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红灯笼和雪天
送走朋友后,已是傍晚。盛天凌从半山腰一路走上来,看到别墅在夕阳里灰蒙蒙的,只等日头一落就陷进黑暗里。
他觉得快过年了,家里怎么着也该亮堂些。于是差人去买了好多纸糊的红灯笼,晚上让人扶着梯子,自己一个个地挂满院子。
盛怀森搬个凳子坐在屋里,安静地看他手脚不停地调整高低,忙活的出了汗。挂完最后一个灯笼,盛天凌站在梯子上,让人摁下开关。
灯笼刷刷地整排亮起来,红彤彤的光映满天空,整个院子都透出一股喜气来。
“这才像过年嘛,”盛天凌拍拍手,从梯子上跳下来,他接过拖得长长的开关按钮,一摁一松,红光就在他脸上一闪一灭,温暖又暧昧。
他很开心似的,朝盛怀森伸出手,“小森,你也来玩玩嘛!”
盛怀森似乎很是犹豫了一下,纠结的脸色落在盛天凌眼里,也就不忍心再逼他。盛怀森不见人,也从不出门,医生说过,他只愿意待在他觉得安全的地方。
他可以从后院走到正厅,但是通往外面的那道门槛他突破不了。
盛天凌手里捏着控制红灯笼的开关,很幼稚地多玩了几次,他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感觉,但又觉得应该开心。
今天是他的生日,眼见着又快过年了,虽然只有他们两个,也要喜气洋洋的才对。他久违的傻笑被盛怀森收进眼底,虽然还是不说话,眼睛却悄悄弯了一下。
没过两天,家里的下人一个个都放了年假,只留一个小周说家里太远,过年就留在别墅。盛天凌当然欢迎,他一年没去公司,攒了太多事没参与,只从曲卿口中听说聂岑川倒下后,公司情况好转很多。
这一年快到了年尾,曲卿把几个高层留下,准备了一个年终大会议,逼着他这两天必须要去参会。
盛天凌也不推阻了,他身体渐渐好了,总要去公司任职。这天他起了个大早,在盛怀森还没醒的时候就出了门。
到公司的时候有些冷,但是两场小会议一开,事情又多又杂,渐渐忙起来就不觉得冷了。盛天凌埋头看着文件,不知不觉外面日光大亮,已经到了中午。
曲卿来喊他吃饭,盛天凌让他等等,拿出手机给家里拨了个电话。
刚响一声就被接起来了,盛天凌‘喂’了几句,那头却一直沉默着不吭声。他就知道这是盛怀森接的电话,不禁微微笑了起来。
“小森,我好累啊。”外头澄黄的日光照在他脸上,盛天凌舒舒服服的伸长了腿,情不自禁地跟盛怀森嘟囔,“早上一来就开会,一直开到现在,文件多的堆成山了,眼睛看的好疼啊。”
那头过了很久,才说了一个字,“嗯。”
“森森想我吗?”
没有回应了。
盛天凌失笑,他昨晚已经跟盛怀森说了今天要出门,可能回去的晚,叫他乖乖睡觉不要等自己。看他一脸懵的模样,最后还补了句:不要想哥哥哦。
现在看这情形,他是真的不想自己啊。盛天凌曲起一条腿,心里像被刺了一下,亲亲密密待了一年,分开这么会儿,他心里都想死盛怀森了,可对方好像没有感情一样。
想着有些难受,盛天凌破罐子破摔一般, “我不开心了。工作好累,你也不爱我。”他拖长了语气埋怨,“森森什么时候能让哥哥也开心一次,哥哥真的好辛苦啊。”
静默半晌,又是一个字,“嗯。”
门被第三次敲响,曲卿在外面喊,“少爷,快吃饭了,吃完下午还有三个会呢。”
“嗯。”
盛天凌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心里闷闷的,饭吃的也少,无精打采地又工作了一整个下午。等他看完最后一个项目策划,抬头一看,天已经黑透了。
月亮藏在云层里,只透出一丝丝清幽的光撒在山上,盛天凌沿着山路开车回家,一路上风呼呼地刮在车玻璃上,声音像吓人的狼嚎。
他将车停在平台上,下车后觉得有点冷,双手紧了紧大衣,然后独自在黑暗里爬上台阶。刚走了两步,前方忽然亮起大片大片红光,将黑黢黢的天都映的通红雪亮。
盛天凌心里一怔,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去,抬眼是一排排亮起来的红灯笼,盛怀森裹着件黑色羽绒服,就站在院门口等他。
“小森!”
盛天凌心里又惊又喜,他几步蹿过去,双手一张狠狠抱住盛怀森,“你……你在等我吗?”
盛怀森点了下头,双眼看着他:“嗯。”
盛天凌高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他没想到盛怀森为了等他,居然愿意走出家门,更没想到如今这个境地,家里还会亮起这么多等他的灯。
那灯简直点亮了他的生命。
他双臂用力,一把将盛怀森抱到身上,双手托着他的屁股,像小时候那样抱着他往屋里走。盛怀森双手放在他肩膀上,头慢慢靠过去,埋在他颈窝里,小声说:“你开心吗?”
盛天凌心中乐的都炸开了朵朵烟花,正想说开心,开心死了,脑中忽然闪过什么,他心口一顿,语气都颤抖了, “是因为……中午哥哥说,小森要让哥哥开心一次,所以才特意做这些吗?”
“嗯。”
这次却不止一个字,盛怀森双手抱紧他,趴在他怀里,在他耳边音色绵绵地说:“好想你。”
尾音拖得长长的,泛出点缠绵的情思。
夜凉如水,屋里却温热火燥,盛天凌觉得心脏要爆了,他将盛怀森平放在柔软的大床上,在他唇上亲了两口,俯身压住了他。
“哥……”
盛怀森脖子微微仰着,他抑郁后经常吃药,药物对性欲有很大的影响,他从此很难得到快感。以前魏远溪尝试过跟他做,但识他下面始终无法勃起,魏远溪不忍只有自己快活,也就没碰过他。
他的爱更加克制,显得过于尊重,盛天凌显然不是。盛怀森轻轻啊了一声,咬住嘴唇看向压在自己身上的人。
眉眼熟悉,嘴唇熟悉,哪里都好熟悉……从小看到大的人,熟悉的要命。
盛天凌眼底被情欲熏的发红,他伸了只手到盛怀森后方,技巧娴熟地开拓几下,一边激烈地吻他一边将自己送进去。
粗大的性器挤进湿热的甬道有些困难,弄了半天只进了一个头,盛天凌空了只手出来摸到前方,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盛怀森,将他刺激的后腰猛缩。
“小森……”盛天凌压低的嗓音听起来很性感,“别紧张,放松点,不然哥哥不好进。”他熟练地给盛怀森撸了几下,一边撸一边低声哄着他,不过片刻盛怀森就被他弄软了,下面变得又湿又腻,盛天凌微一用力就全插了进去。
他对这具身体实在太熟悉了,没几下就找到盛怀森的敏感点,下身用力往那个地方撞,手上不停地抚慰盛怀森。不出几分钟,盛怀森的性器就在他手中挺起来了。
盛天凌正是最舒服的时候,插得又快又猛,做爱的间隙硬是分出几丝神思,“森森,你硬了。”他有些得意地冲盛怀森笑,“别急,哥哥马上让你射出来。”
盛天凌又插又摸又亲,费了点力气才将他弄的射出来。
望着射完后满脸潮红的盛怀森,盛天凌俯身亲亲他汗湿的脸颊,满意地想,情欲衰减算个屁,他爱死了盛怀森,来一百个情欲衰减也要把他弄挺了弄爽了。
月光穿过云层,高高悬挂在树梢上,清冷冷地照着两人,屋里却不知疲倦般越来越热……
次日盛天凌先醒过来,洗漱完毕后见盛怀森还没醒,盛天凌亲了他一口,一个人去楼下吃早饭。
小周将早点一道道摆上来,出去绕着别墅晨跑了一圈,回来时手上拿了封信,说是一个男人硬要她带回来的。
“信?”盛天凌伸手接过,粉色的信封没有落款,似乎隐隐泛着香气,“那个男人长什么样?”
“挺文雅的,穿米色长大衣。”小周想了想,“我看到他的时候,他坐在门口那颗大树下面发呆,估计来了有一会儿了。”
盛天凌心中已有了答案,他手一挥,正想让小周直接把信烧了,不知想到什么,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
等他吃完早饭,盛怀森已经醒了,穿着睡衣走下来找他,盛天凌正准备上去喊他,两个人在楼梯口碰上。
“醒啦?”盛天凌扬了扬手中的信,看他睡眼惺忪的,忽然想逗他,“我给你念封情书听。”
盛怀森凑过来,看着他将纸缓缓展开,盛天凌眼睛却不看那信,他只盯着盛怀森,一字一字念道:“爱你,爱你,爱你。早上爱你,晚上爱你,除了爱你,还是爱你。”
白纸黑字上那几句话分明不是这些,盛怀森睁着眼睛疑惑地看着他,唇忽然被轻轻咬了一口。
“记住我爱你就好了。”盛天凌咬住他的下唇舔了舔,说:“魏远溪写给你的信,要看吗?”
盛怀森一眨不眨地看了他一会,见盛天凌神色有些说不上来的别扭,好像在憋着什么似的。
“喜欢你。”
盛怀森忽然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乌黑的眼眸望着他,说:“只喜欢你。”
像是有一簇火苗在心底炸开,细微的光影摇晃着,越来越明亮,倏而照亮盛天凌整个心膛。他不知道那段灰暗的日子里,盛怀森心里也是只有他的。
有且仅有,非你不可。
他们如此相像。
又过了几日,临近除夕,两人去监狱探看了盛关山。
盛关山听狱警说了聂岑川那件事,几人提到盛天凌身受重伤,生命垂危,盛关山在担忧中一下老了好几岁。这次去看他,鬓边已经全是白发了。
“儿子,听爸爸一句话,遇事千万不要冲动。”盛关山目光浑浊,看着他和盛怀森紧握的手,叹气,“你妈妈要是知道这些,她该多伤心啊。”
盛关山目光飘远,“快过年了,去看看你妈妈吧。”
通往墓园的青石小路静悄悄的,沿途开了很多小小的花儿,风一吹,整片整片地往后倒。
盛怀森抱着一束粉色的花从门外走进来,小路两旁种着很多梧桐树,偶尔有枯黄的落叶掉在他肩膀上。盛天凌一路上不停看他的脸色,好几次犹豫着说,“小森,要不你在车里等我吧……”
他知道妈妈对盛怀森属实谈不上好,那段抑郁的日子盛怀森在家里活的很痛苦。
盛怀森不说话,抱着粉色康乃馨跟着他一起来到盛母墓碑前,听他坐在地上跟盛母絮絮讲话。末了,将花束轻轻放在黑色石碑前。
“委屈你了。”盛天凌起身拍拍裤子上的灰,摸摸盛怀森的头,“下次你要是不想来,还是我一个人来吧。”他谨小慎微,不想盛怀森有一点点不愉快。
盛怀森却摇摇头,看着墓碑上盛母黑白的面容,轻声说:“妈妈……只是不爱我罢了,她又有什么错。”
他轻描淡写地说出这句话,盛天凌却觉得心脏被狠狠一抓。他活在这世上,有父母疼爱,亲人照顾,而盛怀森呢?
他什么都没有,可他从不抱怨,心里委屈堆的再多,他也从来没有怪过谁。
“小森,”盛天凌屏住呼吸,他伸手抱住盛怀森,等抱紧了他,才长长吐出一口气,“你怎么这么好……”
回去的时候飘起了小雪,盛天凌怕盛怀森滑倒,索性背着他往回走。
纷纷扬扬的雪花从天空落下,风一吹到处乱飘,盛天凌眼望着前方空荡荡白茫茫的路,耳边听着两个人交缠在一起的呼吸声,忽然有些感慨,“以后只有我们两个了。”
盛怀森闻言,往前凑了凑,将下巴搁在他肩膀上,轻轻吐气,“哥……我从来都只有你。”
那雪花飘到他嘴唇上,冰凉冰凉的,他忽然更紧地搂住盛天凌,停了好久才开口,“那天……我差点以为你……”
他把脑袋埋到盛天凌宽阔的后背上,忽然不敢再说。盛天凌低头亲了亲他环着自己脖子的手,低声说:“那天,我做了一个梦。”
他没有告诉盛怀森,梦中的自己如何失控崩溃,痛不欲生,醒来后满脑子都是自己要去替盛怀森。
“那时候我就想,如果这是我们的命,那就由我一个人承担好了。”
盛天凌眼睫上染了雪,笑着说:“要是没了你,我可真活不成了。”
雪下的人浑身发冷,盛怀森的手心却热乎乎的。他手朝下摸了摸盛天凌的胸膛,试探了两下,将温热的手心贴在他心脏上。
“我也是。”他小声说。
北方的雪如约而至,一年又一年,埋没了来时的路。
从此,只有以后。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