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森鸥外这手段真是好生卑鄙。
虽然他的确是觉得费奥多尔的印象值应该很好刷才想自己去的, 但“厌烦”这个词又是怎么回事。
“请不要随意揣测我的心意。”
顶着众人的视线,望月秋彦面不改色地双手插兜,他的长发用一根绳子虚虚地拢着, 明明看上去毫无攻击性,身上却呈现出一种乖张和锋锐的错觉。
“我什么时候感到厌烦了,我可没有那样说过。”
好险。
旁观的黑蜥蜴松了口气, 看来望月先生还是……
“再说了, 谁不喜欢新人呢。”望月秋彦的语气淡淡的, “我这叫为组织纳入新鲜血液,万一真是您的私生子,怎么能让他流落在外。”
“……”
那你不还是喜新厌旧的意思吗!!
黑蜥蜴瞳孔地震,心想论坛上不愧称望月先生为世界上最有种的男人, 他这心思是根本藏都不藏, 有人问就直接答, 完全不在乎别人有什么看法,主打一个自己高兴就行。
……这难道就是黑手党的奥义吗。
黑蜥蜴正色, 由于太过震撼, 甚至开始反省自己。
竟然能把“喜新厌旧”说得这么有理有条,还拉上首领当借口,不愧是望月先生, 这么一来, 反驳他岂不就等于反驳了首……
“你的意思是,我有一个俄罗斯血统的私生子, 并且我自己还不知道?”
森鸥外饶有兴致地跟上望月秋彦的思路。
“先不说是怎么做到基因突变的, 我有没有私生子我自己不知道吗?”
没事了。
黑蜥蜴闭眼。
还有首领亲自辟谣这一招。这样一来,想必望月先生也……
“让人失去意识的方法很多的,我知道的就有十几种。”望月秋彦坚持, 说完还用了谴责的目光,“谁知道森先生您年轻的时候乱吃了什么东西。”
这个地板,真是个好地板。
黑蜥蜴的灵魂出窍,总觉得所有不能听的事情都被他听到了,他现在已经没有活下去的理由了。
森鸥外轻笑,听到这话也不恼:“望月君,你再这样给大家提供思路,我可帮不了你了。”
望月秋彦:“这都是森先生的计谋,你们两个千万不要……嗯?这是什么表情?”
“因为森先生说的是真的吧。”太宰治说,在刚刚的那几分钟里,他甚至捋了一下望月秋彦每天要和几个陌生人搭话,“比起认识的人,你每天出门好像确实更喜欢找不认识的成员作伴。”
“就跟要完成什么任务一样。”中原中也冷笑,“你少找几个人回来很难吗。”
中原中也之前生气的时候还说的是“你一刻不找人陪着你就受不了吗”,现在都已经降到了“少找几个人”的标准,退让的程度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但重点不是这个。
重点是差点就被中原中也猜到了真相。
系统:【您快纠正他们,我们这真的是大爱!】
人的拱火也是有限度的。
一个太宰不足为惧,一个中也也不足为惧,但望月秋彦围观过他们这名叫“双黑”的组合的战斗,他们两个要是加起来,是令他都觉得很麻烦的存在。就算加上原来的世界,估计也没多少人能正面对抗。
“我决定改过自新。”
立马调整了自己的战略方针,望月秋彦又给自己找了个地方坐着,像没事人一样地打开文件。
“在你们谈完公事之前,我是不会说话的。”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沉默,同样拿他没有办法。
系统好奇地问了句:【真的?】
望月秋彦:假的,从地道走不就行了。
望月秋彦答得很快,铁石心肠的程度令系统都为之震撼。
处理文件的空档,听着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的汇报,望月秋彦偷偷抬眼,打量了他们一眼。
“中也。”
中原中也顿住,疑惑地转过头来。
森鸥外叹了口气,也没阻止望月秋彦这样突兀的举动。
他看着中原中也,就像看一件完美的作品。
“还没和你说过呢。”
正午的阳光刺眼,望月秋彦忍不住笑道,脖子上带着昨晚比试时留下的擦痕。
“恭喜你成为干部。”
–
费奥多尔,全名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要问他为什么知道,当然是因为情人节的那天晚上,除了太宰治的事外,他还勒索了白兰杰索——
【“为什么我非得告诉你不可。”】
望月秋彦:【“那我就飞到印度。”】
【“你以为你飞到印度我就找不到你了吗。”】
【“我要把你心爱的玛雷指环扔到恒河水里。”】
【“……”】
【“就算捞出来你忍心碰吗。你碰了以后,用吃棉花糖的时候不膈应吗。白兰君,你知道的,我真的会做的。”】
白兰杰索深吸一口气,那时就有点被他惹怒的趋势:【“港口黑手党究竟对你做了什么。”】
不是彭格列那群人的白月光吗,他弄死他的时候,也没专门打他脑袋吧?
白兰杰索的印象里,望月秋彦明明是个沉默寡言,虽然不信神,但还是会乖乖坐在布道坛下,听神父讲圣经的人。
白兰杰索那时候还是个普通的大学生,纯属是为了刷社会实践的履历才去帮忙的,他看着修女自然地走到望月秋彦身边,不知道和对方说了什么。
紧接着,青年紧抿的唇瓣松开,望月秋彦伸手,任由对方给自己戴上象征祝福的绳子,他的眼睫下敛,眉目含笑,身上带了股冰雪消融的温柔。
下一秒,像是感受到了有人在看自己,望月秋彦一回头,金色的眼瞳里就凝了层冰。
白兰杰索在那之前躲到了入江正一的背后,徒留无辜的入江正一在那里震惊“我到底干了什么”。
【“那都是过去了。”】
皎洁的月光下,望月秋彦无情地打破了白兰杰索对他的印象,笑得非常耀眼。
【“生活所迫,我现在是个不择手段的人。”】
【“……”】
所以望月秋彦早就料到了他会找森鸥外告状。
虽然和白兰不熟,但这种卑鄙的手段他还是很了解的——毕竟要是他就这么做,也就是白兰杰索没什么好告的,不然他一定要把白兰的小秘密也贴得人尽皆知。
系统:【所以我们的计划是什么?】
望月秋彦:“好难得。”
系统:【?】
望月秋彦:“你竟然不直接嚷嚷着让我用爱感化他了,数据库更新了?还是你中病毒了?”
系统:【因为您写了三千字的投诉信】
哈哈,对哦。
系统:【但是从概率上看,人物费奥多尔现在也不一定在日本?】
“从概率上看,我不在港口黑手党的时候,白兰君来找我的可能性比较大。”
走进一家咖啡店,望月秋彦找了个离窗远点的位置坐下。
“也不清楚他有没有再策反港口黑手党里的其他人,提前埋伏白兰那种人是不会上当的,这件事情我只告诉了森先生,他让我拿费奥多尔君当借口,这样就可以转移太宰的注意,让他以为我是真的出去拈花惹草了。”
系统:【咦,等等——】
“不是有那什么一次性对话卡,可以隔绝外界攻击三十分钟的时间吗。”
望月秋彦点了杯咖啡,不自觉地摩挲了一下手上的指环。
“总不能真的全让那群小孩子面对,白兰已经用真假六吊花混淆了他们的视线一次,虽然扣留了一个铃兰,但剩下的守护者估计也是和那天能控制岩浆的一个水平,就十四十五岁的年纪,未免也太为难他们。”
“我要做的,就是尽可能逼出白兰杰索的招数,再用这三十分钟,将情报传递给十年前的沢田君。”
如果不是望月秋彦说出来,真的很难想象他做了这么久的打算。
就连一直和他待在一起的系统都被瞒住了,人工智能愣住,这才直观地感受到,他选中的宿主,曾经是个多么可怕的存在。
“当然啦,我没有牺牲自己的打算,所以在使用那张卡前,我会将编辑好的计划发给太宰和中也。”
窗外的一片叶子落下,注视着杯中泛起的涟漪,望月秋彦反倒轻松地笑了笑。
“热血漫里不都是初中生高中生打败世界吗。真奇怪,明明保护他们是社会给成年人的使命,结果反倒被他们拯救了。”
“那天,在医院里,中也让我多依赖他一点,其实我听到了。”
可望月秋彦不是会依赖别人的人。他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感受着中原中也触碰自己的手,决定装作什么也没听见。
要是配角一味地依赖主角,那岂不是要当一辈子的配角了?
他已经当了一辈子的配角,总不能这辈子也继续他的悲惨人生吧?
系统语塞:【那太宰他们……】
“他们接到短信估计会挺生气的。”
望月秋彦想象着太宰治和中原中也那个表情,唇角的弧度忍不住又扩大了些。
“你看,就算是太宰,也有算不过我的时候。虽然提前告诉他也可以,但他肯定会把这个计划一票否决。”
带上太宰,白兰肯定第一个攻击他。
带上中也,白兰肯定不上他的当。
他曾经也想过,青出于蓝胜于蓝,要是太宰他们没看到他的邮件,要是他真的不幸死了,那作为他最优秀的学生,太宰治会有什么表现。
他会和他一样失态吗?会崩溃吗?还是会什么也不做,安慰自己这就是个噩梦?
这是个很残忍的假设。
换做以前的望月秋彦,可能会逼迫着太宰治去面对这个假设。
但现在不一样了。
那天看到太宰治在浴室里被吓到的表情,听沢田纲吉提起另一个世界的太宰治,望月秋彦就知道,这样的残忍或许会毁了自己的学生。
他和中也都才十七岁。
他们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可以去学习,可以去成长,不用像他一样,被逼迫,被鞭策,过早地把世界上最苦涩的糖果都尝一遍,然后咬紧牙关,告诉自己这就是人生的必经之路。
小孩子是有小孩子的特权的。
墙上的玻璃罩子被打破,火警的按钮被刀片刺入,头上的消防喷头打开,淅淅沥沥的水落下,人群就立刻抱怨着从店里跑了出去。
和人□□错,不紧不慢走进来的,正是白兰杰索。
他似乎也不在意自己的衣服被打湿,反而拉开望月秋彦对面的椅子,优雅地坐下。
“特意选在这种地方,望月君,你是在弥补我们情人节不愉快的约会吗?”
“我刚刚把这里买下来了。”望月秋彦说,“当约会也可以,这可是我特意为你挑选的坟墓,比你为我挑的好多了吧?”
白兰杰索勾着唇角:“树林,天空,除了你把自己烧死,和沢田君一起破坏了我的计划以外,我为你选的墓地难道不是和童话一样美好?”
望月秋彦挑眉:“你早就过了看童话的年纪了,怎么,你把我当白雪公主?”
白兰杰索被他逗笑了:“你好像很确定自己会赢啊。”
他慢悠悠地提醒道:“别忘了,不光是你,就算是太宰君和中原君,我也在那一百多个世界里和他们交过手,自然很清楚他们的弱点。”
“也不是很确定自己会赢吧。”望月秋彦轻哂,“您知道辅佐官的意思吗?我可不是战斗岗,森先生设立这个岗位的时候,说我的职责就是协调一切可协调的资源,奠定胜利的基石,为港口黑手党培养出优秀的下一代。”
白兰杰索想了想:“很难想象这是从一个那么在乎自己排名的人嘴里说出来的。怎么,你不想当世界第一了?”
“那是两码事。”
望月秋彦平淡地回复。
“以前我总不理解xanxus明明那么恨沢田君,还是帮他铲除威胁的行为,明明已经在指环战里赢了,明明拿到了彭格列戒指,却因为体内流淌的不是彭格列的血,就被剥夺了继承的权力。”
“要是我是xanxus,我能气得追杀沢田君一辈子。”
——我能让沢田纲吉活到现在,不是因为我打不过他,而是因为彭格列必须是最强的家族才行。
——不管内部进行着多么激烈的斗争,只要受到外界垃圾们的侵扰,彭格列就永远是一体的。[1]
“他们赢了,不就是我赢了?”
深红色的火炎充斥了指环上的裂痕,即使青年依旧保持着坐着的姿势,周围的玻璃却齐齐炸开。
“退一步讲,我也没什么遗憾。”
两种颜色的火炎碰撞,在白兰杰索打开匣兵器的下一秒,望月秋彦的胸膛颤动,低低地笑起来。
“我可是,恭喜过他们当上干部了。”
他已经,够尽职尽责的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