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改道杭州府
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沐青天感觉, 冥冥之中有股力量,正在推着自己前进。
“在想什么?”朱敬守把剔好骨的鱼肉放进沐青天的盘子里。
“想你。”沐青天撑着下巴,静静看着对面的人。
朱敬守一愣,扬起嘴角。
“难得卿卿这么诚实。”
沐青天挖了勺豆腐羹送到朱敬守嘴边。
“对了, 你把同心楼放在哪里了?”他随口一问。
同心楼造型复杂, 又很脆弱,走之前沐青天还特意拆开来, 一片片装在木盒里, 带去了顺天府。
朱敬守筷子明显顿了一下,目光也有些闪烁。
“丢了?”沐青天坐直身体,盯着他看。
“那不是卿卿送给我的吗?可没有要回去的道理。”朱敬守镇定地打开折扇, 掩饰心虚。
饭吃着没味儿, 沐青天将羹匙摆回桌子上,眺望窗外的景色。
“昶安,如果有机会, 咱们再回去拼点什么吧。”
“什么都好, 动物、景观、山水……”
沐青天声音哽咽,偏过头去不让朱敬守看到他微红的眼眶。
患得患失, 不像他。可是他忍不住不去想, 梦到底代表了什么,这场洪水和小荷叶村那次, 到底有没有关系。
如果他是因为洪水才穿越到这里,那会不会再穿回去?
朱敬守让他变得贪心了,贪恋这里的温暖, 没有勇气拿起来,也舍不得放下去。
沐青天像是交代遗言般的话让朱敬守忧心,他合上扇子站起来。
脚下没注意, 还被凳子绊了一下。
“卿卿,是不是李广威胁你了。”
沐青天心里很乱,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卿卿,有什么事你告诉我,不要自己一个人抗。”
“你不懂!”沐青天转过头拍掉朱敬守的手,赤红着眼,只看了一下就挪开了视线。
酒楼里冷冷清清,但还是有几位客人。他们好奇地伸长脖子向这边张望。
“怎么,吵架了?”
“嗨呀别听了别听了,吃饭。现在水患闹得这么凶,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有饭吃。”
沐青天背对着朱敬守,手却绕到后面,抓住朱敬守的手,用指腹在上面蹭了蹭。
“对不起。”
明明朱敬守没有做错什么,全都是他一个人的心魔罢了。
朱敬守反客为主,扣住指缝,不让沐青天逃走。
“世人都说庆王无所不能,可真实也不过如此。”
“你别这么说……”沐青天很愧疚。
“不然他为何看不出王妃心中所想,更没有察觉到王妃的负担?”
朱敬守叹气,从后面揽住沐青天,和他一起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车马和行人。
“卿卿,记不记得我们在自明里时说过的话?”
嗯。
“朱昶安第一次对人动心,第一次爱人,不知道怎么对你好,还不如寻常人家的男子。”
已经很好了。
“所以,卿卿有什么事都要说出来,不然昶安猜不到,就不会懂。”
说不出口。
沐青天抠着窗沿,内心十分煎熬。能够预知未来,有时候也不是什么好事。
就像他知道,朱祐樘英年早逝,李广终不成气候……
而朱敬守,从未出现在史书中。
如果一切真的按照既定的轨迹发展,到底是什么抹去了朱敬守的存在?
他畏惧的从不是死亡——或许有一点儿。
可就算他穿越回去,再也见不到朱敬守,心中的情还在那里,只会在只会在每日的回忆中逐渐沉淀,变成浓郁醇香的陈酿。
他害怕的是“消失”,是忘记。
梦中,他日复一日地回忆过去的场景,希望将它们死死刻在脑子里,带进坟墓。纵使未来有一天,所有人都不记得朱敬守了,他还记得。
“昶安,我不想忘记你。”
朱敬守把人扳回来,额头抵着额头,说:“卿卿为什么会忘了我?”
“我,我不知道。”沐青天不敢直视朱敬守坦荡的眼神,害怕他察觉到一丝一毫的端倪。
“本王遍走江山,倒也见过几个喝了孟婆汤,忘却前尘的人。”
沐青天紧张起来。
“他们一个跌下山崖摔坏了脑子,一个喝酒喝成了疯子。”
“卿卿是哪种?”
“凡事总有万一,不是吗?”沐青天反驳道。
朱敬守站起来,用扇子顶着下巴想了想。
“卿卿若是失忆了,也好。”
“到那时本王直接设计个‘偶遇’,‘英雄救美’也不错,把你直接掳来庆王府,做庆王的压寨夫人。”
沐青天一拳打在棉花上,软绵无力的。
“万一我不在了呢,你找不见我了呢!!”
【卖红果,新鲜的红果——】
朱敬守呼吸一窒,甩甩头勉强看向楼下。
街上的小贩正在吆喝。
“昶安你怎么了?!”沐青天接住马上要跌倒的朱敬守,也顾不上别的,焦急地大喊。
“怎么了怎么了?”周围的食客也围上来。
“快去叫小二来,再找个大夫。”
朱敬守像条缺水的鱼,抓着沐青天的手腕不放,死死盯着他,眼中有千万的不舍,还有后悔。
“你在哪里。”
“昶安就在哪里。”
说完这句话,朱敬守吐出一口浊气,瞬间恢复正常。
小二和郎中赶上来,为朱敬守诊脉。食客发现没什么大事,就都散了。
“客官,可需要小的送你们回客栈?”小二说。
朱敬守借力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虚虚揽住沐青天的腰。
“不必。”
为了表达歉意,沐青天还在桌子上多留了几块碎银子,算是感谢。
小壹按照沐青天的吩咐去药材行抓点安神静气的药材,结果却被告知说药材都没了,要等下一批。
“没药了?”沐青天皱眉。
朱敬守还惦记着沐青天的心病,挥挥手让小壹出去。
“我没事,卿卿不要多想。”
他关上窗户,吹灭蜡烛,摸黑往床边走。
沐青天害怕朱敬守又摔倒,伸出手想扶他。
朱敬守视力很好,就算是在黑暗中也能看得清清楚楚。他握住沐青天的手,顺着他的引导走到床边。
下一秒天旋地转,沐青天反应过来的时候,眼中只剩下自己的倒影。
床帘缓缓落下,隐去了里面的景色。
“卿卿到底在害怕什么?”
朱敬守的吻一路向下,拨开了沐青天早就松散的衣带。
“别说扫兴的事了。”沐青天避开话题,解开朱敬守的发冠。
“以往都是我说这种话。”朱敬守轻笑,停下动作。
沐青天现在只想跟朱敬守多待一会儿,再多亲近一些,才能忘掉烦忧。
“怎么不做了?”
朱敬守扣好自己的领子,整整衣服掀开床帘。
“没意思。”
沐青天拽住他的衣摆,火急火燎的仰起头想吻上去,像献祭一般,又被朱敬守轻松避开。
“卿卿好好休息,本王出去逛逛。”
这么晚了,店铺都关门了,去哪里逛?
“你去哪儿?”沐青天心中警铃大作。
“早听闻此地有一名伶,擅舞琵琶。今日本王兴致也不高,且去听听。”
“朱敬守你敢!!”沐青天气得连衣服都顾不上穿,爬起来赤脚跑到门口,张开双臂揽住大门。
好你个没兴致,今天敢跨出去一步,以后都别再想碰他了!
“卿卿,你别这样。”朱敬守故作为难,“你懂的,本王与她只有一面之缘。”
什么,什么什么什么?
风有点大,沐大人没听清朱敬守的话。
一面之缘?
他怎么从没听朱敬守提起来过?
“而且我的为人你还不知道?今夜去只听曲,不问风月。”
你怎么知道还可以“问风月”?!!
“朱敬守,你为何之前不说。”
“我不懂,我也不明白。”
“现在带着我这个总是患得患失的拖油瓶了,觉得烦了?”
朱敬守把扇子“啪”地一下放在桌子上。
“那你又告诉过我什么呢?”
“这不一样。”
“有何不同!”
朱敬守走过去,恶狠狠把人亲了个结实。
“本王从小就很笨,什么都不懂!我不懂!”
朱敬守的资质远没有朱祐樘好,但他知道要想保护弟弟,所以自己强大起来。所有人都说他天资聪慧,可那是用汗水和努力堆积出来的!
“告诉我,卿卿,别自顾自地把我推开。”朱敬守埋在沐青天颈窝,哭得像个孩子。
沐青天心里也不好受。
既然两个人都难受,索性拼一把,把什么事情都说出来。到那时朱敬守做什么决定——他不可能都支持,好歹也占了他全身上下里里外外的便宜,想擦擦屁股走人,门儿都没有!
他张开嘴,告诉朱敬守自己其实来自遥远的未来。
房间里只有朱敬守的呼吸声,沐青天像鱼一样,嘴巴开开合合,可就是发不出声音。
为什么说不出来!
“昶安,我什么都告诉你。”沐青天急切地侧过头,对着朱敬守的耳朵大喊。
寂静如旧。
不管是系统,还是未来,就好像修仙中天道的限制,强行封住了这个秘密。
朱敬守也意识到不对,抬起头捧起沐青天的脸,严肃地看着他。
“卿卿,你刚刚说什么?”
……
无论怎么解释,沐青天都没法发出声音。朱敬守想去辨认他的口型,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
“用纸。”朱敬守赶紧拉着人来到桌边。
沐青天觉得事情可能不会这么简单,但他还是提起毛笔蘸上墨,开始写关于自己,关于未来的事。
“卿卿,你,你在画什么?”朱敬守眉头越来越紧。
白纸上是杂乱无章的线条,仿佛三岁孩童胡乱画出来的。
沐青天放弃了,不过他也冷静了下来。
“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你站在堤上。”沐青天吞了吞口水,“被洪水卷走了。”
朱敬守哭笑不得,说:“就为这件事?”
沐青天呆呆的。
他说出来了,朱敬守也听见了。
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测,随后他又说“我还梦到,再过几年朱祐樘就会过劳死”。
“卿卿,我听不清。”朱敬守看到沐青天的嘴在动,疑惑道。
是真的!!!
沐青天在心里咒了系统一万遍。他的梦明明就不是未来,还什么“权限”,辣鸡!害的他提心吊胆这么长时间。
“对,就为这件事。”沐青天心里的大石头落地,语气也轻快起来。
不过现在当务之急,还要解释刚刚发生的事。
“其实,我是天上下凡的文曲星。”沐青天凛然道。
朱敬守很捧场,说:“原来是文曲星大人!小王失敬。”
“天机不可泄露,所以有些话,你不能知道。”
“既然如此,小王就不再多问。”
朱敬守当然不会相信沐青天临时编出来的鬼话,他也感觉到,沐青天身上背负的远不止他看到的这么简单。
大概现在只是时机未到,车到山前必有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只知道一点,那就是什么都不能把他和沐青天分开,天也不行!
“琵琶女是怎么回事。”秋后算账,是也。
朱敬守心里一咯噔,他还忘了这茬儿。
“卿卿,那是我在套你的话,以你的聪明才智,肯定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诶呀诶呀。”沐青天捂住耳朵,“沐大人脑袋也不太灵光,不知道呢。”
给自己制造个“红颜”,朱敬守你还真行。
最后朱敬守“割/地/赔/款”,让沐青天给捆在床上,只能看着狐狸撒了欢儿地跑,自己却动不了手。
心结解开了,沐青天又悄悄自言自语几句,确定此行自己和朱敬守都不会受伤之后,又变回了威风的沐大人。
他们已经落下很远的路了,必须从今天起快马加鞭,才能在路上碰面。
整顿好行装,沐青天推开门,迎接新鲜空气!
“听说了吗,咱城内最有名的伶人被人给赎走了。”
“谁啊?”
“你瞧瞧你,整天死读书,孤陋寡闻了吧。”
“万秀楼的头牌,银瓶啊。”
“她弹的一手好琵琶,我有幸去听过,绝了。”
“诶,还有传闻说,那皇上的亲弟,庆王爷,都来听过她的曲儿。”
空气一下就不新鲜了。
朱敬守脸色的笑容僵住。
他只是胡乱编了个故事,怎么还真有琵琶女?
沐青天臭着脸,提起衣服“噔噔噔”跑到楼下大堂,对掌柜的说。
“再要一间上房。”
说完,豪爽地往桌子上砸了一锭银子——钱还是朱敬守的。
“好嘞。”掌柜的眼睛都笑没了,收起银子谄媚道:“官爷楼上请,小的亲自带您上去。”
朱敬守:我可以解释的!真的!
沐青天看都不看朱敬守一眼,径直跟着掌柜的去了对面的房间。
哦豁,原来昨天晚上还不是最惨的。
朱敬守气得牙痒痒,叫来小壹去调查,那个银瓶到底是什么来头,又是谁在传谣言,侮辱庆王名声。
小肆缩了缩脖子。
往常王爷可从来不在乎这种事,看来有了王妃就是不一样。
沐青天谢过掌柜的,又把人叫住,问。
“方才听楼下人在讨论城中的名伶,我有点兴趣,不知在哪里能见到那位银瓶姑娘?”
“害。”掌柜的扫手,“那种人,官爷见了也是浪费时间。”
“何解?”
小肆很快查到消息,回来跟朱敬守禀报。
城中的确有个名伶,最擅长弹琵琶,可那根本不是银瓶,而是玉盘。
最开始,银瓶只是个不起眼的小歌女,跟着名伶学了点琵琶,便以“小玉盘”自居,还买通别人到处散布消息。
久而久之,大家就都以为她是玉盘的徒弟、继任者,也认可了“小玉盘”的称号。
杭州府有个富商,听说了“大小玉盘”的名气,为了展现财力,一掷千金,准备赎下玉盘,娶回家做妾。
银瓶嫉妒玉盘,恨不得以身代之,屡屡陷害玉盘。玉盘运气好,每次都躲过去了。没想到银瓶的胆子更大,居然编出了自己和庆王的风流艳事,还说得有鼻子有眼。
富商犹豫了。这要是赎了银瓶,岂不和庆王共享美人,说出去极其有面子。
最终他改变主意,准备赎银瓶,不要玉盘了。银瓶身价暴涨,许多人都想一睹芳容。而玉盘在郁郁寡欢中香消玉殒。
从此城中只有银瓶,再无玉盘。
掌柜的是为数不多的几个知道内情的人,滔滔不绝跟沐青天讲了一上午。
“莫非,你喜欢玉盘姑娘?”沐青天问道。
掌柜的脸色一变,换上笑容对沐青天说。
“官爷,时候不早了,小的叫他们去给您备饭。”
推开门,掌柜的“嗬”的吓了一跳。
朱敬守像个黑面门神站在门口,不说话都能叫人尿裤子。
“卿卿,我的床铺被茶水泼湿了。”
掌柜的生怕得罪这位大神,连忙道:“客官稍后片刻,小的马上给您换。”
沐青天憋笑,冲外面的人大喊。
“听见了没,掌柜的帮你换了。”
“有劳。”朱敬守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掌柜的:怎,怎么感觉周围更冷了呢???
他赶快逃离了是非之地,免得下一秒被人大卸八块。
“卿卿,银瓶不止表面这么简单,此事颇为蹊跷,我进去跟你说。”庆王殿下可怜巴巴地站在外面。
“哦,你是说玉盘的事吧,掌柜的已经和我说过了。”沐青天笑得手抖。
朱敬守又在心里把客栈掌柜凌迟了一遍。
“那……”
“不早了,我要用膳。”
……
“不要挑食,有什么想吃的就跟我说。”庆王垂头丧气回到了自己房间里。
软的不行,来硬的。白天不行,还有晚上!
春风料峭,房间里静悄悄的,只听见风声呜呜,还有窗户拍打墙壁的声音。
忽然!
一道黑影闪过。刀锋的寒光映照在不速之客的脸上,令人不寒而栗。
沐青天躺在床上平稳地呼吸着,完全没注意到自己房间里多了个人。
黑影猛地扑过去,用匕首抵住沐青天的咽喉。
“你!”沐青天惊醒,眼睛瞪的大大的。
“你是要劫财还是要劫/色?”
“黑影”邪魅一笑,说:“都要。”
沐青天瑟瑟发抖,问:“能不能只劫/色,我还得留着银子赶路。”
……
“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黑衣人胸口起伏,明显是受了气。
“劫/色,你听不懂吗!!”
“哦。”沐青天小腿一抻,拍拍身边的空位。
“来吧。”
“沐青天!”朱敬守扯下面具。
“在,听到了,别喊,大晚上的。”沐青天捂住耳朵,“还劫不劫了,不劫我睡了。”
……
“劫。”
庆王殿下好委屈,庆王殿下好懊恼,化作行动就是狂风暴雨的进攻。
第二天早晨起来,王爷任劳任怨地给王妃揉着腰,说:“卿卿,你原谅我了?”
“什么?”
朱敬守心里喜滋滋的,看来卿卿还是在意他,也相信他。
“行了。”沐青天伸脚嫌弃地踹了踹朱敬守,“天亮了,采花大盗改回巢了。”
????
沐大人人小,脾气大,醋劲儿也大。
度过三天“白天爱搭不理,晚上爬墙偷人”的苦逼日子,沐青天总算是消气了,才把王爷放进门。
他留在这里不单单是吃醋,还因为银瓶。南方闹水患,很多人连饭都吃不饱,浙江富商还有心情去纳小妾?而且他打听到,城中的药材全都是给这位富商买空的,说作为银瓶的聘礼。
倒卖药材,这是发国难财,不仁不义。而且随着洪水来的,很有可能是瘟疫。没有药材,无异于送死。
“多多是不是还没出发?”沐青天问朱敬守。
“嗯。”朱敬守点头,“他距离浰头近,要晚些时候才出发。”
沐青天很想改道杭州府,会会这个富商,但身负钦差的重任,行事不能随心所欲。
朱敬守看出他的纠结,说:“朝廷派人赈灾,并不是只救济一个地方。”
倒卖药材事大,若是真的发生,殃及的可就不止浰头百姓了。
“我传书给顾帆,让他先行。”
“也好。”
银瓶离城的那天是张灯结彩,全是富商的手笔。沐青天和朱敬守悄悄跟在车队后面,打听情况。
谁都没料到,出城第三天,银瓶就被秘密杀死了。
事情还是朱敬守发现的,因为他总能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儿,尤其是这几天银瓶还病了,不再露面。
“怎么回事?”沐青天惊讶。
“恐怕真的是像你想的那样,杭州那个富商要杀人越货。”
沐青天心跳得很快。
“那也不至于杀人啊。”
“现在水患饥荒,死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没人会去查。”
“可银瓶也是他花钱买下来的……”
沐青天脑子灵光一闪。
“她假借你的名义,根本不是想吸引富商的主意,而是为了威胁他。”
倒卖药材这种事,东窗事发,掉脑袋是逃不了的。大概银瓶不知道从哪儿得知了富商的计划,借机行事,用庆王来要挟,逼富商娶她。
“不管怎么说,先去杭州府再说。”
钱多多老早得到了两个便宜爹的信,按照估计的时间在城门口等着。
“喂,你到底在等什么人啊,本小姐的鞋子都湿了。”
他身边还站着一个娇俏的小姑娘,嘴上说着嫌弃,可还是站在原地陪钱多多等着。
“何小姐要是累了,不如早点回去。”
“你!”
一辆马车自远处驶来,多多瞧见车顶上特有的流苏,就知道来的是谁。他眼睛发亮迎上去。
小肆勒马,呵斥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少年郎道:“闲人退避。”
钱多多面无表情,说:“哥哥,打赌吗?”
小肆最喜欢打赌了,他喜欢未知的刺激,也喜欢猜中后的快感。
不过现在是非常时期。正当他准备把人赶走的时候,车厢里突然传出朱敬守的声音。
“小小年纪,不如与他赌一赌。”
“呀!你跑那么快干什么!”小姑娘提着裙子追上来,“这就是你要等的人?也太没礼貌了吧,还不下车!”
小肆皱眉。
怎么还有个娇蛮的小姐。
“你想赌什么?”
“赌里面坐着的是不是我爹。”钱多多说。
沐青天差点一口茶喷出来。朱敬守拿起帕子擦擦他的嘴,笑着说:“小半年不见,他胆子更大了。”
小肆警惕起来,说:“我家老爷无儿无女,你到底是什么人!”
沐青天“啧啧”摇头。
“英俊什么时候被除名了,我怎么不知道。”
“你怕了,你不敢赌。”钱多多风轻云淡,“那不赌了。”
说完,他转头就要走。
“站住!你到底是什么人!”小肆下马揪住钱多多的衣领。
“呀!大胆,你放下他!”穿着鹅黄色裙子的小姐在旁边尖叫。
好一个狮吼功。
“你不放的话,本小姐就去找我爹,你们连城门都进不去!”
……
“呀!本小姐在帮你说话,别拽本小姐的头发!”
钱多多冷漠地松开手。
坐在马车里的沐青天和朱敬守在“神交”。
想哪儿去了,是“用眼神交流”。
沐青天:外头那小姑娘怎么回事?
朱敬守:儿子出息了,惹的风流债。
沐青天:不该吧,就那冷冰冰的样子,谁家姑娘想不开看上他?
朱敬守:……你还记得钱多多是你捡回来的便宜儿子吧?
没办法,沐青天喜欢小朋友,尤其是乖乖的小朋友,像朱厚照。至于小姑娘,笑起来甜的,沐青天恨不得当祖宗捧着。
“我说了,马车里坐着的是我爹。”钱多多很无辜。
“好,我赌,赌什么?”
“瞧你也挺有钱的,一锭银子怎么样?”
“成交。”
沐青天摇摇头,王府的暗卫怎么一个赛一个的不聪明。还是说王府待遇太好,大家都不拿钱当数。
钱多多让小肆把自己放下,然后他跑到马车车头,恭敬地对车厢抱拳道:“父亲远道而来,路途辛苦,还允许多多为您接风洗尘。”
沐青天掀开帘子,朝钱多多招手。
震撼小肆一整年。
王妃有儿子?!!那他家王爷岂不是,岂不是,插足别人姻缘的恶人!!
那小姐也是很泼辣,照着小肆的手狠狠咬了一口,自己跳下去跟着跑到钱多多身边,娇羞地对沐青天说。
“爹。”
震撼沐青天一整年。
他什么时候捡了个女儿?
钱多多难得给了鹅黄色少女一个表情——嫌弃。
“这是我爹,小姐的父亲在城里,不要乱叫。”
“你,你。”小姑娘脸色涨红,使劲跺跺脚跑开。
“我再也不理你了!!”
“求之不得。”
沐青天看得那是目瞪口呆,这年头真就什么人都能找着女朋友呗?
“咳。”朱敬守适时咳嗽一下,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王爷。”多多很有礼貌地对朱敬守行礼。
朱敬守觉得不对劲,说:“这里没有外人,叫父亲。”
“是,父亲。”
小肆不舍地交出一锭银子。这可是他半年的俸禄,居然被一个小孩给骗走了。
朱敬守赞赏地拍了拍钱多多的肩膀,说:“稳重了。”
沐青天觉得庆王比自己更像是老父亲。
说完,朱敬守看向小肆。
“这么显而易见的激将法和陷阱,回去另罚!”
“是。”
到了城门口,沐青天正准备出示自己的钦差令牌,就瞧见不远处金灿灿的,差点闪瞎他智慧的双眼。
鹅黄色小姑娘跑过来,叉腰说:“我爹欢迎你们入城!”
守城的士兵一见是何家的小姐,立马放行。
等靠近了,沐青天才终于看清楚,那堆金灿灿的东西,全是金子。金马鞍,金轿子……
好,好富贵。
何小姐一脚踏上金子做的小凳。
沐青天:好,好心疼。
朱敬守脸色不太好,何家的吃穿用度,甚至比皇宫还要奢靡。
杭州知府听说钦差大臣和王爷来了,急忙出来迎接。
“这何家是什么来历?”沐青天好奇地问。
何家靠海运发家,海运被禁后,又做起了木头生意,再是纺织,总之到了现在,何家的生意遍布整个杭州府,大到钱庄,小到参观,都有何家的资本。
不过何家世世代代安分守己,改交的税一文不少,还经常给朝廷捐钱,乐善好施,城中的人都很喜欢何老爷。
“大人,驿馆已经准备好了,您看?”知府说。
沐青天想了想,毅然决然选择住进何家。
反正是何小姐邀请的。
钱多多非常不同意沐青天住在何府,因为他跟那个何小姐不对付。
沐青天语重心长地劝儿子说。
“多多啊,这么多黄金,你不心动?”
钱多多的确见钱眼开,但他就是不喜欢何小姐,宁愿不要金子,也不想跟她扯上关系。
沐青天已经做好让儿子入赘何家的打算了,到时候再狮子大开口要二十万两白银,任务不就齐了?
“父亲高兴就好。”钱多多叹气,“我要回张家继续帮工了。”
“去吧去吧。”沐青天笑眯眯的。多多现在在他眼里已经变成了移动的金矿。
何老爷听闻王爷来了,赶紧率领一众亲眷出来拜见。
“有底子。”朱敬守小声对沐青天说。
何老爷年纪看起来不算大,龙马精神,走起路来虎虎生风。
“草民何有道,叩见王爷,钦差大人。”
何小姐有些惊讶,跟着跪下。
沐青天脾气很好,特别喜欢穿得像个小黄鸭的何小姐。
“免礼。”
“谢王爷,谢大人。王爷与大人此番前来,草民真是三生有幸,陋舍蓬荜生辉!”何老爷笑得爽朗。
沐青天抬头看着包金的房梁,确实挺“辉”的。
何老爷是真的热情好客,而且一看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面对朱敬守和沐青天丝毫不怯场,从诗词歌赋到水患赈灾,样样都能说得上嘴。
下午,由苏州府知府牵头,在何府为沐青天和朱敬守设宴。钱多多作为沐青天的养子,自然也出席了。
“草民先敬二位大人一杯!”
他一届平民,不敢给朱敬守敬酒。
朱敬守盯着身边晕乎乎的人,夺了他的酒杯一饮而尽。
何老爷睁大眼睛。
“沐大人乃钦差,不宜饮酒。”
知府站起来告罪:“是下官疏忽了。”
何老爷反应很快,立刻让人换了好茶上来。
酒足饭饱,苏州知府说起了水患的事。
“苏州情况不乐观,但流离失所的百姓不多。”
沐青天抬起头问:“这是为何?”
“不瞒大人,草民已经送了好几车粮食往苏州府受灾最严重的地方去了。”何有道谦逊恭敬地说。
知府叹息:“何老爷此次帮了苏州府很多,可谓是救苏州百姓于水火之中。”
“本官不胜感激。”
广州府与杭州府受灾情况相当,可杭州府的灾民数量明显少于广州府,很大一部分是何老爷的功劳。
他收购来粮食,以低价卖给灾民,且只卖给灾民,免得奸商从中获利。除此之外,他还雇人去为灾民搭建房屋,让他们不必在城外冲门。
简直是活菩萨在世。
正因如此,才显得十分虚伪。
晚上回到房间里,沐青天有一下没一下地玩着蜡烛,被进门的朱敬守瞧见,惩罚性的拍了爪子。
“下次不玩了。”沐青天收回手。
“你觉得何老爷怎么样?”
“说不好,得去周边看看才知道。”
沐青天对何有道还抱有怀疑,并不轻易相信他说的“可以暂时不用担心苏州府”的话。
“对了,倒卖的那家查清楚了吗?”
“已经派小壹去盯着了,他们口风很紧,只知道是杭州府的。”
沐青天伸了个懒腰,准备爬上床睡觉。
“干嘛啊?”他回头看着蠢蠢欲动的朱敬守。
“伺候钦差大人歇息。”王爷也是很不要脸。
沐青天安抚地亲了朱敬守一口,说:“乖,这是在何府,要是被人发现你在我房间里,解释不清楚。”
“嗯,是这样。”朱敬守很赞同。
沐青天有点意外,指指朱敬守又指指自己。
“你,你同意?”
“卿卿深思熟虑,说的有理,本王为何不同意?”
沐青天高兴又郁闷,说;“既然这样,那你就快点回去吧。”
以往都要哄好久,还不一定能把人赶走,今天怎么这么爽快。
……
“你干嘛。”沐青天头朝下,木着脸说。
“王爷出现在钦差大人府里,的确有失身份。”朱敬守扛着沐青天出门。
“所以大人来本王房间里,就没问题了。”
大意了,果然色/胚的话不能相信。
何府的被子很软,沐青天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被外面嘈杂的声音吵醒。
“还要再睡一会儿吗?”朱敬守很温柔地嘴对嘴喂了他一口水。
沐大人憋屈,腰酸腿软,浑身黏糊糊的,还没清理。
“小心肾虚。”沐青天指着朱敬守悲愤道。
庆王笑得很狂妄。
“本王虚不虚,王妃最清楚了。”
沐青天坐起来就要跟朱敬守拼命,腿一叉开,僵住了。
朱敬守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杰作,见势不妙马上开溜。
“我先去叫桶热水。”
休息得差不多,沐青天才换上干爽的衣服推开门。
昨天他就注意到,何府里到处都挂着红灯笼,窗户上也贴着喜字。
他随手拦了个侍女询问。
“大人好。”小侍女脸很红,娇羞地低着头。
“何府最近是有什么喜事吗?”
沐青天想套更多的话出来,语气很温柔,找回了他苏州小公子的气度。
朱敬守一回来就看见自家王妃在招蜂引蝶。
“沐大人,本王有要事与你商量。”
小侍女连忙退到一边,福神告退。
沐青天想起上次的“要事”,打了个寒颤。
“是,坐在桌前谈?”沐青天小心翼翼地问,同时向后撤一步,以便随时逃跑。
“卿卿想躺在床上谈?倒也不是不行。”朱敬守挑眉说。
沐青天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不不不不,桌子好,桌子舒服。”
“床上软,更舒服。”
“就这么定了,我先回去倒茶!”
沐青天欢快地跑走,完全不给朱敬守机会。
好在朱敬守的确是来找他说“正事”的。
沐青天猜的没错,何府有喜事,而是是嫁娶之事。
“这件事还跟钱多多有关。”
时间回到钱多多来到杭州府不久。
朱敬守有意让他接管京城里布匹行的生意,再和伍生丝通商。正好杭州有个张姓大户,很擅长织布,后来生意做大了,又雇了很多人来织布,变成了机户。
钱多多来杭州府拜师学艺,同时还没忘了老本行。
正巧,何家小姐正在抛绣球。
何小姐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上头的兄长姐姐都成家,只剩她一个。到了年龄,谁都想跟何家攀上亲戚,说媒的人络绎不绝。
何有道对每个孩子都很好,尤其宠爱最小的女儿何阙珠。
何阙珠从小在何府的宠爱中长大,性格很刁蛮,根本看不上城里的富家弟子。
于是她搬出话本,要抛绣球。
作者有话要说:杭州织户张家出自《天工开物》
小剧场:
沐青天:儿啊,争点气,实在不行咱们嫁过去也不是不可以。
朱敬守:还真是捡来的。感谢在2021-01-09 22:45:31~2021-01-10 23:02: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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