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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番餐之往昔

第79章 番餐之往昔
虽说是江南春暖,但在清晨的寒梓山上,还是有些凉意。

山巅上,并排坐着两个人。

“冷不冷?”冷蔚扭头,问身旁的小书生。

“不冷。”木青云摇摇头,打了个喷嚏。

冷蔚好笑的看着他。

“我真不冷。”木青云有些不好意思,刚想辩解两句,却被兀的拥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侧脸正好靠在他的胸前,耳边传来的心跳,似乎也有些乱了。

“一个月前,我就是在这遇到你的。”头顶上传来冷蔚的声音。

“嗯,我记得。”木青云不敢抬头,生怕自己满脸的通红落到冷蔚眼里。

一个月前的今天大雨瓢泼,小书生在山里贪玩迷了路,眼看着天色渐沉,更是急得团团转,好不容易看到前头有一点亮光,便赶忙跌跌撞撞的跑了过去。

走近了才发现,在凉亭里有一堆篝火,旁边坐着个年轻人,深蓝色的衣袍,英挺的五官,左手的袖子里隐隐折射出一点寒光。

木青云在亭子外犹豫徘徊,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蓝衣人一笑,往左边坐了坐,腾出一块空地给他。

小书生壮着胆子坐在地上,伸手烤火取暖。

“你衣服湿了。”冷蔚好心提醒。

“嗯,等会就干了。”木青云感激的抬头冲他笑笑。

大概是刚才在外头挨了冻,小书生的脸色有点苍白,却更衬得眼睛黑亮干净,头发上有水滴落到颈子上,滑过微微凹陷的锁骨,旋即消失在衣领里。

“脱了烤干吧,这么穿着会生病的。”冷蔚站起来,往火边搭了根树枝。

本想说不用了,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于是低声说了句谢,伸手慢慢解自己的衣带。

冷蔚扭头,无端就觉得有些不敢看。

片刻之后又骂自己,都是男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于是扭头,就看见小书生正抱着膝盖坐在火边,光裸着上身,瘦瘦的,白白的。

觉察到冷蔚正在看自己,木青云微微有些不好意思,脸颊被火光染上了一抹绯红。

这么瘦的人啊……冷蔚在心里嘀咕,不由自主的伸出自己的左手看了眼,想着自己一把是不是就能把他的小胳膊捏断了。

“你是冷蔚?”小书生看到他左手的金属手套,不由得喊出了声。

“你认识我?”冷蔚有些诧异。

“听说过。”木青云点头。

冷蔚顿时觉得很满足,原来自己在江湖上已经这么有名了?

“我叫木青云。”小书生满脸欢喜,拽过冷蔚的右手,在他手心细细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千叶钱庄的少庄主,我也听过你。”冷蔚笑着握住手掌,又叮咛道,“以后不要随便告诉别人你是谁,免得被人绑了去。”

狂风夹着雨水打进亭子里,木青云浑身一颤,情不自禁的往火边坐了坐。

“离火远一点。”冷蔚哭笑不得的把小书生拽回自己身边,脱了自己的披风盖在他身上,“也不怕等会把你烤熟了!”

小书生不好意思的摸头笑,歪着脑袋和他聊天。

自此之后,冷蔚便成了千叶钱庄的常客。

一个是威震江湖的少年侠客,一个是江南名门的钱庄少爷,骑白马,衣轻裘,笑声朗朗间,自是一派倜傥风流。

“我爹又让我看账本。”小书生苦着脸,赖在床上不肯起来。

“那别看了,我带你去出去喝酒。”冷蔚坐在床边捏他的耳朵。

“我不喝酒。”木青云摇头,“一喝就醉。”

“我自己酿的酒。”冷蔚挑眉。

“你会酿酒?”木青云来了兴趣,从床上翻身坐起来,“好呀我喝!”

冷蔚曾经去过西域,在那里待了三个月,学到了一手酿葡萄酒的手艺。

酒色红亮清透,在白玉杯里轻轻的晃。

小心翼翼的舔了一下,木青云抬头笑:“甜的!”

看着那粉色的舌头,冷蔚脑子发热,忍不住就凑了过去。

和想象中一样柔软甜蜜的触感,美好的不舍得离开。

“嗯,是甜的。”好不容易放开他,冷蔚低头轻笑。

木青云涨红了脸,心怦怦狂跳。

酒还没喝,人就已经醉了。

寒梓山上有一块平坦的空地,见这里清静,冷蔚便找人建了一座小房子。

因为造的匆忙,因此连漆都没刷,就是最简单的木头颜色。

青竹围成的栅栏,推一下就会吱呀做响。

木青云却喜欢的不得了,来的第一天便闹着要看日出。

喷薄而出的朝阳驱散了晨雾,天边的云霞蒸腾而去,举目皆是苍翠的山色。

“小云。”冷蔚抱紧自己的小书生,“我喜欢你。”

“嗯。”木青云声音轻若蚊呐,“我也是。”

此后,木青云便住进了这座小宅子。

钱庄内的人都说少庄主去游历江湖了,长大了,心野了。

山里的生活很单调,两个人却谁也不觉得无聊。

前段日子在山下集市里买的小鸡仔已经长大,早上,木青云坐在院子里,端着米粒喂鸡。

身旁的厨房里,是锅铲碰撞的声音,世俗却又美好。

“小云!”冷蔚的声音里有些慌乱,“怎么办,锅里着火了!”

木青云捂着肚子,笑的站不起来。

都是娇生惯养的大少爷,谁做过这种事情?

不过即便是如此,十几天后,冷蔚也已经能做的一手好饭菜。

“挺有天分啊。”木青云倚在厨房门口调笑。

“没办法。”冷蔚叹气,小心的把手里的汤碗放到桌上,走过来把小书生环进怀里,下巴抵着他的头发,“谁让我找了个不会做饭的笨媳妇。”

晚上洗完澡后,木青云好奇的看着冷蔚丢在桌上的手套,戴在手上试了试,空荡荡的。

冷蔚从屏风后洗澡出来,就看见自己的小书生正在出神。

“又想什么呢?”冷蔚刮刮他的鼻子。

“你会不会觉得这种日子无聊?”木青云问的有些忐忑。自己生性安静,可是冷蔚却是个闹腾的性子,好不容易才在江湖上闯出了名声,却又和自己躲来了这里。

“又乱想了。”冷蔚握住他的手,“我喜欢你啊,怎么会无聊。”

“那以后——”

“以后我们远走高飞。”冷蔚打断他,“你开个小钱庄,我去找个镖局当教头,或者去个小山村,你教书,我种地,好不好?”

“好。”小书生重重点头,笑的一脸开心。

“那,就说好过一辈子了。”冷蔚拉着他坐到自己怀里,湿热的气息伴着低低的笑声落到耳边,“那我们,是不是要做些夫妻该做的事情?”

小书生脸红的快要滴血,却也没有拒绝。

本来就是准备要歇息的,因此都只穿了单薄的里衣,没几下便被脱得一干二净。

怀里的身子温软细腻,从单薄的肩膀一路摸到滑嫩的臀瓣,便再也不舍得挪地方,只觉得手下传来的触感绵软的如同最好的云锦。

细细密密的吻从额头印到嘴唇,而后又坏心眼的咬住他胸前粉嫩的茱萸,轻轻用牙齿研磨撕咬。

小书生难耐的咬着唇边,眼里水光潋滟。

身体虽然因为害怕而微微颤抖,柔软的双臂却还是坚定的环着那坚实的脊背。

山里一向都安静,此时连屋子里传出来的暧昧低语,也是轻轻小小的。

“乖,放松一点啊。”

“……”

“不怕,来抱着我。”

“……”

“疼不疼?”

“……疼……”

“忍一忍啊,过会就好了。”

“……”

“舒不舒服?”

“……”

“叫出来啊,我想听你的声音。”

“……”

“不许……说话!”小书生湿着眼睛想要瞪他,眼里却不自觉地带了一丝媚意,落在冷蔚眼里,满满都是诱惑。

于是身体更加不受控制,终于让身下的人忍不住呻吟出声。

“乖啊,这样就对了。”冷蔚笑的奸诈,愈发用力的欺负自己的小书生。

屋外又是细雨濛濛,屋内的烛火闪了几下,灭了。

那细碎模糊的呻吟声,断断续续,一夜都未曾停过。

第二天,木青云躲在被子里不肯出来,闭着眼睛装睡。

“呵……”冷蔚摇头笑,坐在床边蹭蹭他的脸,“好好睡吧,我去山下买些米粮来,想不想吃福记的点心?”

“想。”小书生点头。

替他盖好被子,又在他嘴边印了一个吻,才恋恋不舍的关了门离开。

木青云睁开眼睛,咬着被子傻兮兮的笑。

身体哪里都疼,可是心里是暖的,也是甜的。

昨晚太累,于是迷迷糊糊又想睡过去,却在迷糊间听到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桌椅被带翻的声音。

被茶壶碎裂的声音惊的一个激灵,木青云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茫然的看向门外。

屋门被人踹开,进来的,是千叶钱庄的庄主木霆远。

“爹。”一个爹字还没叫完,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不肖的逆子!”木霆远恨不得掐死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儿子。

等冷蔚拎着点心回到家,迎接他的是敞开的屋门,还有遍地的狼籍。

疯了般的跑去千叶钱庄,却被看守院子的家丁团团围住。

冷蔚也不和他们动手,只是直挺挺的跪在了木霆远的屋门前。

这一跪,就是三天三夜。

被关在房里的木青云听到这个消息,拼了命的要出去。

下人急得在门口团团转,少庄主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要怎么办?

第四天的清晨,木霆远终是出了门,站在冷蔚跟前叹气。

冷蔚抬头,丝毫不躲避的和他对视。

心里早就打定了主意,即便是他不同意,自己拼了命也要带小云走。

木霆远神色惨然,没打也没骂,却一下子跪在了冷蔚对面。

堂堂天下第一钱庄的庄主,跪在了一个初出江湖的毛头小子面前。

冷蔚愣住,心里疼的抽搐。

“我求你,放过小云。”木霆远鬓发灰白,老了十岁还多。

“爹!”木青云好不容易求下人开了锁,跌跌撞撞跑过来,第一眼便看到了木霆远正和冷蔚跪在院子里。

“你们干什么,起来啊!”木青云伸手拽,却谁都拽不动。

“我求你,放过我儿子。”木霆远继续看着冷蔚。

“爹,爹我听你的,你不要跪了……”木青云哭着抱住木霆远,觉得眼前发黑。

天上乌云沉沉,雷声轰鸣,虽是清早,却暗的像黄昏。

“要遭天打雷劈的啊。”钱庄的老管家摇头叹气。

等木青云从昏迷中醒来,冷蔚已不见踪迹。

“走了。”下人偷偷道。

“走了好。”木青云轻笑,笑的满脸泪痕。

三个月后,全江湖都在传,千叶钱庄的少庄主要娶亲,女方是大户的千金,温婉可人娇小贤惠。

成亲那一日,整个千叶城都是喜气洋洋。

千叶钱庄里张灯结彩,木青云身穿大红的喜服,从桥上扶下了娇滴滴的新娘,眼神却不住的瞥向路的尽头,从期望到失望,终是扭头回到了府里。

钱庄之外的一棵大树上,冷蔚看着一对新人缓缓走进喜堂,笑的流出眼泪,恍然记起曾经的点滴片段。

“你教书,我种地,好不好?”

“好!”

“小云。”

“嗯?”

“我喜欢你。”

“……嗯。”

那一夜的狂乱失序还那般清晰的映在脑子里,可是,人却再也回不去了。

“一拜天地……”喜娘的声音传到冷蔚的耳中,打断了他的思绪。

仰头喝下一口桃花酿,最温和酒水,此时却有了最刺喉的味道。

“二拜高堂……”院子中的鞭炮声霎时响起,有小孩四处捡落在地上的糖果,热闹而又喧嚣。

冷蔚笑的艰涩,举着酒坛朝院内遥遥一敬:“百年好合。”

“夫妻对拜……”喜娘高呼:“礼成……”

年少的侠客,眼里是最凄然的水光,从此之后,两人便是陌路,一生再无纠葛,与君一别,再见便是遥遥无期。

都道洞房花烛乃人生三大喜,又有谁能知,这一夜,外人眼里春风得意的少庄主,在书房一坐就是一整晚。

而木家高高的院墙外,有人靠在树上,喝了一夜的桃花酿。

几年后,年少的钱庄庄主去视察商号,坐在酒楼里随意的向下望,却看到了那个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身影。

“哦,那个啊,是江湖上有名的锁喉手冷蔚,木庄主认识?”一起谈天的朋友随口问。

“有过一面之缘。”木青云轻笑,眼神悠远。

“听说他最近成亲了。”

“是么?”木青云依旧是笑,“看他也不小了,该成家了。”

躲着避着,两人却还是在当地豪绅的寿宴上碰了面。

“小——”

“冷兄。”木青云打断他。

“……木庄主。”冷蔚心里酸涩。

“来来来诸位,这是老夫特意从西域买的葡萄酒,各位试试看。”豪绅朗声大笑,吩咐下人给客人斟酒。

白玉的酒杯,清透的美酒,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只是喝酒的人,却早已没了当初的心境。

三年前。

“甜的。”小书生傻傻的笑。

“嗯,是甜的。”冷蔚也笑,笑的像偷了腥的猫。

年少的事情,谁又能说谁是对谁是错。

寒梓山上那座简陋的宅院里,有鸡鸭的鸣叫,有袅袅的炊烟,是最平凡的幸福。

那些说过的誓言,那些拥抱的温暖,封存在心底最深处,轻易不会再提及,可一旦想起,便是彻夜难眠的叹息。

寿宴结束,木青云径直上了轿子,连头也不肯回一下。

人前神采飞扬的少庄主,在轿帘放下的一刹那,满脸都是泪。

看着木青云渐行渐远的轿子,冷蔚闭眼,刚才喝的酒都化作了刀,割开心底最不可触及的伤。

依稀记起,当初那个笨笨的小书生,曾赖在自己怀里,问自己有什么心愿。

当时忙着跟他闹,也没好好回答。

其实自己的愿望最简单不过,就想跟他一起,过最普通的日子,每天一起看人间花开花落,笑天边云卷云舒。

只是一旦错过了那日,这句话,便再也无法说出口。

幸福从生命中匆忙掠过,从此再无其他,徒留一地回忆,辗转直到天涯。

寒梓山上的宅院早已破败不堪,只有墙角的梅树,寂寂然,开的如烟似霞。

微风吹过,花瓣飘零如雨,落下一地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