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二圣
我听过很多评书,书中说,善人终有善来报,恶人自有恶人磨,所以当我退隐的时候我以为自己到了享受好报的时候。我战胜了魔主南宫墨,我有武林第一的武功,我有武林第一漂亮的妻子,我的妻子是我的师妹,曾是青霄派最年轻的女掌门,我们看破了江湖破事,现已隐居。我就是享誉江湖的云剑圣,我成就的功绩就算不是后无来者也是前无古人。评书中的英雄总是父母双亡,背负着血海深仇,我的童年则无忧无虑,我的双亲存活了很长的时间,即便前些年相继撒手人寰,那也是寿终正寝无疾而终。服孝之后,我的计划是保持不问世事的消极状态,坚守陪老婆养鸡鸭的恬淡生活,然后下半辈子如此而已,没什么不好,眼下唯一的追求是赶紧生个大胖小子延续血脉,一旦达成,我作为一个男性的所有任务便全部完成,以后放马南山逍遥自在,想想都会笑出声来。
隐居的生活自然是惬意的,可日常用度就稍显不便了。村子实在太小,小得十分适合退隐避世,小得柴米油盐都会不时短缺。我和师妹坚定地不问世事,但生活的清苦的确不在我们的预计之内。作为家中的顶梁柱,于情于理我不该让师妹过得不舒服,所以每当用度吃紧时,我就戴上□□(ren pi mian ju)去到附近的大城镇,补贴家用的同时买些新鲜的事物给师妹。
姑娘家嘛,胭脂水粉是少不了的,不过那些玩意儿一般很贵,我这个“云剑圣”声名在外,但名声很大不代表银两很多,一方面归隐之人不应出世,另一方面我实在拉不下面皮去附近帮派打秋风。不过没关系,咱们武林人士自古便有一套生财之道。我来到人口密集的市场,我敲起借来的破锣,我扯起嗓子吆喝:“来来来,看一看,童叟无欺硬气功——胸口碎大石。绝对真大石,保证肉胸脯,走过路过不容错过!”
云剑圣的气功何其了得,经过粗略计算,一日光景我可以碎掉数以百计的石板,到了日薄西山收到的打赏铜板堪堪买得起悦女坊最上等的货色。当我终于回到村中时,怀中便多了盒贵得令人咋舌的胜花脂。上好的木盒硌得胸口隐隐生疼。别说什么武林第一高手怎会如此不济,只要是个人,胸口碎了百多块石板都会起些反应的。
尽管身体微微不适,心里还是很愉悦的,因为师妹一定会喜欢我带来的礼物。
在村口我就可以望见家中东厨有灯火闪动,大概师妹仍在忙碌。我展开身法奔到光亮之处,然后使了一招漂亮至极的“燕子三抄水”,化作一股青烟从窗口窜了进去,还没等身子站稳,我就叫道:“师妹,来看看,师哥给你带好东西啦。”
······
我叫王云木,我不太喜欢这个名字,我更喜欢我的外号——云剑圣。多高的剑道造诣才能称圣啊,我的外号就带了个“圣”字,好威风,好得意。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退隐,缩在这么个穷乡僻壤,我也不明白自己明明是个爷们儿,为什么把怀里的水粉当作宝贝?
第一个问题牵扯到价值取向,比较复杂,第二个问题就有章可循,胭脂水粉嘛,肯定跟女人有关。我认为地上的女人一定就是所有疑问的答案。女人俯卧于地,正常人不会无缘无故趴在地上,女人之所以俯卧于地,不是睡着了,而是死了。
女人荆钗布裙,但十分漂亮,我知道的所有词语都无法形容她的美丽。她的脸上还带着笑容,她的手里还抓着一个水瓢,似乎正是取水间香消玉殆的。从些许模糊的记忆片段里我得知她是我的妻子,然后先前的两个谜团就解开了,怀里的胭脂是为她准备的,我是为了她才退隐江湖的。
我开始叹息,怪自己蠢笨:凭借“云剑圣”的名头,江湖美女还不是任意挑选,何必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这么一想,头就如裂开般的疼痛,直疼得我满地翻滚,直疼得我大声哀嚎。足足有半个时辰,疼痛才渐渐退去。此时此刻我终于感到了悲哀,不是迟来的丧妻之痛,而是我明白了自己的“身世”。方才我正生不如死,脑海里有人个对我说:“你是王云木,我也是王云木。她的好,我记着,她的仇,你记着。我很累,要休息很久,但你不能闲着,你得找到凶手,这是你这辈子最重要的事情。为了不影响复仇大计,关于她的事情,你几乎不会记得,但不管怎样,你不可以对不起她,想想也不行。”
唉,原来我这个“王云木”不过刚刚诞生,只因为另一个王云木选择当了缩头乌龟,把脏活苦活都扔给了我。好吧,软弱的王云木就叫他王小柱,而挑大梁的本人才是正儿八经的云剑圣。云剑圣被王小柱害苦了,王小柱把复仇的念头深深地刻在云剑圣的骨子里,云剑圣如果不能手刃真凶就会寝食难安。如果不一查到底,王小柱就有本事让云剑圣生不如死。
好吧,我认命了,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就当积阴德了。我检视地上的妻子,发现她的背心有个乌黑黑的拳印,一拳便断绝了前任青霄掌门所有的生机,如此功夫记忆中只有当年的南宫墨能够做到,但墨教主是我亲手废掉的,那么自然而然的,凶手很有可能和魔主有关,比如那些苟且偷生的魔教余孽。他们有动机不必多说,如果其中有人得了魔主亲传,那么偷袭全无防备的师妹便不算困难。
明面儿上的魔教余孽大多退避南疆,还要遭到正教不遗余力的清剿,我认为他们出来作恶的可能性较小,那么有余裕做这等事情的,必是魔教残留在正教中的奸党,他们的身份不曾暴露,自然不必担心正教的追杀,所以才有精力作奸犯科。
思路是有了,但追凶之前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我买来最好的木材,我雇了村中最好的木匠师傅为师妹打造棺木,我请来了附近最有名望的空洞大师为师妹超度。深情的江湖好汉不都是这么干的么?
虽然我的行动表现得非常痴情,但我的神情却不及村中老老少少来得悲戚,他们放下农活来开导我,似乎怕我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我每日应付吊唁人群,实在疲倦。阿花在灵堂呆得最久,泪水一直哗哗地流,她平时和师妹交往颇深,我也想挤点水儿出来,试了几次还是放弃了。阿花在门口对二狗说:“小柱有些冷淡啊,真看不出来他心肠这么硬”。二狗抽了口旱烟,很诗意地说:“痛到极致就哭不出来了···”
最后的最后,我把师妹葬在父母身侧,抽出归尘想刻些碑文,王小柱却突然对我说:“你什么都不懂,不知道写什么,碑文还是以后让我来写吧。”
妙极,此类细枝末节本剑圣懒得管,由王小柱揽下再好不过。
还剑归鞘,我迈开腿离开村子,走的时候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
王小柱做事和他这个人一样,软弱无力,遇事习惯性地当缩头乌龟,但眼下由我做主,那自是另一番光景。我从附近的帮派查起,探查方式非常简单,就是看看其中有没有武功厉害到能将师妹一招致死的人物。虽然此间武林势力比较稀薄,但魔教当年也曾渗入不知名的小帮派作为据点,万一魔教的手脚也伸到了这里呢?可惜,探查的结果让我十分失望,附近的门派多由虾兵蟹将组成,根本没有符合条件的人选。我这人心情不好拳头就痒,需要找个高手出气,结果王小柱居然不让我滥杀无辜。没关系,滥杀无辜不行,滥杀有辜总行了吧。我稍一打听,得知哪些人欺男霸女,哪些人鱼肉百姓,随后便打着替天行道的名义为民除害。果然,即便下了死手,王小柱也保持沉默,可见此计奏效,于是我便一路除暴安良,但所谓的高手大多外强中干,我打不过瘾的同时突然顿悟:一般门派哪能找到让我满意的沙包?哦,不对不对,应该是一般门派哪能找到真凶呢,厉害的凶手肯定藏在厉害的帮派里,自己的搜索范围应该更宽泛一些,应当包括当今武林公认的一流大派,像武夷啦,清凉寺啦,青霄啦,唐门啦···
有了更宏伟的目标就要行动起来,我根据就近原则选定了武夷剑派,万万没料到途经曲州城王小柱突然情感爆发,竟趁我不备夺过主控权。他倒好,掌权后一件正事不干,只管在城中东游西荡,不仅大失颜面地和孩童弹石子,还去了很多莫名其妙的地方,比如一座城郊孤冢,比如一家米铺。王小柱在那家米铺门口站得最久,嘴里念念叨叨:“老板不对啊,难道转让了?”这家伙诡异地对米铺怀有很深的执念,居然进入店铺向伙计打听,然后得知原来的“谢记米铺”去年突遭大火,无人生还。王小柱闻言万分失落,心境失守,我赶紧造反,一举重夺大权,心里依然不痛快:老子竭尽全力寻找凶手,你王小柱就知道伤春悲秋坏我大事,着实可恶!
其实我有种感觉,只要报了仇,王小柱就会永远缩在一个可以忽略不计的小角落自怨自艾,到那时我就是十成十的云剑圣了,到那时我就可以吃香喝辣无法无天了。为了尽快获得“自由”我不敢继续逗留,出城后直奔武夷山而去。
路上无事,不提也罢,我想说的是武夷山风景一般,门下弟子也着实一般,我在门中四下乱闯,虽也感知到了几个修为精深但已是风烛残年的老怪物,但一望便知人家清静无为,不知坐了多少年的生死关,身上一丝戾气也无,凶手不可能是他们。我没有由头找麻烦,心情烦躁,便在此时撞见了清凉寺的戴愣子,他居然义正词严地指谪我的不是。我大喜,暗道找到高手过瘾了,于是遣词用句时故意跋扈非常,戴愣子受了激决定跟我练两手,我等的就是这个,当即撸了袖子下场。没有丝毫悬念的,等待姓戴的只能是一顿好打。
平心而论,戴真言的功夫着实不错了,龙虎爪已有龙形虎势,不坏身固若金汤,若是遇到别人他戴真言凛然不惧,可遇到了云剑圣,那就没什么鸟用了。什么金刚不坏,在五感灵识之下漏洞百出,管他是龙是虎,在归尘之下只配当虫做猫。估计戴真言没想到我会来真的,心中还是把这场比斗定性为切磋,可等到剑上传来的压力越来越大时,才骇然发现自己已然身处必死之局了。
其实一开始我是拒绝用剑的,可一来久不握剑着实手痒,二来戴真言是少有的耐打之人,拳脚相加颇为难缠,是以上场我便祭出了归尘;其实一开始我是留着力道的,可不知怎地,戴真言的脸上渐渐浮现出“凶手”两字。我知道他不是凶手,他的功夫还差得远,可我本就是王小柱理智崩溃的产物,最不拿手的就是压抑长年累积的邪恶欲望,于是不能也不愿收手,心底有个嘶哑的声音在说:“宰了他,你就好过些。”
归尘越舞越凶,当我反应过来时,最得意的“人神共愤”已经挥洒而去了。
“人神共愤”乃是我成圣路上的丰碑,再有摩天崖一役之后的感悟改进,已远远不是戴愣子能够抵挡的了。
剑未及体,剑风已然撕裂了戴真言的皮肤,金刚不坏功一击即溃。戴真言闭目待死,不知斜里忽地插入一人,竟然合身扑入迷蒙剑境之中。那人武学见识俱为上乘,晓得不能与归尘正面相搏,而是拼尽毕生修为化入招式之中,希冀以柔软对空明,为自己和戴真言搏一线生机。
可“人神共愤”刚柔并济包罗万象,乱入的高手比之戴真言也不过五十步笑百步而已。我心说戴真言真是好样儿的,杀一送一,真是开心加过瘾。正是我催发剑意准备将这二人一并了结的当口儿,蓦地眉心一疼,连绵招数顿生罅隙。神秘高手大喜过望,趁着转瞬即逝的空档,提着戴真言成功突破剑境,可没逃开多远,高手蓦地放下戴真言盘膝坐倒,然后就此不动了。
戴真言死里逃生,犹自懵懂,睁眼一看,发现“静宁散人”淮阳子盘坐于地,面色灰败,道袍之下正渗着血水。戴愣子终究是个胆大的浑人,竟然还敢刺激我:“好你个王云木,连淮阳子道长也敢伤,你就不怕武夷上上下下寻你晦气?”
换个时辰,我肯定二话不说把戴愣子宰了,但我现在心情非常低落,懒得和他废话,直接脚下发力飞掠而去。眨眼之间人影不见,戴真言回想先前种种,忽感一阵心悸,嘴里却不肯服软:“姓王的怕是练武过于躁进,得了失心疯。幸好那厮尚存一丝人性,没有真个造下杀孽。”
人就是这样,不能透过现象看本质。什么尚存一丝人性,分明又是王小柱捣乱。表面上由我主持大局,王小柱虽然意识不清却能暗地里横加干预,那我和一个牵线木偶有什么区别?不行,老子得赶紧报仇,断去王小柱最后一点执念,之后等待我的必然是彻底的自由。
漫步官道之上,我开始重新审视报仇这个任务,忽然觉得单凭一人之力想要找到凶手犹如大海捞针,剑圣也是需要些助力的,这么一想,一张丑陋的面貌便浮现出来。我一拍大腿:“找余皮啊,天下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找个人更是轻而易举。”
可盐帮分舵无数,余皮人在哪里?
我自言自语:“哼哼,不如先毁他几个分舵,到时候还怕余皮不主动现身?”
或许我的声音大了些,一名已经和我擦肩而过的公子哥儿蓦地转头搭腔:“剑圣前辈知道帮主求见?”听话里之意,这公子哥儿模样的正是盐帮中人?我停步转身,等待下文。
公子哥儿表情激动,近前两步拱手道:“在下燕单,乃盐帮丁等黑篷卫,奉帮主之命找寻前辈。晚辈自以为气息隐藏得极好,不料被前辈一眼瞧破,剑圣称号名不虚传。遥想当年剑圣大败魔主的英姿,燕某心情澎湃,恨不得早生十年,效仿那三国周仓,为前辈提剑···”我掐住燕单话头,面无表情地道:“余皮找我有事?”燕单哦了声,恭恭敬敬递上信件,道:“帮主有要事需与前辈商量,还望前辈移步盐帮议事,时间地点信中说得详细。”
我接了信,迈步便走,燕单在后面大叫:“能与前辈偶遇便是福分,不知前辈可否提笔赐字聊作纪念?”话音未落我已走得远了。
天下的机缘巧合是极少的,心里想着余皮燕单就凑上来不是王某运气好,而是余皮早就在打本人的主意。我就说今天怎么有股气息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原来是燕单受了余皮指使来寻我,也好,省去不少麻烦。我撕开信封一目十行,然后便向着不远的洛平镇去了。
洛平镇平平无奇,全因临近武夷剑派才有点江湖气色,我顺理成章地找到了议事地点,和盐帮一贯的行事作风一样,据点采用大隐隐于市的方法,虽然地处城镇,周遭却布满了哨卡暗桩。我远远地望着信中提及的阁楼,空中隐隐传来熟悉的人声,随后便有亲切温暖的感觉涌入心头,这些感觉不属于我,而是属于另一个魂魄。眼前闪过王小柱半生经历的点滴片段,脑袋开始隐隐作痛,王小柱蠢蠢欲动。
我“出生”不过数月光景,没有王小柱那许多沉淀,即便知道不妙,即便全力压制,身体仍然开始麻木,另一个“我”开始夺回这具躯体。知道自己必败,悲哀之后无名火起,我融入如墨的夜色之中,向盐帮的暗哨袭去——我要在身体沦陷前发泄一下,我不是别人的附庸,我要证明自己的存在。
我对每一个活物下死手,另一个“我”便来阻挠。我的对手没有别人,只有王小柱一人而已。此时招数内力全无用处,拼的只是意识。我调集了所有杀意,我用最快的手段伤人,可惜有王小柱碍手碍脚,我只能重伤对手却不能真个致其死命。我在心里对王小柱说:“这些人死了也就罢了,眼下被伤成这样,日后沦为残废不知要受多少屈辱。让人生不如死的本事我不及你。”
王小柱被激怒了,酥麻很快就遍布了全身。
当双手推开阁楼的大门时,我已经连小手指头都控制不了了,此时的剑圣已是王小柱了。
···
“王小柱就是个软蛋,见了狐朋狗友笑得跟癞皮狗一样,要紧事物却一句都不交代。”
我透过王小柱的双眼看着厅中诸人,感觉就那个闭着眼睛的家伙可以和我走两招。这些人眼神闪烁,语气吞吞吐吐,王小柱却始终不察,直到那个闭目掌门捅破窗户纸,王小柱才得知戴真言被打淮阳子重伤。我十分得意,暗道:正是小爷杰作。王小柱居然说要帮那二人找回场子,我嗤之以鼻:怎么着,难不成还要自己抽自己大耳刮子不成?
场面陷入僵局,还是那唐胖子机灵,叫王小柱回忆近日行程。哈哈,王小柱大部分的时间都浑浑噩噩,想得起个啥?偏生王小柱还不知死活地冥思苦想,终于触到了他想也不敢想的禁区,王小柱顿时变成了猛然见光的老鼠,忙不迭找了个最近的地洞钻了进去。我不费吹灰之力重掌大权,看唐砚是越看越顺眼,心说:姓唐的不错,唐门就放在最后“查探”吧。
先前看我状若癫痫,一干掌门帮主惊异不已,我感到了自己强烈的存在感。唐胖子干笑着道:“王兄弟说笑吧,别说江湖现在风平浪静,就算有些宵小,谁又敢来招惹剑圣?”
易掌门、余皮以及明珠的表情都在说胖子好蠢,云剑圣开谁的玩笑也不会开云瑶的玩笑,何况是涉及生死的晦气言论。
我没管唐胖子,直直地盯着余皮,道:“余帮主,王某归家之时,师妹气绝已久,师妹背后中了一拳,身上再无其他伤口。”
余皮皱眉问:“只有一拳?”我点头,余皮陷入长考,良久才说:“当今武林并无此等拳法高手,纵观过往,有如此功力者,余皮只知一人,可那是不可能的。再者,剑圣所在理应只有在下知晓,不知凶手如何潜入行凶?”我说:“王某居所虽然偏僻但不算隐蔽,魔教当年眼线遍布江湖,能够知道不算奇怪。帮主记忆中的那人莫不是昔日的魔主南宫墨吧?嗯,确实不可能是他,但那些苟延残喘的魔教余党呢?”余皮道:“正道之中确实还有几个魔教奸细,余某假装不查是想顺藤摸瓜。但据在下所知,魔教败落已极,教中再无能够比肩南宫墨的绝顶高手。”
我不言语了,所有人都不言语了。余皮在思考。天生天德以及唐砚神色僵硬,仍然难以接受事实。易掌门不仅没有睁开眼,反而用手捂住了面庞,或许是在伤心吧。明珠年少无忌,说道:“南宫墨不是还有个妹妹嘛,妹妹学了哥哥的功夫,想报仇又怕不是王二的对手,所以趁着王二不在找谢姑娘下手。那妖女叫南宫什么来着?”脑海深处的王小柱抽动了一下,然后归于死寂。我说:“她叫南宫小艺。她也确实知道王某所在。”
明珠一拍手,道:“就是她了。”
我转头问余皮:“余帮主以为如何?”奇怪,我竟有点不想接受这个眼下最合理的答案。余皮说:“南宫小艺确有嫌疑,但是···”我深深吸气,然后道:“还请余帮主告知在下南宫小艺的所在。”
余皮双手一摊:“眼下魔教龟缩南疆,正道数度扫荡收获甚微。这南宫小艺自然也在南疆,可详细地点余某也是不知啊。”
余皮没有理由隐瞒,看来是真不知道了,不过好歹指点了一条明路。我起身道:“如此,在下告辞。”
余皮正要挽留,却听易掌门道:“师弟留步。”
我顿住步子,道:“师兄有何见教?”易掌门说:“师妹的仇便是青霄的仇,师弟不必独自承担。”
开什么玩笑,若是不能亲手报仇,保不齐王小柱心中不甘,他不甘心就很有可能出来作怪,他出来作怪我还怎么策马江湖快意恩仇?所以我说道:“这是王某家事,恳请师兄不要插手。”
虽然我措辞礼貌,但口气很像警告。易掌门缓缓起身,道:“师弟心中悲痛,师兄可以理解,但无论如何,师弟不该迁怒无辜。”
这是在帮戴真言和淮阳子讨说法,还是要给清凉寺和武夷剑派一个交代?我走到易掌门跟前,歪着脑袋斜视他,然后不紧不慢地道:“人,我已经伤了,师兄意欲何为?”
名门正派最重长幼尊卑,我这挑衅师兄的行为可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易掌门心生不满,道:“师弟,你杀气太重,随我回山清修一段时日吧。”
说话间便来扣我脉门,我想也不想并指成剑,直戳易掌门掌心。见我竟然还手,易掌门彻底怒了,变爪为掌,拍向我的手腕,竟然用了七分真力。我有心较量,干脆正面迎上。砰地一声,我和易掌门各退三步,拼比内力好像不分伯仲。我见猎心喜,随后又是一阵失望,因为王小柱不会允许我真个和易掌门动手,于是我放弃了猱身再上的打算。
趁我俩分开,明珠、天生和天德同时抢上,拦在了我和易掌门中间。天德半跪于地,对易掌门说:“师父家中惨变,师伯多多包涵。”
天生对我说:“师父,自家人不打自家人。”
明珠说:“王二,青霄呆不下去了吧,来铁丐帮吧,我让你当副帮主。”
三个小辈来劝架,正好当台阶下。我“哼”了声,昂首阔步而去。此时临近天明,屋外却依然伸手不见五指,我大摇大摆的背影很快就不见了。易掌门气得说不出话,余皮一如既往地在思考,唐胖子嘟嘟囔囔,仔细一听只有两个字:“心魔,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