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安息节致辞
安息节当天,还要加开一场内阁会议,主要是因为情报局收到几条非常重要且紧急的情报。
一是关于前线突然出现的沙鳄蛛成年体。
二是关于帝国邻国鲁尼斯公国的最新可疑动向(没错,就是林德曾经将墨丘利开进议政大厅的那个国家)。
三是关于几日后就要出发前往普兰巴图,由西恩·萨洛提斯少将率领的特殊作战队的一些重要部署。
“大家可以看到……无疑……这些都是深渊-Ⅱ型中程反物质导弹……”
“装载反物质容器,当导弹命中目标时,反物质与物质接触产生巨大爆炸……足以摧毁一颗中等大小的行星。”
情报局的首席图像分析师站在虫帝陛下面前,握着指挥棒,讲解投影出的几张照片。
这是情报虫在鲁尼斯公国拍到的。
为了帮在场内阁成员了解这些图片上每个一块的意义,分析师还用箭头进行了标注,写了“导弹拖车”“帐篷区”“发射设备”等名称。
在内阁成员看来,鲁尼斯是个不值得一提的中立小国。
但它的位置很敏感,处在帝国和另一个名为莱恩特大国相连星域的关键航在线。
千百年来就具有其他国家不具有的无法比拟的重要性。
帝国曾经占领过,也一度控制过鲁尼斯,让那里成为自己的后花园,成为帝国权贵享受美丽海岸线、赌博、各种不合法服务的胜地。
哪怕是现在,鲁尼斯的大部分经济,都掌握在帝国的相关企业和组织手里。
但现在,情报局的最新情报传回,说鲁尼斯在过去几个月内,偷偷从莱恩特那里运来了许多杀伤力极大的武器,将在未来陆续输送给帝国的几个星域,支持那里正在爆发的内乱,使得进一步扩大。
另外,最新的几条消息传来,越发让虫担忧:
帝国侦察机在鲁尼斯星域内发现了好几个反物质导弹发射场。
帝国境内好几颗C、D级重要行星都在其射程之内。
“其中两枚已经进入作战状态……”
“可以在下令开火后24小时内发射出去……”
显示屏上,林德面无表情地朗读着情报报告。
“配备隐形涂层和量子干扰设备,非常难以被探测和拦截……”
“鲁尼斯这种小偷小摸的,不值一提!”
一名参谋长叼着雪茄,粗暴地插话。
“反物质导弹我们有上万枚!陛下,我们得强硬些!让鲁尼斯知道谁才是他们的主人?帮着莱恩特,那就和莱恩特一起被炸回蒙昧期!”
“莱恩特只是在虚张声势。我们轻易就能将他们打个屁滚尿流!”
司法大臣高声附和。
哈马迪冷冷看着这些高谈阔论的虫。
打赢反物质导弹战,根本就是个伪命题。
不管是鲁尼斯,还是莱恩特,一旦真的爆发需要用上反物质导弹的冲突,那就是数兆虫的死亡,同时摧毁无数虫的家园。
“……我们还收到了这些。”
林德想必也是厌烦了这些粗暴世俗的言论。
他重新投出另一份情报,是亚伯行动和迷失行动的最新调查结果。
“无疑,普兰巴图已经和莱恩特达成了一些合作协议。”
“帮助普兰巴图从母星运输成年的沙鳄蛛,并提供一些战略和技术支持。”
会议室一阵哗然。
在此之前,所有虫都觉得这两个行动是浪费财政资金,可现在,每只虫都被震惊得说不出话。
萨洛提斯公爵阴沉着脸,财政大臣和其他几位内阁成员神情也很复杂。
他们竭力反对的计画突然取得如此成果,简直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他们脸上。
“鲁尼斯表里不一、狼子野心!竟敢欺骗陛下!”
萨洛提斯公爵厉声高喊:
“陛下,他们很可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安息节发射导弹,联合普兰巴图,偷袭我们的边防。”
“我们不能延误战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公爵阁下,你这样简直就像狗急跳墙。”
哈马迪忽然开口,语意充满嘲讽。
待看到对方被自己一句话噎住,便缓缓朝在场众虫勾起嘴角,露出经典的势在必得、游刃有余的不露齿抿唇笑。
“……诸位,不用担心。”
“过去数天,特殊作战司令部已和前线指挥部就此研究讨论过。”
“萨洛提斯少将不光完美解决了普兰巴图的这次偷袭,且已经提交了非常完善的应对方案。”
“我仔细拜读过,非常完美、天衣无缝的作战计画。”
“另外,目前已经投入使用的电磁波武器反馈也非常好,普兰巴图简直毫无招架之力。我方战损率在过去一个月内已回到5%-15%的正常水平。”
“寄生体检测仪器也很有效。过去一周,提前终结了五起普兰巴图的潜入计画。”
“在陛下的英明领导下,特殊作战司令部和前线指挥部一致认为,普兰巴图一战我方占有极大优势,只要继续正常按计画推进,预计将在明年五月底前取得完全胜利。”
“这个安息节,大家可以睡个好觉喽。”
哈马迪身子挂在椅子上,同时打了个响指,在会议室里将椅子转了个360度圆圈。
“大家的看法都各有各的道理。”
“陛下,如有必要,中央军团可以三日后集结并对鲁尼斯发动攻击。”
阿赛德也适时接话,转向主座上一直没有开口、但明显正在思索战情的虫帝。
“但综合各方情报,我们仍然有理由相信鲁尼斯还没有准备发射。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来应对,不必急急忙忙做出决定。”
半个小时后,因为奥兰陛下赶着时间去圣廷,会议宣布结束。
虫帝走后,大臣和将军们仍在各抒己见。
会议室里无虫知晓的录音设备将一切讨论忠实记录而下。
萨洛提斯公爵一派坚持迅速出兵,用武力威慑鲁尼斯和莱恩特,并快刀斩乱麻地剿灭边境附近的几处叛乱。
阿赛德一方则认为普兰巴图为心腹大患,才是首要需要解决的。
莱恩特和鲁尼斯行动莫名,恐有其他后手,冒失开战简单,如何收尾艰难,很可能会将帝国再次拖入鲁尼斯和莱恩特甚至与其他国家的泥沼之中。
“阿赛德元帅,您是后方位置坐得太久了吧?办事说话越来越像一名政客,只想一步一步来。”
会议最后,萨洛提斯公爵站起身来,阴沉逼视另一方的蓝发雄虫。
“而您的问题,是总想一口气解决这些‘小事’。”
阿赛德优雅微笑,“公爵阁下,没有什么是小事。你若要折腾反物质导弹,那你就完蛋了。彻底完蛋了。”
“没错,完蛋了。”
哈马迪撇嘴,还对萨洛提斯公爵做了个鬼脸,逗得其他虫哈哈大笑。
虫帝奥兰在前往圣廷的路上听了这些音频,全程若有所思,秘书官弗朗西斯连酒都没敢送。
转回内阁会议室。
拒绝了阿赛德的邀约,哈马迪带着一堆尾巴,回到了林德的公寓。
中央星区的安息节假期将从今日下午正式开始,持续一周。
哈马迪家也是大贵族,从昨天开始,老管家就一直孜孜不倦地用各种办法,请求哈马迪回祖宅过节,都被哈马迪无情拒绝。
自从四十年前,自己雄父病逝后,哈马迪就再也不想回到那栋冷冰冰的大宅,将美好假期浪费在与亲戚旁支的虚与委蛇上。
他的家人只有雄父和林德。
雄父已逝,林德在圣廷养伤,早就计画好的各种假期日程瞬间就变得索然无味。
哈马迪将公寓上下里外视图一圈,叫来警卫班长:
“我不会再外出了。今天的工作到此结束,都早点回家吧。”
又拿了一瓶阿赛德给他的酒扔给对方:“节日快乐!”
“谢谢长官!”
警卫班长喜笑颜开,提臂行礼,双脚一并离开了。
晚上1800。
哈马迪解下围裙,将最后一盘菜端出厨房,放到客厅的大茶几上。
最近两年,为了讨好教宗,哈马迪专门参加了家政技能培训班。
成功在三个月特训后拿到了A级证书。
自那以后,各种节假日,哈马迪都是亲自动手,为自己和林德做一大桌菜。
一百多岁的虫,该吃该玩该逛的,都弄过了,对外面的花花世界失去了曾经热情。
现在每次休假,最想做的不过是找个地方晒太阳睡大觉,起来做一桌子菜,弄点好酒,吃饱喝足,再和林德做点有趣的竞技运动,比如沙滩排球、潜水、冲浪等等。
当然,如果塞尔苏斯能加入他们,他们可玩的项目会多很多(多虫棋牌类游戏、更复杂的竞技运动项目、以及更复杂的床上Play),那会更加完美!
而如果再有几只虫崽……
一个热闹闹大家庭,彼此信赖、支持。
哈马迪想想就嘴角上翘,那简直是他的虫生梦想。
不过,那只雄虫应该是不可能了……
追求了对方这么多年,哈马迪从未见过比塞尔苏斯还难搞的雄虫。
他几乎已经放弃了这个梦想。
没关系,只要有萨迦在就好!
哈马迪用终端给那一大桌子菜咔咔咔拍了许多照片,还专门拍了阿赛德送的酒。
一股脑全发给林德。
【萨迦,安息节快乐!】
【终于忙完了(晚餐图1)(晚餐图2)(晚餐图3)(打开的红酒图1)】
【佐洛的酒不错,你会喜欢的。】
喜滋滋发完这几条,哈马迪又敲下几个字。
【想你了。待会可以视频通信吗?】
半个小时后,哈马迪收到回覆。
【还在调试机械臂。结束后,我打给你。】
【今天过节啊,应该非常疼……你真要在今天装?不能改天吗?】
哈马迪的心又沉了下来。
在塞尔苏斯的书房内,圣子阿尔托利提供了两种方案。
哈马迪理智上知道,林德绝对会选第二种。
但还是想再争取一下,让雌虫选第一种。
虽然对阿尔托利说的是,林德是帝国第一战将,还可再为帝国奋战三十年,但那是哈马迪稍作冷静,就知道哪个方案才对林德更好。
他们已经退出前线,比起执着于一些毫无意义的数据指标、上战场拚杀,如何更好适应新的位置、用头脑和手段继续为帝国做贡献,才是年纪不断增长、所在职务转变后应该思考的。
情报总监不需要一条机械臂。
他完全可以走一条更容易的路。
萨迦已经吃了那么多的苦,哈马迪不愿意再看到自己的好友为难自己。
但他的提议,一如他所料,被林德拒绝了。
林德怕什么,哈马迪隐约知道。
除去自我的高要求,归根到底,还是那只雄虫。
怕战力下降、变成软弱平凡的中年虫,被塞尔苏斯嫌弃;
怕自己再也无法唤起雄虫征服的欲望,被塞尔苏斯扔掉、丢弃;
怕失去战斗力后,再也不被信任、依靠,成为无用之虫。
哈马迪曾经旁敲侧击打听过林德的出生成长的母星,他还是叛将时的经历。
雌虫说的不多,但哈马迪已可以肯定,林德非常思念、眷恋自己的族人。
可是就是这些让林德付出生命去守护的存在,无情地背叛了他,将他逐出族群,让他无家可归。
哈马迪的雄父收养了对方。
于是哈马迪和对方成为了名义上的兄弟。
多年前,哈马迪年少轻狂、被交往多年的雄虫抛弃,于是浑浑噩噩、醉生梦死地再次嗑药、磕致幻剂。
当他浑身都是和虫打架留下的伤口、躺在一条破旧发臭的黑暗巷道中时,是林德一家一家店找他,将他扛回医院治疗,逼迫他戒除瘾症。
当他为了一只雄虫和帮派分子在夜店中滋事,被关到治安局拘留处时,是出完紧急任务、一脸疲惫的林德将他从那捞出来,给他一瓶水,又将外套兜他身上,问他前因后果,却并不高高在上的指责。
当他吞下大把药片只想好好睡一觉却因为吃错药差点弄死自己时,是林德破门而入,抱着他飞过无数悬浮车流,直奔医院,将他从死神手中抢回。
那次以后,看着一向冷静沉着的虫在他面前颤抖惊慌、红着眼圈爆发,病床上的哈马迪发誓,再也不会让对方那般伤心、无助。
他们都是没有根的虫。
而既然命运将他们彼此送到对方面前,何不让彼此成为对方的根?
【萨迦,你不用担心,不管如何,我都会在你身边。】
【不要将自己逼得太紧。】
又觉得这两条搞得大过节氛围有些严肃,哈马迪补上一条。
【虫生很漫长,我还等着退休了和你一起移居度假星球呢。】
发到这里,又想起一件事。
【上次说的那颗度假星球,所有手续都办好了。】
【你过两天查阅,就能在自己资产里看到它了。】
【安息节礼物,希望你喜欢。】
林德没有回覆。
是去忙了吗?
哈马迪放下终端,打开客厅那张超大显示屏的电视,将自己摔进沙发。
吃了点自己煮的菜,喝了点酒,翻翻军情军报,又上星网逛逛,四处溜躂。
同时时不时地回覆粉丝发来的留言和祝福。
天色暗下来后,城市里开始放起巨大的立体光影秀。
缤纷色彩将夜幕照得亮如白昼。
哈马迪睁眼,发现自己居然就这样躺着睡了过去。
抬起终端一看,已是2000。
马上一跃而起,去清理室抹了把脸,让头脑瞬间清醒。
又速度冲回客厅,盘腿坐到沙发上。
教宗塞尔苏斯的全星域安息节致辞!
每年他都会第一时间收看、录下。然后在其余时间反覆重看、品味。
显示屏上,出现了那间他去过无数次的书房。
但镜头里的房间,看起来更像一座皇宫。
有深沉厚重历史感,有奢华繁复的装饰品,所有的一切都干净到闪闪发亮,就连抛光剂和皮革的气味似乎都能闻得到。
塞尔苏斯穿着全套圣廷礼服,看上去俊美冷酷到彷佛神只。
他的一切——从眼神到坐姿——都透露出无以伦比的自信、冷静和强大的力量。
哈马迪发出一声着迷的轻叹,目光从雄虫身上扫到房间的其他位置。
一切看起来好像和往年没太多区别。
硬要说不同,好像今年装饰品多了一些。
书房看起来不再冷冰冰(哈马迪知道它实际不是,但放到镜头里看就是),反而有种浓厚的节日氛围,像是要庆祝什么(不敢置信他居然在里面看到了蓝色、白色的装饰品)。
在场媒体也比往年多了一倍——
哈马迪过虫的目力从电视里不断传来的声响和亮起的闪光灯判断推算。
在众虫的注视下,教宗塞尔苏斯缓缓张口:
“尊敬的帝国臣民们,晚上好。”
“又是一年安息节,我在圣廷,向你们致以最诚挚的问候和祝福。”
“无论你们身处何地,无论你们如何庆祝这个节日,愿你们都能感受到爱与和平的力量。”
“过去一年……”
教宗简单回顾了过去一年圣廷的几件大事,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自持,却自有一股安定虫心的威严。
哈马迪听得如痴如醉,几分钟的时间彷佛一场梦。
突然,教宗在应该结束的地方停了下来,他抬眼,重新扫视全场,并盯向一个地方。
忽然间,咔嚓咔嚓的拍照声如狂风骤雨,交错叠响,现场媒体不安移动、低声交谈。
他们似乎被突如其来的变化搞懵了,不确定该如何对待眼前发生的事。
看似漫长的时间,现实中却不过几秒。
一个高大挺拔、穿着白色军礼服的身影出现在教宗塞尔苏斯身边,单膝下跪,低头拉起教宗的手,献上代表臣服的一吻。
一刹那的死寂后,是更加疯狂的快门声。
哈马迪愣愣盯着那个身影,眼球彷佛感觉不到显示屏里的刺眼白光,僵死在原先的位置。
“关于前一段时间的标记事件,我将在这里对公众做出正式说明。”
教宗从椅子上站起,扶起跪在脚边的金发雌虫,随后便一直拉着雌虫的右手,任两虫手上共同戴着的冰蓝宝石戒指占据显示屏最中央,在灯光下折射出无法忽视的明亮光华。
“我的确于一月前肉-体终身标记了萨迦·林德。这个消息被有心虫泄露,在星网上引起大家的广泛关注。”
“标记一事,对很多虫来说是意料之外,也很难接受。我为此道歉——不是为了标记本身,因为其是本座的私事——而是为先前的不回应造成的恐慌与猜忌。”
“也因为我不够信任你们的善良、包容和忠诚。但此刻,我只能依赖于你们。”
“我同样要向林德元帅道歉。多年来,我让他忍受不公,让他做出诸多牺牲奉献,却从没有说过一句谢谢。”
“但一切到今天为止。”
“我与林德元帅,已相识七十六年。七十六年前,我对萨迦·林德一见钟情。幸运的是,他对我有同样的感觉。”
“我们相识、相知、相恋。并育有一只虫崽,现已成年。法律上,我们没有任何手续。事实上,引用强制匹配条款,他已是我的雌君。”
“我们将于近期完成婚姻注册手续。”
说到这里,教宗塞尔苏斯回头看了一眼林德,两虫目光短暂的相连。
然后雄虫回头,继续说着,完全无视现场媒体又一次蔓延开来的抽吸声和低声议论。
“我选择今天做出这份声明,因为我不想让我所爱的虫、以及爱我的虫再遭受任何不公的指责和非议。也是因为,时光已代替宇宙的主宰,考验过我们对彼此的感情。作为一只独立成年的雄虫,自此以后,我想光明正大地与林德并肩携手,拥抱亲吻我此生挚爱的唯一伴侣和家人。”
“我明白,很多虫不能接受我们此前的隐瞒和现在的结合。但我希望,我身为圣廷教宗、林德身为帝国元帅的所做所为,会比这件事对你们而言更重要。”
“此外,有虫质疑圣廷在现代社会扮演的角色和发挥的功能。在我看来,这个答案不言而喻。”
“圣廷是为了所有臣民的幸福快乐而立。这同样意味着,无论你我如何降生、在什么职位、做什么事情、是什么亚种,都应当受到尊重、被认可、被接纳、并且可以追求幸福。”
“我是圣廷教宗,我曾对宇宙献上誓言,要守护万万千千臣民的安全健康、要守护帝国的繁荣稳定。”
“同样的,我也是万千臣民的一员,和你们并无什么不同。”
“我爱萨迦·林德,我曾经试图隐藏,以为这样会让我感到安全。但我错了。”
“爱无法隐藏,也不该被隐藏。”
“我想在剩余的岁月里,和他共度每一日。接下来三年,我会逐步交接职责工作,三年后的安息节,你们将迎来新一位教宗。”
“戴上这顶圣冠的虫或许会不同。但永远不会改变的,是我们对职责的奉献,是我们将竭尽全力服侍臣民的决心,是圣廷对所有臣民幸福快乐的守护和支持。”
“谢谢各位。”
在场媒体在现场开始大喊,掀起一阵提问热潮。
但教宗塞尔苏斯只是执起身边金发军雌的手,转身离开了书房。
哈马迪跌跌撞撞地跟过去,直到整个身子撞上冷冰冰的显示屏,才一屁股摔倒在地。
他依然怔怔地看着那间没虫的书房,片刻前听到的语句和看到的画面,不断穿过他的思绪,却什么也没留下。
他的心像兔子一样狂奔,半干的汗水在手掌上烧灼开来。
所有的思考能力、组织话语能力都被卷进一片泥泞的恐慌,让他热汗浇身、恍惚至极。
他就那样呆坐在原地,直到终端响起一声提升音。
哈马迪用尽所有力气,颤抖着手,打开了那条讯息。
是林德。
【戴恩,对不起。】
【只有塞尔苏斯,我做不到与你共享。】
【……如此,你还愿意,做我的家人吗?】
哈马迪紧紧捏住终端,紧到金属开始变形、弯折。
他的手指僵硬麻木,急流般的噪声充斥在他耳中,冲击他的鼓膜。
哈马迪本能地抬头,视线在客厅里逡巡搜索。
然后他发现了他在找的东西。
他跌跌撞撞地站起身、爬过去,用力伸长手臂,拿起桌上那瓶刚刚开封的酒,昂头,灌进喉咙。
一瓶、一瓶,又一瓶。
大概第三瓶之后,或者第五瓶?
哈马迪感觉被绳索紧紧束缚的身体终于可以舒展一些。他感到轻松,舌头也恢复了一些柔软。
他昏沉沉地从地上摸索到终端,打开页面,输入文本。
【你是我永远的家人。】
【无论发生什么。】
【一只雄虫而已,让他见鬼去吧!】
【……别丢下我……】
最后一句,哈马迪盯着看了很久,又默默地删除。
他重新输入。
【萨迦,我为你感到开心。】
【我爱你。】
发完这两条,哈马迪继续灌酒。
窗外五彩缤纷光影秀更加绚烂,照进屋内,却衬得雌虫强健有力的身姿格外凄凉孤单。
哈马迪一虫干完了那一箱,又爬起来去厨房找更多储藏品。
搬着酒瓶向外走时,他揉着沉重的脑袋,模模糊糊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我们相识、相知、相恋。并育有一只虫崽,现已成年……
一道火光忽然在黑暗里擦亮,哈马迪从沙发上猛地坐起。
成年虫崽?
谁???
……迪亚斯……
慢了几秒,但大脑依然将符合逻辑的答案推送过来。
迪亚斯是……圣座和……萨迦的虫崽?
什么时候?二十五年前?二十五年前……
记忆在脑中疯狂旋转,再联想起今天会议上阿赛德几次的欲言又止,哈马迪疯了!
艹艹艹!
那家夥也是同夥!!
哈马迪抓起终端,点到教宗那里,对着页面就是一阵怒吼:
“——你这只弄大萨迦肚子这么多年还不负责任的渣虫!!”
“你把萨迦还给我!!!”
发给阿赛德:
“你居然滴水不漏瞒了我这么多年!!”
“为什么不告诉我?!”
发给迪亚斯:
“迪崽,叔叔对你那么好,你居然也骗我!”
又转到阿尔托利:
“那番话……殿下,你早就知道对不对?!”
“为什么不直说?要打那种哑谜。谁看得懂啊啊啊啊啊!!”
最后又返回到林德。
【混蛋,我讨厌你!】
然后爬上社交账户,发了一条动态。
【我被他们联手骗了这么多年,蒙在鼓里,像个傻子。】
【TvTTvTTvTTvTTvTTvTTvTTvTTvTTvT】
几乎刚发出去,就有网虫评论。
【我懂你的心情,元帅阁下。】
【(拥抱)(拥抱)(拥抱)(拥抱)(拥抱)】
【(摸头)(摸头)(摸头)(摸头)(摸头)】
咬着下唇看着网友们一条条发来的温柔安慰,这一刻,哈马迪抱着酒瓶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