈明烛就是跑,也跑不出宗门的。”

谢望尘闭了闭眼,无力地喃喃:“我若早知我拦不住他,我就该把断续丹给他……不,我若早知……我就该寸步不离跟着他!我分明知道他有此意,我知道他想走,我明明知道……”

“师兄,师兄你别这样。”纪长蘅有些害怕,“师兄你到底怎么了,沈明烛不见了,我们找就是,这么大一个人,难道他还能丢了?”

纪长蘅上前把方青阳叫醒,心想或许能得到几分线索,嘴里还碎碎念:“就算死了都会有尸体,没有消息也是好消息不是?”

方青阳朦朦胧胧睁开眼睛,引入眼帘就是一张大脸,他吓了一跳:“你,你们是谁?”

动作太大,躺椅向一旁倾倒,方青阳在地上滚了一圈站起来,才发觉这个地方陌生得很。

他警惕地问:“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纪长蘅:“???”

纪长蘅呆了一瞬,转头问:“师兄,他是不是傻掉了啊?”

上一次见也不过两天前,那时方青阳还为了沈明烛对他们喊打喊杀,怎么现在一副全然不知情的模样?

纪长蘅转过头,发现短短一瞬,谢望尘双眸赤红。

他吃了一惊,声音都不由得扭曲,“师兄?!”

谢望尘没有看他,他死死盯着方青阳,一瞬不移,“你不记得我了?那你记不记得……沈明烛?”

方青阳只觉莫名其妙,“沈明烛?曾经的宗主亲传?他跟我有什么关系?”

纪长蘅愣住,他终于意识到了最大的不对劲之处,一个渡劫大能,生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居然问,沈明烛和你有什么关系……”

方青阳曾为了沈明烛不惜顶撞师门,不惜搭上仙途……

他甚至可以为了沈明烛去死!

现在他一脸茫然,问沈明烛与他有什么关系。

纪长蘅箭步上前,一把抓起方青阳的手腕,灵力近乎粗暴地探入灵脉。

方青阳吃痛,勉强保持冷静道:“晚辈是玄清仙宗弟子,不知何处得罪了二位前辈,晚辈先行道歉。”

他还记得用师门施压,但他从前为沈明烛说话时,可比现在冲动多了。

纪长蘅没理他,他越是探查越难以接受,“怎么会毫无缘由?非毒非蛊非邪术,为什么会这样?”

两天前邢岫烟与谢望尘谈话的内容后来邢岫烟也都向他们复述过,那时他们只以为是沈明烛说了什么话骗了谢望尘,未曾想过,原来事情或许有更可怕的可能。

谁的记忆出了问题,是谢望尘,还是他们?

所以谢望尘会中刻魂之法,也和这件事有关吗?

而这个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的方青阳还在愚蠢地念啊念,说什么“宗门前辈素来护短”、“愿请师长代为赔罪”,听得他烦不胜烦。

纪长蘅难以忍受地大声吼了一句:“老子就是玄清仙宗纪长蘅!”

方青阳猛地闭嘴。

他的右手还被纪长蘅抓着,艰难躬身行了个礼,“弟子见过宗主,见过纪峰主。”

纪长蘅盯着他,“你怎知他是宗主?”

方青阳愣了一下,“弟子听到您唤他师兄。”

纪长蘅不满意,又问了一次:“我不止一个师兄,你怎知他是宗主?”

方青阳迟疑,“弟子也是猜测……”

他小心翼翼:“弟子猜错了吗?”

原来不是因为想起来了。

纪长蘅失望地甩开他的手,自嘲道:“也是,你若是想起来,也不会这么有礼貌,又是敬语又是行礼。”

方青阳着实听不懂了,礼貌地发出一句问询:“啊?”

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不对劲,试探问:“峰主,此处灵气充裕,是内门吗?”

而且他居然已经快要金丹了。

难道他成功在外门大比中夺冠,升入内门修为几度成功,然后又不慎受伤丢失好几年记忆?

不然他怎么什么都不记得?

他哪里知道他今生最重要的经历全都与沈明烛息息相关,难以分割。

若要忘记沈明烛,须得剐去一层血肉,将过去那段过往尽数抛却。

纪长蘅冷笑:“这里不仅是内门,还是丹峰之顶,放眼整个修仙界,有资格踏入此地的人一双手都能数的过来。”

他说到这里也忽然愣住。

是啊,有资格见到他的面的人寥寥可数,方青阳一个刚升入内门的筑基,怎么就有资格成为其中之一?

占了沈明烛的光吗?怎么占的?

所以原来,记忆出问题的,是他吗?

纪长蘅不由得有种脊背发凉的惶恐,他转头寻觅谢望尘,求助般唤道:“师兄。”

谢望尘目光冷静,像是已经收拾好了情绪,“先找到明烛再说。”

*

沈明烛已经服下了断续丹,灵脉重筑后,修炼对他来说像是与生俱来的本能,不比呼吸困难上多少。

汤沃雪眼睁睁看着他炼气圆满然后筑基、结丹、元婴……

一直到渡劫,那股势如破竹般的气势才慢慢削减下来。

汤沃雪都不由得苦笑,“我以为我的修炼已经算简单,如今才体会到,旁人看我是什么感受。”

她也没正经修炼过,她的修为来自上一任天机——她师尊生前的灵力传承,也是一夜之间从金丹升上的渡劫。

但后来也花了百年时间去巩固,饶是如此,就连俞苏青说起时也难免带了几分酸意。

沈明烛摘下覆眼绸缎,朝她笑了笑,温声道:“还得多谢天机襄助,我将渡天雷,接下来还得麻烦天机。”

“放心,我会为你屏蔽此方天机,不会有人能借此找得到你。”汤沃雪道。

假如谢望尘能看得到这一幕,或许就会知道方青阳为何醒来就忘了沈明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