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柳穿鱼深知玩家的尿性,尤其“送上西天”这一伙行事肆无忌惮、更是放荡不羁,此时一秒变脸,立正挺胸、一本正经的,过分规矩,令人侧目。
“敢问恩公,此是何种油,有何用途?”蔺不知这样问。
杂念收起,虽不解书生的用意,但……
“涤苏油。”
蔺不知若有所思:“涤秽露、洗苏脂调制而成的?”
剑帅眼神赞赏:“正是。”
看来,书读得多,见识确实更广!
蔺不知道:“传言说,涤秽露滴露如寸金,洗苏脂更是世所罕见的奇物。”
柳穿鱼点着头,心道少庄主也这么说过。
所以,书生提这个的用意是……
蔺不知目光落在一行大气不敢喘、连队聊都安安静静的玩家,轻道:“求人有道,得之有命。”
柳穿鱼听着觉得晦涩,肯定是大道理,便同样看向玩家,严肃着一张脸,点头再点头。
玩家们:“……”
「是、是让咱给好处的意思?」
「是吧……」
「不愧是老板,要好处都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咳咳,用错词了,不叫冠冕堂皇,这叫正大光明!」
二师兄期期艾艾表示:“这个油很贵吗?我们给……打欠条,老板尽管开价,以后一定会还的,行不行?”
柳穿鱼看玩家短暂队聊,终于明白蔺不知的意思,就很高兴!
书生虽然穷,可真的讲义气。
剑帅一直手痒,想试一试涤苏油的用法,若非蔺不知提醒,一时想不起来先问玩家要好处呢!
就,默默在心里将对方的地位又提高一截!
知道玩家是穷逼,正打算同意……
不想,蔺不知另有建议,大意是——
“宝藏”价值几何,尚且不得而知,无论剑帅开价多少,难说公平;
不如书面约定,以分成计算。
万一真的发掘到宝藏……
价值不高,看玩家辛苦的份上,二八乃至一九分也行,提供涤苏油的剑帅占小头;
价值还算高,就四六或五五分成,剑帅占四或五成。
“蔺某擅作主意,”书生看向剑帅,语气歉然,“恩公姑且一听,行或不行,皆看恩公心意。”
柳穿鱼觉得对方的主意挺合适。
莫说涤苏油有多珍贵,于他是白捡的;
未曾亲眼见识过其神奇,就没啥真情实感的舍不得。
反正,看破衣裳残布面积,用不到太多涤苏油……有的剩。
玩家在队聊里快速讨论——
「老老板相当于拿那个油投资咱。」
「宝藏什么的虚无缥缈,万一实在找不到,按分成算,咱就不用给油钱,没啥大损失;除非真的赚得多,分老老板的好处就越多……」
「不管咋说,咱绝对不亏。」
双方达成一致。
蔺不知拟写一式三份的文书,郑重其事落上他的印章。
合约双方,见证人蔺不知,各自保存一份。
小机灵迫不及待:“老板开始吧!”
「赶紧搞定,赶紧走人!」
「难得放个假,还得面对老板,压力山大!」
「我个普通大学牲,提前在游戏里感受当社畜的机会,太难了!」
柳穿鱼也不婆婆妈妈,回忆少庄主给他口述的“使用说明”,倒出一滴油;
屈指弹出气劲,发起“心剑”操纵无形剑气,将珍珠大的油“切”分成肉眼看不清的无数细微颗粒。
油化作“汽”。
均匀“喷”在破衣裳的表面。
「牛逼啊老老板,就这么一弹,油雾比喷头喷出来的都细。」
「六脉神剑有这一招吗?」
「哟,破布颜色变了!」
「期待庐山露出真面目。」
渗透血色和泥浆的残布快速去掉表面的污渍。
黑红转眼变灰黄。
变化停止。
柳穿鱼倒出第二滴涤苏油……
第三滴,第四滴!
玉瓷瓶里差不多20滴的油水。
倒出第七滴时,已经变成全白的破布——看得玩家心惊胆战,队聊里嘀咕着“这什么油别是硫酸一类吧”——油雾再度洒遍,剎那一阵风气,吹起层层白灰。
吓得大明白一边大吼“衣服变成灰了”,一边“手舞足蹈”试图抓住风中的细灰。
“大明白安静!道具还在,瞎嚷嚷个啥呀?”
大明白“啊”的一声,定睛一看:拂过白灰,石桌上许多个银灰“金属片”,长宽都在一两寸、形状很不规则。
“……拼图?”
哪托着急上手,很快拼出个大概。
被流沙打断:“看上面的线条,你这么拼,线头对不上。”
“哎,我看看……”
一行人围着石桌,琢磨半天,发现拼图看似好拼,可正反面都有线条,一面线条好不容易连起来了,反面又是“乱码”。
只能花工夫慢慢拼凑。
顶着“老板”平静无波的目光,玩家们急忙忙给剑帅道谢、急忙忙说再见走人。
柳穿鱼看看众人仓皇的背影,再看看坐在一旁拿着书卷的书生,觉得有趣。
“他们为何怕你?”
蔺不知摇头:“不过是怕读书。”
柳穿鱼不理解:“读什么书?”
蔺不知轻描淡写:“想留在郡府,便得参与每月一次的考核。”
剑帅懂了:“他们想考秀才,买房!”
书生嘴角弯弯:“或许吧。”
柳穿鱼于是好奇,问:“现在……我是说,那些流浪客,几人拿到公牒?”
听说,公牒由郡府签发;
书生作为主吏,应该知晓的吧?
蔺不知没在意对方的探听,答:“有五人。”
柳穿鱼感慨:“挺厉害。”
蔺不知轻颔首:“五人皆可堪奇才。”
“刚才那几个有谁在吗?”
“无一人。”
“……”
真没用!
近水楼台居然不能先得月?
很快,柳穿鱼后悔了。
不知怎的扯到读书,他想起打小修习的心法《太平经》……单论词句,很多地方其实看不懂。
只不过,功法跟武器、装备一样生来自带的,自然而然天生知道如何运转。
就,一时嘴贱,想拿玄而又玄的心法考验书生。
没难到人、看其出糗也罢,关键是引起对方为人师的兴趣。
是好心的给他一字一词一句地作释义。
柳穿鱼端坐在书房,听着书生念经。
“藏金于山,藏珠于渊;不利货财,不近贵富;不乐寿,不哀夭;不荣通,不丑穷。”(*)
眼前飘着好多星星。
眼皮子好沉重。
“……恩公?”
“恩公。”
这般轻唤反复了许多遍,唤不醒“神游太虚”的某剑帅。
蔺不知迟疑,拿起镇纸于桌案轻敲。
“当当。”
柳穿鱼猛地惊醒。
心脏砰砰急跳好几下……
每回打瞌睡,书生都是拿镇纸敲桌子,次数一多,每每听到这样的声音,莫名其妙后脑勺头皮发麻。
蔺不知眉目柔和,是关心的口吻:“恩公既是疲乏,不如回房小憩?”
柳穿鱼:“……”
小憩有毛用,每每醒来,见对方拿出写写画画的一迭纸,阐述的都是《太平经》内容。
人家一番好意,剑帅总不能不识好歹。
短短三天,日子过得分外煎熬。
终于!
蔺不知休沐结束了,重新忙到脚不着地。
柳穿鱼顺势辞别,说得好听,不想打扰对方公事。
蔺不知看出剑帅去意已决,自然不强人所难,没再说什么挽留的言辞。
拿出三个通宵整理的《太平经》注释,送给急着要走的人。
柳穿鱼:“……”
真是善解人意的好书生!
为表谢意,临走问对方有无需要帮忙抓的大盗、杀人魔;
他反正要追杀人,说不准顺路啥的。
蔺不知没客气,点名几个一直逍遥法外,由于功法特殊始终抓不到的天级巅峰……附带画像。
画像跟注释被剑帅塞进储物格。
此后几个月,画像拿进拿出,翻看好几遍;
至于说,厚厚一沓有书厚的注释……
一页纸没翻过,咳!
·
时间一晃。
中秋已远,除夕将至。
雪花飘飘摇摇,座座大山披着厚厚的银装。
平均实力在黄级中层的狩猎队伍,无一人察觉眼前晃过一抹白影。
白影掠过雪地,了无痕迹。
“换个方向,不能再往前了!”
“前面是不就是囚龙山,柯叔?”
“没错!”
“传说囚龙山有许多宝贝……”
“年轻人别异想天开!囚龙,囚龙,连神龙都囚死的大山,想什么宝贝!”
“囚龙不是故事嘛!前面大山看着确实还算雄壮,可比起昆仑、不咸山差多了吧?”
“你懂什么!囚龙山天然迷障一层套着一层,鸟飞进去都找不到路!”
“真的假的?”
“你家太公的二表哥,地级巅峰高手,当年就不信邪,跑去囚龙山寻宝,从此再没见到他人!”
“啊!”
被狩猎队称作“十死无回”的囚龙山里,柳穿鱼起落在树梢头,如鸟儿一般自由徜徉。
直到被陡然耸立,如天地间一道大屏风的山脉挡着去路。
站定。
拿出一张人像,上头画着两个人。
一人方头眯眯眼,一人圆脑大嘴地包天。
特征明显,特别好认。
是答应帮书生抓的、最后两个作案累累的恶徒。
一离开新居,柳穿鱼接着追杀当日围攻他、暂时放走的风法和土法二人。
风法的行迹如风,跑得贼快,他不过过了个中秋,对方跑到日轮岛……隔着茫茫大海,比十三连岛更远的,中原人称“东洋”的地方。
柳穿鱼不停拿玲珑骰子“导航”,沿着海岸寻了一遍,给少庄主去信,“借”金雕横飞过海到东洋。
金雕让当地高手注意到了,引来一连串麻烦。
问题不大!
前后耗时一个月,揪出风法半步宗师,成功搞死对方。
不想,那家伙勾搭上日轮岛第一大势力。
不知怎的,惊动一位宗师。
柳穿鱼让金雕先跑,怕傻鸟被搞死,自己回中土的日子就遥遥无期。
用尽手段摆脱宗师追踪,借[如意变化偶]摇身一变成七八岁的女娃“桃夭夭”。
桃夭夭黄级巅峰,低调做人,自保问题不大。
日夜不停赶路,赶在人偶效果结束前,来到跟第一大势力不对付的第二大势力地界;
在偏僻的海岸唤回金雕。
有惊无险,顺利脱离日轮岛。
刚一回思归,受到少庄主的热情接待。
应邀在聂家大院小住十天。
略作休整。
日轮岛战斗不断,收获、感悟自然不少,便静心打磨数天。
亏得那一次万类大商超冲动消费,在日轮岛上,战斗到武器装备耐久又没了,有足够的资源立时修理,才能在第一时间侥幸从宗师眼皮底下跑路。
休整完毕了,继续追杀特别能茍的土法。
柳穿鱼不慌不忙。
一边找人,一边抽着空,抓通缉令上的罪犯。
月前,终于找出那个土法武者,搞死!
频繁的战斗,让武器装备的耐久又跌到30;
好在土法爆出的好东西不少,值个三四百金!
更有一蓝阶储物道具。
是对方戴的鼻环。
剑帅嫌弃得很。
用油纸包了一层又一层,强忍不适,塞进小包包。
暂时没想好怎么处理,卖或不卖,看情况再说。
……
说回当前。
画像二人是结契兄弟,方头的叫袁两面、圆脑的叫方三刀。
本来方三刀已落网,被关押在闻贤阁黑狱,袁两面擅长伪装,利用一些手段,成功将方三刀劫走。
二人本已是天级巅峰了,越狱后不知炼的什么歪门邪法,一举突破半步宗师。
临县闻贤阁众一个不防被重伤无数。
让二人挣破天罗地网。
柳穿鱼暗暗摇头。
同样是闻贤阁,临县那些人就不如郎阁主手下靠谱啊!
两个恶徒作恶无数、罄竹难书,现今不强求活捉,接悬赏令的,可就地斩杀!
剑帅舍得银钱找“长目飞耳”打探,推测二人藏身囚龙山。
没办法,遥岭整一个郡山连着山,山间时而重重迷阵,只靠玲珑骰子指路不太行。
柳穿鱼不惧囚龙山的险恶传说。
飘摇直上。
“屏风”山脉到半中,树木陡地稀疏,是光滑、如刀削平的山岩。
比起独鳌山向海的崖面更难攀登。
无奈,不翻山的话,绕不知绕多远……囚龙山地势乱七八糟,绕过“屏风”,说不准就远离玲珑骰子指引的方向啦!
柳穿鱼纵身一跃小十丈,甩出长鞭!
囚龙山险恶,也不如当年困着他的大山。
当初轻功飞了足足三个月,摔断腿五六回,才勉强飞上崖顶。
要不,他轻功熟练度咋会这么高?
尤其九节鞭多个“三形态”,让人烦恼的丝线,这时起到莫大的作用。
除非整一座不知几百里的“屏风”光滑完整如一面镜子!
否则十丈长的鞭子,总能找到借力点。
山巅寒风凛冽,雪又急又猛。
白影一晃,稳住身形,双脚站定的岩石宽度不足脚掌长度。
由上而下俯瞰,山脉比起屏风,更形似横倒的一柄大刀,刀锋作势劈开苍穹。
柳穿鱼步法灵巧,轻轻松松行走“刀刃”上。
找啊找。
捕捉到些微声响。
转瞬,所有的声音被呼啸的狂风给吞没。
柳穿鱼轻舒一口气,嘴角不自觉勾起。
找到了!
等下搞死二人,紧赶慢赶,赶得及到思归过年。
——也不知怎么,被鹤兄一通忽悠,点头答应跟对方共度除夕。
正好。年初一,带上恶徒人头,到新居,好给蔺书生拜年。
想得挺好。
事情却不一定如人愿……
大概在“刀刃”另一面,半山腰有个凸起的平台,五人围攻一人。
“长目飞耳”消息果真灵通。
隔着几百仞的高度差,柳穿鱼一眼认出方头和圆脑。
二人跟另外三人显然一伙……
鉴定一开,浓郁近黑的血气翻腾着,让人快看不清他们的面目。
意外收获呀!
五个恶贯满盈的半步宗师人头,肯定比两个值钱得多多。
不待柳穿鱼欣喜,另一个周身流溢着浅金的家伙,让他不自觉睁大眼。
【人物面板】
[人物]贾弃之(备注:囗囗囗囗)
[种族]人
[形态]人形(已激活)
[等级]149级
[品阶]半步宗师
……
正是玩家口口相传、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瞎子”。
柳穿鱼想想,关掉[鉴定]看看……
浅金跟血气同时消失无影。
淡淡金光,好像也不是“特效”?
可又会是什么?
就有些好奇。
战斗中的双方,无人察觉“头顶”上有人观看。
到底有些远。
风裹挟着雪严重影响视野。
柳穿鱼遂拿出少庄主送给他的千里眼——
当前,恶徒是贾真人的敌人,他总不好抢人头嘛。
先观察看看。
贾真人是个瞎子,万一扛不住,他再出手,抢人头就师出有名啦!
说不准,真人看在他出手相助的份上,愿意免费给自己占个卦,好让他“脱非入欧”。
剑帅美滋滋地畅想。
边睁大眼睛,边敛气屏息。
观战。
平台地方窄小,将将够站七八个人。
“屏风”另一面更见陡峻,加之囚龙山种种玄奇传说,半步宗师们的战斗难免有些顾忌。
谁也不想被打下蒸腾着诡异黑气的未知崖底。
仙风道骨的白发人,看不出年龄,其眼蒙白布、身着灰白破袍,手持一串儿铜铃,叫“报君知”、面板在副武器栏的天级灵兵,另一只手空的,时而掐诀、时而凭空多出几张符,符如电闪,疾飞向围攻五人。
显然,五人吃过符的亏,如惊鹊一般同步起飞散开。
便是一瞬的空隙。
白发蒙着白布的人抬头“望”向山巅。
极其短暂,转开脸,继续战斗。
柳穿鱼愣了愣。
才看清贾真人的五官。
——当初风云大会打眼晃过,瞄到对方的侧颜,没来得及细看,就察觉自己的酒水有异,是李寻鹿搞的鬼,追着人跑出去干了一架,之后再没见过这位大名鼎鼎的半仙。
白布蒙着其眼,不大看得出来长相如何。
大约靠近左眼角,有一道红痕,鲜艳如血,顺着脸颊“流淌”。
目力敏锐如剑帅第一眼还以为对方伤到眼睛了,在流血呢!
定睛一看……
单纯只是印记。
胎记吗?
柳穿鱼不是很在意人的相貌,转念抛开疑惑。
贾真人嘴巴一张一合,好奇对方在说什么,果断放开感知——
方头吃痛,腿弯曲、膝盖一瞬着地,尽管下一息就起身,白发青年(大概?)声音悦耳:“何须如此大礼?”
圆脑仓促躲闪,颈项凭空多出一抹伤口,白发人叹息:“四称不对,大凶,姑且送你一个对称。”
音落,方三刀颈项另一侧同位置,动脉破裂,鲜血汹涌……此人颇有些手段,周身气息涌动,立马血止。
五人配合用上阵法。
圆脑远离贾真人,匆忙抓出一把药往嘴里胡乱地塞。
另二人凶狠逼近白发人,一人挥旗,卷动满山的雪花,声势浩大,一人舞动长戈,戈的造型奇特而狰狞吓人,长戈锋锐无比,一挑一挥令人胆战心惊。
“看你得意到几时!”
白发人双脚看似从不离地,身姿缥缈、如仙如鬼,他有一说一:“总得有眼看才行。”
话一说完,喊话的敌人痛呼出声:“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敌人憋不住了:“世人称道的神仙手段竟如此毒辣!”
白发人表情淡淡,语气是明显的愉悦:“多谢赞美,贫道且为你免费占一卦。”
空的右手多出个罗盘。
太极八卦转动如飞。
真人惊讶:“竟占不出来!”
他恍然大悟:“原来是一死人!”
不知何时悄然布置的阵法,剎那激发……五人互相残杀。
铜铃儿“当当”响起。
声音若隐若现,时有时无。
说手段毒辣的那人,猝不及防被长戈枭首!
双眼圆睁,表情茫然……
头颅抛飞。
柳穿鱼轻叹:少了个人头!
真人暴殄天物,眼睁睁看着值钱的头颅飞落悬崖。
哦不对,人家是瞎子,没法“眼睁睁”!
四人被激起怒火,越发发狠围攻白发半仙。
贾真人或迎战,或避战,不紧不慢的,始终游刃有余。
惯爱放狠话的恶徒也不说狠话了,闷头就是杀杀杀!
敌人不说,真人偏说。
“紫气如何打西来,事出反常必有妖!”
虚虚一掌,将西边的紫衣人打向悬崖……另一人用鞭,及时拉着同伙!
“子子相刑,不吉。”
轻轻挥起破烂的袍袖,将鞭子挥断。
不过,险些落崖的紫衣人借着一点力,腾空一个跟头,飞落到平台内侧。
转身挥起双剑,从真人背后偷袭。
贾真人一瞬消失在原地。
鬼魅现身在双眼重伤、凭感觉挥戈的那人后方。
手持罗盘,轻巧砸中对方的后脑勺:“贫道见你地阔方圆,可惜穹顶不够饱满,且助你……啊呀,用力过度了。”
那人直接脑袋开花!
嘶!
柳穿鱼又一次心疼了。
又少了个人头!
幸好不是他原本的目标……想赚点外快,咋就那么难?
边叹惜,边觉得趣味。
心情是畅快的。
为啥会畅快?
因为被他发现贾真人的“真面目”了,哼!
剑帅之所以对贾真人印象深刻,皆因风云大会那“惊鸿一瞥”,就……
怎有人装高贵冷艳,装得那么自然、那么不同凡响?
任谁看到,无需其自报家门,脱口而出便是“活神仙”!
不像剑帅端着冷漠威仪,总有些人有眼不识泰山,甚至老被怀疑是冒牌货。
多数时候,他不在意……
可,不怕人比人,就怕货比货。
风云大会开始前,柳穿鱼的行走令被塞在杂物木箱,一时忘记找出来。
到会场外,验查身份,差点被拦。
而,一开始他没在意的,走在前面,穿着个破烂袍子的白毛,从始至终没出示身份证明,径自跨过大门,守卫们还一脸敬仰,行礼附送注目礼。
还是管事的出面了,解开剑帅跟守卫间的误会。
原来,那几日总有人cosplay剑帅,想偷溜进大会。
望剑帅莫怪罪。
柳穿鱼表示理解,没怪罪。
落座后瞟到白发破袍子的家伙,就不由得多瞅一眼。
许多人都在打量白发人,俱是无比敬畏!
白发人如高岭之花,静坐着,谁也不搭理;
萦绕其周身的空气好似也不一般。
大出风头!
柳穿鱼从旁人私语得知只看到半张脸的家伙正是贾真人。
就,不甚服气!
却因李寻鹿搞事,他转头忘记跟对方试一试本事。
过后,寻常也想不起对方。
但有人一提到贾真人,脑海就下意识浮现对方的形象。
柳穿鱼对着面板小人像,各种调整神情仪态,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威势、高不可攀!
如今看来……
贾真人也是假高冷嘛!
看起来,不大着调的……一点儿也不神仙!
·
就小小的走个神。
跟贾真人对战的只剩二人了。
正是柳穿鱼的目标,方三刀跟袁两面。
是些许迟疑。
到底做不出抢人头这样有失剑帅体统的行为。
打算见证二人被搞死再走;
好给书生去信让其安心。
不想,柳穿鱼才决定放弃了,半仙就不给力了。
让二人抓着破绽……
品阶直达地级的飞爪紧紧抓住崖壁。
方袁手迭手,一跃十多丈,二人身形交错,于崖壁间飞快攀爬,甩开看似轻功不佳的贾真人。
柳穿鱼不由得凝眉。
真人摇响报君知,言语饱含玄机:“尔命不由你也不由我。”
袁两面惊呼:“义弟小心,山顶有埋伏。”
刀刃般的山巅连一根草也无。
全然藏不住人。
柳穿鱼见恶徒发现自己的存在,而真人到手的人头给弄丢了,果断不纠结。
跟恶徒不讲武德!
不给对方换方向逃跑。
甩一鞭子,挥一道剑气;
又甩一鞭子,卷着两个人头的发髻,打开从玩家那买到的“方便袋”,精准套住人头,往储物格一塞。
不到眨眼的工夫,强夺两颗人头!
剑回鞘,再甩一鞭子……
半仙声音悠悠响起:“一剑光寒两个头,美人如玉血成虹。”
柳穿鱼听懂了,心情愉悦。
本来有一息的犹豫是回山巅,还是贸然飞落平台找真人算卦。
现在就理直气壮。
人家既如此欣赏自己……
不想,意外总是猝不及防。
柳穿鱼几个起落,飞向平台才飞一半,山巅“刀刃”陡然崩开无数个豁口。
崩碎的山石,滚下悬崖;
最大颗的足足有数丈长宽,直直砸向平台所在。
关键是平台同时断裂,视野里,白发破袍的青年身姿不稳。
原本躲开滚石,可返回山巅的剑客,不假思索更往崖下疾飞。
如无山崩,下山轻功比上山容易。
脚底勉强借着力,尝试几回甩出“三形态”的鞭子……险些没缠着自己身体!
总算,在危急关头,鞭子丝线卷中随平台下坠的白发人。
忽地心生警兆。
柳穿鱼反应极快,踩着滚落的山石,借力另东边飞去。
险险躲开看一块巨大无比的“刃片”。
手腕灵巧,控制十丈长的鞭子,抖啊抖的,坠在鞭子下方的人身形摇来摆去,时不时磕到山石……问题不大,咳!
反正都半步宗师了,磕磕碰碰无伤大雅。
柳穿鱼小小心虚后又气壮理直了!
更多的注意力在崖底看不清的黑气……
希望,单纯只是瘴气、毒`气。
响彻群山的隆隆声中,半仙一如既往地淡然,出声:“贫道预感不详,且给自己算一卦,咦,血光之灾怎的还没化解?”
吸引剑帅的注意力。
就,一个走神,脚底踩空!
问题不大!!
今天穿的少庄主送的“行云御风靴”,轻功到极致,甚至可短暂地御空。
柳穿鱼稳住……
没稳住,疾速直坠!
问题依旧不大!
到崖底啦!
“Duang”的一声响,忘记缩短“三形态”的鞭子……
贾真人率先头着地。
走运!
崖底原是一片湖,冻结的冰面覆盖着厚厚一层雪。
不幸的是,紧跟着滚落小山般的巨石,剑帅无暇多想,真气成罡、剑意无上,将巨石击飞,击碎成无数块小石头。
白发破袍的青年正想将头从厚雪里拔出,呼啦啦好几块石头,精准砸中他后脑勺。
真人发出一声慨叹,言辞含糊:“原来如……”
没了消息。
柳穿鱼如临大敌,五感全开,提防继续滚落的山石。
好在,大多都是滚到别的地方了。
隆隆巨响渐渐停歇。
残余着阵阵回音。
崖底风止,落雪簌簌。
柳穿鱼:“……”
咦?
真人人呢?
扫视一圈没找到,鼻子耸了耸,嗅到丝丝血气,很淡很淡。
顺着血气找。
这,“嵌”在雪里的人形物是……
贾真人?
柳穿鱼小心翼翼,张头探脑,轻唤:“真人?”
无人应答。
可别死了吧?
有点慌。
忙凑近……
拨开厚雪,看到白发人后脑勺显眼的红。
是血!
赶紧查探一番——
万幸不是脑袋开花,只擦破一层皮。
许是适才激战被长戈擦到的。
柳穿鱼这时想起查看对方面板,血条老长老长的,瞬时松了一口气。
深山老林的,死了个半步宗师倒也没啥;
可玩家总说瞎子是新手引导NPC,万一人没了,“游戏”别出什么幺蛾子……牵连到自己就不好啦!
“真人?”
剑帅连唤几声。
按理说,这点轻伤不至于让半步宗师昏迷不醒啊?
偏偏对方未能应答。
柳穿鱼感觉不对,真气外放,将几尺深的积雪一下子拨开。
“扑哧!”
仗着另一人无知觉,剑帅完全没克制笑声。
笑得略猖狂。
原来,真人不单单遭到雪埋。
许是落地冲力太大了,整个人嵌在厚实的冰层上!
“……哈!”
柳穿鱼又一次遗憾,为什么自己没灵犀镜捏?
要不,定会将这一幕录屏,肯定会成为玩家说的……名场面!
遥远的思归城,少庄主正襟危坐,听手下汇报公事。
莫名其妙,笑出了声。
杨舞&贺文:“……”
少庄主忍着笑:“你们继续……扑哧!”
「!」
「┌(。Д。)┐」
少庄主不得不摆手,示意007助理团先出去。
二人默默。
走出了书房,贴心给关严门。
就听里头又是一阵笑。
少庄主自言自语,听不清说什么。
一男一女守在门外,面面相觑。
「ε=ε=ε=┏(゜ロ゜;)┛」
「┏┛墓┗┓…(((m -__-)m」
少庄主笑叹:“千年不见的奇景啊,快录屏下来,也好日后再换鱼弟笑一笑。”
“丢脸的是贾弃之,与我聂追鹤何干?”
“鱼弟真温柔!”
不习惯作太多表情的柳穿鱼,笑意快速从脸上消失。
一脚轻跺冰面。
冰面剎那无数裂缝,嵌在冰层里的半仙,身体下沉……没沉。
被“三形态”的鞭子顺势卷成个茧。
柳穿鱼提溜着贾真人,轻功一跃……没跃起来。
置身崖底,看不见的黑气,悄无声息潜进奇经八脉。
面板多个“禁锢(强)”debuff。
哪怕剑帅时时运转心经“自在篇”竟也没防住!
或许,不一定是毒。
柳穿鱼没慌。
身法不好使且改用步法,快速拖着半仙离开被他跺开的冰面。
湖面好宽广……也或是很长?
沿着“屏风”山脉,很大很大一片原来全是水。
除却屹立的高山,茫茫一片白色,不太好确定方位。
柳穿鱼不着急。
甚至惊喜的,发现被贾真人丢掉的人头!
赶忙拿出“方便袋”,好在他买的是XXL号的,将人头装进去。
通过这一颗人头大概定位,顺着山脉搜索……
果不然!
找到另三具尸体。
脑袋开花的就算了,装备破损、但能修理好,武器将将玄品,也值几个钱,扒光!
剩余二人,枭首后同样装进“方便袋”里。
再全部扒干净!
四个人头够一百金吧?
摸尸体收获,只要顺利卖出去,估摸也有一二百金……
血赚!
半步宗师就是油水多!
可惜这样“赚钱”的机会,实则很少。
柳穿鱼不禁窃喜。
得亏贾真人昏迷的,否则为维护剑帅威严,不就得忍痛放弃到手的金子?
须知,东洋一趟让他损失惨重。
地品的武器装备,每每修理一回都耗资不菲!
只剩几百金,怪没安全感的。
大丰收的剑帅心情美啊!
对额外给他带来财运的半仙,态度不由得温柔。
本来扯着鞭子,人拖在雪地上;
想想,未免有些粗鲁了。
就拿出另一个备用的XXL号方便袋,将真人卷吧卷吧塞进。
——勉勉强强塞得下,袋子的材质虽寻常,可玩家也是手巧,制作的成品足够结实,够装两三百斤的货,实用!
怕真人呼吸不畅,很贴心的,将其头拿在袋口外。
两根提带完美卡着其颈项。
改拖为拎。
真人看着挺拔,体重其实偏轻,拎在手里轻轻松松的。
柳穿鱼脚步轻快,心情好时甚至晃荡起方便袋。
走啊走,走出湖面,是茫茫一片密林。
抛掷玲珑骰子找出路。
从天明到深夜,几次走出密林,入目是熟悉的冰面,更遥远的山脉经过崩裂,更见端正、越发形似屏风了。
“是阵法。”
底下突如其来有人说话。
差点忘了另一人存在的剑帅,几不可见地愣住,默默低头……
玄门手段,果真不容小觑。
以他的感知,竟没察觉到对方何时醒来。
瞎子半仙看不见别人打量的目光。
神色淡漠,超然物外。
如果,忽视他被卷在方便袋的窘境。
柳穿鱼知道有阵法,无奈他对此不擅长。
见真人坦然,便也不忸怩,直问:“你可会破阵?”
半仙有点困难的,从袋子口探出手掌:“且待我掐算……往东。”
柳穿鱼默。
眼蒙着布的白发人似面露疑惑。
柳穿鱼诚实道:“哪边是东。”
好在,真人没嘲笑他,反倒作起人形语音导航:“往左。”
“再左些。”
“前行。”
“右……过了,往中间!”
走着走着,见不到“屏风”山脉,林木也渐渐稀疏。
可一看周围,更多的山。
奇奇怪怪许多石块“垒砌”的残垣断壁。
雪色覆盖,如同迷宫。
柳穿鱼一五一十给看不见的人描述这里的环境。
半仙若有所思:“魔鬼城?”
柳穿鱼不懂:“什么?”
贾真人表示不重要,道:“不知少侠……剑帅可有吃食,贫道饿了。”
还别说,对方这一提,柳穿鱼也陡觉腹中空空。
正想拿出鹤兄怕他饿死给准备的一箩筐茶点鲜果……
咦?
这才反应过来,贾真人苏醒好半天了,咋一直待在方便袋里不出来?
怪不得觉得哪里不对劲。
无月的黑夜。
荒城、密林,雪地。
暗红的方便袋沉甸甸地装着一个人。
顶着染血的白毛,人头卡在袋口。
其脸颊苍白,一道惹眼的印记,犹如流淌着的血泪。
柳穿鱼说不出心里的异样。
似乎,有一丢丢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