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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见着李老夫人被月姐儿搀扶着去更衣, 那一直埋头的李行谦肩膀一松,上前抱住罐罐就转圈:“小罐罐,你可真是师兄的福气小宝!”

第78章

见着李老夫人被月姐儿搀扶着去更衣, 那一直埋头的李行谦肩膀一松,上前抱住罐罐就转圈:“小罐罐,你可真是师兄的福气小宝!”
一开始罐罐还咯咯笑, 但连转四五圈后, 他小短腿使劲儿陶腾着:“师兄师兄,罐罐的眼睛亮星星啦。”

李行谦一听, 忙将小胖娃放下来。

罐罐跌跌撞撞跑到魏承腿边, 说什么也不让李师兄抱了。

见着李行谦一脸劫后余生, 喜气洋洋, 孙览摇摇头:“行谦,这次有罐罐和魏师弟忽然来访算是救了你, 以后你若是再懒惰藏书,怕是真的要被老夫人打手板子、扣零用了。”

李行谦瘪瘪嘴,满脸泄气的重重坐下来:“那我是真不爱读书, 爹娘祖母舅爷兄长还有你,你们都逼着我明年下场……你们,你们也没人听我心事!”

他看着魏承,羡慕又委屈:“我若是有魏师弟这样的兄长就好了,瞧瞧那罐罐叫他养的, 不爱读书就不读书,喜欢什么就让罐罐学什么。”

罐罐还有点晕头转向, 听着有人夸赞哥哥却忙道:“罐罐哥哥最好啦!”

魏承闻言摸摸罐罐小脑瓜:“那师兄真心喜欢什么可向老夫人说过?”

李行谦瞅一眼孙览师兄, 叹了口气:“我哪里敢说,一个两个都盼我考上大官给李家光耀门楣呢!且说我们这李家没了大官还能没落不成?我兄长,我爹不也是没走科考?他们都不爱读书,还天天逼着我读,都没想过我死活!”

孙览皱皱眉:“行谦, 莫要乱说话。”

话说一半,就见长脸婆子来唤:“热锅子也已经备置妥当,还请两位少爷带着魏家小哥俩过去。”

孙览拍拍李行谦耷拉的肩膀:“莫要让老夫人等着咱们,你不高兴,下场这事过两日我再劝劝长辈。”

李行谦猛地抬头,笑容来得极快:“当真?”

孙览无奈笑道:“当真。”

李行谦蹭一下从椅子上起来,一手牵着罐罐,一手揽着魏承肩膀:“走走,咱们吃锅子去,我可是馋这一口馋了许久!”

见着他这激动模样,众人便知道这小子心里吃大于天,至于下场不下场的事情怕是不会教他多难受了。

魏承和罐罐跟着他们来到一处门户大开,雕梁画栋的暖阁,离着老远就闻到一股热气腾腾的羊肉香。

李老夫人拍拍左右软榻,笑道:“罐罐,魏承,来,到婆婆这儿来坐。”

四人依次落座,魏承便见着桌上摆着一樽五格濡鼎,上头五格里装满乳白色的汤水,瞧着还漂浮着几颗鲜艳的红枣和枸杞,那下面有一大铁匣,可抽可拉,应是添炭火的地方。

五格濡鼎旁边摆着十多盘先切好的羊腿肉片,刨好的红白相间的羊肉卷,满满当当的羊肚丝,还有剔骨的鹌鹑肉块,方方正正的乳白豆腐块,葱绿的菘菜叶……还有一道是魏承认不出的绿菜,那玩意巴掌大小,上尖下圆,表皮却瞧着坚韧。

“竟然还有笋?”

李行谦高兴坏了:“可是大哥前段日子从幽州城带回来的?”

“知道你和览儿都好这个,你大哥拖了不少人从南边带回来的。”

李老夫人笑着看魏承和罐罐:“那是小竹芽,南边人常爱吃的玩意,别瞧着它外皮硬,那里头柔嫩甘甜,等会儿让婆子给你们切成细丝,到时候涮热锅子吃再好不过。”

魏承通背诗书,自然是知道竹子和竹胎,不过他们北地寒冷,竹林南退,想来一年半载是没机会去见一见那所谓的茂竹秀林。

“甭愣着,水沸了,快快下肉吃。”

李老夫人发话,众人身后的婆子姐儿便拿着长筷给他们下羊肉。

鲜红的羊肉片薄薄且卷,在沸腾浓白的老汤中稍稍那么一晃,这羊肉卷便熟了。

月姐儿将这满满一筷子羊肉浸入手边装满酱汁的“瓷染碗”里头,那酱料颜色暖黄黏稠,粒粒白嫩胡麻和细碎的葱末辣子混在其中,只瞧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她重复两下又将肉捞出来放入空碟中,笑道:“这就可以吃了。”

“谢谢月姐姐帮罐罐烫肉!”

罐罐小手抓着筷子将沾满酱汁的羊肉送进嘴里。

也不知道李家这酱汁是如何调制的,一入口就感受到一股甜辣香气,那黏糊糊的胡麻酱汁包裹着细腻柔嫩的羊肉卷,热气腾腾之中只咀嚼两下便就觉得口齿生香,咽下肚中更觉羊肉鲜美,口感爽辣!

“好好吃!”

罐罐圆眼睛亮起来,小手在嘴边扑腾呼呼着:“怎么会有这么可爱又好吃的小羊噢!”

众人听着这童言童语都笑了起来,李老夫人微微侧脸,那旁边的婆子忙将湿帕递过来,她轻轻以帕子擦擦嘴,笑道:“好吃就多吃些,月姐儿多给罐罐涮肉。”

月姐儿笑着应了声哎。

旁边的婆子已经将雪白的笋丝切好,帮着几人都下入滚着汤水的格中。

待笋丝煮好,孙览先夹着一筷子送进嘴中,边吃边点头,看着魏承笑道:“听那诗人说,可使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每每吃到这笋肉我便觉得是否居无竹都成,倒是一到冬日,不可不食这清甜的笋芽。”

魏承听罢,也夹过笋丝放入口中慢慢品尝,忽觉竹香浓郁,嫩笋脆口,倒是压了不少胡麻羊肉的荤香。

“嫩择香苞初出林,於陵论价重如金。”*1

魏承大方笑道:“今日真是沾了老夫人和师兄们的光,不然魏承识得竹滋味可要过上许久。”

“自家人不说两家话。”

孙览看一眼大快朵颐吃羊肉的几人,以手挡嘴,稍稍放低声音:“竹笋乃蔬食第一,肥羊嫩豚,何足比肩?”

魏承一笑:“看来师兄当真爱这个。”

罐罐今儿又吃了个小肚溜溜圆,肉卷肉片吃尽两盘,鲜嫩的鹌鹑吃下四块,羊肚丝裹着胡麻酱吃下若干,入口嫩滑的豆腐,浸满汤汁的菘菜片,还有那香脆的小笋丝,他通通吃了个遍,吃到最后忙挥着小手:“月姐姐,罐罐真的吃饱饱了!”

月姐儿不信:“真的?你这才吃这么一点呀。”

罐罐捧着小肚,认真道:“可是罐罐再吃,再吃就要变成蹴鞠被哥哥踢回家啦。”

这话又将众人逗乐了,外面寒风呼啸,屋子却是一片其乐融融,香气四溢。

热锅子被婆子们撤下去,众人迁至宽阔温暖的堂阁,甫一落座就有低眉顺目的丫头送来解腻的花茶。

罐罐小手捧着茶碗吨吨喝光,又一擦小嘴,看着那姐儿道:“漂亮姐姐,罐罐还想再喝一碗茶呢。”

那小丫头被叫的有点脸红,忙端着茶盏将罐罐手里的茶碗满上。

李老夫人笑道:“罐罐,来,来婆婆这儿。”

罐罐将花茶一饮而尽,敦敦跑到李老夫人怀里。

李老夫人拿过帕子擦擦他嘴角水渍,和蔼笑道:“罐罐吃饱了吗?”

“吃饱啦,罐罐吃了好多好多肉肉。”

“你爱吃羊肉等会儿让你刘婆婆给你带回去些,留着你哥俩在家里吃,好不好?”

“婆婆疼罐罐,罐罐心里知道。”

小娃仰着雪团团一样的脸蛋,正经道:“可肉肉虽好,不可贪多,罐罐已经在婆婆家吃好了,回去再吃恁老些,以后就吃不到这样的香滋味啦!”

“听听,听听,这娃娃小嘴怎么就这样甜。”

李老夫人稀罕的摸摸罐罐,想到什么又有些感慨:“就这么几月不见,小罐罐都能说会道了,小男娃向来是随风长的,再过两年三年,怕也是要成家立业了。”

旁边的长脸婆子知道老夫人这是又想起故去的小女儿和外孙儿了,忙低声劝慰道:“老夫人……”

“我今儿高兴,又多话了。”李老夫人摇头叹叹。

她抱着罐罐问过魏承几句私塾上的事,李行谦一听到这儿就想“尿遁”,不料却被李老夫人唤住,倒是没在众人面前训斥他,只是老生常谈的嘱咐李行谦要多向魏承和孙览学习。

待他们兄弟俩告辞,李家人照旧又让他们带走几包糕点,魏承知道这是大户人家规矩,推脱不得,也只好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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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府李大娘子今儿去布行铺子待了许久,回来就见着四五个下人在院中小心翼翼的清洗那五格铜炉锅。

李大娘子瞥一眼道:“老夫人今儿晌午带着行谦吃热锅子了?”

贴身婆子应了声哎:“县令大人前头孝敬老夫人的两头羊羔,老夫人带着小少爷舅少爷,还有两位少爷的朋友吃了一只,剩下一只留给您和大爷还有大少爷一起吃,等会儿就给您备置上。”

“莫要备置了。”

李大娘子揉揉额角,有些倦意:“今儿忙了一天,没什么胃口。”

贴身婆子试探道:“那大娘子您今晚想吃点什么?咱们小厨房给您另做。”

李大娘子慢条斯理道:“不必麻烦,到时候添份葱油蛋羹就成。”

待到晚间用饭,李家人齐聚一堂。

席间李大爷与李老夫人说些庄子铺子上的事,李家大少爷便问起李行谦功课,唯有身子不算舒坦的李大娘子话少些,她百无聊赖的舀一勺葱油蛋羹送进嘴里,咀嚼两下便觉得今儿这蛋羹格外嫩滑细腻。

吃起来有股鲜味,像是蒸煮河虾流淌出来的鲜汁,又像是草木挥发之后蔓延出来的清香,她越吃越觉得好吃,这么一会儿功夫碗里的蛋羹就见了底儿。

她原本是没胃口的。

李大娘子舀起一勺蛋羹仔细瞧着,她还以为这蛋羹颜色鲜亮偏红是因着多放了酱汁,这么仔细一瞧便发现这蛋羹可不是酱放多了而是鸡蛋本身就是偏深色。

“陈婆子,你今儿用虾水草药蒸的蛋羹?”李大娘子看向一旁的贴身婆子。

贴身婆子愣了下:“没有,大娘子说想吃清淡的葱油蛋羹,除了胡葱和一点酱,我什么都没放。”

家里那几口人也被吸引过来,老夫人问道:“柳儿,怎么了?这蛋羹做的不合你口味?”

她看向身后的长脸婆子:“去唤人重做一碗。”

“不,不是的娘。”

李大娘子忙劝住长脸婆子,笑道:“不是这蛋羹不合我口味,是这蛋羹吃起来与旁的蛋不太一样,口感香滑,还有些鲜味,没有一点蛋腥气。”

贴身婆子倒是有点紧张了:“大娘子,老夫人,可,可这葱油蛋羹和平常做法的一样啊……”

又想起什么忙道:“对了,我打鸡蛋时便觉得这鸡蛋的蛋黄偏红,与家里旁的鸡蛋不一样,我原本以为只是天冷冻的……”

长脸婆子倒是反应过来什么:“你用的可是一个拴着红绳的小平筐里头的鸡蛋?”

贴身婆子连连点头:“赶巧看到那筐鸡蛋在眼前,旁的鸡蛋在后院我也没去准备。”

长脸婆子笑道:“老夫人,那筐鸡蛋就是魏承和罐罐俩小子送到府上的,我听他们说这鸡蛋是他们家自个儿小母鸡下的,想着如今鸡蛋不好买,就多给您送了些。”

一旁的李大少爷插嘴道:“魏承和罐罐?是行谦和舅少爷的同窗?”

“正是,正是。”

李老夫人还有点惊喜:“那这么说这红黄鸡蛋是这俩小子养起来的?这俩小子倒是有些好招子。”

“老夫人,我多做了一碗蛋羹,您可要尝一尝?”

贴身婆子一听自个儿动了旁人专门送给老夫人的蛋,眼下就有点慌了。

“拿过来给我尝尝,我倒是看看能让你们大娘子都赞不绝口的蛋羹有多好吃。”

贴身婆子庆幸自个儿多做一碗,麻溜唤丫头将那碗温上的蛋羹小心翼翼端过来。

李老夫人舀一勺尝了尝,脸上多了几分笑意:“味道果然是鲜爽些,没那些个土腥味。”

又将蛋羹推到眼巴巴的李行谦面前:“快让咱家小少爷尝尝,等会儿啊,他这口水都流淌出凤阳镇了。”

众人笑过,李行谦也不恼,他贪吃爱吃不是秘密,不过平日里这小小蛋羹却是入不了他的眼的,眼下却好奇十分嘴挑的娘亲都夸赞蛋羹到底有多好吃。

他舀一大勺囫囵吞下,一边被烫的嘶嘶哈哈一边呼气点头道:“好吃,真的好吃!”

李家大少爷则是看着这红黄鸡蛋若有所思,眼里迸发出点兴趣。

这红黄鸡蛋是那对兄弟是无意喂养出来的还是特意喂养出来的?喂养多少?每日下多少蛋?是留着自己吃还是卖钱?

而与此同时,城北周商户家中,偏院。

灰衣娘子将几个水煮鸡蛋从锅里捞出来,剥皮擦净之后又放入瓷盘里,回身装好一盘酥油点心,想着一道送到周家少爷房里。

“等等。”

灰衣娘子就见着周小娘上下打量她一眼,淡淡道:“今儿让你去买鸡蛋,你买了多少?”

灰衣娘子低头道:“买了三个。”

周小娘皱皱眉:“我儿读书那样累,每日可都是要吃三个鸡蛋的,你就买了三个,明儿岂不是还要去买?你该不会是为了躲清闲,想多跑两趟外面?”

“娘子,今儿逛了一圈没见着卖鸡蛋的,只有一家卖鸡蛋,不过他们卖的不是普通鸡蛋,是,是红黄鸡蛋……我怕少爷吃不惯,就只买了三个……”

“红黄鸡蛋?”

周小娘见那鸡蛋被切开两半,里头的蛋黄金黄,甚至有些黄的偏红。

灰衣娘子忙道:“这俩人卖鸡蛋时我还尝过,滋味的确和旁的鸡蛋不一样才买回来的,我听他们说是给鸡群喂养了许多新鲜鱼虾,草料粮食也是尽心配的,那俩人瞧着老实又本分,不像是说谎的……”

“你吃过都没事,想来我儿吃也是没事的。”

周小娘哼了声,慢悠悠提起筷子轻轻挑块蛋黄,吃到嘴里时那双眼睛明显亮了下,又用筷子挑大了点,一边琢磨咀嚼一边道:“这鸡蛋怎么没有土腥气,还真是鲜……”

灰衣娘子露出点笑。

周小娘道:“明儿你去那儿多买些回来,我吃着都好,我儿吃着想来更好。”

又看她一眼,娇娇气气道:“今儿这事你做得对,有什么事就要和我有商有量。”

“老爷送了我块蓝缎布,我瞧着不稀罕,你拿回去自己做衣裳还是卖了送人都随你。”

灰衣娘子知道这周小娘嘴毒心不坏,也是从丫头上来的小娘,平日里没少送她们这些贴身照顾的娘子婆子好东西,自打她生下周家子嗣之后,这些年都很受周老爷宠爱,那老爷送的布料想来定是不错的。

……

次日清早,魏承提着两桶鸡粮推开改成养鸡暖房的西屋房门,他一进来里头的小母鸡就叽叽喳喳吵闹起来,一个个都追着他身后要粮吃。

这间房子东西屋极其宽敞,里头除了暖炕和炉子再没旁的,冬日用来养鸡群再好不过。

昨日放置的两条鸡食槽已经空空如也,他将鸡粮分别倒下,那群小母鸡就循着味道争先恐后的飞扑而来,挤着挤着还有两只小母鸡互啄起来,翅膀扑扇,毛羽乱飞,魏承怕它们啄伤对方,赶紧将其分开。

他见小母鸡个个精神头十足,不像是有病有灾的模样便放下心来,又先将门户大开,通通风,又拿过家伙什开始铲鸡粪便。

老母鸡算上小母鸡总共快三十几只了,暖房里的粪便也可想而知的多,魏承忙活好一会儿才清理的差不离,又将地面仔细扫过,扑洒一些药粉才作罢。

冬日母鸡还能下蛋,全仗着是在暖房里养活,若屋头一热,周遭脏污不洁,怕是没过两日鸡就会染病,到时候还真是得不偿失,所以喂鸡,拾掇暖房,寻宝一样寻摸新鲜鸡蛋,已经成了魏承入冬以来最轻松的活计。

打扫完之后,魏承又在炉子里多添了两块木柴,一股小寒风顺着窗户吹进来,那炉子里的干柴燃烧的更旺盛了些,好在他昨儿特意起夜添过柴,眼下也就不用另引火了。

“哥哥!罐罐喂完小墨珠儿啦!”

罐罐穿戴整齐跑进来,忽然看到一堆儿新鲜鸡蛋,高兴极了:“哇,是小母鸡新下的鸡蛋呀!罐罐数一数……二十五个蛋蛋!好多噢!”

“对啊,这两日粮水给的充足,母鸡蛋也下得多些。”

魏承和罐罐一起将鸡蛋抱着放到驴板车后面的大筐里,今儿他们足足装了两大筐鸡蛋,算上这二十五个蛋,应该有二百多个蛋了。

魏承扑扑身上的灰尘,道:“你先在堂屋和墨珠儿玩会儿,哥哥洗洗脸再去换身衣裳,咱们就出门卖鸡蛋。”

冬日衣裳不好洗不好干,这身便成了他每日进鸡圈忙活的衣裳。

罐罐乖乖抱着已经长大不少的小黑猫:“好啊好啊。”

魏承换完衣裳出来,往门口望了望:“黑狼今儿还没回来?”

自打入了冬,黑狼愈发早出晚归了,也不知道它在忙活些什么。

“明儿又要去打柴了。”

魏承边擦手边望天:“瞧着今年的雪能比往年早些,家中柴火用处多,可是要多打回来些。”

“那明儿不让杏儿跑出去玩。”

罐罐道:“让杏儿陪咱们打柴去!”

小胖手又摸摸黑猫耳朵:“小墨珠儿你暖呼呼的,好像烤地豆呀,你也和罐罐去吧?”

小黑猫却不买账,它轻盈地从罐罐怀里跳出去,带着一点白的黑尾巴懒散地蹭蹭魏承的衣袍,便跳进旧衣服搭建的小窝,盘成毛绒小团睡觉去了。

罐罐哼了声,抱着手臂生胖气:“墨珠儿是小懒猫噢!”

魏承笑道:“猫儿向来怕冷,它们可是要猫冬儿的。”

他想到什么:“前些日子说要在车棚里给你搭个炉子留着暖身子,这一直没抽出时间去打炉子,趁着还没下雪今儿有空闲便去铁匠家里看看?”

“可以烤地豆豆,热大鸡腿的炉子吗?”

罐罐蹦蹦跳跳起来,扯着魏承的手往外头冲:“哥哥,咱们快点去镇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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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冬之后,镇上的人不减反增,不少挑着扁担的村人在沿街叫卖,有扯着嗓子卖豆腐脑,有打快板卖糖人的老汉,还也吆喝卖冻梨的,在这群吆喝声中一道奶声奶气的“卖红黄鸡蛋咯”尤为引人注意,没过一会儿魏承就见着几个眼熟的娘子:“等等,等等,卖鸡蛋的,你等等……”

魏承勒住驴车,那几个娘子也气喘吁吁的追来了。

“是红黄鸡蛋吗?昨儿是你俩小子来卖的对吧?”

“没错没错,我记着那漂亮男娃呢。”

“多少钱一个蛋?”

“十一文。”

罐罐乖乖道。

不明所以的路人垫脚望了望兄弟二人的后板车,不解道:“这鸡蛋越来越贵,都是叫这群小摊小贩给随意叫价叫起来的,旁人最高也就九文,十文!你这个怎么要十一文?”

魏承和罐罐还没开口解释,有个眼熟的灰衣娘子就道:“你懂什么?这俩娃娃卖的是红黄鸡蛋!你见过红黄鸡蛋吗?你都没吃过,咋能拿这个鸡蛋和那些鸡蛋比呢!”

“这鸡蛋滋味是真不错,没有那些个土腥味!”

“小哥,还卖不卖啊?我着急回府给娘子做饭嘞!”

魏承笑道:“卖,今儿带了不少蛋,大家都能买上!”

灰衣娘子提着钱袋挤在前头:“小哥,记得我不?我是昨儿尝了你半个蛋,我今儿又来了,来来,给我要三十个蛋!我家少爷都说你这个蛋好吃!”

“我要二十个!”

“给我来二十个!”

“我先来的,你往后退退。”

“谁先来的?明明是我先来的!”

因着四五个婆娘在这儿挤来挤去,顿时引来不少围观的人。

人都是这般,明明没有买蛋的想法,但见着一个两个都在抢着买便也动了心思。

“什么蛋啊?这么争抢?”

“听说是红黄鸡蛋?”

“红黄鸡蛋?没听说过啊!”

“应当是好吃,不好吃那俩人能因为谁先买呛起来?”

“一个十一文,也是忒贵!”

“大冬天的能有鸡蛋贵也正常……”

“多的买不起,买一个尝尝……”

魏承帮着捡蛋,罐罐便拿着小筐收钱,有个娘子还在算道:“十一文一个,我要二十五个,多少钱?”

罐罐眼睛也不眨:“二百七十五文!”

娘子一愣,旁边人都默默算着:“这娃娃说对了,是这么个钱。”

“我要十八个!”

“一百九十八文!”

“哎呦,这么点的娃娃竟然会算数?”

罐罐歪歪头,不太理解这些人为什么这样惊讶,明明这几个数脑子一过就能算出来的呀!

有个婆婆买了两个蛋,掏出一把铜钱就要往筐里丢,却见罐罐伸出小手:“婆婆,放在罐罐手里就好啦!”

那婆子放完铜板就想走,不料却被小娃扯住衣角:“婆婆,少三文钱噢。”

那婆子怒声怒气道:“什么少三文钱?你都没数,你怎么知道少了?我这不是给了你二十二文钱吗!”

“罐罐就是知道!”

罐罐小脸绷紧:“你就是少给罐罐三文钱!”

魏承停下装鸡蛋的手,急忙走过去:“罐罐,怎么了?”

“婆婆少给罐罐三文钱!”

离着近的娘子数了数罐罐小手心:“还真是十九文!少了三文!”

那婆子还想抵赖:“他,他肯定是藏起来了。”

“藏什么藏,这小娃的手一直捧着铜板呢!”

魏承冷静道:“我弟弟不会说错的,别说少三文钱,你就是少半文,他不用数也是知道的。”

那婆子冷笑一声:“吹什么牛呢你?小小年纪倒是很会吹嘘,我瞧着他们像是骗子,这个破鸡蛋也不像好吃的样子!我不买了!”

说着就要去抢罐罐掌心里的铜板。

魏承却将罐罐护在身后,淡声道:“你也可以不买,我们也可以将缺斤少两的铜板还给你,但你不能张嘴闭嘴污蔑我们兄弟二人是骗子,我们本本分分做点小买卖,可担不起骗子这样的恶名。”

他将罐罐手里的铜钱拿过来放在板车上,又随意从沉甸甸的小筐里抓住一把铜板放到罐罐掌心。

“罐罐,告诉他们你手里有多少个铜板?”

罐罐小手合上颠了颠,仰着小脸快速道:“有三十八个铜板!”

于是,魏承当着众人的面朗声数道:“一,二……三十八。”

“这娃娃有点本事啊!”

“倒像是那老账房先生,一摸就知道银子真假,一颠就知道有多少铜板!”

“你看看你这个老婆子,穿着人模狗样,瞧着像是富贵人,怎么连两个孩子都坑?”

“真是为老不尊!”

“她好像是丰堂私塾的孙夫子的娘?我见过她几次……”

老婆子挂不住脸,忿忿掏钱袋道:“我,我数错了还不成吗?补给他们不就成了!”

魏承却将她的铜钱还有空筐一道还回去,冷冷道:“鸡蛋卖完了,您下次趁早。”

老婆子气的跳脚,扯上自个儿的筐就走。

旁边人都笑出了声:“这老太太也真是……”

筐里还剩下四五个蛋,不过魏承不打算卖了。

围观的人渐渐散去,不远处有个风度翩翩的男子也笑了下,对着身后提着满满一筐鸡蛋的小厮道:“行谦倒是该谢谢老夫人,竟给他这样的顽皮货寻来这俩个人物做朋友。”

小厮捧着自家小少爷:“咱家行谦少爷只是贪玩些,以后定也是极出色的人物。”

李家大少爷摇头笑笑,心道他们家小行谦还真是比不过这对兄弟。

一个启蒙不到一年就被县令大人私下常赞“前途无量”;一个瞧着只有五六岁,却精通珠算,数银的本领怕是年过半百的老账房先生都自愧不如。

还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

魏承他们这次来镇上总共拿了二百零六个蛋,现在还剩下两个破的,三个全乎的,总共卖了二百零一个蛋,再算上昨天赚的三百八十文,这也就是二两银子并上六百文。

冬日卖鸡蛋是真赚钱!想当初夏秋两季他们一个月才卖出两百文来!

抛去开春买地的六十两,那六百文留着今冬零用,他们现在手里已经攒下二十二两银子了!

鸡群每日约摸能得二十个鸡蛋,一个月也就是六百个蛋,若论十一文一个蛋算,那他们一个月就能赚六两银子!现在距离开春还有四五个月,就说今冬卖鸡蛋他们就能赚上近三十两!等再过俩月他还可以上山抓蛙子,这又是一笔入账!

魏承越想越觉得有奔头,边拾掇铜钱边对罐罐道:“快快上来,哥哥先带你去铁匠铺买炉子,然后再送你去陈爷爷那儿。”

这两日震金镖局要出一趟近镖,二师兄几人都跟着老管家前去锻炼,而他们这些小汉子们也就能偷闲在家了。

罐罐欢呼一声,手脚并用爬上板车:“去买可以烤香喷喷地豆的小炉子咯!”

可这到了冬日,铁匠铺的生意也是极好,铺子里竟然有四五个人都是来买炉子的,因着要的人太多,他们只能先交定子,约定五日之后再来取。

眼下家中还剩下两百多个鸡蛋,可出了今儿早这事,魏承便有点不想沿街吆喝卖鸡蛋了。

他挨冻倒是没什么,只是不想让罐罐受冻又受委屈。

又过三日,家中又攒下六十多个蛋,凑在一处正好三百个。

魏承前两日没去卖蛋,今儿他打算赶驴车去南街那条大户人家所在的巷子碰碰运气,忽然就听到身后有人唤他:“魏学子,魏学子,请留步。”

魏承回头一瞧,便见着个眼熟的年轻汉子。

罐罐掀开厚重的布帘,乖巧又惊喜道:“小吴哥!”

这个小吴正是镇上最大酒楼如意楼的跑堂,因着与陈老童生交好,常常与陈家小院送菜,便也和他们兄弟十分熟悉。

“哥哥,小吴哥那日送了罐罐吃炸团麻糕!”

小吴揣着袖子笑道:“哎呦我的小罐罐,那几块小糕点竟然还记得呢?赶巧今儿也是我舅爷掌勺,等会儿回了酒楼再让他给你做!”

“魏学子,如今旁人都说有对小兄弟俩在镇上卖鸡蛋,一听人家说那弟弟生得粉雕玉琢还很会算数,我便知道是你们!”

“我啊,可算是守到你们了!”

小吴缩缩脖子,鼻头冻得通红:“这两日来酒楼吃饭的人都在问那个红黄鸡蛋,你们卖的那个红黄鸡蛋算是出了名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