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龙
迷迷糊糊的，四周吵闹异常，但怎么也听不清，仿佛从世界隔离开来，一切感官都不真切了。
叶雉声总觉得头疼得厉害，还有强烈的困顿感，时不时就涌上来，让他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
像是被梦魇住了，这种感觉相当难受，怎么也挣脱不开，如同坠入了泥沼中，越是挣扎，越是深陷，沉闷而窒息。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意识才渐渐清晰，虽然思绪还不怎么清醒，但也足够他慢慢恢复思考了。
这种状态在他刚恢复精神力的时候也经历过类似的状况，所以他并不算害怕，只是不清楚为什么突然间就变成了这样。
难不成是他自己的精神力出了什么问题？
但与其纠结那些，不如集中精力让自己清醒过来，不论发生了什么，人的求生意识是最好的良药。
这样的混沌又持续了一段时间后，叶雉声终于发现自己能听清耳边的回声了。
“……郁上将，不能再抽了，您身体的各项指标已经超过了临界值，再抽下去真的会给您带来生命危险！”
抽……什么？
叶雉声才刚恢复意识，即使是听清了那个陌生的声音，也不能立刻理解其中的意思。
“我知道。”那个熟悉的声音莫名变得有些嘶哑，听上去竟然有些虚浮。
大脑一点点处理着信息，叶雉声才明白过来。
郁止似乎是受伤了！
不对。
郁止好像是……
“我的身体恢复能力要高出常人，这个数量还要不了我的命。”
“郁上将！圣雅殿下已经脱离危险期了，没有必要……”
总觉得自己这么继续睡下去会出不太好的事情，叶雉声调用了全身的力量，才终于动了动指尖。
精密的监测仪器立刻报警，将采集到的信息上传。
“声声！”又有好几个声音围过来，叶雉声暂时还处理不了这么复杂的信息，但差不多能猜到都有谁。
过了好一会儿，手臂上突然一痛，似乎是被针扎了一下。
他没坚持清醒多久，就又昏睡过去，失去了知觉。
但这一次，并没有之前那么难受。
就好像只是普普通通地睡了一觉，等醒来的时候，已经彻底恢复了意识。
甚至能够睁开眼睛，身体机能也在渐渐复苏。
他这次躺的时间绝对没有上次那么久，但应该也不短，身体因为长时间没有运动而有些乏力。
“声声！声声……”女人的声音。
是王后。
女人在他床前泣不成声，叶雉声动了动手臂，想要安慰，却被按住了手腕。
“你手上还有伤，先别动。”
说话的人是郁止。
叶雉声看过去的时候，总觉得这张脸看起来有些陌生。
不再像平日里那意气风发的模样，虽然依旧打理得干净利落，但看上去状态并不好，苍白的脸色让他看上去才是生完重病的那个。
“你……怎么了。”他喉咙干得厉害，还不怎么说得出话，简单几个字就像吞了刀片似的难受。
“等你好起来和你说。”郁止伸手理了理他额前的碎发，“先别说话了，我会一直留下来陪你的。”
叶雉声蹙了蹙眉，不太赞同，但是郁止根本不听他的。
他转而看向了二皇子。
二皇子：“……”
二皇子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郁上将，辛苦了，我还是带你去休息一会儿吧，不然声声会担心你。”
“多谢好意，不过我还没虚弱到这个地步。”
“啧，不是我让你去休息，别在这儿装傻，声声让你去休息，你要是把身体拖垮了，皇室可不会让皇子和个病秧子结婚。”
郁止：“……”
“好了，阿尔杰。”帝王出面打圆场，“郁上将，您就先去休息吧，声声担心你，心情不好会影响身体恢复。”
最后还得是把叶雉声搬了出来，才把郁止给送走的。
“探视时间也差不多了。哥，你送妈回去休息，我留下来陪声声就成。”二皇子将一切安排得妥妥帖帖。
叶雉声明明一句话都没说，这人仿佛就将他的心思全都看穿了。
等送走其他人，病房里也就安静了下来。二皇子十分熟练地用棉签蘸水，给叶雉声润了润嘴唇。
“不用担心，我慢慢给你讲。”
他在话题开始前，还不忘记交代：“郁止他也没事，得亏他体内还保留了一部分龙的体质特征，恢复能力远超常人，恐怕比你还先好起来。”
“不能喝水，你的身体大量失血，觉得口渴是正常的，等多输会儿液身体恢复点了才能喝。”
不得不说，有一个能光是通过眼神就能交流的二哥，有时候还是挺省心的。
二皇子说，他是在那场婚宴上遇刺的。
他喝的那杯果汁中有麻醉成分，但见效很温和，会让人以为是醉了。
而那个侍应生也很聪明，知道叶雉声能防住绝大多数人的正面袭击，并且如果的大动作刺杀，会很快就被人发现，并进行抢救，不能够达到致死的目的。
所以那名侍应生只是割破了叶雉声的手肘，并且伪造了一个不容易引人警惕的假象，让其他人就算看见他睡在阳台的沙发上，也不会觉得他是遇刺了。
肘关节皮肤薄，很容易就割破血管，而且构造特殊，不易愈合。很多人割腕都不一定会造成失血过多，但割手肘却很有可能造成失血性死亡。
叶雉声被发现的时候，因失血导致了多处脏器受损，抢救的时候好几次都心跳停止了，又因为他体质特殊，即使是当年那六十三人给他捐赠了足够多的血液，他的身体也无法输入这么多血液。
但郁止说他的血可以。
当时医生连病危通知都下了，但最后只是死马当作活马医，没想到输入了郁止的血液之后，不仅没有造成凝血现象，反而保住了叶雉声的生命体征。
虽然不能再接受其他人的血液，但郁止的血液似乎是可以无限制地输入叶雉声体内。
更神奇的是，这血液似乎具有某种特殊的功效，那些衰败的脏器竟然一点点恢复了生机。
但一个人的献血量毕竟有限，叶雉声失血特别严重，再增加抽血量，病人恐怕就要从一个变成两个。
但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郁止依旧还是抽了好几次血，这才把叶雉声从鬼门关彻底拉了回来。
所幸伤口愈合得不错，叶雉声在脱离生命危险之后，自身精神力也有一定的辅助治疗效果，这才能恢复这么快。
“他原本还想抽血给你的，我替你制止了，哥向你保证没有危害到他的健康，你别生他气。”
“嗯。”
那时候，叶雉声是听到二皇子在场的，但郁止和医生争执时，二皇子并没有出声阻止。
他知道，但并不怪他。
但郁止那家伙是有点太固执了，他那时候应该已经是稳定了，却还要执意给他输血。
其实是有一点想生气，可比起生气，更多的是心疼。
笨蛋小学生。
“累不累，还想不想再睡一会儿？”二皇子看他的眼色，开口道，“睡会儿吧，身体恢复得更好，我找人帮你盯着郁止，让他睡饱了再过来陪你。”
叶雉声：“……”
他虽然不能说话，但也充分地表现了自己的无语。
一周后。
好像真如二皇子所说，郁止这家伙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的，前前后后抽的血加起来都快比他的失血量多了，明明一点血液都没补充，竟然比他还先恢复！
因为害怕输血之后血液失去原本的效果，郁止硬是靠身体自然恢复扛下来的。
笨蛋小学生。
从今天起，这家伙的外号就这么定了。
笨蛋小学生还不知道为什么就得到了这个奇怪的称号，反正叫他会应。
经历了这次事件，就连一向被燕舟调侃“恶婆婆”的二皇子，对郁止也顺眼了很多。
但这样的顺眼并没有持续几天。
在叶雉声身体彻底恢复之后，就跟着郁止一起搬去了将军府。
周末会回皇宫住，但大部分时间都待将军府。
倒不是将军府哪里比宫里好……好吧，起码不用出趟门还得坐半个小时车，每天在路上花费的时间太多了，就算车上也能做别的事儿，但有点麻烦。
刺杀他的人是斯潘塞派来的，叶雉声原本觉得，剥夺了这家伙的生存环境作为惩罚就差不多了，但这家伙竟然想要他的命。
他又不是圣母，不可能放过一个两次想要他命的人。
不过二皇子不希望他沾染这些，只是拿到了斯潘塞的行踪，就让他别管了。
好吧，有时候，不得不承认，有家人在还是挺不错的。
叶雉声终于过上了每天做做研究散散步，上上班带带学生的悠闲生活。
看上去有点养老模式，但确实很舒适。
因为身体刚恢复，二皇子不让他去改装机甲，叶雉声其实还挺闲的。
倒是郁止，跟铁打的似的，很快就又投入了工作。
他从隔壁的客卧搬去了主卧，这回搬房间倒是搬很快。
虽然每天白天二人都有自己的工作，有着各自充实的生活，但怎么说呢……
呵，笨蛋小学生。
叶雉声就想不通了，他一个虚岁二十的人，这家伙是怎么还是把他当未成年对待的。
他们真的在谈恋爱吗？怎么和之前没感受到多少区别。
正当叶雉声都开始怀疑郁止是不是某方面能力不行的时候，郁止突然跟他说，这两天因为太忙要在外过夜。
叶雉声：？
他怎么不知道军部最近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能把人忙成这样呢。
但打算拨个通讯问问什么情况的时候，那头却跟失联了似的，彻底没了音讯。
不接他电话？
叶雉声越来越觉得不对，并且心情略微有些烦躁。他只需要稍微查一下，就发现这人今天根本没去军部，而是请假了。
郁止竟然瞒着他！
这人到底在隐瞒什么？
等叶雉声发现自己的情绪有些莫名焦虑的时候，也终于注意到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其他异常。
他似乎有一点低烧。
不太对劲。
因为失血事件，他前天才做过检查，身体已经彻底恢复了。而且因为郁止的血液的缘故，他的身体甚至比以前还好一……
等等，郁止的血液？
他现在身体里流淌的血液有一半都是郁止的。
二皇子说郁止还保留着一部分龙的体质。
他不免想起来，古籍中记载的，龙性本……
不不不，不对劲。
现实中不会真的出现这么狗血的东西对吧？人类怎么会出现类似动物发情期的生理现象。
但越发高飙的体温和烦躁的情绪，以及郁止突然的失联。
这种情况，以前好像偶尔也有发生过。
难道那家伙之前就经历过？
按捺不下的情绪让叶雉声鬼使神差地查出了郁止现在的位置。
就在将军府，不过是很远的一处被淘汰的训练场。因为距离主宅太远，他一般不会到那边去。
叶雉声咽了下口水，身体有些不受控制，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解开的从内锁上的电子锁。
怎么说，有时候能力太强，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哈。
他稍微有点心情复杂，但并不影响他推开门。
血液在沸腾，仿佛有什么在召唤着他。
他知道那是龙的血液在作祟。
但是郁止都控制不了的本能，他又怎么抑制得住呢？
这间训练室并不大，但也足够作为近战型机甲的训练场地了。
高挑的屋顶因为没有任何装饰而空旷。
青色的巨龙和幼年时期奶声奶气的叫声不同，只有真正地听过，才知道龙吟的震慑竟然真能令人本能地产生恐惧。
这是神话生物对人类的血脉压制，即使叶雉声自己也是神话生物精神体的主者，但郁止显然更特殊。
他被无形的气势压制得几乎动弹不得，而盛怒中的巨龙恐怕一爪就能将他撕碎。
也不知道是因为失血过多激活了某些造血功能，还是天天和他待在一起却克制过了头，此时的郁止看上去似乎并没有理智。
难怪没有回他……
巨龙的破坏力很恐怖，尾巴一甩，就连轻型机甲也很难造成损伤的墙面直接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动弹不得的叶雉声突然觉得，这把可能要玩脱。
青龙似乎发现了他，直直奔向他来，卷携着巨大的风，光是那刮起的风都能刺得皮肤生疼。
感觉就算是被动触发的防护罩，都能被这家伙给一口咬穿。
就在叶雉声闭上眼睛等待着死亡的宣判的时候，那夹卷着碎石的风忽然停了下来。
身后有脚步落下的声音。
后颈的脊骨上落下了深深的牙印。
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