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医生
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两人第三次前往民政局重新领了结婚证，晚上两家人久违地坐在一起吃饭。
对于他们复婚领证，四位长辈并没有表现得很激动，似乎这件事早就在他们意料之中。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聊的无非就是那些话题，孟凡向来对这些不感兴趣，一直偷偷在桌子底下看手机。
今天出来吃饭忘记请假，已经有不少粉丝在平台上问他为什么还不直播。
要知道，在这天之前，孟凡可是全勤主播，虽然直播时间长短不定，但每天都有。
他赶忙发了条微博请假，不然今天怕是要被他们催死。
收起手机抬头，恰好跟桌对面蒋湘绣的目光对上。
蒋湘绣蹙眉看他，似乎对他偷玩手机的行为表示不满。
孟凡以为又要被说，却不料蒋湘绣只是看了他一会，随后撤开视线，若无其事地跟旁边的秦芬说起话。
孟凡一头雾水，难道他不经意惹蒋湘绣生气了？
一顿饭吃完是晚上八点多，回去的路上，孟凡百思不得其解。
照往日，每次这种分开，蒋湘绣和孟征国都会像托付孩子那样跟梁诚说许多，还要叮嘱他一些七七八八的，怕他任性不听话，今天却什么都没说，只道了个别就走了。
孟凡靠着背椅望向窗外，陷入沉思。
直到车载音响传来音乐，孟凡才收回思绪，转头一看，梁诚正瞧着他。
前方是红灯，梁诚停了车，降下车窗点了根烟。
进医院到现在，孟凡好久都没见过梁诚抽烟了，车里没开灯，昏黄的路灯打在他搭在车沿的手臂上，光线透过窗户映亮他一半侧脸。
白色烟雾缭绕，被窗外的风吹散，只有几缕飘到了孟凡这边。
尼古丁的香味勾得孟凡心口发痒，他也好久没抽了。
他喉结滚了滚，朝梁诚伸出手：“给我吸一口。”
梁诚指间掐着烟，烟头发着猩红的光，他看着孟凡，阴暗中的双眼眯了眯：“病号抽什么烟？”
“我不是病号，我已经好了。”孟凡说，“我都可以自己走路了。”
“那你求我一下我就给你。”梁诚说。
孟凡脱口而出：“我求求你了老公，给我抽一口嘛。”
他动作如此快，以至于说完了梁诚都还没太反应过来，明明要求被做到，但没什么爽感。
“好了我说完了，这下该给我了吧。”孟凡也不管梁诚愿不愿意，够着身子过来抢。
梁诚侧身避开，将烟伸到车外，另一只手挡住他：“等一下。”
“说话算话。”孟凡皱眉瞪他。
许是孟凡这样认真的表情太少见，梁诚没忍住笑了一下，抬手揉揉他的头顶，将烟递到他嘴边：“好吧，那只准吸一口。”
语气跟逗小孩似的。
孟凡没说什么，抱着他的手吸了一大口，还险些呛着。
梁诚把剩下的几下抽完后将烟摁灭，车子也同时启动。
有尼古丁的加持，孟凡心情愉快了许多，边听歌边玩手机。
“前两天绣姨来公司找我了。”
孟凡抬头，好像没听清：“什么？”
梁诚重复一遍。
孟凡疑惑说：“她找你干嘛？”
梁诚目视前方：“聊了会天。”
“聊的什么？”
“就一些关于你的问题。”梁诚平静地说，“也确实没什么。”
“我的问题啊？”
“绣姨问我是不是真的喜欢你，你是不是真心想跟我在一起。”
孟凡愣了愣，问：“为什么要问你我是不是真心喜欢你？”
梁诚：“我也不知道，估计是想听听我的想法吧。”
孟凡听得云里雾里：“所以你是怎么说的？她为什么要找你啊？”
“我说，我是真的很爱你，从小爱到大的那种。”
“然后呢？”
“然后的事就不能告诉你了。”
孟凡不解：“为什么？”
“你们还说了什么啊，难怪我看她今天对我的态度跟平日都不太一样。”
“我可以告诉你的是，绣姨和孟叔都在尽全力支持你，他们很爱你，也要求我必须爱你，对你好，如果我对你不好了，他们不会放过我的。”
孟凡很难想象出这些狠话会是蒋湘绣说出来的。毕竟在他过去所有的记忆中，蒋湘绣都是温和的，柔弱的，从来不发火。
他将信将疑：“你确定没有骗我？”
“骗你干嘛？”梁诚说，“我觉得，他们是正式打算对你放手了。”
梁诚：“将你当作一个成年人看待。”
这话说的让孟凡有点别扭，他今天都二十好几了，听起来他似乎才十八九岁似的。
“我本来就是成年人。”孟凡嘀咕着说。
“还得是个合格的成年人。”
孟凡：“我也合格。”
梁诚笑着没说话，过了一会，他才开口：“但是我觉得无所谓，你愿意当什么就当什么吧，小孩也好大人也罢，你在我眼中都一个样。”
“什么啊。”孟凡胸口热热的，他降下车窗透气，看着外面飞速后退的街景，他深呼吸一口，“说得好像我很弱智一样。”
“我可没说啊。”梁诚忙道。
孟凡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眼前浮现蒋湘绣晚上看他的眼神，有不舍，也有心疼，还有无限的溺爱。
过去二十多年，在蒋湘绣面前，他始终都是一个孩子，奔跑打闹，嬉戏玩耍，他做的一切都是孩子行为。
可是，随着他长大，做的事情一件件超出了孩子的范畴，蒋湘绣也不得不说服自己，他已经不是孩子了，他是一个正儿八经的成年人，可以结婚，承担法律责任，为自己负责的成年人。
孟凡有一丝怅然，看着外面发神。
梁诚没有打扰他，一路安静地开回兰鸣湾。
回到家差不多九点，孟凡本想着还能再播一局，可还没走进房间就被梁诚拦下了。
“今天不都请假了吗，快去洗澡。”
孟凡狐疑地看他：“想干嘛？”
孟凡一个眼神就能看懂他想要干嘛，只是梁诚天天晚上都要，有时还不止一次，孟凡实在有些吃不消，可每次讨饶都会被他捂着嘴拖回去，说什么都要来一次才能睡觉。
而且今天这么早就要去洗澡，不知道要弄到多久才结束。
“洗澡睡觉了，你以为我想干嘛？”
“那你先去洗。”
梁诚：“其实我们也可以一起——”
孟凡迅捷地打断他：“还是我先洗吧。”
孟凡磨磨蹭蹭地泡了快一个小时才出来，今天起得比较早，他泡完就困了，出来趴在床上努力酝酿睡意，想着如果他在梁诚洗完前就睡着了的话，梁诚肯定就不会拉着他要做了。
正闭眼酝酿着，床头柜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将孟凡的睡意惊得一点不剩。
孟凡黑着脸爬起来，一看，是梁诚的手机在响。
他不悦地拿过接通，结果只是一通广告电话。
孟凡更不爽了。
正准备关手机，视线却偶然扫到下面一条通话记录。
是在下午四点，通话时间长达十分钟。
“王医生。”
印象中他住院的医生姓刘，连护士也没有姓王的，那这个人是谁？还和梁诚说了十多分钟。
孟凡点进去，发现梁诚和这个医生通话还挺频繁，从好几个月前开始，甚至有一段时间每天都会通话，每次少辄五分钟，多的半个小时的都有。
孟凡想了一阵，隐隐有了猜测。
只不过他还是不太敢相信，梁诚居然会和心理医生有这样密切的联系，而且还这么早。
想起梁诚之前跟他说，他会整夜整夜地睡不着，孟凡当时还以为是他故意夸大卖惨，现在看来，情况好像跟他想的不太一样。
但是现在梁诚每天的状态看起来都很正常，为什么还要跟这个王医生打电话？
而且，为什么不告诉他？
浴室里水声乍停，孟凡如梦初醒，忙将电话熄屏放回去，缩回被子里闭上眼睛假装熟睡。
他听到浴室门推开的声音，还有拖鞋踩踏地板发出的清脆响声，一步一步，声音越来越近，直到床边塌陷。
孟凡藏在被子里的手心虚地收紧了。
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梁诚下一步动作，他有点紧张，身体微微僵硬。
脸颊触及一小块湿润，孟凡睫毛条件反射地颤了颤，然而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
“睡着了？”
孟凡当然没有回应，拿出他当了几年演员的经验，竭力演出熟睡的模样。
梁诚潮湿的手掌在他脸上流连，慢慢往下，一路抚过他的脖颈，落在他瘦削明显的锁骨处。
梁诚许久没动，孟凡以为到此为止时，那只手又动了！
往下伸到他胸上，并捏了一把。
孟凡一下惊醒，眼睛唰地一下睁开——
四目相对。
梁诚挑起一边嘴角，他上身没穿衣服，水珠沿着腹肌的沟壑往下流，没入浴巾中。
“不是睡着了吗？”
孟凡咽了咽口水，假装困倦地打了个哈欠，一副刚醒来睡眼惺忪的样子：“被你吵醒了。”
说着还佯装生气地往里面侧身，嘟囔说：“我好困，别打扰我睡觉了。”
孟凡背对着梁诚，心里紧张得要命。
梁诚抓住他的手臂，一把将人拖过来。
孟凡不得不再次面对他。
梁诚：“平时也没见你这么早睡觉啊。”
孟凡默默咽了咽口水：“我今天比较困。”
“今天干了什么？”
孟凡顿了片刻，也不管有没有逻辑，胡乱编了个理由，含混道：“就是生物周期到了，今天很困。”
梁诚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意味深长道：“这样啊。”
“但是今天的事还没办，怎么办呢？”梁诚压下身，凑进他说。
即便同床共枕了这么久，梁诚这样居高临下地跟他说话，孟凡依旧会感到一股强烈的压迫感。
顶着梁诚审视的视线，孟凡感觉自己心里这点小九九早就被他看透了。
可是戏都演到这里了，如果这时放弃，那未免太假了，他不得不继续硬着头皮装下去。
孟凡：“那要不…算了？”
梁诚不语，神情也没有丝毫变化，孟凡都看不出来他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那你想怎么办嘛？”孟凡问。
“你是不是不想做？”梁诚直言问道。
孟凡怔了怔，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如果说实话，他怕梁诚生气，但是说假话，他自己又遭不住。
梁诚将他纠结的小表情尽收眼底，笑出了声：“你不当演员确实是个正确的选择。”
话题跳跃太快，孟凡疑惑：“什么？”
梁诚摇摇头：“没什么。”
他摸了摸孟凡的脑袋：“不做就不做吧。”
他站起身，用浴巾擦干身上的水，然后关了灯钻进被子里，正面抱住了孟凡。
梁诚身上很热，孟凡挣扎了一下，将头露出被子。
房里一片黑暗，耳边是梁诚的呼吸声。
他身上什么都没穿，孟凡能感觉有什么东西抵着他大腿。
梁诚将他搂在怀里，气息喷在他脸上：“睡觉吧，不是困了吗？”
孟凡看不到他的表情，也听不出他什么语气，小心地试问：“老公，你没生气吧？”
“我生什么气？”梁诚说，“困了就睡觉，我也有点困了。”
“你真的没有生气？”
“没有。”
“真的？”
“真的。”
“好吧。”
“……”
四下安静，孟凡眼睛渐渐适应黑暗，能看到屋内模糊的轮廓。
过了好一会，梁诚忽然又说：“你不想做可以跟我说，我不会生气的。”
“我也不是非做不可。”梁诚语气温柔，又有点无奈。
孟凡静了静，半晌“嗯”了一声，抱紧了他，脸埋在梁诚脖子里，鼻尖是沐浴露的芬芳。
“你真好，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