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白争争一觉睡到天黑, 到吃晚饭时才被烬叫起来。
睡够了,白争争立在门前伸了个懒腰。发觉有视线落在身上,转头一瞧,是一群攀着窗往这边看的幼崽。
幼崽被关在屋里, 门口有人鱼守着。
白争争刚想问这是怎么了, 就被烬揽着腰带去了另一个屋吃饭。
白争争:“那些幼崽关着干什么?”
烬:“防止告密。”
“嗯?”
烬:“先吃, 吃完跟你说。”
白争争确实有些饿了, 喝了一碗鱼汤, 啃了两个麦饼, 才压下那饿得发慌的感受。
白争争双手捂在肚子上, 下意识摸了摸。
软绵绵的, 怎么都不像烬那样摸着软弹柔韧,好几块腹肌嘞。
白争争目光悄悄往烬身上瞥。
饱暖思那什么……
烬放下碗筷,轻轻拢住腹部作乱的手。白争争脸一红,悄悄摸摸将手往后撤。
烬稍稍用力,让他摸得更实一些。
“你干什么?!”白争争脸发烫, 睫毛颤抖个不停。
烬:“想摸就摸。”
“说什么呢, 我就看看你怎么练出来的。”嘴上这般说着, 手上划拉得更快。
烬笑了下,没说什么。
等白争争摸够了,恢复那一本正经的样子,烬才道:“明早要赶路,会很累,要不然你就在这里等我。”
“不等,我跟你一起。”白争争道,“事情查清楚了?”
“等兽人回来就有结果了。”
不是什么难事,但就是不知道上个驻地的人鱼是不是还活着。
“那那些幼崽怎么回事?”
烬跟白争争把今天的事情说了一下, 白争争才道:“利用幼崽,怪不得人鱼们也察觉不到。”
下午睡得太久,白争争这会儿没了困意。
他走着走着又到了关着幼崽那屋。
外面守着的人鱼已经换了两个,窗户依旧开着,里头点着灯,幼崽正坐在墙角吃饭。
白争争站在外面没出声,看了一会儿,就听到隔壁传来一阵大动静。
守门的人鱼将门打开,白争争就见一个亚兽人从里面倒出来。
面上全是鲜血,不止白争争吓到,人鱼也吓到了。
“王!这……”
烬还没开口,白争争赶紧道:“先止血,有草药没有?”
“没!”
人鱼皮糙肉厚的,哪里准备什么草药。
兽人脑袋上破了个洞,鲜血汩汩往外流。白争争左找右找,什么都没有,干脆直接抓了把草木灰堵住兽人伤口。
烬看着那自残一般的亚兽人,瞥向屋里,另外两个亚兽人显然也吓到了。
“他怎么回事?”
“他、他害怕因为他让幼崽做的事情,你会伤害幼崽。所以打算自己赎罪,就、就……”
白争争看着那伤口皱眉:“不行,我去找找草药。”
止血的他也认得几种,不过现在天黑,白争争一个人去也不行。烬干脆拿了火把,随着白争争一起去。
“你是不是恐吓他了?”
烬扶着白争争的手,嗯了声。
“亚兽人胆小。”
“他幼崽都比他胆子大。”
白争争道:“我看他也不是那种狠毒的,或许这里面有隐情。”
“但他是帮凶。”
驻地的人鱼要是死了,他也逃脱不了干系。
确实也是,白争争想了想,也不再为那亚兽人说话。
冬日里林间草木不算茂盛,草药也不好找。白争争捂着兽皮,抓着木棍四处寻找。
烬就默默举着火把,时不时帮白争争看着路。
等到草药找齐回去,兽人头上的血也止住了。不过那破口不小,白争争又给他敷了些草药。
亚兽人醒了,唇色苍白地靠着墙壁,身边是他的两个幼崽。
他身形单薄,眉间愁郁不消,但双手紧紧拉着自己的两个幼崽,时不时落泪。
白争争看着不忍,道:“既然担心幼崽,为什么还要帮着别人做伤害人鱼的事?”
“我、我呜……”亚兽人痛哭。
白争争愈发笃定,里头有事。
边上,烬看自家伴侣拧着眉头,手心落在他眉上抚了抚。他淡看着哭泣的亚兽人,以及仓惶无措的幼崽,道:“小夏,你说你阿父没死,你看到的?”
小夏抬头,执拗道:“就是没死!”
白争争了悟。
他看着亚兽人单薄的背脊,心中叹气。
也是,带着两个幼崽的亚兽人生存都难,谈什么天天闲着没事干来盯人。
多半是幼崽阿父做了筹码,逼迫他去。
既是这样,烬没对他们动手就是意料之中了。
*
另一边,人鱼确定了那抓了飞鸟的兽人部落位置,摸清情况,连夜往驻地里赶。
次日天明,人鱼才赶到驻地。
驻地腾起炊烟,人鱼们已经在做饭。阿九见烬就在院中,推开门便道:“王!飞鸟半路被拦截了。”
烬:“先吃饭。”
“王!驻地是不是出事了。”阿九急得眼里全是红血丝。
烬见白争争从屋里打着哈欠出来,走过去将人扶住。
白争争道:“我们过来的时候,那边不见人鱼,只见很久之前留下的打斗的痕迹。”
阿九一惊。
白争争问:“所以你在那边看到人鱼没有?”
阿九捏得拳头咯吱响,“我只看到那边有很多奴隶兽人,不知道阿达他们是不是在那里。”
烬道:“那就去看看。”
*
人鱼擅水,环岛所在的海岸附近几乎都有人鱼。但往腹地,人鱼少些。
先前从南部岛上带回那些奴隶兽人之后,人鱼送了些回来并在这里驻扎下来。
同时也按照烬的命令,禁止岛上不许贩卖与养奴隶。
人鱼多的地方,兽人们自然不敢。但都享受了那么多年了,怎么可能因为人鱼一句话的事就不养这些奴隶兽人了。
恰好,像熊部落这样喜欢养奴隶的兽人一般都在中部。虽部落不如先前犬族部落、翼族部落那么大,但在一众小部落面前,依旧有绝对的实力。
人鱼不让,他们就悄悄的。
但可惜,负责管他们这一片的人鱼都是些脑子转不过弯的,他们就是把奴隶藏起来都不行,还必须给他们放了。
凭什么!
那可是他们自己费了力气抓回来的。
人鱼闹得他们烦,如此,才动了其他心思。
他们在第二环岛横行霸道惯了,即使听过人鱼的威名,但也只是听过,并不放在心上。
这不,都弄了那些人鱼这么久了,其他的蠢货不也还没发现。
熊部落里,兽人们吃着奴隶种的粮食,蜂蜜,日子那叫一个美。
熊部落的族长正值壮年,找了好几个伴侣,小熊崽子生了一窝又一窝。
这冬季,熊部落的兽人最喜欢窝在屋子里不出来。像外面那些做饭的、养崽的还有杂七杂八的事儿全让奴隶干着。
“大哥!”熊已烤着火昏昏欲睡,忽然被他兄弟给叫醒。
“什么事?”熊已不耐烦,脸上的横肉也跟着抖了抖。
“大哥。”熊尔快步跑进来,凑到熊已耳边低声道,“那些人鱼好像快不行了。”
“死了?”熊已眼睛睁开。
“没有,但我看快了。”
熊已又躺下去,不耐烦道:“没死就让他们继续干活儿,死了就找个地方扔了。”
“可那是人鱼啊!”
熊已睨自己兄弟一眼,笑道:“人鱼怎么了,不也被我们弄到手了。
“可是万一……”
“什么万一万二的,我都没怕你怕什么!滚,别碍着我睡觉。”
“大哥!”
“叫你滚你听不懂?”
熊尔:“哎!”
他匆匆出去,眉头拧成死结。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不好的预感。
熊部落建在山里,三面环山。部落里兽人混杂,熊兽人居多,像猫兽人、犬兽人都有一些。
冬季林子里安静,熊兽人也大多待在屋子里不出来。但山脚下的田地跟河中,依旧有不少兽人活动的身影。
这些兽人大多打着赤膊,光脚走路。皮都冻得发紫。
在部落后头,隐藏在树林之中的磨坊里,兽人更是苦累。
兽人推着石磨,沿着脚下踩出来的一圈黑中泛红的血痕一刻不停地转动。
兽人半身倾倒在架子上,仅有的一只手搭在磨盘上。稍有停顿,鞭子就挥下来。
“没吃饭呢!快点!”
达动了动干裂的嘴皮,透过发缝看着面目可憎的熊兽人。
“看什么看,快点!”熊兽人被他看得心里发凉,一想到他是人鱼,又扬起鞭子狠狠抽去。
“再看!把你眼睛挖了!”
“我去他爷的!”人鱼九见自己兄弟这幅样子,都快认不出来了。
他怒火冲天,冲出去就掐住那熊兽人的脖子。
其他人鱼紧随其后,逮住其他看守的兽人,下手没个轻重,脖子一拧就断了。
那被抓住的熊兽人惊恐地看着来人,张大嘴巴想呼救,阿九将他往地上一甩——
兽人脑袋撞在磨盘上,顿时晕了过去。
达动了动唇,见兄弟来了,疲惫地笑了笑。
“晚了点儿。”
人鱼愧疚不已。
“不是我,是王发现的。”
达:“王……”
他四处寻找,烬从林子里出来,烬道:“其他人鱼呢?”
“都在、都在草屋呢。王,救救……”达手指着破败得完全挡不住风的茅屋,头一歪,顿时晕了过去。
阿九抱着他,吓得忙探他的鼻息。
白争争背着草药来的,见状赶紧让人鱼将他转移到草屋里。
当看到屋中倒了一地的人鱼,各个狼狈,要死不活躺着。
若不是胸口还有一点呼吸,白争争都以为他们死了。
“烬!得马上救。”
烬看向身后,他带过来的十多个人鱼。
“去,给我把他们族长的屋腾出来。”
“是!”
人鱼武力在兽人中数一数二,熊族能将一个驻地的人鱼端了,一则是人鱼没对他们警惕,二是他们兽人多。
真面对面打起来,上了南部战场的人鱼,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烬冷着脸,听白争争指挥着救治兽人。
而外面,人鱼们处于暴怒中。
十几个人鱼几乎横扫这个部落。
当门被轻轻推开,熊尔翻身,看着门口背光的兽人道:“谁啊。”
人鱼笑道:“你爷爷。”
熊尔猛地坐起,他嗅到了人鱼的气息!
阿九冲进来,直接卸了他两个手臂,反手将他压着跪在地上。手里长刀往他脖子一划,熊尔惊叫:“啊!”
阿九:“啊什么?”
熊尔瑟瑟发抖,直接吓得腿软。
“别杀我,别杀我。都是我哥干的,都是他的主意!我还给人鱼送饭,还给他们求情!我是好的!”
阿九提着他出去,转到最大的那间屋子。
熊尔看到一地倒下的族人,惊恐得头皮发麻,寸步难行。
到了他哥那屋,只见两个兽人正好一左一右举着那锋利的玩意儿,直直地砍下了熊已的两个手臂。
“啊!!!!”
“大哥!”熊尔吓得翻白眼。
阿九啧了声,道:“不要把血弄到屋里。去跟王说,房子空出来了。”
其中一个人鱼点头,提着带血的到擦过熊尔身边,跑了出去。
另一个人鱼将疼晕过去的熊已提出来,扔到空地上。再幽幽盯着熊尔,道:“我好像没看到你们部落的祭司,他在哪里?”
熊尔呆愣,像傻了。
“问你话呢。”人鱼将刀尖移到熊尔面前。
“祭司、祭司……呜哇!!!我不知道祭司去哪里了!哥,哥你救救我啊!”
“哥!”
草房,奴隶兽人们看到仇人被砍的一幕幕,眼中注入生机。
当看到他们把受伤的人鱼往暖和的屋里搬时,犹豫了一下,就跑来帮忙。
白争争道了一声谢,看他身上同样伤口不少,也拿了些草药给他们。
“屋子都空出来了,你们自己找地方暖和一下。”
这里的奴隶兽人数数大几百,这仅仅是表面。
据活着的奴隶兽人说,山后有个天然的坑洞,里面堆满了奴隶兽人的尸体。
这些熊部落的兽人不把他们当兽人,往死里用,反正弄死了还能抓回来新的一批。
白争争听罢,看到那断臂的熊兽人,都觉得是轻的。
人鱼受了重伤,加之吃不饱,一直劳作,伤上加伤。白争争只会简单的处理,他看着烬道:“还是得找祭司来。”
烬看向一旁的阿九。
阿九低头:“他们祭司昨晚跑了,我们正在找。”
白争争道:“带上大黑,他飞得快。赶紧把祭司带回来,不然他们怕是不行了。”
阿九转头,干脆自己去找。
人鱼手里有利器,他们闯入熊部落,兽人们都没得及反应就挨了刀。
人鱼都是一刀毙命,死尸被奴隶兽人们抬出来,堆在空地上,垒成小山。
加上领头的已经躺在地上,其余兽人不敢再反抗一点。
烬看着留下来的人鱼,声音淡淡:“参与了这事的,一个别留。”
人鱼颔首,迅速传达了王的命令。
屋外哀嚎四起,伴随着奴隶兽人们畅快的嘶吼。人鱼们砍瓜一样厮杀,奴隶兽人就补刀。
一个部落近千数兽人,在人鱼跟奴隶兽人手下,居然也没坚持到一个小时。
烬压着眉,看着这一屋残破的人鱼,满是火气。
熊兽人或许怕他们跑了或者反抗,十多个人鱼每个四肢都是残缺的。
有的手臂扭曲,有的腿上骨头断裂,皮肉松松垮垮挂着。
烬压抑着,眼眸森冷。
没多久,外面声音没了。但血腥味儿随着冬风往屋里钻。熏得白争争捂着胸口,急急忙忙蹲在一旁吐。
烬见状,示意人鱼将门关了。
扶着伴侣后背,让他脑袋抵在自己身上。
“先忍忍。我让他们收拾。”
白争争揪着烬的兽皮衣,在他脖间喘.息。淡淡的冷香压制住胸口的闷意,白争争好歹是缓过来一点。
“没事,多半是赶了路,吹了点凉风受不了。缓缓就好。”
阿九骑着大黑寻找熊族的祭司,最后在后山给兽人拎住。急急忙忙带回来,往屋里一扔。
“他们要没了,你也别活。”
熊族祭司哪敢反抗,赶紧爬起来。
人鱼又去翻了他屋子,把他要的东西拿过来。
全程人鱼盯着,熊族祭司都怕他们一个不小心,把自己脑袋拧下来。
就跟外面堆着的那些兽人一样。
熬到晚上,所有兽人的伤口被包扎好,熊祭司又被人鱼拎着去给那些奴隶兽人治病。
从回来忙到第二天早上,他都不敢停。
同时,熊部落抓了人鱼的事情传开,听说一个部落被灭得差不多了。
但凡还有藏着奴隶兽人的部落,立刻将奴隶兽人放了,连夜搬离。
烬闹得这么大,杀鸡儆猴,目的达到了。
折腾一晚,只剩下一口气的人鱼终于熬过危险期。现在他们不宜搬动,奴隶兽人们便帮着人鱼把这个地方打扫出来。
奴隶兽人们现在已经无处可去,烬便做主,让他们在这里安顿下来。
至于剩下的活着的熊兽人以及幼崽,由人鱼监督,要还能安分过日子,就让他们呆在这里。要不安分,全部送去南部岛上。
不过经过这事儿的教训,人鱼们也愈发谨慎。
不用烬再提醒,便商量出个决定。各驻地的人鱼一段时间一换,时不时碰碰面。
这事一解决,烬带着白争争继续往外围走。
不过天冷,路途上大半都是在各个驻地度过的。
等走完了第二环岛大部分地方,见到一个个被抓去做奴隶的兽人们重新组建的新部落,烬就知道差不多了。
他带着白争争度海,在春暖花开时,终于到了环岛外围。
这片大陆面积最广,少有几千兽人的大部落。
因着食物不算充沛,野兽不多,兽人们又不会种植,所以都是小部落为主。
而这些部落又多居住在南边温暖的地方,北边的部落就更少了。
白争争直接让大黑往北走。
他看着手上的兽皮地图,一共两份。
一份是黑羊部落给他的,一份是他在黑羊部落地图的基础上,又增加了不少细节重新画的。
他打算把两副地图都交给黑羊部落。
离开这边去人鱼王国,要是没有黑羊部落的地图,他们也难走到那边去。
这次回来,要看看故土,也要见见老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