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血腥家主
现在这个绿色眼眸,灰色头发的疯子长大了,他骑在荆榕身上,低头看着身下人的眼睛。
荆榕很放松地靠在床头,似乎也很喜欢这样,他幽深的黑眼睛里只有他的影子。
一个医生。闯入他的生活。
在这之前,名为索兰·艾斯柏西托的门从未对外人敞开过,他以前从未设想过这扇门会被什么样的人推开,等到这一天到来的时候,他方才察觉,的确是他生活中不曾见过的。
他微微俯身,单手描画荆榕的面貌。
“你的眼睛真漂亮,看人时很性感。”
“你的手也很漂亮,你更适合做模特……当然,做医生也很性感。”
索兰的声音越来越低,低得好像要和心跳一起交融震颤。
荆榕眼底始终带着轻微的笑意,他拉着他的手,注视着他微微颤动的灰色头发,指尖刚动了动时,索兰已经把头低了下来,让他的手掌靠着自己的额头,轻轻一抚。
深入接触过后,索兰并没有立刻睡去,他平躺下来,整个身体歪向医生。两个人挤在一起,显得荆榕房间里这张床有些小了。
事实上床确实小了,并且床脚有些不稳固,剧烈晃动的吱呀声恐怕楼下都能听见。
好在哪怕有人听见了家主的什么动静,也是他们这辈子都不敢说的。
荆榕脑袋微动,蹭了蹭索兰的脸颊,让彼此更贴近地靠在一起,索兰·艾斯柏西托的心情立刻好上加好。
“你在哪里学的吻技?”索兰又开始十万个为什么。
荆榕现场编了个符合人设的说法:“没有在哪里学到,而是当医生的本身对人体有更多的了解。”
索兰来了兴趣:“可以举例子吗?”
荆榕想了想。
接下来都是一切少儿不宜的话题。
索兰起初本是好奇感兴趣,不过后来他要求医生进行演示和实践,这样下去两个人又要惹出火来了,他于是把自己的身体挪开了一些,和医生保持距离。
“你的知识很渊博,了解的很多。”
索兰·艾斯柏西托说,“我想知道你的书单,譬如你可以给我推荐一些侦探小说和医学知识的入门书籍。”
他毫不掩饰他对看书这件事的兴趣,荆榕点点头说:“好。”
见他答应了,索兰立刻露出一个更满意的笑容,他又看见了床头的酒架和雪茄盒子,眼睛微眯了一下,随后说:“那是克莱斯酒庄送来的红酒吗?”
“不,是伏特加。”荆榕伸出手按在他脑袋上,“想喝吗?”
索兰在这个话题上表现了一些婉转迂回的态度:“当初你是不是说,当我想的时候,就来找你要?”
“是这样的。”荆榕的态度有些暧昧,眼底的浅笑没收回,“不过有一些条件。”
荆榕在索兰唇上轻轻舔了一口。
索兰舒服地眯起眼睛:“什么条件?”
荆榕说:“一支烟抵一个吻,要烟和酒就不能亲我。”
索兰:“?”
他笑了起来:“这算什么条件。”
他毫不犹豫地表示了自己对红酒的渴望:“就喝一点,医生,你见过很多病人,应该知道凡事循序渐进。”
荆榕点头笑道:“你说得对。”
他刚要下床起身给他倒酒,一起身,被窝里就漏风了,索兰·艾斯柏西托的条件反射先于他的理智,他抬手要拽他,却因为离得最近的是机械手,抬了一半就垂了下来。
他的眼神还在表达着他更想要荆榕。
荆榕声音很温柔:“等一等。”
他伸手去拿酒瓶,单手起开,这次没有倒进被杯子里,而是喝了一口,回来渡给索兰。
他今夜对他宽纵得过分,索兰对他也如是。
单口的酒,裹在吻中,暴烈的酒性好像减淡了,又多出了酸酸甜甜不知道是什么的滋味。他感到神经的确不那么紧张了,身体的感觉正在回来。
只是一两天没有碰酒,这一口伏特加却辣得有些呛。
“还要吗?”荆榕温柔地低声问道。
索兰·艾斯柏西托不要了。
黑手党家主更急迫地想要他的吻,他闭上眼,更用力地亲了回去。
*
用亲吻上瘾来戒断烟酒上瘾,直到第二天正午,索兰·艾斯柏西托才隐约察觉,这是荆榕的诡计。
仅仅两三天的时间,医生就让他做到了作息回正,并清淡饮食,他仍然时常感到右侧的后脑十分紧绷,但是要命的头疼再也没有发作过。
这让他感觉很好,并认为自己已经痊愈。
虽然他这么告诉医生的时候,医生露出了笑意,并说了一句:“这才哪到哪。”
但这个结果仍然让索兰感到十分满意。
这几天,奥托莉亚·修兰又邀请了索兰几次共进晚餐,索兰基本习惯了让荆榕陪同前去。
除了诊所走不开时,荆榕都会陪在他身边。
加尔西亚的黑手党势力中渐渐都知道了,索兰·艾斯柏西托身边最近多出了一个新人。
“确认过了吗?他给那医生什么好处?”
遥远的别墅宅邸中,阿尔·艾斯柏西托目光浑浊,坐在轮椅上,听手下给他的汇报。
“暂时不清楚,那医生应该还没有拿到索兰的家纹,但是目前,索兰对拿人很信任,很宠爱。”
“能收买过来吗?”阿尔问道。
一个黑手党家主竟然会信任一个医生……倒不如说,亚丽莎死于注射,就是一个足以警醒后代的例子。
“很难,那医生有自己的本事和想法,我们接到的消息是莱茵的主理人也曾经接触过他,但是被他拒绝了。”
“真是令人头疼。”
单是想一想就已经让人十分烦躁了。
阿尔压抑着自己无所适从的怒气:“就没有一点好的消息吗?下个毒都做不好,艾斯柏西托代代养着的都是这些死人吗?!”
阿尔·艾斯柏西托发怒的时候中气十足,怒音几乎能震碎玻璃,所有人都被吓得一颤。
顷刻间,他就和缓了下来:“算了。你接着说。”
手下人低声说:“索兰近日时常和他的小姨妈出去吃饭。除此以外他都呆在他的地方,我们进不去。”
“他的小姨妈?”
阿尔皱起眉头,进入了慎重的思忖,他对这些普通人毫无兴趣,但是他对索兰的档案了如指掌,“那个逃去了云之联盟的虚荣女人?”
“是的,前天她和索兰会面时偷走了一个餐厅里的骨瓷杯子,并私下拿去了拍卖市场问价。索兰那边的人出面摆平了这件事。”
“索兰本人的态度呢?”阿尔关心的是这件事。
“他很纵容这个小姨妈,和她有很深的感情。不论多晚都陪她出去。这很不奇怪,毕竟索兰在云之联盟七年,都是借住在这个女人家里。”
“奥托莉亚·修兰刚刚从教师职位上退休,虽然目前还没有开口,不过我们推测她是想要找索兰要些钱的,因为她的一对亲生儿子都面临着升职考核,他们需要贿赂当地的考核员和上司,那要花费一大笔钱。”
阿尔眼底骤然亮起一丝光芒。
“有了。”
“就从那老女人身上做点文章吧。”阿尔说道,“借用东方人的俗语,这可真是老天爷送枕头……”
作为一个黑手党首领,索兰·艾斯柏西托是在是太年轻,太感情用事了。即便他已经全力隐藏了这一点,行踪也进行了很好的掩盖,但他们有自己的耳目。
整个加尔西亚都知道,只有真正的孤家寡人才是无懈可击的,但凡有在乎的人,也即是把柄被握在了手中。
*
“是吗,他们已经派人去云之联盟了吗?”
黑暗的卧室中,索兰照旧坐在床边看报纸,阿德莱德立在一边,低声为他传递情报。
“是的,他们的线人昨晚乘火车去了南畔市政厅,奥托莉亚夫人的大儿子迈克正在实习转正期的考核中,小儿子捷亚也马上要从医科大学毕业,从业资格证需要拿取。”
“是吗,那么我亲爱的小姨妈她自己呢?”
索兰·艾斯柏西托翘着一条腿,单手放下报纸,拿起旁边的咖啡杯——杯中装着漆黑的液体。
里边并不是咖啡,而是医生为他小火慢煎煮出来的中药。
味道非常奇怪,但是苦涩的程度被调整成了和咖啡近似的效果,索兰喝一口就皱一下眉头,但一边看书一边喝,不知不觉就喝光了。
“她今天在市区乱转时,看到一家拍卖行正在以离谱的天价收购绿宝石。”
阿德莱德尽量客观描述着这件事,“她被好奇诱惑走进店里,本来是想询问收不收骨瓷杯,但被店主科介绍了绿宝石手串的收购价格,对此产生了兴趣。”
“店主说——”
索兰闭上眼睛,在脑海中回想着这段话,他原本原样地复述了出来:“由于云之联邦的一处绿宝石矿场失火,导致全联邦的绿宝石断货,店主认为奇货可居,想要趁着加尔西亚本地还没涨起来的时候,高价大量收入纯度高的绿宝石。”
索兰·艾斯柏西托苍绿的眼底笑意盈盈:“而本地的绿宝石矿场都由黑手党控制,要是问整个加尔西亚,谁有最好的绿宝石收藏,那么必然是索兰·艾斯柏西托。我相信他一定把所有的宝石和资料锁在一个隐秘的保险箱里。”
这段话每一个单词都是他亲手写的。这个局也是他本人亲自设置的。
索兰的神情异常冷静,所有事情的走向都在他的掌控之内。
阿德莱德由衷地发出了佩服的声音:“没有人发现异常,boss,阿尔那边还以为这个局是自己的手下设置的,他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精妙缜密的骗局,还重重嘉奖了提出计划的成员。”
这一招是索兰早已布下的。
他亲自训练了一批“干净”的年轻人,在阿尔的黑手党内从底层一步一步爬起来,每一次,这些线人都会如实传递索兰的谋划和计划,直到越来越得到阿尔一方的重用,越来越进入核心。
加尔西亚无人知道的是,索兰·艾斯柏西托发展自己势力的前期和中期,好几次“险胜”与“死里逃生”,背后实际上是他和他自己的计谋打架。
这也正是他不为人知的疯狂。
阿德莱德无条件相信索兰的判断,但是还有一点疑虑:“奥托莉亚女士真的会因为贪欲上钩吗?”
“贪欲或许不够,因为道德感还束缚着她。但是如果贪欲再加上自尊心……”
“她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不会直接向我开口要钱……阿尔那边还安排了人以被偷走的骨瓷杯勒索她,让她如果拿不出三千万的赔款就让她在社会报纸上扬名;她不清楚一只杯子的真正价值,只会恐惧,而且会想到自己的两个儿子因此丢掉工作。”
“她也会觉得,只是存放着宝石和资料的一个尘封的保鲜箱而已,这不会让一位家主真正蒙受损失;更重要的是,这比‘偷情报’、‘出卖侄子’听上去好多了。”
索兰用指尖摩挲着咖啡杯的沿口,眼底透着野性而冰冷的谋划,“她会上钩的。她是个可怜人。”
他并不是刻意布置这个局面,对奥托莉亚本人也并无愧疚。
只是线报从阿尔那边传来之时,他就决定启用这一谋划。
黑手党的确不应该持有多余的情感,这种情感中包括了责任心,也包括了傲慢。
阿尔是以精明的头脑见长于整个加尔西亚的,他自诩拥有看透人心的能力,擅于利用他人的弱点,这样的傲慢反而会让他人拥有可乘之机。
毕竟索兰·艾斯柏西托的头脑中,装着的远不止杀戮与暴力。
“我去按您吩咐的,继续监视那边的动向。”
阿德莱德对他俯身,“我也让兄弟们做好准备。”
“嗯,你去吧。”索兰喝完最后一口中药,苦涩留在舌根上,他顺手拿了一块身旁的小饼干。
阿德莱德看着小饼干,忽而想起了什么事:“医生……对了,boss,这件事通知医生吗?”
索兰·艾斯柏西托怔了一下,似乎被问住了片刻。
似乎是从计划启动的一开始,他就忘了自己的生活已经与以前有所不同,如今的生活里已经多出了一个医生。
拿医生怎么办呢?
索兰问道:“这件事和医生有什么关联吗?”
阿德莱德犹豫了一下,随后说:“今天我联系线人时,发现佐伊状况不好,他的孩子生了很严重的病。这件事我本想随后告诉您的,boss。”
“佐伊啊……”
索兰想了想。
佐伊算是家族中的元老人物。索兰的规矩和其他黑手党不同,他允许成员平安退休,而且会尽量保证成员退休后的生活质量。
佐伊曾经是他的保镖,陪着他回到加尔西亚出生入死的人,后来等到他地位稳固,佐伊也认识了自己的妻子,随后隐退远走高飞。
索兰只思考了片刻,随后说:“这件事要认真办。交给医生之外的人,我不放心。”
阿德莱德问道:“医生愿意去吗?您的伤不是还没好。”
他对医生的个人能力是完全信任的,只是医生不能分身,没办法同时给远在两端的两位病人出诊看病。
索兰笑了一下:“我这点伤算什么。我去跟医生说。”
*
今天荆榕一大早就去了诊所。
小亨利的指标已经稳定了,但是后续情况如何还要仔细观察;苯中毒极有可能留下终身的后遗症。他需要进行一个长时间的持续监测,才好安排后续的给药计划。
今天荆榕承诺给626加班费:即一碗面,下班就煮。
故而下班时间一到,626就开始激动地摇铃铛:“下班了!兄弟!下班了!长时间不工作在加尔西亚是要上审判庭的!”
今天没有碰到什么疑难杂症,荆榕的心情也很好,跟两位助手告别过后,就驱车回到了索兰的小庄园中。
今天一到家,荆榕就察觉了索兰有话要说。
这位黑手党首领和上次一样,穿着黑色的睡袍坐在客厅里,其他的佣人都被他放了假,房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荆榕把外套挂在衣架上,随口问:“先聊事还是先吃饭?”
索兰说:“你做饭,我在厨房里跟你说事。”
荆榕表示:“没问题。”
他今晚还是做面,普通的肉酱拌面,配一碟小青菜。
索兰·艾斯柏西托和上次一样,靠在厨房门口看他做饭。
片刻后,索兰开口了:“医生,我希望你替我回一趟云之联邦。”
荆榕说:“有什么事吗?”
“我有一位辞职的兄弟正在云之联邦的一个小镇生活,他救过我的命,为家族做了许多事,是家族的功臣。现在他的儿子生了很严重的病,当地医生束手无策,我希望……不,我请求你去看一看。”
索兰说道。
荆榕毫不犹豫说道:“好啊。”随后转头看了看他。
苍绿色的眼睛,十分冷静和平常,看不出任何破绽,没有任何的犹豫和徘徊。
荆榕单手将锅从火炉上移开,暂停了手里的事情,问道:“他的孩子多大了?”
“大概几岁,我说不清。他退休后,我切断了他与家族的联系,那对他好。”索兰吸了一口气,随后说,“他重新找回来,一定是情况已经非常危急了。”
“明白了。”
荆榕说,“我越快出发越好,是吗?”
索兰点了点头:“实际上,我已经让阿德莱德为你订购了去联邦小镇的火车票,明天上午的。”
荆榕笑了一下:“因为知道我会答应?还是因为你接下来有一些事?”
索兰:“。”
其实都有。
一方面,他知道佐伊需要一个专业的医生解他燃眉之困,另一方面,他确实觉得,接下来的时间里,医生不在他身边,对医生本人的安危更好。
索兰说:“是有一些事,不过你知道,黑手党每天都有一些事。”
荆榕问道:“危险吗?”
索兰看着他乌黑的眼睛,停顿了一秒后,说:“不危险,没有上次那么危险。”
不论如何,像攻占莱茵总部那样疯狂的手段,他暂时不会向阿尔这个老狐狸用。不过这些事情向医生解释起来就太过复杂了。
出于……黑手党并不需要的一些情感的话,他当然也很想留医生在身边。
索兰还来不及转入下一个思考,随后就见到面前的黑眼睛弯了弯,深处漾起一些浅淡温柔的笑意。
“那么我走了,我的星星没人管了,怎么办呢?”
“星星”这个词在加尔西亚语中并不单独作为星星的表意出现,它同时还被人用来代表“璀璨得让人睁不开眼的刹那”。
和“怦然心动”。
荆榕声音低沉,他往前凑了凑,眼底的笑意映进了索兰的眼底,索兰·艾斯柏西托眼底震了一下,因为这个称呼出现了短暂的惊愕。
他随后很快恢复了素日里保持的平静:“医生,今天你的神智没问题吗?一定是被你自己的东方魔法反噬了吧。”
这个攻击实在是毫无攻击力。
荆榕说:“完全没有问题。”
荆榕说:“我还可以亲你,足以证明我的神智没有出现问题。”
索兰·艾斯柏西托极不认可地注视着他,但是完全没有躲闪,他迎上了荆榕蜻蜓点水的一个吻。
一刹那的温热触感,好像带着隐秘的甜味。
这么短的一瞬间,灵魂似乎都要跟着一起出窍了。
荆榕离开索兰的唇,看着他。
索兰·艾斯柏西托还是双手插兜,极不认可地看着他,但是不认可的神情已经减弱了许多。
荆榕歪歪头,看着他。
索兰注视着他的眼睛,仍然理智地聊着有关党内成员看病的事:“我会派两个保镖……一直……保护到你离开加尔西亚……境内……好了。”
他终于没忍住,伸手把荆榕往后推了推,以示郑重和不被诱惑。
原因是他每说一个词,荆榕都会低头在他嘴唇上蜻蜓点水地啾一小口,不停地干扰他的话。
索兰·艾斯柏西托终于没了脾气,他注视着荆榕,坦白了自己的想法:“我想我会不适应你离开太久,所以今天晚上我们要做三次。”
荆榕挑了挑眉。
这个话题和走向的确有些出人意料。
荆榕:“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