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这是一起睡的意思
温暖掌心摸着那片碎鳞。
这种小要求当然没道理会被拒绝。
被缠上的可是好博士, 好小猫——早准备好了的蛇鳞养护膏被蛇尾巴从容托着,敲敲打打,轻轻拧开盖子。
欺诈师准备得相当缜密, 甚至已经提前添加了一些真正的止血药粉。
……
宋汝瓷接过那一小盒药膏, 低头嗅了嗅,被浓郁药气呛得打了个喷嚏, 毛绒绒的小猫耳朵跟着颤了颤。
蛇瞳里莫名冒出的小红心也跟着颤了颤。
蛇颅依然维持着驯服的温顺姿态, 蛇尾却已悄然抬起,缓缓游动, 收紧,将心软的小猫用最温柔的力道卷在其中。
真好啊。
小猫。
苔绿蛇瞳凝视那片澄净甜蜜的琥珀, 定定看着, 一点一点靠近, 蛇信嘶嘶:“谢谢你, 好博士……”
掌心离开了装模作样的碎鳞。
宋汝瓷放下药膏。
白蛇错愕, 尾尖急得猝然摆动了下, 又不敢过重卷坏了猫, 还没来得及询问怎么回事, 蛇颅就被温柔力道轻轻托起。
空气也随着这个动作悄然一僵,本来缓缓流动的毛线凝定, 蛇瞳也凝定。
这对欺诈师来说, 就太陌生、太不同寻常,也太危险了。
没人会蠢到在末世里露出自己的喉咙。
更不要说蛇, 蛇类最薄弱的地方就是柔软的下颌到胸腹,这地方没有鳞片,被天敌咬穿,几秒就能致命——当然, 小猫的爪子显然不可能具有这种杀伤力,牙也没有。
即使是在猫薄荷加成下,狂怒状态的小猫博士也拆不开毛线团。
但这不代表变异种不会应激,幽绿蛇瞳收缩,听见精神力领域深处骤然炸响的威慑狼吼,獠牙依然一现即隐。
接着。
接着,
冥顽不灵的冷血欺诈师,听见他的博士叫他:“塞恩。”
……能碾平一整座矮山的蛇尾在这句话里微弱痉挛了下。
完全不清楚宋汝瓷做了什么。
仿佛只是——只是摸了摸他的脸,这么说其实都有点强词夺理,宋汝瓷摸的只不过是蛇颅覆盖的外部鳞片。
对变异种来说,真要刨根问底问体感,简直相当寡淡,硬要说的话,差不多就像是碰了一下遮挡脸部的碳纤维面罩。
还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只是这样而已。
塞恩微眯了下幽绿蛇瞳,后知后觉想起,猫薄荷的效力时长差不多到了。
被他卷着的,不再是警惕不安的炸毛小猫,是在持续进化、吸收外界逸散信息、自己一直安静地想问题……现在正望着他的,是温柔过头的琥珀色润泽眼睛。
是性格一板一眼认真过头的小猫博士。
不会玩石头剪子布的小猫博士。
白皙指尖透出雪绒似的冰蓝色光芒,像魔法,贴着鳞片的边缘慢慢检查,这点蓝光映在琥珀色糖浆里。
博士很严肃,微微皱着眉,仔细检查工作失误,竖着的浅奶油色耳朵微微后压,相当专注,绒毛随着呼吸律动。
尾巴冷酷扫走分散注意力的毛线老鼠和羽毛逗猫棒。
“你的鳞片,基因代码是我写的。”宋汝瓷想不通,“它不该这么容易坏。”
……某条自作聪明、搬起石头狠狠砸自己尾巴的蛇“咔”地一僵。
“对不起,可能是我疏忽了,哪里出了错——你不要动,我检查一下。”
“别马虎,鳞片很重要。”
小猫博士沉稳地安慰他:“别怕,我很厉害,一下就会修好。”
柔软白皙的手掌,和过去一样,相当好唬弄,并没识破蛇类的狡诈骗局,依旧仔细护着那片装模作样的碎鳞,尽力试图找出究竟是哪出了问题。
像机械臂,不论被恶狠狠弄坏几次,还是好脾气地、实在忍不住地悄悄地探过去,轻轻摸一下随时会把自己扯烂咬碎的实验体朋友就跑。
趁他们不注意,又留下一大堆止痛针:“不会疼的。”
绝对苍白的世界,体感无限漫长的时光里,博士用唯一会的办法努力哄朋友,机械臂捏着一小管最好吃、最甜的草莓牛奶营养膏悄悄塞过去:“别怕。”
“别怕。”
机械臂这么说,又好心又好骗,被实验体朋友们骗得反复尝试打开闸门,打开一个又一个笼子。
关闭芯片和定位器。
看着朋友们头也不回地逃脱,看着那片数据光幕被攻击、被威慑、被狂怒着露出血迹斑斑的利爪和獠牙,被恨不得狠狠撕碎。
然后一切都安静了,只剩下苍白,按照程序运行的小机器人忙忙碌碌,把味道不那么好的营养膏灌进博士的嘴里。
慢慢在那些冰冷修复液里蜷缩起来的博士睡着了。
有什么温柔到像小猫爪垫的程序,在暴乱的代码洪流里,一遍又一遍重复:“我很厉害,别怕。”
……
需要更多的外接设备。
设备。
宋汝瓷尝试扶着其他地方起身,按照记忆寻找接口,先不说不成功,光是动弹了下,就陷进更深的洁白蛇蜕里。
盘踞在毛线城堡的白蛇砰地消失。
重新出现的,又是那个曾经来杂货店给幼崽要吃的、推销毛线围巾和绒毛球钥匙链的流动商贩——记忆碎片似乎只剩下这些。
宋汝瓷抬头,琥珀色蜜的眼睛轻轻眨了下,就被戴着白手套的手托着脊背,和尾巴一起拢着,小心到极点地轻轻抱住。
常年裹着优雅白西装,苍白冰冷的欺诈师,连喘气还和眨眼都在骗人,这会儿却跪在地上试图抱好一小团猫。
……撕开最后一道毛线墙,带着系统凶狠杀进来的狼王也沉默着停下脚步。
因为那个冷血的家伙正被猫的体温烫到发抖。
就是这样,还不舍得放。
还想要往怀里裹、往怀里填。陵拾其实一直没问过他,既然逃出来了,为什么不摘掉那个早没用的铆钉芯片——那东西明明是羞辱和痛苦不是么?
它只不过是“摩伊拉”一脉相承的,多少年来用于控制实验体的工具。
用来定位、管控、剥夺力量,用来在召唤实验体去做检查的时候,被研究员用遥控按那么一下。
铆钉就会烙铁似的烫起来。
逃出实验室的时候,陵拾就扯烂血肉,把这玩意狠狠撕下来碾碎扔了。
有关“这东西怎么这么消停”的疑虑也只是晃过一瞬,就被随之而来的数不清的危机、战斗、生死一线挤得无暇多想,光是想办法活命就已经很不容易,那之后的很多年都是这么浑浑噩噩过的。
塞恩似乎也没要解释过这个问题,哪怕这个铆钉给他的行骗之路带来了不少麻烦……戴着这东西,一看就是“摩伊拉”的试验品。
所以骗局就没那么容易成型了,尤其是需要扮猪吃虎的时候,根本没人相信,谁都知道那个邪恶的Glass博士做出来的东西有多可怕。
为什么已经逃出实验室了,还要戴着铆钉?
或许欺诈师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他只是一直戴着这东西,仿佛在清醒的状态之外,还有那么一点藏在本能深处的意识,在等着什么。
在等,一直在等,等着和机械臂再玩不犯规骗人的石头剪子布,一条蛇根本没有赢这种游戏的可能性不是吗。
盘踞在蛇窟里的白蛇这么想着,又等了一整天。
等铆钉发烫。
等博士叫他。
……
塞恩低头,琥珀单片镜拴着有点滑稽的苔绿色绒毛球,晃晃荡荡就离小猫不到五公分,看到博士努力左手攥右手不去碰,就轻轻笑了下。
“博士。”塞恩哑声开口,脸颊虚贴着软绵绵的耳朵,“没问题,你做的程序没问题,一点问题也没有。”
“你给我做的鳞片很结实。”
“那一片是怕你不理我,做出来和你开玩笑的。”塞恩柔声问,“你能原谅我吗?”
他其实已经做好了博士和他生气的准备——但直起身时,琥珀蜜色的瞳孔只是微微睁大了一瞬,那种异常严肃的隐忧,认真自责,就都放松消散。
柔软温暖的手指抚着覆有细软白鳞的脖颈,仔细抚摸检查。
宋汝瓷向他确认:“没受伤吗?”
隔着蛇鳞,脖颈悸动了下,欺诈师低头,眼睛里笑了笑:“完全没有。”
小猫博士负责过头了,这也不好。
实验室已经塌了,一切都结束,博士不需要再承担中央处理的责任,没必要这么在意旧实验体的事。
塞恩只是妄图偷猫,趁机耍一耍帅也不错,并不想展示自己怎么被吞噬了石油城的触手怪抡着火车皮和塔吊追杀。
宋汝瓷还是不算太放心,浅奶油金色的小卷毛检测到空气里有蛇类受损流出的基因,在封闭空间里很浓郁,不仅仅是一片碎鳞会流出的数量:“我再看一下。”
他试着站起来,想去找点能用的外接设备:“我需要——”
小猫随便站起来是会摔倒的。
欺诈师用三片鳞起誓,绝没趁机使坏捣乱,没有趁机用尾巴去勾博士的脚踝。
宋汝瓷总是忘记自己暂时没学会怎么走路,即使有系统杀过去仗义帮忙,还是摔倒,连人带统栽进软绵绵的毛线堆。
白蛇忍不住很不给面子地笑了一声。
猫薄荷多少还有点余威,毛绒绒的耳朵腾地竖起来,博士绷着小猫脸从一堆毛线里抬头,很严肃。
看起来简直下一秒就会拍打尾巴怒而咪咪叫。
塞恩抬起双手投降,小心地扶着柔软到不行的身体,护住胸肋,虚虚托着脊背,好声好气哄博士:“厉害的。”
宋汝瓷趴在横栏过来当扶手的白蛇身上,专心尝试用人类的办法走路。
两条腿都很不听使唤,远不如拆头盔容易,加上不停调整平衡的毛绒绒尾巴,也很难在几步路的距离里站稳。
欺诈师相当优雅地半跪着,一边半抱着护住他,一边伸手帮忙护着脆弱柔软的膝盖和脚踝,客观分析:“一定是破狼选的靴子和防水冲锋裤太沉了……”
陵拾:“?”
远远砸过来一个挟着劲风的毛线球。
塞恩抬手接住,随意抛在旁边,依旧耐心地柔声哄着博士慢慢走、不着急,摔也只会摔到他身上。
蛇尾无声游出,盘桓着拢住柔软温暖的躯体,怕收太紧了会勒坏,所以就松松圈成防摔护栏。
这么过去了十几分钟。
小猫博士还是没太学会走路。
没关系,只要会被抱就够了,塞恩垂着视线,蛇信嘶嘶低颤,手臂收拢护住那一小团毛绒绒的柔软暖热。
白蛇虚影从身后腾起,幽绿蛇瞳凝注着缠绕自己脖颈的小猫尾巴。
很软……纯净温柔的一小团。
“你的心跳很快。”
宋汝瓷测量着他的心率,抬起头:“真的没受伤吗?”
冷血动物的心率不该这么快才对。
“没有。”塞恩隔空亲吻小猫耳朵尖,礼貌地告知博士这是礼仪、是表达纯粹友情的方式,“我是缺乏锻炼,我应该向您学习,每天都锻炼。”
至于把毛绒绒的尾巴缠在人家脖子上就是会让心跳变快……这种事,博士没必要知道。
塞恩又打开一个猫薄荷罐头。
宋汝瓷没有防备,被淡青色雾气裹住,闷哼一声。
狼王相当暴躁地“啧”了声,杀过去托住软倒的博士,没等发火就被这条破蛇往怀里扔了罐落日啤酒。
陵拾愣了下。
“和平相处吧。”塞恩说,“反正就咱们两个,有什么好打的?”
有这个闲心还不如陪博士练走路。
他只有两只手、一条尾巴,就算全用上也没法面面俱到,再不愿意也得加个帮手,何况——
何、况。
从实验室里那个机械臂,白蛇就磨着鳞片发现了,就连机械臂偷摸实验体的频率,毛绒绒实验体也远大于鳞片。
现在也一样,看见那头破狼的一瞬间,小猫博士的耳朵就飞快从奶油堆里支棱起来,尾巴扬起,连眼睛都亮了9.7%……然后就主动伸手被这头狼抱走了!
抱走了!
都末世了!
为什么博士在善良正直诚实勇敢厉害之余不能稍微有创意一点?
凭什么冷血动物不能长毛??
想起这事塞恩就恼火,根本一句话也不想和这头狼多说,继续温声细语地哄博士今晚就睡在这里。
没关系,一定是破狼选的作战靴和防水冲锋裤太沉了,所以才走不稳路。可以不穿靴子放松一下,不穿裤……好吧这个非得穿也行,但总之,放松一些。
把这里当做自己家。
塞恩承认他看见博士往这头狼的作战服里拱了,他的眼睛没有变红,只是被狼毛不小心扎了一下。
他的鳞片没有炸,獠牙也完全不是故意龇出来的,实验体们的关系很好,白蛇轻轻摇晃着尾巴尖,他是最温顺、最听话,博士最喜欢的模范实验体。
塞恩当然不会嫉妒地盯着钻进作战服、握着陵拾衣襟,毛绒绒奶油色尾巴和狼尾巴纠缠不清,因为嗅到熟悉安心的气息而放松融化的小猫团子。
陵拾看着胳膊上又多出来的两个窟窿:「……这也值得你咬我一口吗?」
光咬人不扎进去毒液——这就是塞恩保证的“实验体和平相处”??
无耻的欺诈师像是根本没听见,半跪下来,轻轻抚摸那些浅奶油金色的小卷毛,温声细语地帮他解开衣领、脱下冲锋衣,给风餐露宿下有点毛躁的小猫耳朵抹好护毛膏,戴上两个相当可爱的毛线保护套。
“多留几天吧。”
“你这么好,博士,我真希望能和您多朝夕相处几天,我就会被您教得更善良、正直、诚实勇敢。”
“我准备了很多草莓牛奶。”
“你喜欢小机器人,想修那个扫地机器人,是不是?”
塞恩变出从杂货店顺手拿走的扫地机器人:“我帮你带过来了,你看,我还上了一遍剖光蜡……”
「?」狼王瞪圆了眼睛,看着偷东西偷得理直气壮的欺诈师,怪不得他从里到外找了三遍这玩意,连个零件也没看见:「你什么时候偷的?!?」
这话就不好听。
红得发紫的蛇瞳扫了他一眼。
「我偷走的时候,你根本都没发现是不是?这不是博士最喜欢的东西吗?要我说你心里根本就没有博士,把猫给我。」
陵拾:「???」
没有道德准绳的欺诈师是不会讲道理的,塞恩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睡袍,耐心地轻声哄着宋汝瓷,给博士盖好洁白蛇蜕做的柔软轻薄空调被,今晚不如就睡在安全又温暖的毛线猫窝里。
蛇尾灵巧地缠住宋汝瓷的腿,轻轻柔柔,解开靴子的绑带。
灰狼虚影毫不客气挠花了两片蛇鳞。
白蛇张嘴就咬。
……小猫耳朵及时弹起来。
宋汝瓷有了一定抗体,这次没有完全被猫薄荷击倒,尽力维护秩序和自身清醒,坚持住不融化成小猫饼:“不行。”
他尝试把耳朵竖直。
「就是这样!」系统摇旗呐喊,大力鼓励他,「我们应该凶一点,拿出博士的派头!让他们听话!」
宋汝瓷:「凶一点。」
系统:「对!」
宋汝瓷凝定心神,扶着耳朵对称竖好,尽量严肃地瞪圆眼睛,身后毛绒绒的奶油色尾巴缓慢晃了晃。
小猫博士很凶,很严肃,甚至龇了一点小尖牙。
系统:「……」
已经差不多纠缠扭打在一起的白蛇和灰狼虚影:「…………」
但博士浑然不觉,还在严肃认真地维持秩序:“不要打架。”
“没打。”狼王立刻低头,大尾巴硬邦邦晃着,连踢带踹轰走白蛇,拱了拱小猫毛绒绒的耳朵根,“我们在……聊天。”
“在联络感情。”
陵拾告诉他:“变异种联络感情就是这样,我扇你一巴掌,你咬我一口的……”
白蛇叹了口气,殷红蛇信可怜兮兮舔了舔那两片划得乱七八糟的蛇鳞。
陵拾:“…………”等博士睡着了他今天就要咬死这条蛇。
塞恩这念头也不比他弱,盯着被着头破狼抱得严严实实、连一点毛绒绒尾巴尖都不给碰一下的博士,本来幽绿的蛇瞳眼看就要透紫:「给我摸一下!摸一下能怎么样?」
「偷扫地机器人的事写检查了吗?」
「去你的检查!我们又不是在实验室!我偷博士的螺丝钉都没写检查!」
「你还偷博士的螺丝钉???」
「机械臂上拧的,怎么了?我从我肚子里发现的,有本事你也吃啊。」
「你在骄傲什么啊???」
「你别管,我把扫地机器人给你们带来了,毛线也找了,猫窝也做了,你让我摸一下猫、耳、朵!」
白蛇暴起,缠着匪夷所思到愣住的灰狼重重摔进毛线堆,虚影嘶嘶作响,尾巴已经快摇成了响尾蛇。
他们两个闹得两败俱伤,怒目而视,谁都没讨到好,倒是把醉猫薄荷的小猫博士逗笑了。
……白蛇也就愣住。
松开。
灰狼打了个滚,没好气把这条破蛇叼着尾巴揪下来,相当嫌弃地撇开。
塞恩也懒得理他,三步并作两步回到博士面前,伸手的时候几乎有些迟疑,被灰狼虚影从背后踹了个趔趄,才轻轻拢住那一小片浅奶油金。
宋汝瓷其实并不那么排斥他。
只是因为接触的方法,一而再、再而三,太多算计,反而弄巧成拙。
现在离得这么近了,小猫博士也在安静地望着他,因为猫薄荷的原因有点软绵绵的,更乖,更安静,眼瞳那片琥珀蜜色像是融化的糖浆。
被狼王拢在怀里抱着,尾巴卷着一个小螺丝刀,在尝试拆扫地机器人。
拆得其实不算顺利。
因为仅仅是凭借这具身体、而非「书架」的力量。
但小猫博士就是这么厉害,哪怕一时半刻不成功,也一点都不着急,不气急败坏,不乱发脾气。
眼睛还是很明亮。
有细碎明亮的小气泡、有金箔、是微微弯着的了。
……也允许他小心翼翼摸一摸耳朵。
柔软的、会微弱动弹的小猫耳朵,毛绒绒的耳朵尖轻轻扫过他的掌心。
塞恩张了张口。
想说的话全乱成一团,伶牙俐齿不管用了,欺诈师已经不记得怎么不行骗地好好说话。
那还不如索性干脆变回去。
变回白蛇的旧实验体还戴着那个芯片,这次没有骗局了,没有陷阱,白蛇笨拙地咬住一个螺母试图帮忙拆,又因为太急险些咬崩了牙。
狼王又从鼻子里表示那种强烈的不屑。
扒拉开白蛇,单手抱着小猫博士,抄起扳手一通大展身手,拧掉了所有螺丝——但拧得过于快了。
所有型号,所有螺丝、螺母和垫片,全部拆下来的零件都混在一起,乱成一团,还有两个螺丝钉卡在了狼尾巴又粗又硬的毛里。
白蛇:「唉。」
陵拾炸了炸后颈毛,一边向博士道歉,一边尝试弥补,看不懂的地方只好又回来问。
塞恩夺下图纸埋头研究,一尾巴扫给他十几罐落日蜂蜜啤酒:「喝吧,别添乱了,你还是适合喝酒……?」
正在喂博士喝小甜水的狼王:「?」
这不是蜂蜜枫糖小甜水吗??
深橙兽瞳对上幽绿蛇眸。
沉默了两秒,手忙脚乱扔下图纸螺丝刀查看宋汝瓷的情况,中了猫薄荷、又喝下一整罐啤酒的博士过分乖了,只是安安静静眨着琥珀蜜色的眼睛。
坐在毛线堆里。
尾巴轻轻摇晃。
小猫博士看了他们一会儿,伸出手,轻轻碰了碰狼耳朵、摸了摸洁白蛇鳞,又揉了揉眼睛。
握着狼王锋利雪亮的合金爪刃,尾巴又轻轻卷住白蛇,叼着那条蛇蜕做的被子,认真好好铺平。
互相看不顺眼的两个实验体:「…………」
这是一起睡的意思吗?
第一反应当然是拒绝的,但话没出口,哪边都没出口,心脏先狠狠往胸壁上一敲。
埋进被子里的小猫博士蜷着,变成一小团,耳朵趴平,就像每个在高塔里的日日夜夜,大颗大颗的眼泪就涌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