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胤祚的病在稳定地缓慢好转中, 宫中的氛围总算缓了过来，大家还以为总算能安心踏实等过年了，却不想年前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皇贵妃病逝了。
皇贵妃病逝, 所有皇子皇女还有后宫嫔妃皆需要去参与丧仪祭礼，不过胤祚因有病在身被康熙另外下旨, 可不用出面。
德妃跪于人群中，低着头眼中闪过浅笑, 皇上的这个旨意下的好, 别说胤祚还在虚弱中，就算胤祚现在能来, 若是让胤祚跪拜这个凶手，她得呕死。
以前皇贵妃防着四阿哥和她接触之事，德妃对皇贵妃也就那样, 并不算有恨，但是这回六阿哥的事情之后则不一样了, 心中觉得这个女人死得好。
生着病也不给自己积德, 对她的小六抱着坏心思，现在的事情叫老天睁眼了。
听说在她将死之时，才终于将皇上叫去见了临终一面，当时滋味不好受吧，哈, 该的！
德妃跪拜于人群之中，心中痛快。
而另一侧跪着的四阿哥，则神情僵硬麻木至有些恍惚, 他虽非皇贵妃亲生, 但十来年的母子情分, 皇贵妃在宫里所想着的所护着的皆是他, 他还没有回报这份养育之恩，如今就要天人永隔了。
四阿哥跪在冰凉凉的冬日里，心中有一种空荡荡的茫然。
因为皇贵妃的丧事，今年宫里面的这个年依然没有什么喜气儿。
但是五阿哥许诺的多多的压岁钱，他依诺偷偷给胤祚塞了过来的。
胤祚数着银裸子银锭子哇了一声，道：“五哥，你钱不少啊。”
五阿哥扬了扬下巴，道了一声：“那是。”太后疼他，会私下给他钱。
五阿哥还鄙视了胤祚一把：“兄弟们哪个都没你穷。”主要还是胤祚之前爱出门，而一出门呢在外面肯定要花钱的呀，所以他身边就攒不下钱来。
但五阿哥说过这话之后，忙道：“别想再问我要，我可把自己攒下来的钱大半都给你放这里头了。”
五阿哥还哼哼唧唧说道：“小九都没有，你可别和别人说。”也就是胤祚这一回遭大罪了，否则他可不舍得。
“大半都给我当压岁钱了呀？五哥对我真好。”胤祚笑嘻嘻道：“谢谢五哥，等我以后买了好东西给五哥。”
胤祚和五阿哥说着话的时候，四阿哥胤禛过来了。听到他来，胤祚和五阿哥胤祺的说笑声同时停了下来。
胤祚有好一阵子没有见过四阿哥了，大约得有十多天的了，听七弟他们说四哥现在话更少了。
胤祚看着走进来的他四哥，发现他四哥瘦了，胤祚：“……四哥，节哀。”对于皇贵妃的病逝，他也没别的话可说，也只这两个字了。
四阿哥嗯了一声。皇贵妃当时察觉惠妃索额图他们要害胤祚，冷眼旁观，想要浑水得利，是横亘在四阿哥和胤祚之间尴尬的一个话题，谁也都不想多聊。
四阿哥此番过来，也只是来简单关心探望胤祚几句，问了下胤祚可能下地多走会儿了？现在用饭怎么样？
挺寡言少语，面色沉重，让人看着也觉得不大是滋味的。
胤祚看着他道：“你也照顾好自己。”
“四哥看着都瘦了。”
四阿哥点了点头：“嗯，我知道。”
四阿哥待的时间不久，一会儿就离开了。
五阿哥和胤祚道：“咱们这位四哥性子看着可越来越冷了。”
而在皇贵妃下葬一个月之后，康熙下了旨意，四阿哥回到德妃这边儿。四阿哥今年十一了，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上头有个额娘关心着护着的确更好些，但已经住在了阿哥所的阿哥，其实他也自己也行。
关键是虽是亲生母子，但这对母子之间实在冷淡尴尬。
四阿哥第一回去德妃宫里请安，两人差不多就是相对无言的状态，连非亲生的表面母子都不如。
四阿哥行了礼喊了一声额娘，德妃应了，然后说的便是若缺什么少了什么可以告诉她这边一声，皇上说让她看顾着些，但你毕竟也长大了，又住于阿哥所里，她这边能做的也有限。
四阿哥则说了声好，然后说他在阿哥所都还可以，倒也不劳额娘费心。
两人之间就再没其他可谈的了，简直让人觉得连陌生人都不如，连个客套性的笑容都没有，生硬的不得了。
现在没有了皇贵妃的存在，却让人觉得甚至还不如以前皇贵妃在的时候，两人偶尔遇见时的情景。
四阿哥又行了一礼，道：“那胤禛就不多扰了，胤禛告辞。”
在四阿哥离开之后，嬷嬷看着德妃娘娘淡漠的脸，说道：“娘娘，现在没了皇贵妃在中间横着，四阿哥毕竟是娘娘亲生的，娘娘怎不对四阿哥热络一些？”
“也培养培养母子情分。”
德妃道：“我一想起来那个女人心里面就不舒服，她不让我接触胤禛，我也没惹她吧？我不欠她的吧？她还想害我的胤祚。”
“反正我一想起来她心里面就不爽快，对胤禛也热络不起来。”
“而且那孩子对那女人感情也深着呢，那个地下的女人才是他心目中的额娘。”
德妃没有想过这个儿子还有回来的一日，可是她对这个陌生的儿子却难以有母爱了，和想起胤祚时的感觉完全不同。
四阿哥胤禛回自己院子中去，他其实也觉得皇阿玛此回行事多此一举。他见过德妃对着胤祚和那位小公主的满满慈母之心，而对于他，却只有冷淡而已。
有时候四阿哥会怀疑他为德妃所生这件事究竟是真是假，因为他不觉得自己对德妃而言有任何特殊。
好在，他也无有期盼。
四阿哥回到自己的院子里之后，又练了几页字，练完了字之后又是一片心平气和，神安气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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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祚探头凑近他额娘，问道：“四哥回来了？”
德妃：“什么叫你四哥回来了？”
胤祚笑说：“四哥不是我一母同胞亲哥哥么？就是这个回来了呀。”胤祚没有如德妃和四阿哥想那么多，他还只单纯觉得这是件开心的事儿呢。
德妃看着胤祚脸上的笑容，说道：“你不是和你大哥还有太子哥哥最亲吗？我看你和四阿哥关系也就那样啊。”
说到大阿哥和太子，德妃就又心梗，现在德妃对老大，太子还有四阿哥皆不顺眼，还就小时候一起玩的七阿哥比较好，一起玩着让人放心，七阿哥的额娘戴佳氏也是个胆小没有多少心思的。
至于其他那些个，依德妃看，处着的时候都得多长几个心眼。
胤祚和德妃道：“没有，我和四哥也很亲的。”
德妃问胤祚说道：“你很高兴啊？”
胤祚：“应该是额娘高兴。”胤祚顿了一下，问道：“四哥回来，额娘不高兴吗？”
德妃却是并不愿意在胤祚面前说出对四阿哥的种种复杂心思，她早就以为这个儿子就是一辈子都给出去了，现在回来并没有让她心中产生出欣喜之情来。
在儿子的目光中，德妃道：“高兴。”
胤祚还和德妃讲道：“四哥可能会有些不太适应，会不自在，额娘我们要体谅。”
“皇贵妃刚去没多久，四哥这段时间心情不大好，额娘我们也不误会，这段时间多关心一下四哥。”
“额娘，你觉得我们是不是要给四哥准备一个欢迎的礼物？我现在也做不了别的，给他叠一个纸兔子怎么样？”
德妃：“……为什么要叠兔子送他？”
胤祚眨了眨眼：“因为儿子只会叠兔子啊。”用这一招哄过宫里的许多个弟弟妹妹，很好用。
就是不知道用在四哥这样的大孩子身上还好不好使。
胤祚和德妃道：“额娘不如给四哥做副暖融融的护手套子？额娘给我做的那副儿子用着就觉得很舒服。”
德妃：“……”并不想。
德妃道：“还将你额娘给安排的明明白白了，你额娘自己会处理，你上次不是说鞋子来回脱穿的不方便吗？额娘想着给你新做几样软底的浅口鞋子，不防水，不防风，在外头穿着会脚寒，在屋里穿着方便。”
胤祚冲德妃笑：“儿子就那么说一句而已，额娘就想着这事儿了。”
“额娘对儿子真好。”
“谢谢额娘。”
德妃从胤祚这里走的时候，胤祚还遗憾说这个时辰四哥在上书房呢，若不然额娘还可以见见四哥。
德妃和胤祚道胤禛去她那里请安过的了，当然其中省略了两人的生硬尴尬到不如陌路人。
只和胤祚说让他少操心，小小年纪就啰啰嗦嗦的。
在德妃走了之后，胤祚还小郁闷，和现在又在他身边伺候了的阿福抱怨道：“你主子我难道啰啰嗦嗦的吗？”
阿福笑着道：“是有点儿。”
胤祚：“……”行，他以后不啰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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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阿哥收到纸叠小兔子时有些莫名，本来还想着有什么含义，但一听是六阿哥送过来的，就不那么奇怪了，也随即明白什么含义都没有。
四阿哥拿着小兔子看了一会儿，问道：“大哥他们都有的吗？”
四阿哥身边的刘祥道：“大阿哥他们都没有，只送了主子您这里。”
只送了他么？
四阿哥转着手中的纸叠小兔子，心想难道是因为皇阿玛下旨让他回德妃那里的事情，向他表达友善？
四阿哥将小兔子放于书桌之上。
虽是一母同胞，但胤祚尽情享受着德妃的无尽慈爱，而且还有皇贵妃也因他在临终前的日子还受皇上责怪，虽知胤祚无辜，但四阿哥其实也可以对胤祚这个同胞弟弟心有隔阂甚至怨气。
但是，四阿哥拨了拨桌上的小兔子，想起那双让他好好照顾自己的眼睛，却依然觉得亲近。
刘祥想了想，道：“对了，五公主六公主七公主她们那些小公主们也有六阿哥叠的小兔子。”
四阿哥拨着小兔子的手一顿。
刘祥：“……”
他是不是说错话了？
刘祥想了想补充道：“不过那都是六阿哥以前送的。”
“这一回只送了主子您一个。”
“大些的阿哥们只有主子您自己有。”
四阿哥将玩小兔子的手完全收回来了，刘祥说的越多越错。
胤祚听他额娘说自己会处理好，不再和他额娘啰嗦他四哥的事情了，也就不知道他额娘可没有给他四哥做什么护手套子。
而胤祚这里，却是暖融融的软底浅口鞋很快便被德妃给弄好了，在屋子里穿着又方便又舒服。
那鞋子浅口到快没了后鞋帮，穿脱倒是方便了，就是有些不伦不类的，还挞哒地被胤祚穿出了踢踢踏踏的声音。
胤祚见他四哥瞧他的鞋子，眉间微蹙，忙好好走路，小了声音。
他这个四哥也是个挺重规矩的小古板，胤祚回到床上，小心和他四哥道：“穿脱方便，穿着舒服。”
四阿哥终舒了眉心，嗯了一声，并没有就着不伦不类的鞋子说什么。
反正六弟也不出门，也不会见外人。
身体不舒服呢，在自己人面前舒服点儿，这些倒也没什么。
见胤祚正看他，四阿哥倒是不那么愉悦了，他难道是那种苛刻迂腐的人吗？
胤祚对他，不如在大阿哥，还有太子面前时，那么随性自然。
四阿哥有点不太舒服。
说起来，按理说，他和胤祚的关系还应该更近的。
四阿哥抿了抿唇，心想他是不如大阿哥太子他们那么会玩会说话，别人是说他性子偏冷了些，但是六弟也一直不在意他少言的。
六弟对他也的确亲近，可和大阿哥和太子比较起来貌似还挺有差距。
他绝不是吃醋，压根不存在那回事。
就是，就是觉得，六弟现在不是知道他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了么？
他们大概应该要更亲近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