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你是莫天的哥哥吗？”老师像是发现救星，赶紧中断和李艳无意义的对话，转头看向莫冬。
莫冬机械地点了点头。
“那这位是…”老师扭头看向陈然，表情有些疑惑。
陈然有些尴尬地解释：“我是莫天的…表哥。”
“哦哦。”老师了解地点了点头，让莫冬进来，“莫天哥哥你坐。”
“是这样的，”老师清了清嗓子，对莫冬解释着，“昨天莫天和宋舟发生了点冲突，晚上他表哥来接的他，当时经过调解我以为他们已经和好了，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两人又打了起来，你也看到了，莫天和宋舟都受了点伤，教室里的窗户也被砸碎了。”
莫冬没有情绪地看了眼莫天脸上的伤口，又看了眼宋舟，心中思绪飘远，想宋舟旧伤还没好就又添了新伤。
“同学之间发生点小矛盾其实是很正常的事，他们俩还都是男孩子。今天叫你们过来也是想好好解决这件事，让孩子之间彼此道个歉，毕竟都是同学，而且都高三了，不能因为这件事而影响学习。”老师说。
莫冬面无表情，没有任何反应，老师有些尴尬地笑了声，旁边的李艳却开始说：“为什么需要宋舟道歉，你看不到他脸上的伤口吗？他都受伤了还道什么歉！”
她扭头冲着莫冬说：“你是他的哥哥对吧？这件事本来就是你们的不对！应该你们道歉！我没向你们要赔偿费就不错了！”
“阿姨这话也不能这么说…”旁边的陈然忍不住开口。
李艳瞬间怒道：“谁是你阿姨！你多大了喊我阿姨？”
“我…我也才20多，”陈然面对李艳感觉十分头疼，他这辈子都没跟这么难缠的人打过交道，真是一个字都说不到一块去，“你看莫天也受伤了，证明他们之间并不是单方面的殴打，而是——”
“是什么是！”李艳粗鲁地一把拽过宋舟的胳膊，伸出手指指着他眼睛旁边的伤，“你看看！这都伤到眼睛了！万一以后视力有问题，影响考大学你负得起责任吗？”
“这…”陈然有些为难地看了眼老师，老师及时出来打圆场：“宋舟妈妈你冷静些，其实莫天表哥说得也没错，宋舟和莫天两个人都动手了，但幸好伤得不算严重。”
“这还不叫严重啊？”李艳又把宋舟往下拽了拽，像在拉扯不会动没有情感的玩偶，展示他脸上的伤口：“这都不叫严重那什么才叫严重？”
“莫天也受伤了啊！”陈然不甘示弱，对着李艳说，“他脸上的伤口到现在都还没止血，不也是你儿子打的吗？”
陈然和李艳开始了激烈的争吵，老师在旁边劝不住，急得甚至后悔让他们到学校来了。
莫冬冷漠地坐在旁边看着这场闹剧，如同置身之外的陌生人。
忽然，宋舟扭头看了莫冬一眼。
“那个…莫天哥哥，”老师实在没办法，开始向莫冬求助，“你看这事怎么解决好？”
“医药费我们出，还有教室玻璃的钱，都我出。”莫冬对一脸平静地老师说。
老师擦了擦头上的汗，庆幸终于有个人愿意出来承担责任，“那就这样吧，莫天哥哥负责宋舟的医药费和损坏的玻璃钱，然后这事就这么——”
“凭什么我们负担医药费？”陈然有些不满地看着莫冬，“小天也受伤了！他也是受害者！”
莫天乖巧坐在他旁边，一副大人怎么解决他就怎么听的模样。
“我说我出，跟你有一分钱关系吗？”莫冬冷漠看着陈然，顿了顿说：“莫天的，表哥？”
陈然瞬间心虚起来，避开莫冬的视线，没再说什么。
“就这么定吧，”莫冬看着李艳说，“回头医药费需要多少钱告诉我，我转给你。或者直接去店里给你也行。”
李艳冷哼一声，算是勉强接受这个结果。
“我等下还有事，就先走了。”莫冬站起身对老师说。
这事终于解决了，老师松了好大一口气，连忙对莫冬说：“好好好，你慢走。”
等莫冬走出教学楼，陈然才从后面追出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冬冬，你等一下。”
莫冬停住脚步，扭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陈然。
“你——”陈然松开他的手腕，弯腰顺了顺气，然后才直起身看着他，“你是不是生气了？”
莫冬还是没说话。
陈然一脸认真地解释：“我知道我不应该骗你，但是小天不让我告诉你，他怕你生气，也怕你告诉叔叔阿姨。”
“什么时候的事？”莫冬看着陈然的眼睛，终于开口。
陈然顿了下，“昨天晚上小安就给我发信息，让我来学校一趟，那个同学的家长没过来，然后我就把小天送回了家。”
“今天又来学校了？”莫冬问。
陈然有些歉仄，“毕竟昨天我都跟老师说我是小天的哥哥了，今天总还是得来一次，我答应小天要帮他了。”
“哦，这样。”莫冬点点头，转身欲走，陈然赶紧一把抓住他，“你很生气吗？”
“我不是生气，”莫冬一点一点挣脱开陈然的手，声音没有温度，“我只是不能理解。”
陈然往前迈了一步，挡在莫冬面前不让他离开：“你别生气，小天只是怕你知道了会对他失望，而且万一你把他打架的事告诉了叔叔阿姨，他还得挨骂，所以…”
“你就这么不相信我？”莫冬直直看着陈然。
陈然愣了下，“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
“只是更相信莫天说的话，”莫冬深深吸了一口气，很艰难地控制着情绪，“你相信莫天说他怕我，相信莫天说我会告诉我爸和曹璐，相信莫天说的我不喜欢他、针对他，就是不信我。”
“不是这样的，”陈然紧紧抓住莫冬，语气急迫，“我从没这么想过，小天…他也没这么说过。”
莫冬扬了扬嘴角，声音很轻地说：“是吗？”
陈然十分真诚地举起手发誓：“我发誓这绝对是我第一次骗你也是最后一次，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陈然，”莫冬垂下眼看着地板，随后抬起眼，“你能站在我这边吗？”
“什么边？”陈然有些听不懂莫冬说的话。
“我不知道莫天都跟你说了什么，但我很讨厌他。”莫冬一字一句说得很认真，“以前我跟你说过，有了经济实力后我就会离开这个家。我可以立刻就搬走，你愿意跟我一起吗？”
陈然看着莫冬有些迟缓地眨了下眼睛，反应了好一会儿才说：“…你的意思是要和我同居？”
莫冬看着他：“反正你对莫天好也是因为他是我弟弟不是吗？那我离开了莫家，你跟他也就没有再接触的理由了。”
陈然语气有些犹豫，“小天毕竟也是你的亲弟弟，你真就这么讨厌他以后都不愿跟他来往？”
“他也同样讨厌我，讨厌到希望我去死。”莫冬用仅剩的最后一丝自尊对陈然说，“你相信我，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讨厌我。”
陈然皱了下眉，“你怎么会这么想小天？虽然我是不太清楚你们兄弟之间究竟有什么矛盾，但至少小天是很喜欢你的。这两天因为打架的事他真的很害怕，总是担心你知道了会认为他在学校不学好。还有之前，每次你对他态度不好，他都很怕你讨厌你，一直让我多包容你点，让我劝你不要生他的气。小天都做到这种程度了，你是当哥哥的，就不能也努力喜欢他一点吗？”
求你了，不要再说了。
莫冬闭了下眼睛，用尽全身力气低声说：“我说了，你不懂…”
求你了，就相信我，站在我这一边。
“冬冬，你不要因为冲动做出决定，你好好冷静冷静。”陈然依旧在试图说服莫冬，“离开家哪有那么容易？而且就算阿姨和你没有血缘关系，叔叔和小天也还是你的亲人啊，你们之间的血脉是断不掉的。还有——”
他顿了一下，才说：“如果小天知道你心里是这么想的，肯定会很伤心。”
天天是你的弟弟，你要照顾好他，当一个合格的哥哥。
天天不懂事，你是哥哥，要让着他。
天天比你小，喜欢玩具，你就让他玩玩。
天天正在长身体，吃你点东西怎么了？
天天是因为喜欢你才这样的，你怎么能冲他发火呢？
天天…
天天…
天天…
从莫天出生那天起，莫冬的世界里就永远多了一个不能言说的阴影。
他躲在这片阴影下小心翼翼地活着，但所有人依旧觉得还不够，认为他做得不够好。
可他已经足够努力了，还要做到什么程度才能让他们满意？
他曾以为陈然可以将他从沼泽里救出去，他以为陈然会是这样的存在。
他满心期许，却万万没想到陈然也变成了无数双推他进沼泽进去的手。
作者有话说：
明天继续