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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钟衡的手腕被祝老爷子的手杖打中, 一声闷响过后,他整条手臂都是麻的,腕骨那节剧痛, 可他一声也没吭。

第78章

钟衡的手腕被祝老爷子的手杖打中, 一声闷响过后,他整条手臂都是麻的,腕骨那节剧痛, 可他一声也没吭。
因为看起来, 祝深已经很难受了。

双眼被雨淋湿,淌下来的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钟衡只能安慰道他没事。

而现在,左手又红又肿,连转动一下腕子都得咬牙生挺。

凝望着两人相贴的指端, 都是冰冰凉凉的, 触感好像被人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棉花, 屏蔽掉了最本真的感受。

良久,钟衡开口, 声音也像从棉花里传出来一样,闷闷的:“没有。”

傅云织曾秘密地帮助姜遗和薄梁逃离滟城,这件事对祝深的打击很大,在那时的祝深的眼里, 这几乎可看做是背叛了。

而他, 这些年一直给姜遗介绍A国的先心权威,又不知道祝深会怎样看待他了。

姜遗也问过他, 为什么要帮他?

钟衡一直没有给出一个答案,其实他并不是帮姜遗,而是觉得自己在帮祝深。

他深谙祝深对姜遗的复杂感情, 嘴上说着讨厌抑或者闭口不谈,其实心里的某个角落总是柔软的, 那里安放着姜遗。

他要顾全祝深的骄傲,也怕祝深觉得他多事。

更何况, 他原本就不是一个良善之人,之所以帮姜遗,其实还是存着私心的。

他想要姜遗和薄梁在A国待久一点,最好是今生今世长相厮守,永远都不要回来了。

可他,面对着祝深,始终无法将自己那么阴暗的一面说出口。

屋子里静得很,两人身上湿哒哒地滴着水。就连这水声也是凝重的,就好像现在的他们一样。

“没有,呵,没有……”祝深重复着他的话,轻而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不知想到了什么,竟是笑着又重复了一遍。

钟衡的心尖猛烈颤抖。

祝深突然转身就走。

钟衡呆呆地站在原地,一时间这间屋子里变得像死一样沉寂,滴落的水声不再是交响,而是独奏了,闷闷地打在地板上,像人沉重的心跳声,连呼吸的频率也与它持平了。

这是祝深的房间,可他似乎没有理由再留下去了,垂着脑袋走出了门,看见一双鞋,抬头往上看,愣住了。

是祝深又折返了回来,手里拿着一瓶药油,将他重新带回了房,皱着眉头说:“坐下。”

钟衡一愣。

祝深将他摁在了椅子上,默不作声地倒出了一点儿药油,然后将手盖到了他的腕上。

看他好像连抬手都费劲,祝深只得屈膝蹲在了椅子旁。

这药油的味道有些刺激,辣辣的,他又离得很近,这下连眼睛都被熏得通红,只是恰恰是这样的味道才能将二人身上冰冷而潮湿的水汽给遮盖住。

于是这间房间弥漫着一股经久不散的辛辣却温暖的气味,谁都没有说话,生怕自己一说话便打破了其中的平衡。

祝深的掌心轻轻地擦着钟衡的手腕,虽说是为了活血化瘀,可力道实在大了些。祝深知道,今晚自己手上的力度是有意加大的,就像是在泄一场无名火似的。

是疼的,可是钟衡没有躲。

他是该受着的。

毕竟,这是祝深给他的。

擦揉了约莫有十几分钟,祝深的双腿早就蹲麻,连他的掌心都变热了,钟衡的手腕则更加红了,覆上一层淡黄色的药油,在微黄的灯下,显得分外朦胧。

“你该去洗澡了。”钟衡提醒刚刚停下手来的祝深。

倏地,祝深站了起来,将手撤回,掌心压上了桌沿,倾身迫近了钟衡,沉声问道:“我再问你一遍,关于姜遗,你还有什么话想要和我说么?”

求你了。说什么都可以。

说什么我都可以相信。

钟衡定定地望着他,眼眸黯淡无光:“没有。”

“好得很。”祝深转身就走。

可他这一回,再也没有折返回头了。

那是两人之间的最后一句话。

那天以后,两人便无甚交流了。

祝深再未出过门,泄气一样将自己锁在画室之中,不许任何人进入。钟衡晚上给他送去的牛奶,永远只是原封不动地被他放在门口,杯沿干净,一口未尝。他的日子过得浑浑噩噩,像一只缩着脑袋的乌龟,将自己深深地埋进了壳里。

直到钟衡生日那天的早晨。

装裱店的师傅打电话过来问祝深是否要亲自取画,祝深这才如梦初醒:“十七号了?”

他为钟衡画了一幅画,送去装裱了,约好这天去拿的。

师傅赔笑:“如果您没有时间,我们给您送去也是一样——”

“我来。”祝深推开了门,走了出去。

抬眼看表,十点了,钟衡已经去公司了。

顿了顿,祝深说:“我下午去拿,您在吗?”

师傅说:“在的。”

祝深这才松了口气,挂了电话以后,将屋子里藏着的大集装箱盒搬去了厨房。

“深深下楼了?”方姨忙跟了过去,“拿的是什么啊这么沉?”

伸头一看,约莫是烘焙用的材料。

“这是……”方姨立刻就笑得合不拢嘴了:“是要给阿衡做蛋糕吧!”

她就知道钟衡的生日祝深不可能没有半点表示,一早上伸着脖子往楼上看八百回,竖着耳朵听上面的动静,可真是苦了她了。

祝深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点了一下头,搓了搓干燥的掌心,有些紧张。几天没做了,怕自己手生。

方姨不是不知道祝深几斤几两的,见祝深套着围裙,开始磕鸡蛋倒面粉,不免有些惊讶:“深深会做吗?”

“会。”

“要帮忙吗?”

祝深摇头。

方姨仍不放心,走来走去,又折转回来看着祝深。

还别说,祝深真就有模有样地做了起来。这让她不禁联想到前段时间祝深早出晚归,谁都不知道他去干什么了,一拍巴掌,顿时了悟了。

祝深一定是去学烘焙了。

于是方姨终于彻底地放下了心来,暗暗希冀着钟衡可要早点回来才好啊。

这些日子看着两人山穷水尽又柳暗花明,不禁松了一口气。

几个小时后,祝深终于做好了蛋糕,将它放进冰箱冷冻,匆忙脱掉了围裙上楼换衣服。

时间还来得及,他要去拿画了。

方姨乐不可支:“深深晚上是不是会和阿衡一起回来?”

祝深别扭地“嗯”了一声,脸颊微烫,又嘱咐说:“别动蛋糕。”

别说蛋糕了,方姨准连冰箱都不敢开,她站在庭前冲着风风火火跑出去的祝深喊:“路上小心啊!”笑嘻嘻地又补充道:“深深加油啊!”

祝深取了车,看见油是满的,刚回一个:“加了。”

突然顿住。

方姨哪是要他加车油啊,分明是要他……

不禁有些好笑。

好像,蛋糕做完了以后,连他的心境都变了。

不想说就不要说了,那他以后都不会再问了。

人生那么长,有些事情就不必纠结了。

一踩油门,扬长而去。

一个小时后,祝深抵达装裱店。

将车泊在路边,下车时祝深好像想起来了很多事。那时,他和钟衡去取桃花图,一开始也是不大愉快的。两人还为难里面的裱画师傅,要他充当传声筒的角色,钟衡一句“喜欢”,他便什么气都生不起来了。

进了门,取了画,祝深将它放在了后座,又忍不住回头欣赏。

这是一幅背影,画里的那人站在了窗户边,薄薄的窗纱被半挽着衣袖的手慢条斯理地挑开一角,大片月光倾泻进了屋内,月华镀在了那人的身上,让他蒙着一层梦幻与朦胧的色彩。他侧着半张脸,月光直直地打在了他的脸上,他面部的轮廓是深邃立体的,遥望着月亮的眼睛有些湿润,所以才显得那样深情。

即使是用冷色调画的,可这幅画看上去却显得异常温馨,一笔一画全部都是爱意。

祝深挑起了唇角,这是他最满意的一幅画了。

因为这幅画里,是他的爱人。

驱车前往钟氏,就说是接他回家的,如果他不说话,那就只能自己多说点呗。

要是他不跟自己走……

祝深笑容止住,哼,扛也要把他扛走。

总之接到人再说。

一路风驰电掣,祝深眼里都是笑意,频频透过视镜来看后座上放置的那幅背影,越看越是欢喜。

不知道对方会喜欢么。

哎……他怎么又开始胡思乱想了,他的画,谁敢说不喜欢?

快驶到钟氏了,隔着老远便看见门外的钟衡,看样子,他正准备上车。

他这么早下班了?

也是,今天毕竟是他过生日,早点下班又怎么了?

可紧接着,便看见程展眉也上了他的车。

也就是一瞬间的事,那辆车便扬长而去了。

愣了那么一两秒,祝深驱车去追,可很快便跟丢了,迷失在千篇一律的钢筋森林之中了。

祝深急忙给钟衡打电话,等待接通的时候,他的双手都止不住地颤抖,还不知道这场别离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喂?”电话被接通了,钟衡低沉的声音传进了听筒里,“小拾?”

祝深脱口而出:“你要去哪里?”

钟衡说:“去机场。”

“去机场?”祝深一下就紧张了:“你要去哪?”

“去D国出差,下个月回来。”

“出差?”祝深一顿,好像上月听他说起过这事,可他没有在意。

他怎么能不在意啊。

“嗯,临时提前了两天,得赶紧过去。”钟衡又问:“你在家里画画吗?”

“我……不在,我在外面。”祝深沉默许久,忽然道:“钟衡。”

“我在。”

祝深突然哽住了,心里好像被人狠狠捏住了,有些透不过气来,一时不知该对他说什么,半晌,他低声道:“生日快乐。”

钟衡顿住了,极为意外,好像连话都不会说了。

“谢……谢谢,”声音里克制着汹涌的激动与蓬勃的爱意,有些嘶哑了,他说:“我会早点回来的。”

还没走,就已经开始想他了。

“我……”祝深暗自捏了捏手,看着视镜里的那个背影,小声说:“我等你回来。”

钟衡好像笑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见祝深与他说生日快乐。

到了机场,钟衡与替他回家拿行李的王秘书汇合。

王秘书手中拿着一个蛋糕,看到了钟衡,连忙递给他。

钟衡摇头:“谢谢,我不爱吃甜食。”

王秘书便说:“方姨说,这是祝少亲手做的。”

钟衡一下便怔住了,颤着手接过了面前这个芝士蛋糕,声音更加沙哑,却隐隐带着难以置信的雀跃:“是他做的?”

王秘书点了点头:“方姨说,祝少做了一上午。我看着这蛋糕做得很好看,祝少从来也没有下过厨,还不知道偷偷在外面学了多久呢。”

钟衡回想起刚刚祝深小心翼翼说话的声音,心尖都好像被刺痛了。

“快登机了,您看——”

钟衡舍不得吃,将那蛋糕紧紧地捧在了手里,低声说:“走吧。”

“我替您拿着?”

“不必了。”

身旁的程展眉见他这样,忽然笑出了声。

大家都朝她看去。

程展眉摇头:“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有点傻。”

众人在心里无比认同,他们几时见过这样的钟总,就这抱蛋糕的姿势,是怕谁抢了去吗?

顿了顿,程展眉敛笑轻叹:“是我傻。”

钟衡置若罔闻,抿着唇带着祝深给他做的蛋糕上了飞机。

而祝深终于绕过了这一片他不熟识的钢筋水泥,跟着导航走向了正轨。

手机响个不停,祝深看都没看就接了:“喂?”

“老幺?”是一个女声,声调上扬,笑着问:“听你四哥说你很想我?”

祝深大喜过望:“三姐!你回来了!”

“是啊,我回来了。你那个宝贝盒子给你找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金家大小姐的灌溉=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