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小木头还挺会撒娇。
江琰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糟糕,被兄长抓了个正着。
不仅被发现独自来春水巷,还被看见他夥同朋友套别人麻袋。
江琰毫不怀疑顾景昀的消息灵通程度,但也没料到他会来得如此快,更没想到他会在偌大的春水巷准确找到自己。
要知道,他特意在罗金盛的必经之地中,精心挑选了最偏僻的角落!
江琰越发讨厌罗金盛。
若不是被那人耽误了时间,他此时应当早就坐薛娘子准备的马车离开春水巷。
届时,就算顾景昀要来,也只会在大街的小吃摊上看见他。
“兄弟,你哥来了。”韩霖拍了拍江琰的肩膀,“自求多福吧,我走了。”
江琰条件反射拉住韩霖的手,说:“别——”
霎时间,韩霖只觉一道分外淩厉的目光落在他与江琰交握的双手上,那视线比刀尖更锋利,比玄冰更凛冽。
你不要过来啊!
韩霖头皮发麻,想都不想反手甩开了江琰。
韩霖强作镇定:“男男授受不亲。江公子,请与我保持距离。”
江琰:?
韩霖抱拳:“我们还是这样比较合适。回见,江琰小兄弟!”
江琰:???
“韩霖,你没事吧?是刚才打得太凶,用错力,受了内伤么?”
江琰有点点惊恐,声线不稳。
韩霖微笑,你懂个锤子,我再与你拉拉扯扯,回头才会真的受重伤。
“像我们这样的才是兄弟,悟了吗?”韩霖企图让木头开窍,暗示道。
江琰满头雾水:“你也想跟我结拜?那我得先问过兄长。”
没救了。
韩霖朝远处的顾景昀拱了拱手,对少主很是敬佩。
需要怎样惊人的毅力才能点化一个木头精啊。
顾景昀冷着脸,没有回应。
江琰有点发愁,低声解释:“兄长一向有礼,现在肯定是在生我的气,所以不理你。”
“?”韩霖无语一瞬,冒出一个馊主意:“你知道怎么让他消气吗?”
江琰:“你有办法?”
“有。冲过去抱住他,跟他对视,不要移开视线。再说你错了,让他不要生气。”韩霖道。
江琰怀疑:“有用吗?真的假的。”
“比珍珠还真。”
韩霖语速飞快:“你男人跟盯梢似的看着这边,我再不走就说不过去了。有空常来……算了你别来了,还是我出春水巷找你吧。”
韩霖说完就走了,留给江琰一个潇洒的背影。
也不给人反驳和回话的机会。
“什么叫‘我男人’,顾景昀是我义兄啊。”江琰无法理解韩霖的说话方式,摸不着头脑。
可人已走远,他也不能为了一个称呼就追上去。
对面,一身玄衣的男人伫立在马车旁,俊冷的面容上有一丝笑意。
他微微扬声:“阿琰,还不过来?”
江琰慢吞吞地走过去,直到行至顾景昀的面前。
阳光被男人高大的身子遮去一半,江琰几乎整个人都被笼在顾景昀的影子里。
顾景昀对着江琰从来不冷脸,眉眼带笑,看着颇为温和。
但江琰第一次对着这样的少主,不敢说话。
“阿琰没什么要说的吗?”顾景昀温声问道。
“哥哥。”江琰心一横,主动抱住了顾景昀,“我错了,你别生气。”
顾景昀一怔。
江琰不晓得韩霖的办法有没有用,大著胆子姑且一试。
他双臂环着男人的腰,仰着头,努力睁大眼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心虚。
“没有遵守约定,是我之过。下次一定会与你商量之后再行动的,哥哥原谅我,好吗?”
顾景昀:“……”
天狼卫集体倒吸一口凉气。
仙君何时开了窍,竟使出了这招。被这双水灵灵的眼睛凝视着,谁能顶着住?
少主真是好福气。
顾景昀闭了闭眼,小木头还挺会撒娇。
“原谅你一次。”顾景昀捏了捏江琰的脸,“不许再犯。”
江琰十分惊喜。
没想到韩霖的办法真的有用!
“阿琰,你回车上去。”顾景昀淡声道。
男人偏了偏头,微抬下巴。
“照方才的吩咐,去罢。”
“是,少主。”
天狼卫接收到少主的眼神,有几人飞快地朝小巷闪身而去。
“那是罗金盛,他……”
江琰的话没说完,身子被顾景昀温和而不容置喙地摁着转了半圈。
侍从恭敬地摆好车凳,撩开马车帘子。
江琰问:“哥哥吩咐了什么?”
“天狼卫会处理的,别脏了你的耳。”顾景昀避而不答。
显然,顾景昀已经知道方才罗金盛对江琰的冒犯之举,并且很是不悦。
江琰没有问到答案,也不执着去问。顾景昀拉着他的手,他就很乖地跟着兄长回去了。
回到客栈。
江琰已把罗金盛抛在脑后,那本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此间事了,何时启程去中洲?”
顾景昀摇了摇头:“暂时不行。”
“怎么了?”江琰问。
“纪子珩从南洲赶来与我们汇合,原定在中洲汇合,中途却碰见了淩含璋要来邑州,索性跟他一起行动。”顾景昀说道。
天狼卫也需要训练,三不五时就会拉出去接受血的淬炼,比如斩个妖兽、追杀魔族之类的。
纪子珩正是带了一队新人去受训,如今圆满完成任务,正在归来途中。
大家本就是定好在中洲碰面,可淩含璋又是怎么回事?
“含璋不是在剑宗闭关修行么?”江琰问。
“说是接了一个宗门任务,趁机出来放风。”
顾景昀摇摇头,说:“他坐不住,三不五时就要出门溜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天性和修炼方式,既然不适合静坐感悟天地,不如让他出门历练。”
江琰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那含璋何时抵达?”
“明日。”顾景昀说。
**
翌日,午后。
韩霖派人前来递了一封信,江琰拆开,一目十行地看完。
信件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大堆,除了幸灾乐祸的嘲笑之外,主要是在说一件事:打更人在半夜发现昏倒在路边的罗金盛,他被人阉了,从此变成不能人事的公公。
韩霖还用调侃的语气,问江琰对此事是否知情,又有何看法。
江琰:“……”
还能有什么看法。
大快人心!
原来昨日兄长吩咐人去做,又不许他听的,是这件事。
江琰拿着信,去找顾景昀。
还没寻到人,便先听见淩含璋的大嗓门。在江琰看信的时候,他们终于到了。
“师兄,你得帮我!”淩含璋叫道。
江琰加快脚步下楼,从楼梯间隙已能瞧见几人站在一处交谈的身影。
“师兄,邑州城那么大,我一个人要找到猴年马月?天狼卫人人都是精英,你借几个给我呗。”
淩含璋企图抱师兄的大腿。
男人言简意赅地回他一个字:“滚。”
随后跟变脸一样,转过头,如沐春风般温和地唤道:“阿琰。”
顾景昀走到楼梯口,朝江琰伸出手。
江琰快步下楼,下意识回握住顾景昀。两人的手掌交握几秒,方才松开,全程无比自然。
他看向一旁身形颀长的青年:“含璋来了。你们方才在说什么?”
淩含璋:“……”
纪子珩:“……”
进展神速啊。
淩含璋与纪子珩的神情微妙。
宋桦耸耸肩:“习惯就好。”他们恩爱得很呐!
淩含璋沉浸在震惊之中,一时忘了回应江琰,久久不语。
江琰纳闷:“含璋?”
顾景昀脸色沉下来:“含璋,你琰哥在同你说话,为何不答?礼数去哪了!”
淩含璋凭空矮了一辈,更加震惊:“琰哥?!”
顾景昀:“喊师兄也可以。”
江琰也说:“含璋有所不知,我与景昀结拜了。”
淩含璋暗道,差点以为你们结婚了。
柳暗花明又一村呐!
淩含璋找到了靠山,求顾景昀不如求江琰。他期待地看着江琰:“我接了一个宗门任务,想托天狼卫帮忙找个人。”
“谁?”
“名为罗金盛,是个采花贼、淫邪恶棍。多次强抢民男,把人劫走,逼他们做炉鼎供他修炼。有位少年侥幸逃了出来,告到剑宗,求我们主持公道。”
淩含璋说完,面前除了尚不知情的纪子珩之外,众人皆是神情微妙。
顾景昀只听淩含璋嚷嚷要借人,对方却还未告诉他任务细节。
没想到竟是罗金盛。
除了尚不知情的纪子珩,众人一阵哑然。
淩含璋纳闷:“你们怎么都这幅表情?”
宋桦道:“或许是因为……有人快你一步。”
淩含璋:“啊?”
江琰把手中的信交给淩含璋,示意他打开。淩含璋满头雾水,依言照做,看完后一脸惊诧。
“真是他吗?这世间竟还有这么巧的事。”
“看来罗金盛是盯上了我与韩霖,想捉我们去做他的炉鼎。”
江琰若有所思,拧眉道:“要不是我中途与韩霖结识,插了一手,韩霖就危险了。”
——危险的人还有你啊!
众人心道。
再转头去看顾景昀。
男人的脸色阴沉得彷佛能滴下水,一双眼瞳黑沉沉的,看不出情绪,叫人不寒而栗。
如暴风雨前的平静,所有风暴都隐匿在稍起波澜的海面上。
“……还是太便宜他了。”顾景昀说。
所有人打了个寒颤。
江琰反过来安抚道:“哥哥不要为人渣生气,不值得。我如今不是好好的么。”
“他不该打你的主意。”顾景昀冷冷道。
说完,顾景昀就命人去跟踪罗金盛,看他把剩下的人都藏哪儿了。
罗金盛的灵力积攒得太快了,进阶晋升也是。
他盯上韩霖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在此期间,修为始终在涨。这说明他身边仍有其他受害者。
“跟踪太慢了。”
江琰从须弥戒中取出一瓶真言药水,递给宋桦。
“直接绑了他,再强迫他喝一口,一炷香的时间内必定说真话。”江琰道:“时效过了也不要紧,隔三个时辰可以再来一次。”
宋桦如获至宝,这可是审讯时的灵丹妙药。
纪子珩看了眼热,但又不好出言讨要。
“纪统领,给。”
见状,江琰又主动给出一瓶。
还好他去岁在宗门内闲得无聊就待在屋里熬魔药,什么乱七八糟功效的魔药都有几瓶。
“多谢仙君!”纪子珩感谢抱拳。
两人很快带着下属离开,准备趁夜色把人给绑了。
“诶诶!我的任务,我也去!”淩含璋飞速跟上。
……
夜深人静之时,罗金盛瘫在床上,满眼绝望。
他还没接受自己变成太监的事实。
罗金盛在脑中疯狂复盘,回忆是谁跟他有过节。
先是堵在巷子口以二打一暗算他,紧接着又趁他昏迷,将他的子孙根切了,让他再也不是个“男人”。
罗金盛还没想通,从窗户外倏地吹进一阵风。
窗帘高高扬起。
罗金盛刚想喊人来关窗,下一刻,有三、四道黑影从敞开的窗户跳了进来。
那些人没有蒙面,手里要么拿着刀剑等利器,要么拿着一个颜色古怪的瓶子。
都是来者不善。
黑衣人中为首的那个瘦高青年,一出手便用震碎了罗金盛的骨头。
罗金盛刚被揍过、阉过、又遭此重伤,竟然废物到连反抗都没有,直接倒头晕死过去。
等被人用冷水泼了一脸,再次醒来的时候,罗金盛发现自己已经不在春水巷的医馆里了。
面前有一群人,其中一个格外眼熟。
正是他曾觊觎过的美人之一——合欢宗弟子,江琰。
“是你……!”罗金盛目眦欲裂,怒吼道:“是你让我不能人道,是你做的!”
罗金盛拚命挣扎。
可捆了他的绳索也是法器,他又全身骨头碎裂,跟一摊烂泥没有区别,又能如何挣扎?
“再盯着他看,便挖了你的眼睛。”顾景昀漠然道。
罗金盛自知今日逃不过一劫,又怎会惧怕。
越是不让他看,他就偏要看,并且要用那种下流的、猥亵意味的眼神去看。
顾景昀忽地抬起一只手,捂住了江琰的眼睛。
江琰的眼前一黑,视野被遮挡,看不清楚,只有些许微光从手掌边缘斜照进眼皮上。
“阿琰,闭眼。”顾景昀温声道。
江琰犹豫片刻,老实闭上了眼睛。
原本失去视觉,他的听力将会更加敏锐。但阖上眼的刹那,耳边突然什么声音都听不见——除了与他靠得极近的顾景昀的心跳。
是被下了隔音结界。
江琰刚做出判断,鼻尖微微一动。
……他闻到了浓郁、腥臭的血腥味。
江琰不适地蹙了蹙眉,立刻便被少主虚虚搂住,转了个方向。
男人的胸膛抵在江琰的背上,一只手仍然捂着他的眼,另一只手则半环过他的腰,直接将他带出了临时设出来的牢房。
设下的隔音结界消失了。
遮在眼前的手也放下了。
江琰眨了眨眼睛,回头半仰着脸,看着比他高了一个头的男人。
“我没有怕。”江琰澄清道,“只是一下没有习惯血腥味。”
“你不必习惯,一切有我。那些腌臜事,不该让你放心。”顾景昀说。
淩含璋都还在里面呢!
江琰的眉头微蹙,不赞同道:“哥哥放心让含璋去历练,为何不让我也去?我总是会见血的,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
顾景昀温柔地用指腹抚平青年的眉宇。
“我知道。”他轻声道,“但我舍不得,让这一天来得再晚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