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简言疯了。
他不仅觉得自己疯了, 他还觉得裴缺也疯了。
虽然他并不想承认,但落在他嘴上的吻,简直不能太真实了。
艹, 他羞耻地掀起毯子盖过自己的脑袋,脚趾用力地抓着沙发垫,整个人都要原地爆炸了。
简言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 他本来就没有睡着, 准备让裴缺给他洗个脸,他便滚房间里去睡觉。
但没想到裴缺给他洗个脸都这么磨蹭,都要忍不住出声了, 就突然发现不对劲,即便眼睛闭着的, 毛巾也遮盖他全部的视线。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嘴唇上的变化, 先是唇角被轻轻地碰了碰。
本来这也就算了,他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说不定是因为今晚裴缺在他没注意到的地方也喝点酒, 所以上头,胡作非为。
但没想到, 裴缺还得寸进尺, 不仅碰, 还伸舌头。
伸舌头也就算了,简言咬紧牙关, 打死不想让他进来, 但他又怕裴缺注意到他的用力,因此发现他早就行了。
宁愿不要清白, 也不能不要脸!!
简言就怕自己用力过度, 所以他想松松, 只要不要太紧了,让裴缺起疑。
但没想到这裴缺狡猾!他只是松了一下,他便逮着机会钻进来了……
钻进来了……
简言只要一想到真的钻进去了,他就恨不得尖叫一通,他把脑袋埋进沙发垫里。
他奶奶的,虽然已经寡三十多年了,区区一个吻算什么!
但千不该万不该,这人是裴缺!
是他一手养大的弟弟!
是他这辈子可能都不会赶走的人!
简言一边挣扎纠结,一边又在想应该做出什么反应。
他是应该冲出去质问裴缺,对他表示失望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冲出去质问,可能会让他俩之间的关系变得僵硬,气氛变得尴尬,从而裴缺疏远他,他也疏远裴缺,两个人变成最熟悉的陌生人。
装作不知道,则是只有他一个人尴尬,裴缺会一直叫他哥哥,不会被吓跑……不对,做出过分事情的人又不是他,他为什么要担心这儿担心那儿?
简言脑子要爆炸了,正好他听见洗手间里传来开门的声音。
他下意识地躺在沙发上,装熟睡的样子。
片刻后,洗手间的门被打开,而后传来脚步声,离简言越来越近,简言紧张到不知道该怎么呼吸。
他竖起耳朵听着,脚步声在他身边停止了,而后没有任何动静。
但即便不睁眼,他都能感受到落在他身上,如同化为实质的目光,像是要将他盯穿了。
简言装不下去了,他只好故作刚刚醒的样子,有些迷糊地睁眼,先是看了下天花板,再是迟钝地扭头看向沙发前的青年。
他像是吓了一跳,坐起身疑惑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青年洗了一把脸,眼睫上还滴着水,胸前的衣襟湿了一大片,像是淋了一场大雨的小狗,在等待主人的安抚。
裴缺眨眼:“我看看哥哥。”
简言笑:“我有什么好看的。”
“哥哥喝醉了,我正要给哥哥打水洗脸洗脚。”
睁眼说瞎话也不脸红心跳,不去当影帝真是可惜了。简言腹诽。
他伸个腰,动了动脖子,起身道:“不用了,我去洗个澡就行了。”
裴缺看着他,乖乖地哦一声,神色无比自然,完全没有任何心虚,甚至还体贴道:“我去给哥哥找衣服。”
简言口快道:“不用。”
裴缺一顿,有些茫然道:“怎么了?”
简言镇定道:“我睡衣在阳台,还没收。”
裴缺扬起笑容:“我去给哥哥收。”
简言张了张嘴巴,想制止,但又怕裴缺发现什么,只能看着他去阳台。
人一离他远一点,他便如释重负地吐出口气,一边暗自得意,自己演技看起来还不错。
裴缺把他睡衣收回来,简言接过便抬脚往洗手间去。
进了洗手间,他就可以歇歇了,正好理理思绪。但门岗要关上,突然从外面被卡住。
简言一僵,抬眼看向裴缺。
裴缺微微低眼,手臂卡住他的门,简言紧张地看着他。
在简言忐忑的目光下,裴缺取下手腕的发绳递于他道:“哥哥头发有些长了,扎起来好些。”
简言慌忙地接过他给的发绳,哦了一声。
他连忙就要再关门,门又被卡住,简言心跳都要出来了。
“我忘了,哥哥可能要洗头,洗头就不用扎了。”
简言:“我知道了。”
他再次想关门,门又又被卡住了!
简言想翻白眼,极力压制住暴动的脾气,耐着性子道:“你还有什么事?”
裴缺闻言,抬眼,看着他。
简言也看着他,刚刚的紧张全都消失了,只想暴打裴缺一顿。
“还有……”裴缺嘴角的笑容消失,低声道:“哥哥,你的演技真的很差。”
简言僵在门口,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裴缺,他也不紧张,只觉得有什么顺着脚底爬上脊梁,让他浑身一麻,像是触碰到了麻筋,使他大脑一片空白。
门在他眼前阖上,简言睁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直到有凉飕飕的风拂面,他才终于回神。
那瞬间,简言终于可以大口呼吸了,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裴缺知道了。
明明应该裴缺紧张的,但他应激反应特别大。
简言想,他要是只猫猫狗狗,估计现在得被吓死了。
他撑在墙壁上,脑子里就是一团浆糊,把他糊得死死的,什么都想不明白。
他拧开花洒,手脚都是麻木的,犹如机器人走路,同手同脚,回神后有种重回人间的错觉。
简言有些不太明白,裴缺既然看出他在装模作样,为什么要戳穿他?他干了糊涂事,难道不应该比他更紧张,更不想让他发现吗?
怎么到最后,反倒只有他自己再紧张兮兮的,而裴缺还戳破?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不是喝醉酒,被酒精驱使的吗?
一想到这里,更可怕的念头便涌上来。
冰凉的水浇在他身上,从下巴划至脊骨,简言狠狠地打个冷战。
他在浴室里磨磨蹭蹭,磨了个把小时才出来。
客厅里安安静静的,裴缺的房间也熄灯了,简言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赶忙钻进房间里。
他又像只缩头乌龟,缩进的躯壳里。
简言躲在被子里,双手合十祈祷裴缺不要再提这事儿了,就当这事儿过去吧。
说曹操曹操到,手机屏幕一亮,简言躲进被子里,只用余光瞥见是裴缺发来的消息。
简言更不敢打开了,他把手机扣上有些害怕,又有些好奇。
好奇裴缺发什么消息给他。
简言小心翼翼地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小心翼翼地翻动手机,用闭上一只眼睛,小心翼翼地用余光瞥一眼手机上的内容。
【雀雀:哥哥晚安。】
简言倏地扣上手机,哼了一声。
什么啊,一点解释也没有。
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吗?
简言翻身,有些困,但又睡不着。
他一闭上眼,触感便一遍遍的重演,像是折磨了他的身体继而折磨他的精神。
简言烦躁地踢踢被子,又不信邪地打开手机,在裴缺的微信界面停留了一会儿,又放下手机,又打开,又放下……
重复几遍后,他终于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想找裴缺问清楚,到底是什么意思。
又觉得这样就挺好的,他应该顺着台阶下,把这事儿当成他人生中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
简言又躺下,把被子掀起蒙在脑袋上,头发乱糟糟的像鸡窝。
而在他决定睡觉时,门突然被人敲响。
简言神经紧绷起来,如临大敌。
他在床上磨蹭了一会儿,才趿拉着拖鞋起床开门。
青年立于门口,穿着白色短T,他看起来也有些紧张,手指揪着衣角,攥了又攥。
简言绷着脸,冷言冷语:“干什么?”
裴缺道:“我能进去说吗?”
简言皱眉,如同炸毛的猫,瞬间凶狠起来:“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
裴缺哦一声,他摸摸自己的鼻梁:“哥哥是什么时候醒的?”
还真是单刀直入,一点也不害臊!!
简言羞红了一张脸,冷漠无情:“我压根就没睡。”
裴缺愣了愣,他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只化成一句:“哥哥,对不起。”
他低下脑袋,似乎真的为自己做的事感到忏悔自责,万分懊恼。
简言冷漠无情地绷着一张脸,他说句对不起,简言就下意识地想说没关系,话到嘴边被他强行咽下。
他冷眼看着青年,心想现在知道错了,这也不是第一次了,这是第二次了!谁知道还有没有下次,亦或是之前或许还有没有被他抓住!
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
“但我不后悔。”裴缺在简言正心里骂骂咧咧的时候,突然出声。
简言:“?”
他抬眼,震惊地看着裴缺。
“你在说什么?”他好像一下子就听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了。
裴缺垂眸看着他,重复道:“我说我不后悔,我喜欢哥哥……”
「啪」的一声,脸被重重地扇歪,房间里似乎都还回荡着声音。
裴缺歪着头,脸上赫然印在巴掌印。
简言的手不住地颤抖,连带着他的身体都在发抖,抖得他需要用另外一只手去抓住,去稳住,才能让他不失控。
他瞳孔猛地一缩,死死地看着眼前的青年,像是不认识他,像是第一次看见他一样。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哑着声音,不想错过裴缺脸上的一丁点表情。
裴缺红着眼眶,顶着红印子,扭过头来,固执道:“我知道。”
简言却像是被踩中雷区,愤怒呵斥道:“你知道什么?”
“我看你是脑子不清醒,胡言乱语些什么?我是谁?我是你哥!”简言感觉自己的血压蹭蹭地往上飚,因为愤怒而面红耳赤,他斥责裴缺:“我看你是真的疯了!你要是不想待,你就从这里滚出去!何必来气我!”
裴缺没说话,看着他。
气氛突然陷入安静,简言却觉得气血上涌,他眼前一黑,险些就地摔下去。
然后他听见一声:“哥哥上次也醒着是吗?”
大脑像是被这一惊,简言眼前恢复一片清明,他茫然地抬眼看向裴缺。
青年高高地立在他的跟前,下颌线都不似一般人,好看得完美无死角。
他生得好看,眸灿如星。
就这样的人说出了大逆不道,罔顾人伦的话。
简言一瞬间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便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原来,裴缺知道。
他一直知道,他就这么装聋作哑,看着他为了保全颜面装模作样,是不是就像看他一个人完成一场独角戏,他高高在上地戏谑他,嘲弄他?
简言突然觉得没必要争吵了,他闭眼:“如果你是想看我笑话,你也已经看完了,你可以滚了。”
裴缺抬眼愣住,忽而一急抬手拽住他:“不是这样的哥哥。”
简言挣了挣,没挣开。
他猛地低头,发狠地咬一口裴缺,趁着功夫,将人推出去,把门关上。
裴缺被推到门外,他蜷缩着手指,牙齿终于不受控制地打着颤,他忍不住蹲下身子弯腰,脑袋抵在门上。
青年顶着巴掌印,眼眶通红,下嘴唇被咬出血,这牙齿一松便回流的涌上来,一嘴都是铁锈味,牙齿都浸在血水里。
他敲了敲门,闷声道:“哥哥,不是这样的,我没有那个意思。”
里面没有动静,但裴缺知道哥哥听得见。
他今天其实没打算戳破的,但他突然脑子一抽,便说出来了。
说出来便说出来了,好像串联他整个青春的人,终于得知他的想法,知道他的念头,终于不再把他当成一个弟弟看待了。
裴缺不难受,他如释重负地靠在门上。
他也不走,像以往他赖在哥哥家一样,赖在门口。
翘翘被吵醒,便在裴缺周边打转,裴缺摸了摸它的脑袋,翘翘便睡在地上,儿子笑笑也发出哼唧声,和翘翘睡一起。
裴缺哑着声音道:“我其实没别的意思,我就想问问哥哥既然醒着,为什么不推开我?”
“上次我并不是故意瞒着哥哥,我只是想着哥哥或许觉得害怕厌恶我,我也害怕戳破了哥哥疏远我,所以哥哥不说,我也就乐得不说。”
“但这次哥哥也没有推开我,是不是证明哥哥并不讨厌我?”
“……”
“哥哥不要生气,如果你愿意听,你便听,不愿意听,我就随便唠唠。”
“我喜欢哥哥……”他一顿:“不是亲人的那种喜欢,是爱人的那种喜欢,我不止想亲哥哥,我梦里都是哥哥,我对哥哥有欲望,如果哥哥不喜欢我,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继续当哥哥的弟弟。”
他自顾自道:“当然了,哥哥如果要我把你只当做哥哥,是不可能的。”
裴缺似乎也有些苦恼,声音逐渐消沉下去,变得细微。
而房间里的简言简直想出去拉开门把他赶走。
这说的都是些什么不要脸的话?
简言是保守派,对性,欲觉得羞耻,他只听了这么几句便觉得面红耳赤,捂住耳朵还是能听见,他便想着把裴缺的嘴给他削下来。
怎么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如果真要他消气,现在应该立刻承认错误,明天乖乖地给他当弟弟,他也可大人不记小人过,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但裴缺显然不是这样想的,他似乎打定主意捅破窗户纸,还必须让简言直面这个问题。
简言懒得听,他翻个身,找塞子塞着自己的耳朵。
裴缺的声音慢慢地消失,不知道是不是塞子起了效果,简言的耳朵里却又突然充斥着青年低声的质问。
“哥哥没有推开我,是不是不讨厌我?”
为什么不推开?
简言反复问自己为什么不推开,是真的怕尴尬吗?
还是有其他原因?
困意迟钝地袭来,简言迷迷糊糊地想,应该是有其他原因。
但其中占大比的是他怕他和裴缺之间的关系产生变化。
他是个随遇而安的人,是个寻求安稳的人,他不想让自己的生活极其亲密关系产生变化,然后被迫去做一些极其冒险的决定。
不安稳的因素会带给简言精神上的没安全感。
就像今晚,只要裴缺道歉,简言便会不计较,甚至他真的能做到完完全全地忘记今晚,再也不会提。
他想和裴缺做兄弟。
只有兄弟,才不会分开。
情侣是会分开的。
——
这一觉像是睡了很久,久到简言浑身都是酸痛的。
打开手机一看,其实也才六点。
他睁眼,昨晚的记忆又翻江倒海地涌来,想着事儿,便再也睡不着了。
简言打开门,看见睡在门口的一人两狗。
还真是一条心啊,连狗都带上一起卖惨了。
简言撇嘴,可能裴缺昨晚睡得晚,他小心翼翼地从旁边过去,乃至出门,裴缺都没有醒。
简言快速去公司,到公司才终于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他大概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上班。
他活动脖子,扭了扭,在外卖软件上点了早餐,便趴桌上睡觉。
旁边工位的李姐来时见他,稀奇道:“哟,小简啊,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来这么早?”
简言摆摆手:“别提了。”
“怎么了?”
简言打个哈欠:“没事,家里出点状况。”
李姐摇摇头:“你这孤家寡人的,有什么状况可以出?”
简言一噎,平时候他还能怼一句「我还有弟弟,不是孤家寡人」,现在他愣是怼不出来。
他甚至在想自己这回儿可能真是孤家寡人了,弟弟也没了,什么都没了。
李姐见他焉了吧唧,笑道:“有什么事儿说出来给我听听,我帮你出出主意?”
简言埋下头,心想要是能出出主意就能解决的事情就好了。
想到什么,他突然抬头道:“李姐,你上次不是说给我介绍女朋友吗?”
李姐啊了一声,恍然大悟:“你这是为自己终身大事操心啊?”
简言挤出个笑:“不是,我是想给我弟弟介绍介绍。”
李姐:“那可能不行,我记得你弟弟才刚毕业吧?我介绍的那个比你弟要大几岁呢。”
简言泄气,重新趴回桌上。
李姐想起什么突然道:“不过我手里倒是有其他资源,跟你弟弟一样是海归,家庭条件不错,就是比较挑长相,一直找不到自己喜欢的,你看你要不要给你弟弟试试?毕竟你长得还不错,你弟弟应该也不赖。”
简言满血复活:“好啊,你把联系方式给我?”
李姐找了一番,递给简言:“直接约啊,小年轻脸皮薄。”
简言点点头,重新趴回桌上。
他看着联系方式开始发呆,一时间也不知道要不要这么做。
或许裴缺只是一时兴起,毕竟小年轻容易冲动,加上一直住在一个屋檐下,难保不会产生歧义。
再说裴缺之前不是还喜欢女的吗?怎么性取向还带改变的?
或许,或许只要他推一把,裴缺就会回到正轨,或是去见见其他异性,就会明白自己喜欢的还是女人,他对他不过是一时感到好奇,一时冲动。
简言捏着联系方式,指尖泛白,最后咬着牙添加了联系方式。
没关系,裴缺说不定最后还会感谢他的。
到时候他们的关系也会回到以前,他们还是最好的兄弟。
简言鼓足气,发送了添加申请。
作者有话说:
更新完毕!今天有九千多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