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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满地飞溅的雨滴,在石油柏路上点燃一场无火的烟花盛宴。

第77章
满地飞溅的雨滴,在石油柏路上点燃一场无火的烟花盛宴。
沈迭心一脚踏入小水洼,那双洗到发白的球鞋沾染上星星点点地泥污。
这场夏日突如其来的阵雨里,他要去做什么来的……
沈迭心有些茫然地停下脚步,忽而察觉自己虽然站在雨中,身上却并无湿意。
黑色雨伞的边缘渐渐出现在视野。
沈迭心轻轻眨眼,朦胧记忆上的面纱被掀起。
他想起来自己十六岁的那个夏天,他在公交车站与某人不期而遇。
“谭……”
后续的字眼还没有说完,皮肤已经感受到刺痛。
低温由寒风席卷而来。
满天飞雪仿佛在眨眼间就覆盖了一切……
包括沈迭心记忆里的公交车站,也全然被雪白遮挡。
全白的四周里,那挺拔身躯手持的黑色雨伞,是唯一的异色。
“和我走吧。”
骨节修长的手向沈迭心摊开。
“我来带你回家了。”
冰天雪地里,这是沈迭心唯一能握住的温暖。
等了很久了。
他等到那个来接他回家的人了。
彼此指尖触碰到瞬间,沈迭心如梦初醒般抬头……
空气仿佛凝固。
沈迭心坠入那双和他对视的黝黑眼眸里。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可这里实在是太冷了……
沈迭心没能从梦里清醒,反而再度进入另外的梦。

“冷……”
病床上的人轻声呢喃着。
他形状漂亮的嘴唇微微干裂,随着低语小幅度张合。
沈迭心在梦中也眉头紧锁,仿佛正在经历一场梦魇。
温嘉措叹了口气,和谭臣说:“没想到会是这样……他一开始以为是南南落水才冲出去,后来发现是别人家的孩子,也没有多考虑自己,直接就跳下去了。”
看着沈迭心苍白的唇,谭臣目光心疼又无奈。
这就是他认识的沈迭心。
看似柔软,实则善良有担当。
“南南呢?”谭臣问。
他赶来的匆忙,这会只看见病床上的沈迭心,却没看见那个被沈迭心捧在掌心的小家伙。
温嘉措说:“她在思丽卡尔顿,我安排靠得住的助理在房间里照顾她。”
谭臣点点头,目光始终落在沈迭心身上。
为了救一个连身份都没确认的孩子,把自己弄成轻微脑震荡,甚至差点就要失温……
虽然现在已经脱险,可光是想想就让人后怕——谭臣不敢相信,如果救生艇来迟十分钟,或者沈迭心跳进海的过程有问题……那他现在要面对的就是生死未卜的沈迭心。
谭臣早就看淡生死,认为上天给的命数在出生前就定下。
可在这次意外面前,他却止不住地祈祷上头手下留情。
他的沈迭心已经受了足够多的磨难,生活才刚刚好起来。
如果当真要选一个人受苦受难,那就一并算在他谭臣的头上好了。
他愿意承担。
“谭…”
沈迭心再次轻叫出声。
温嘉措微怔,反应过来后,第一时间将目光看向谭臣。
温嘉措:“他在叫你?”
“……”谭臣深呼吸,“不是。”
能让沈迭心在梦中也呼唤的人,只能是谭玉谨。
其中的关系和事情,温嘉措全然不知。
病房外,两道身影渐渐靠近。
谭臣起身迎接,拜托温嘉措先在病房里等待,帮他暂时照顾好沈迭心。

病房外。
谭竹仪惊魂未定,脸色还是异常难看。
在看清病房里出来的人是谁后,她的脸色迅速变了。
谭竹仪有些惊诧,“你怎么在这?”
“我不该来这里吗?”谭臣反问,“他救的是你的儿子、我的侄子,我难道不该作为家属来探望吗?”
听到这话,谭竹仪也没有反驳,顺着沈迭心救了张一鸣的事说了下去。
“这你放心,该做的我们肯定会做,医药费我们都会承担,营养费或者别的什么……我们也不会克扣,总不能在外面让谭家落了口舌。”
谭臣眉头紧蹙,双唇抿成隐忍的形状。
站在谭竹仪身边的谭川趁着安静接过话来。
谭川:“姐,咱们该给的给,不该给的不能随便给。”
谭竹仪也愣住了。
“要是他狮子大开口,我们岂不是白白当了肥羊。”谭川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他既不是消防员也不是警察,根本没有救人的理由。但他直接跳得那么痛快,肯定就是他看到鸣鸣。”
“你在说什么?”谭竹仪问。
谭川“啧”了一声,“这还不明白吗姐。”
他自认已经把利害摆在明面上,但不仅谭竹仪一脸惊讶和不理解,谭臣也表情凝重,他只好把话说得更清楚些。
谭川:“在场那么多人都只是看着,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跳下去救啊?
那只能是因为他想以小博大,用救了明明来换个人情——
谭家的一个人情不仅是值钱了,他靠自己恐怕永远都睡不到这种报酬……”
他自诩眼明耳聪,把别人都没想到的逻辑都圆上,成功识破沈迭心那出卖身体之人的真面目。
但他脸上火辣辣疼着,还被提着衣领按在墙上,则完全在他预想之外。
“你做什么谭臣,我说得都是真的!”
谭川的左脸结结实实地挨了谭臣的一拳,现在口腔里弥漫着浓郁的铁锈味。
“你疯了吗?!”谭川明显能感觉到自己的牙齿都在出血。
但比谭川满齿挂血更骇人的,是一言不发但表情肃杀的谭臣。
谭臣直勾勾地盯着谭川,眼底泛着血丝,咬紧牙关说:“你再他妈乱说试试。
你说为什么别人都只是看着?
那是因为别人都没有他傻没有他善良!
那是冬天的海,不是什么浴缸游泳池!
沈迭心拿命去救的,你说是以小博大?有什么值得他把命都赌上?就谭家那几个钱吗……这些钱只有你们在意。
你要是再乱说,我就把你的牙全部掰掉。”
谭臣原本不想生气。
沈迭心就在不远处的病房里面,如果他声音太大或者把事情闹起来,总归还是对沈迭心有影响。
可是他一想到谭川那些满是恶意的揣测,就无法控制自己。
他紧拽着谭川的衣领,谭竹仪上前劝架,让他当心别把谭川勒得不能呼吸。
谭竹仪拽住谭臣的肩膀,“谭臣。你先冷静一下。还有谭川,你也别瞎说。我觉得沈……沈老师不是你想象中那样,也许是我们过去误会他了。”
谭臣眉心皱的更紧。
沈老师?
过去?
他从来还不知道沈迭心和谭竹仪还有什么过去……
谭臣犹疑之时,谭川抓住他认为的转机,艰难喘着粗气,和谭竹仪提前张一鸣三年前生日的事情。
“什么生日?”谭臣目光扫过谭竹仪,发现并不像临时一提,立刻认真起来,“过去是什么事情?”
谭川扯着嘴角,用奚落嘲弄的语气说起过去。
“你还不知道吧,他之前给鸣鸣做钢琴家教,明明做得好好的,却半路跑去夜店里穿裙子扮女人,在那种地方靠唱歌和喝酒赚钱……那能是好人待的地方吗?
但大姐不忍心,想帮他一把,愿意给他课时费加了大几百,但条件就是需要从那脏地辞职,可他就是不同意啊!
他宁愿扭着身子去陪男人喝酒,也不愿意堂堂正正得赚钱——说白了,就是贪财啊。”
钢琴家教……
沈迭心过去经常摸不到影子,哪怕搬进谭臣家里,也时常找不到人。
他和谭臣说过自己还有别的兼职,可谭臣却以为是借口……
“这还不算完呢,后来他又自己偷偷跑回大姐家来,明面上说要给鸣鸣补送生日礼物,实际上就是心里打着小算盘,想从大姐这得到好处。”
谭竹仪听完也脸色难看,“你别说了。”
谭川不服气,“姐,你还是太善良了,怎么又被他骗。这些事情加起来还不够说明他人品有问题吗?
他满心就是攀龙附凤,搞不好就是之前的钱花完了,又想办法来要钱了!”
他梗着脖子,被谭臣掐得呼吸都困难,但还是越说越觉得自己在理。
“对,之前伯父好不容易把他赶走,过了几年钱花完就又回来了。他的目的很明显了,谭臣。你可千万不能再上当。”
谭臣呼.吸声音粗.重。
如果不是为了听完沈迭心的过去,他何必忍到现在,早早就应该把谭川这个混蛋用拳头擂晕。
但此时此刻,除了发泄自己的情绪之外,他必须为沈迭心正名。
谭臣硬生生把心里喷薄的火山压下去,咬牙切齿地说:“我上什么当?他能骗我什么?是骗钱还是骗感情?
一个巴掌拍不响,我就是乐意给他怎么了?
三年前,他那个从小就不做人的爸欠了一大笔钱,丢下刚成年的他就死了。
如果不是追债的人拿他女儿当命做威胁,他宁愿死了也不会去赚那种钱。”
谭竹仪惊诧,“刚成年就有女儿吗?”
谭臣冷笑,“这就是另外的事情了,这个‘女儿’是他亲姐姐的孩子,但因为没人养。只能被他接过来抚养。
这就是他妈的一堆破事摊在他头上,明明走投无路了还有像你这样的人问为什么不能脚踏实地的赚钱。
他要还六百万,怎么赚?拿什么赚?他要打几辈子的工去挣?”
谭竹仪张了张嘴,面色愧疚而难堪。
“我从来没想过会是这样……”
她的世界里,苦难的下限都是沈迭心眼里的幸福。
他们顺理成章地把沈迭心视为个贪图钱财、满腹心机的人。
可如今知道沈迭心当年情况,又想到沈迭心又在几年后搏命救了自家孩子……
谭竹仪抿唇,低声和谭臣说:“这些事情我也是才知道……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开口,我会帮你们的。”
她深呼吸,认真地和谭臣说:“如果以后爸妈对他还有误会,我可以帮你们出面解释清楚。”
谭臣愣住,但也很快恢复理智。
谭竹仪这个大姐嫁得早,在家里出现频率不高。
但她在家中的分量足够重。
如果这些事情更早一些发生,可能事情会往谭臣更期待的方向发展。
比如,他和沈迭心的关系或许不仅止步于和家里闹翻……
但现在,他和沈迭心之间已经隔了层难以突破的存在。
沈迭心就连昏迷也会下意识叫谭玉谨的名字。
“谭臣。”
病房门方向传来声音,温嘉措表情惊讶,“他在叫你。”
谭臣怔住,“……他醒了吗?”
温嘉措摇头,“还没,但是他在叫你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