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之前蒋小一只当沈鸟鸟是因为家里穷,养不起了才被丢弃的。
可穷了还能坐得起马车?
他连牛车都舍不得坐呢!马车比牛车还贵,沈鸟鸟竟然还坐过?
刚想仔细问一下,就听着蒋小二纳闷的问沈鸟鸟,坐马车一次多少钱?他以后赚银子了,也带小弟去坐。
沈鸟鸟摇着头说不知道。
蒋小二眨巴乌黑的大眼睛:“不知道?你爹爹给银子的时候,你没有看见吗?”
沈鸟鸟忽闪忽闪着眼睛:“那个马车是家里的,坐了不用给银子啊!”
蒋小一当场就噎住了。
家里有马车,那便是非富即贵!
如此,一个孩子还养不起?还要做丢弃孩子这种缺大德的事儿?
不应该啊!
蒋小一问了一通,才晓得沈鸟鸟不是被父母带到镇上丢弃的,而是自己走丢的。
难怪这小家伙刚来那会儿,就问他可不可以帮他找爹爹,后来更是隔三差五的就问他爹爹找到了吗?他想爹爹了。
蒋小一那会儿还纳闷,沈鸟鸟的爹爹既然能将孩子遗弃,那么定然是不咋的疼他,如此,沈鸟鸟怎么还那么想他爹爹?
他就一点也不想黄秀莲。
这会儿可算是懂了。
白子慕闻言就觉得这事儿有点遭,没准的他还好心办了坏事。
沈鸟鸟在镇上走丢的,那么在他不见后,他家里人定是会去镇上找。
结果好了,他却把人带回了家,小山村穷乡僻壤的,大概是没人能想得到,孩子会在这里,如此,还能找得见??
蒋小一道:“夫君,鸟鸟是走丢的,他说他家在很远的地方,他爹爹来了咱们镇上,一直不回去,他想爹爹,他外公便让人将带他过来,说是坐了很久的马车才到咱们镇上,咱得帮他找爹爹。”
“肯定得找的。”白子慕想了想:“明儿我去衙门问问吧!不然天大地大的,我们去哪里给他找爹爹。”
要是平阳镇上的倒还好,大不了挨家挨户的问,可沈鸟鸟不是这边的人,又说坐了很久的马车才到他们这边,那可就难找了。
“行,咱尽力帮他找,若是真的找不见,那也没办法。”蒋小一说。
白子慕点点头:“再加点柴火,我要下面了。”
他手艺好,做的拉面自是不差,蒋小一已经许久都没吃过面食了,以前家里条件还算得好的时候,蒋父带他去赶集,也曾带他去吃过几次面。
面粉之所以精贵,一是因为少,二则是因为好吃。
面粉不管咋的做,即使只随随便便捏个团子,加点水煮一下,味道都比硌嗓子的糙粮好得多。
幼时那一碗面,他只觉得好吃得很,因此这些年还有些念念不忘,有时做梦都在想,可这会吃了白子慕做的拉面,他才知道,以前那碗面,其实也算不得什么,拉面才是真的好吃呢!
三个小家伙更是吃得摇头晃脑。
怕他们又胀气了,蒋小一没让他们多吃,只给他们盛了一碗。
三个小家伙吃完了还想吃,见蒋小一不给他们盛,知道吃多了肚子又要痛痛了,便也没闹,拉着白子慕出去,说要和他玩。
蒋父嗦着粉,听见外头吵吵囔囔,几个小家伙笑的很开心,那声音清脆得不得了。
“哎呀呀,大伯娘。”
他突然听见蒋小三喊了一声,蒋父探头往外头看,就见着大伯娘来了。
大伯娘神色有些不对劲,眼眶还有些红,见了蒋父出来,喊了一声:“三弟。”
寻常没事儿,这个时辰大家都不会窜门,毕竟天都已经蒙蒙黑了。
要是不忙,为了省点油灯,寻常天一黑大家就往床上躺。
大伯娘这时候来,蒋父刚就觉得不对劲,这会进了屋,灶台亮堂,蒋父才发现她脸色有些不太好。
“大嫂,你这是怎么了?”
大伯娘愁道:“你大哥今儿去了山里,还没回来。”
这几天大房都在忙着收黄豆,她家是割了豆杆回来才在院子里打,前儿打黄豆的棍子断了,大伯父就想着去山里砍一根。
寻常木头不僵硬,容易断,干了又轻,不好打,茶油树质地坚硬,属于硬木,而且即使干了,也有重量,这种棍子才好打黄豆。
今年黄豆要打完了,可明年还得打,弄几根回来留家里,用的时候就方便了。
小山村没人种茶油树,就山里有一些,早上地里的黄豆割完了,大伯父中午就带着柴刀去了山里找,可直到傍晚,大伯父却是没有回来。
山里危险,即使找不着,到了时辰也该是回来了,可大家却不见他影。
大伯父从不这般。
二伯父怕他在山里出了事儿,带着蒋大牛几人去山里找,大伯娘在家等了半响,眼见着天都黑了,二伯父几人也没回来,她就晓得怕是真的出了事儿了。
她坐不住,心慌得厉害,想去山里寻,张大丫不让,她便往二房这边来了。
蒋父面都吃不下了,搁了筷子站起来,急道:“大哥可有说是去哪里找的茶油树?我去找找。”
“你腿脚不好,别去了。”大伯娘拉住他:“我……”
外头蒋小三又喊起来:“啊!大堂哥。”
是蒋大牛回来了。
大伯娘赶紧的跑出去:“大牛,你爹可是找着了?”
蒋大牛头上冒汗,声音有些哆嗦:“娘,您赶紧回家……”
这模样,不用多说,大伯父定是出事儿了。
蒋小一和蒋父跟着大伯母一起往大房赶,只余白子慕和三个孩子在院子里面面相觑。
蒋小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想凑热闹:“哥夫,我们也去。”
蒋小一刚想起来刚出门那会儿急,没同白子慕说,怕他担心,还想回去说一下,结果一扭头,就见白子慕脖子上坐着一个,前头抱着两个,身上‘挂’满了娃娃。
“夫君。”
“你们干什么去啊?”白子慕问。
蒋小一:“去大伯家,大伯可能出事了。”
“啊??”
到了大房那边,就见院里站满了人,院子里铺了张竹席大伯父就躺在上头,双目禁闭,脸色苍白。
堂奶奶和雨哥儿几个小的站在一旁猛的掉眼泪。
大伯娘见此情形,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腿当场就软了。
“当家的……”大伯娘刚要冲过去,二伯娘一把拦住她。
“大嫂,你别去碰大哥,大哥他没事。”
“那他……”
“大哥摔着了,不能乱动。”
蒋小一闻言往大伯父腿上看,果不其然,大伯父裤腿上沾满血迹,裤子裂开了一道口子,一截沾着血迹的碎骨还从肉里‘钻’了出来。
看着颇是触目惊心。
大伯腿断了。
中午那会他去山里寻茶油树,不慎从山里滚了下来,那腿卡到了石缝里,而后活生生被扭断了。
蒋大牛他们寻过去的时候,大伯已经疼晕了,这会儿醒了,都疼得受不住,额上全是冷汗。
蒋大牛几人不敢碰到他的腿,将他从山里抬回来花了不少时间,这会儿二伯去村长家借牛车了。
大伯娘眼泪掉了下来,跪在一旁哭。
周边几户人家原是过来帮忙,这会儿也摇头叹息。
“这蒋家的是不是冲撞了啥啊?”有个老妇道:“二房的蒋安瘸了腿,如今大房的竟也成了这样,以后咋的办哦。”
“这哪里是冲撞了啥,山里啥子情况你又不是不晓得,咱村里多少人在山里摔过?”
要是在外头不进那深山里头去,到也没啥,但深山里路滑得很。
村里人干活最爱穿草鞋,布鞋贵,谁舍得穿山里去?
可草鞋不防滑,最是容易出事儿。
要是年轻些,要摔的时候反应快,能抓些草啊啥的,倒也不会出事儿,那上了年纪的,可就得要命。
“可不是!之前黄家那汉子不就是在山里摔了,那头撞到石头上才去的吗?”
“别说黄家,就是李家老爷子也是这般去的。”
“哎,以后蒋大哥咋整啊!”
蒋家本就不富贵,就勉勉强强过日子,当初蒋父被抬回来时,都没伤得这么重,如此,光是看大夫就得去了好几两,把家底都掏空了。
后头去镇上找活儿干,都没什么人要他,也就柳江村李家见他勤快,肯雇他干活儿。
哎!
牛车很快借来了,村长不放心,跟着过来。
大伯到底是个汉子,个头也不矮,重得很,蒋大牛几人想把他搬到牛车上,可刚碰到他的腿,他就痛得嗷嗷叫,蒋大牛几人不晓得该怎么办了。
二伯叫他忍一下,然后去抬他上身,蒋大牛去抬他的腿,大伯冷汗直冒,说不行,痛得厉害,实在是忍不住。
白子慕站出来:“我来吧!小一,你扶住大伯的腿。”
他一个公主抱就把大伯抱了起来,动作快得很,大伯反应过来时,已经躺在了牛车。
大伯娘和二伯娘跟着去了镇上。
大家都散去了,蒋小一原本吃了面高高兴兴,出了这事儿,他这会儿是笑不起来了。
不过瘸了腿总比挂了好,他留大房这边,安慰堂奶奶好一会儿,这才回家。
蒋父已经给几个小家伙洗了澡,他们没什么脑子,只以为大伯只是伤了腿而已,没啥子事儿,又不像大人想的那么多,没心没肺的,上了床,蒋父问他们要睡了吗?睡了他就吹油灯。
蒋小二道:“大伯摔倒,痛痛了,明天我们要去安慰安慰他,得快些睡,父亲,你吹吧!”
“大伯怎么摔倒了?”沈鸟鸟问蒋父。
蒋父刚想回话,蒋小三又来了:“肯定是跑快快,跑快快就会摔倒,大伯太不懂事儿了,明天小三要去教育教育他,让他以后不要乱跑多,乱跑多就会见鬼,哥夫果然没有骗小三。”
“对头。”蒋小二大声说。
蒋父:“……”
他抹了把脸,才进厨房去和白子慕忙活。
辣椒粉真是不好捣碎,忙了一晚上,也不过弄了一盘,还累得够呛。
隔天白子慕刚去上工,二伯娘就回来了。
大伯腿伤得实在是厉害,不宜搬动,这几天都得住医馆里头,二伯娘是回来拿银子的。
堂奶奶给银子的时候又掉眼泪,倒不是舍不得而是……
“二娘,大树的婚事……”
先头蒋大牛娶媳妇,她给了大房六两银子,这五两,本该是存在二房大树娶媳妇用的,而且原也都说好了,可这会儿恐怕是得送医馆里去。
这五两银子,是他们一大家子存了快二年才存下来的,大树今儿二十一了,再耽误几年,家里又这么个情况,怕是难娶媳妇儿了。
老二家就这么一个儿子。
堂奶奶觉得对不住,一个是孙子,一个是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不给不行,给了又……叫她咋的整。
实在是为难得很。
“娘,我晓得轻重的。”二伯娘心头也不是滋味,可:“大哥的身子要紧,大树就再拖几年吧!”
新品推出来后,客栈满得不得了,白子慕也不敢随便摸鱼了,忙了一早上,才带了两包点心去找主簿。
一看见他主簿就高兴,笑得特别和蔼:“你怎么来了?”
白子慕在他对面坐下:“想你了呗。”
主簿笑骂道:“我信你的邪,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先头我喊人叫你过来同我聊天,你说不得空,忙得屁股要冒烟。说吧!今儿来可是有什么事?”
白子慕问:“最近有没有人报官找孩子啊?”
主簿疑惑道:“找孩子?”
“嗯!”
主簿想了想:“没有啊!怎么了这么问。”
白子慕简单说了下,主簿道要是真丢了孩子,那大概是来报了,可小地方的衙门本就没多少人,这些日子还都协同御林军出去找那什么豪哥了,哪里还能空出人来管这事儿。
若只一孩子不见,这会衙门没人,大概是不会受理。
因为近几年没出过贩卖孩子的事儿了,只一孩子不见,想来是家里人自个看管不严,孩子走丢了。
如此,这节骨眼官府自是不会帮着找。
而且事有轻重缓急,这会皇上的事儿都没办完,哪里还顾得上旁的事儿。
因此即使来报,估计也被下面的人‘劝’了回去。
主簿见着没有记录,白子慕只得无功而返,从衙门出来,他又在街上逛了逛,也没见着啥‘寻人启事’,便又回了店里。
沈鸟鸟这事儿,还是得令想法子才行。
哎,一天天的,竟是事儿,累死个人了,还是睡一觉先。
季老先生百忙之中,就抬头一瞥,就见白子慕又往房里走了。
小山村。
早上起来,蒋父就去了王家。
王家之前想学古家做豆腐卖,不过手艺没学成,豆腐做不出来,石磨却是买了回来。
王家的嫌碍地方,想丢了,可当初花了半吊钱才买回来的,最后到底是没舍得丢。
如今用不上,搁置在后院里,闲着。
一听蒋父想买,王家的乐不思蜀,也不敢坑人。
“小蒋,也不是叔驴你,这石磨当初是我同十里屯那边一户人家买的,半吊钱,咱乡里乡亲的,今儿叔收你四百五,你看若是合适,叔就帮你搬家里头去。”
这石磨同旁的东西不一样,像桶啊,柜子啊啥的,那是用久了容易坏,这石磨石头做的,同着旁的物件都不一样。
要是搁外头买,一个就得七/八百文。
毕竟都是靠人力凿的,可辛苦了。
王家几个小子帮忙把石磨搬了回来,就放院子里。
蒋小一洗干净,就要开始磨黄豆了。
黄豆昨儿便泡过,这是没晒干的,倒也不用泡太久,一宿都够了。
他力气算是大,又常年的干活,即使那石磨大得很,他也能推得起来。
可不过只半个时辰,他就推不动了。
蒋小三在一旁看了半响,觉得这活儿超简单的:“大哥,小三来帮忙,小三有力气了。”
蒋小一喘着气:“太重了,你还小干不了,乖,去和你二哥和鸟鸟写字去。”
蒋小二和蒋小三五岁了,搁现代,这年纪大多都上了幼儿园。
可大周没有幼儿园,蒋小二还好一些,空了就捏着绣花针缝来缝去,可他技术真不咋样。
而蒋小三之前不是去菜地拔草就是捡柴火,如今柴火不用捡了,猪崽子还小,菜叶也不用掰很多,他是忙完了就不晓得干啥了,整天无所事事,像个无业游民。
这样下去哪里行。
白子慕看得心里酸溜溜,羡慕得紧。
又想到自己之前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才在工地搬了快两年的的砖头,如今可不能让他两个小舅子再重蹈覆辙了。
而且,蒋小二这拿头去砸鸡蛋,鸡蛋都不一定裂的小瘦样子,指望他下地,还不如指望公鸡下蛋实在一点。
即是干不了重活,那认得些字,没准以后可以去镇上寻些轻松活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